第九章 向右走

第九章 向右走

左邊是孤寂,右邊是你的胸懷,這一生,我願意勇敢向右走。

“因為我們是朋友!”

陶永哲的一句話,讓東東的世界始終籠罩着烏雲,她走到哪烏雲就飄到哪,不期然間,雨就落在她的心田。如此充滿陰霾的濕度,讓她的思緒無法清明,愈想釐清頭緒,愈顯煩躁。

周末這天,她在書局逛了半天,手上還是空空的一無所獲,因為無論拿起什麼類型的書或雜誌,不管是瀏覽簡介或只是隨手翻閱內容,看着看着,她的靈魂就不由自主地出了竅,飛往所關心的人身上,比如想想,再比如陶永哲……

漫無目的地逛着,東東來到幾米作品的陳列區,其中一本名為《向左走-向右走》的畫冊吸引了她的注意。

誰向左走?誰又向右走?向左走或向右走有什麼不同的意義嗎?

禁不住好奇,東東拿起一本《向左走-向右走》翻閱了起來--

那年的冬天特別寒冷,整個城市籠罩在陰濕的雨里。

灰濛濛的天空,遲遲見不着陽光,讓人感到莫名的沮喪,

常常走在街上就有一種落淚的衝動……

東東的視線從文字移向幾米的插畫,灰藍色的天空下佇立了一棵大樹和一個撐傘的女孩,兩者看來都是孤單的姿態。

怎麼?畫中的女孩好像是她呢?這文字,寫的不正是她的心情?!

東東忍不住仔細閱讀起來……

她住在城市郊區的一棟舊公寓大樓里,

每次出門,不管去哪裏,總是習慣性的先向左走。

他住在城市郊區的一棟舊公寓大樓里,

每次出門,不管去哪裏,總是習慣性的先向右走。

她習慣向左走,他習慣向右走,他們始終不曾相遇。

但是,人生總有許多的巧合,兩條平行線也可能會有交會的一天。

沒錯,畫冊中的女孩和男孩相遇了。因為相遇,她的人生不再乏味,而他也不再感到空虛。這不就是愛情嗎?

東東的臉孔浮上笑容,思緒飄到幾個月前她和陶永哲的相遇。她就這麼沉溺在回憶中許久,直到周遭響起了行動電話的鈴聲,才重新拉回她的注意力……

但是,人生總有許多的意外,握在手裏的風箏也會突然斷了線。

盯着畫冊里兩張被雨水暈糊的電話號碼,將東東心底的惆悵全部勾起。

怎麼這樣?愛情必得接受波折和考驗嗎?

東東迫不及待地一頁接着一頁看完整個故事。還好,男孩和女孩經過等待、煎熬、尋找和失望,最後還是重逢了,有了圓滿的結局。

圓滿總是讓人喜樂!然而,倘若故事中的男女主角不讓習慣牽絆,不讓自己落入規律無趣的生活窠臼中,或許能早一點相遇,也或許不需經過這許多磨難,不是嗎?

那她自己呢?她是不是也總是習慣性的向左走?一勁地向左走,直到永遠錯過陶永哲!

啪!過於出神,東東手裏的書落地,靜謐的書局回蕩着她製造出來的聲響,瞬間震醒她的某根神經。

不!她不要再向左走!她可以向右走,不是嗎?

而陶永哲呢?她也要告訴他,不要老是帶着杜凝恩的影子向右走,他也有選擇權的。

驀然,東東覺得內心的血液澎湃起來,驚喜在體內蠢蠢欲動,幾乎要讓她對着周遭的人大喊大叫,她只好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因為手掌底下的嘴早已笑咧了。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書局,她要去為自己和陶永哲做些什麼事才行。

想了想,東東迅速抓起兩本《向左走-向右走》,匆匆結賬,然後奔向陶永哲名片上的地址。

陶永哲就在眼前!

