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經過幾天的逃避,巧芸終於踏入家門。

大家一看到她,都爭先恐後的開口詢問。

“事情都解決了,你們別擔心。報紙一向都比較誇大,不足採信。”她用極輕鬆的口氣帶過。

“巧芸,別騙爹地,公司是不是要關閉?”方維清用極平穩的口氣說。

“怎麼會呢?你們別亂想嘛!我先上去休息了。”她逃命似的離開,因為她害怕面對那一雙雙似能透視她的眼睛。

稍晚,巧芸的房門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看到進來的人是周靖凱,巧芸問道:“周大哥,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他露出驚訝的表情,“還問我有什麼事?!難道你沒有事想告訴我嗎?”

“我……”她支吾著,不知該怎麼說。

“別告訴我,我在公司看到的那張FAX不是你傳的。”他氣沖沖的說。

“你也看到了?”她怯怯的問。

“不錯。你的小腦袋究竟在想什麼,怎麼會有那麼瘋狂的點子?”他用似要將人吞沒的眼光看她。

她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目光,“我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我也想得很清楚,你不要再勸我了。”她斬釘截鐵的說。

“可是,後果呢?真會如你所想的那麼簡單嗎?”

“最糟的後果,也不會比公司倒閉來得糟。”她一副即將壯烈成仁樣。“除非鈔票從天而降,否則我不會改變主意。”她用眼神示意著:別再勸我。

“我實在……”

“祝福我吧!”她沒讓他說完。

他在心裏做了一番掙扎,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誰教我沒有大把的鈔票能幫你,還有什麼資格說話呢?”他無奈的說。

“謝謝,我需要你的支持。記得別讓我父母知道。”她握住他的手,以示感激。

“放心。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的你忙呢!”他摸摸她的頭,愛憐的說。

“嗯,晚安。”

***

隔天一早,依她自己所訂的時間、地點,如期赴約。到達會場一看,來的人比她預期的還多,希望事情也能進行得比她預期的順利,她在心中暗暗祈禱。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台上。

“各位企業界的精英大家好,很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趕來參加這個集會。

“前幾天的報紙,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對於方氏企業所發生的意外,應該都略有所聞。而今天就是希望靠各位幫忙渡過這個難關。

“我進入商業界的時間並不長,不過我的業績卻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發生意外,我相信方氏企業也在快速成長中。而今天,我所要推銷的就是我自己。

“或許有人覺得這實在太瘋狂了,但我認為一個市場,原本就是由供需雙方來達成均衡。而我將提供我的所學與智慧,幫助有需要的人來經營公司,賺取更多的利潤。

“有興趣的人歡迎考慮看看,謝謝大家。”她彎身敬個禮,走到後台去。

她一下台,台下立刻議論紛紛。

庄培弘一見巧芸下來,立刻問道:“你確定還要繼續嗎?”他十分渴望巧芸能決定取消。

她點點頭,“你快上台吧,一切交給你處理,誰出的價錢最高,我就替誰服務。”

庄培弘只好無奈的走上台,主持會場。

他覺得心好疼,自己好殘忍,居然把巧芸像個奴隸似的拍賣。

而巧芸則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後台,對於前面一片鬧轟轟的聲音,聽而不聞,讓自己的思緒飄得遠遠的。

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真正遇上了,卻又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

崔聖傑從昨天接到傳真開始,就一直覺得整件事像出鬧劇,但他還是來參加了。

當他看到巧芸上台講話時,才發現巧芸依舊能引起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欣賞她冷靜、沉着的處事態度。雖然她刻意壓抑自己,不過他還是瞧見了她眼底淡淡的愁。

曾何幾時,她的笑容竟已被憂愁所替代。

他自己或許並未發覺,不過那份“憐惜”,卻一聲不響地注入他的心坎里。

他像個看戲的觀眾,靜靜的欣賞大家玩加價遊戲。

可是,就在即將敲定的那一秒鐘,“兩千萬。”一個聲音傳來,大家紛紛將頭轉過去看他,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事。

因此,就這樣他“標”得了方巧芸的所有權。

***

他們兩人找了個地方,私下籤約。

“沒想到我們每次見面,都有我意想不到的意外。什麼時候,你才會停止給我驚訝?”聖傑先開口道。

“對不起,過去的事,我不想談。我只想談談我們的合作關係。”她害怕和他談及私事。“原則上,我會幫你的公司賺進兩千萬以上,連本帶利一塊還你,之後才終止