東東手上抱着兩本書,站在騎樓邊,忘情地注視着在店裏工作的他。他和一名年輕小夥子已經在一部電動跑步機前忙了好一會兒,認真的工作態度,讓東東情不自禁看傻了。陶永哲已經像一塊磁石,牢牢吸住她的心。

愛情多奇妙啊!來時像一陣春風,無意間就在心房散播了愛情的生命綠意;而一旦確定了自己的感情,愛苗竟然就像生長在沙漠裏的植物,一陣及時雨滋潤后便迅速茁壯。

陶永哲抬起手臂,擦了擦自己的額頭。這雖然只是一個很平常的舉動,卻讓東東的臉上堆滿感動的笑容。能這樣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其實就是一種幸福,不是嗎?

東東下意識抱緊懷裏的書,突然想起自己來找陶永哲的目的,她低頭看看那兩本《向左走-向右走》,思慮了半晌后才往隔壁的便利商店走去,單純的她只想為陶永哲買瓶飲料,安慰他的辛勞。

買什麼好呢?當東東看見冷藏櫃裏的“左岸咖啡”時,眼睛一亮,立刻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她快速買了杯“左岸咖啡”,然後從背包掏出紙筆寫了幾個字,抑不住興奮,又匆匆忙忙地跑出騎樓,仰起頭對着天空深呼吸了幾口氣,舒緩自己的心跳和緊張后,才往陶永哲的店走去。

他就在面前了!

東東覺得自己的心跳更見怦然,每接近陶永哲一步,她的心跳便往上竄升,終於在離他一步之遙時,小鹿亂撞的躁動已經將兩朵紅暈催上她的臉頰。該死!為什麼不能鎮定一些?

就在東東暗自咒罵自己的浮躁時,陶永哲驀地轉過頭對着她--

“東東!怎麼會是你?”看見她,他好驚訝。

東東覺得自己快暈倒了,怎麼辦?剛剛想好的開場白竟然一起背叛她,腦海只剩一片空白,讓她緊張得閉上眼。“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陶永哲扶了扶她的手肘,問。

“我沒事……”算了,還是免去開場白吧!直接切入正題,不然她的心臟怕要受不了。“我要送你東西。”她說。

“送我東西?”陶永哲一陣錯愕。

“噶!”她遞上一本《向左走-向右走》,又遞上那杯“左岸咖啡”,再遞上一張紙條。

“什麼?”他一頭霧水。

“都給你!”

“哦?!陶永哲的視線從她的臉移向手上的書、咖啡,最後落在紙條上……“我在左岸,我要向右走!”他念出紙條上的幾個字。

什麼意思?這是新的廣告詞嗎?

東東發現陶永哲一臉茫然,忍不住湊近臉盯着他直瞧。這麼難懂嗎?“我在左岸,我要向右走!”她立即念了一遍,字字都不含糊。

“所以……”他眼睛微亮,好像抓住了什麼,卻又以眼神遞來問號。

“呃……也就是說,你在右岸,你要向左走!”

“我在右岸?我要向左走?”呃?唔……“OK!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們會相遇!她想。

“嗯?然後?”

哎!他既嚴肅又認真地盯着她直瞧,讓她實在難以啟齒。“然後……然後我會請你喝咖啡。”不知為何,一句不相干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讓東東懊惱地閉上眼,深深呼吸后才能再度開口。“不是!”她真是對自己充滿無力感。“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必須改變。”

改變?陶永哲一愣,陷入了沉思的狀態。“你喜歡喝咖啡?”半晌,他才輕聲問。

“不常喝,但我喜歡咖啡香。”

“好極了!來!”陶永哲向東東揮揮手,率先走進隔壁的房間。

那是一間會客室。

“哇嗚!”東東一踏進會客室,就被這裏的氣氛吸引了。

十來坪的空間,面對入口的沙發組造型奇特,赭黃和黑色的搭配,像極了陶永哲的陽光和爽朗。

東向的窗戶垂着半卷的亞麻布幔,布幔上拓印的圖案,看來像是埃及的壁畫,在午後的陽光映襯下,呈現一種帶着神秘的蒼涼。

東東的視線移向窗台上的盆栽,綠綠紫紫的花草輕盈地臨風搖曳,送進一室的芳香。“是迷迭香嗎?”她嗅了嗅,問。

“沒錯!”陶永哲邊走向小吧枱,邊回答。“不只有迷迭香,還有鼠尾草、薄荷草和到手香。”

“到手香?”東東走向窗檯,原先是想就近看看盆栽里的植物,卻被窗邊茶几上的幾幀相片吸引,她坐了下來,一張張仔細地端詳着。

“這些照片都是大學時拍的吧?”她回頭問,赫然發現陶永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來到她的身後。

“嗯。”他點頭。

東東的視線在相片間游移,發現陶永哲身邊總是站着同一個女孩,出塵的身影流露自信,明媚的笑容微透典雅,一看就知道她應該就是杜凝恩。

“杜凝恩?”她指着相片,轉頭問。

“你怎麼知道?”陶永哲有些驚訝。

“拜託!她是那麼與眾不同……也難怪你那麼疼愛她了。”東東毫無心眼地回答。

她注視着杜凝恩的笑容,久久無法挪開視線,看着看着,心頭不覺有些戚然。這麼美好的生命,怎會如此短暫?如果七年前沒那場意外……

也許是出於欣賞,也許是憐惜,東東舉起手,拉了衣袖,輕輕拭掉佔在相框上的塵埃。抹去灰塵后,杜凝恩的笑顏看來更是耀眼。

“我喜歡她。”她點點頭,輕聲說。

陶永哲一震,東東的舉動和短短的一句話,直撞進他的心坎,經年累月築起的心房瞬間裂了一條縫。

會客室里一站一坐的身影,各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里,空氣中瀰漫著宜人的香味,寂靜中,有股不尋常的氣氛悄然蔓延着。最後,還是東東先從自己的思緒跳回現實,她下意識轉頭,看見陶永哲的表情,不禁呆了呆……

“你怎麼了?”她問。

“呃,沒事!”

東東站了起來,面對陶永哲,卻被另一面牆上的木雕吸引了。“那是?”她指着牆上的雕刻間。

“你去過埃及嗎?”陶永哲指了指最左邊的浮雕,興高采烈地解釋,“那是臨摹埃及博物館所收藏的‘曼考王三人組雕像’。你仔細看,中間手拿權利書的,就是法老王;頭戴牛角那個是愛神;另一個是地區神。”

“愛神?”東東走近木雕。“愛神不是應該長得像天使,手裏拿着弓箭的嗎?”

“哈哈!”陶永哲不禁莞爾。“此愛神非彼愛神!”

“喔。”東東聳聳肩。

管他愛神長什麼樣,能聽見陶永哲的笑聲,比認識愛神還讓她振奮。

“這個我知道,”她指向另一個木雕,得意地說。“是人面獅身,沒錯吧?”

“是的!”

“那個呢?”東東再看向另一個木雕,好奇地問。

“聽過世界聞名的‘圖騰卡門’嗎?在圖騰卡門的墓穴里有把黃金坐椅,這個木雕就是仿效椅背上的圖案雕刻的。”

“他們是夫妻嗎?”東東看着木雕上的男與女,好奇地問。

“你猜對了!皇后正為圖騰卡門塗抹蓮花香精,你看,他倆各穿一隻拖鞋,是不是鶼鰈情深?”

陶永哲的語調很不尋常,讓東東側過頭望了他一眼,她發現他盯着木雕的眼眸閃閃發亮,嚮往之情盡在眼神間泄漏了。

鶼鰈情深啊……

東東的視線在圖騰卡門和陶永哲之間游移,最後停在木雕上,看着看着,木雕上的臉孔赫然變成她和陶永哲,讓她忍不住為自己的幻想吃吃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他問。

“唔……”陶永哲一問,東東不禁紅了臉,卻止不住笑。

“到底笑什麼?”不少人看過這個木雕,但沒有人像東東的反應這般,讓陶永哲好奇地追問。

“沒有啦!”東東不自覺地拿手扇起自己的臉。好熱!

“嘿!有鬼!”他斜睨着她。

“沒有沒有!”東東顧左右而言它,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去看陶永哲。“哪裏有鬼?”心虛!

“這裏!”陶永哲指指東東的胸前。“這裏有鬼!”

東東尷尬極了,拎起自己的背包,擋開他的手,難為情地笑着。

“不說算了!”他轉身走向吧枱,不想為難她。

“喂,你生氣了?”東東趕緊跟了過去。

“有什麼氣好生的?來煮咖啡吧!”

“咦?”直到現在,東東才發現會客室里有個小型的吧枱,上頭陳置了煮咖啡所需要的器具。

“你除了賣醫療器材和運動器材,也兼賣咖啡嗎?”東東天真地問。

陶永哲聽了哈哈笑了兩聲,“怎麼可能?”他愛笑地搖搖頭,“不過,如果待會兒你覺得我煮的咖啡還不錯,我並不介意你付我錢。”說完,又忍俊不住先笑咧了嘴。總是這樣,和東東在一起,歡樂似乎很容易就在他的臉上心上擴散和滋長。

“小氣!”她瞪他一眼,帶着撒嬌的味道輕斥。

“哎!說我小氣!既然這樣,就應你的要求小氣到底,我拿即溶咖啡招待你就好了。”他邊說,邊做勢收起已經取出的咖啡豆。

“喂!”東東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敢?”

陶永哲誇張地縮回手,兩手舉到胸前,擺出投降的樣子。“小生怎敢?”

“別唬弄我喔!這是最好的咖啡豆嗎?”東東白了陶永哲一眼,逕自打開咖啡豆的封口,嗅了嗅,揚起下巴問。

“這是綜合咖啡豆。你不常喝咖啡,先嘗試淡口味的,等你習慣了,我們再來試試其他重口味的單品咖啡。”陶永哲笑着接過咖啡豆,邊解釋,邊倒出一些豆子,手法純熟地研磨起來。

呃?綜合咖啡?單品咖啡?什麼跟什麼呀?東東微皺起眉頭。她對咖啡其實一竅不通。

“什麼是單品咖啡?”她問。

“比如曼特寧……”陶永哲不經思索地回答,回答后卻愣住了。

“怎麼了?”東東看見陶永哲突然靜止了動作,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揮了兩下。

“呃……你要不要試試看?”他回過神,硬擠出一點笑容,然後遞過磨豆機。

“好啊!”東東壓下心頭的疑問,照着他的動作專註地磨起咖啡豆,故意不去看正心事重重凝視着她的陶永哲。

從東東踏進他的店,直到剛剛他無意間提起杜凝恩最愛的曼特寧咖啡,他幾乎忘了關於杜凝恩的那一段往事,只是對杜凝恩的承諾太重,他的生活到處有她的影子,如何能“改變”呢?

想着想着,陶永哲的視線調向擺在一旁的《向左走-向右走》。他可以向左走嗎?又該如何讓自己轉彎呢?

“喂!”東東抬頭看了陶永哲一眼。“可以了嗎?已經磨很久了耶!”

“呃……我看看。”陶永哲拉回注意力,接過磨豆機。

“可以了嗎?”東東甩甩手,湊過臉問。

陶永哲尷尬地笑了笑,點點頭:“可以了!磨得很細!”

“可以不必磨得這麼細的,對不對?”東東瞭然,向陶永哲遞去一個白眼。“看你心不在焉!我還想拜你為師呢!”“拜我為師?”他取出兩隻玻璃瓶,在其中一個瓶子注入熱水,然後又拿塊乾淨的布細心地擦拭着瓶子。

“學煮咖啡啊!”東東興緻盎然地盯着那兩隻玻璃瓶。

“想學煮咖啡啊?”他又取出一張網,放進其中一個瓶子。“學費呢?”

嘎?“學費?”東東輕呼。只見她眼珠子轉了轉,然後擺出笑臉,伸手點了點那本《向左走-向右走》:“喏,已經給了!”

“哈哈!”他忍俊不住。“你很賴皮!”

“怎麼樣嘛?教教我嘛!”東東果真聽他的話耍起賴。

“好!你聽清楚了!”陶永哲指指長形的玻璃瓶,“這個是‘上瓶’,”又指指裝水的瓶子,“這個是‘下瓶’。我現在用的是‘虹吸式’的方法,也可以稱為‘真空壺’或‘寒風壺’。”說完,他將上瓶擺好,準備點酒精燈。

“等等!”東東飛快地從背包里掏出一本記事簿,記下重點摘要。

“記得,瓶子要擦乾,不然等會兒煮的時候瓶子爆掉,那可不好玩唷!”他提醒。

“好!那是什麼?”東東指指上瓶里的網子。

“濾網,等會兒你就知道它的功效了。”說著,他將方才磨好的咖啡粉倒進上瓶。

“哇!好香!”東東一副陶醉的樣子,抓住空氣中咖啡豆的味道猛嗅。

“都還沒開始煮咧!”他笑着拿起上瓶,斜放在下瓶上。“上瓶要先斜放,不然咖啡的香氣會被水蒸氣衝散;等到水滾了,再將瓶子擺正。”

“哇嗚!”東東讚歎,幾乎是以崇拜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陶永哲。

他的技巧極為純熟。

“為什麼想自己煮咖啡呢?”東東問。

“因為喜歡喝咖啡嘍!長久下來,自然就學會自己煮咖啡了。畢竟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口感,只有自己最清楚了。”“長久下來?多久啊?”能這樣不厭其煩地為自己煮上一杯咖啡,想來陶永哲應該非常喜歡咖啡才對!

“多久……”陶永哲微愣,眼神瞬間轉為迷濛。多久?似乎打從杜凝恩去世后,他就以喝咖啡、煮咖啡的方式來懷念她,因為咖啡是杜凝恩最愛的飲料。事實上,在杜凝恩去世前,他並不常喝咖啡的。

“和杜凝恩有關?”東東試探着問。他這樣的神情她懂!

他靜靜地回視着東東,輕輕點點頭。

“其實,你不必忌諱談她的事。你可以在心裏為她留一個角落;但是,不要讓她影響你的生活。”東東深深望進陶永哲的雙眸,懇切地說。

陶永哲先是震驚,然後茫然地眯了眼。他的生活?他的生活可以沒有杜凝恩嗎?他的承諾、她的影子,已經織成一張又寬又密的網,無邊無際地將他緊緊覆住了,他根本無力掙脫。

“唔……”東東又看見陶永哲的憂鬱了。不要緊,她會慢慢治療他的憂鬱的,需要的也許是時間吧!

這一瞬間,東東的心裏已經非常篤定,她知道她已經轉了彎,努力朝右邊走去。

“哎呀!水滾了!”東東突然大叫。

陶永哲嚇了一大跳,趕緊動手擺正上瓶。

“看來,你很需要一個助手!”她以非常鄭重的口吻宣佈。

陶永哲尷尬地瞪了東東一眼。“噓!注意看!”他快速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然後示意東東注意瓶子的變化。

“下瓶的水上升了。”東東驚喜地喊。

“嗯,等到漫過上瓶,約二十秒吧,需要攪拌咖啡粉。”說著說著,他已經取出湯匙。“時間如果掌握得不好,會影響咖啡的味道。”

“二十秒嗎?”東東屏氣凝神等待着。“時間到了!”她大喊。

陶永哲啞然失笑,仔細看了看瓶子,“嗯,差不多了。攪拌的動作要大,但力道要輕,不要碰到瓶底。”他邊解釋,邊撥濕咖啡粉。“可以了。二十秒后再撥一次。”

“喔!”東東緊張兮兮地看了看手錶。

看着東東的神情和動作,陶永哲不禁開懷暢笑。

“你笑什麼?”她抬眼問。

“沒!”他搖搖頭。

“笑我慌慌張張?可惡!我就不相信你第一次煮咖啡不會手忙腳亂!”她雙手抱胸,不服氣地說。

“第一次啊……”他故作沉思狀。“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誰記得!”

“狡辯!”東東噘嘴。“老實承認吧!你有沒有打翻過玻璃瓶?”

“呃……”

“有沒有打翻過酒精燈?”

“唔……”

“哈哈!所以嘍,不許笑我!”東東豎起食指,直伸到他面前搖動着。“而且要負責把我教到會煮咖啡為止!”

“好,都依你!”

“這才像話……糟糕!超過二十秒了!”東東無意間瞄了眼手錶,氣急敗壞地喊。

陶永哲一驚,慌忙去攪拌咖啡粉。“完了!”他懊惱地喊了一聲,飛快移開酒精燈,然後再取出一塊濕布,擦拭起下瓶。“這咖啡肯定又苦又澀了……”他的語氣聽來有點失望,卻有更多笑意。

“是嗎?”東東看看咖啡壺,再看看陶永哲,終於忍不住吃吃笑了出來。“老師,你該反省反省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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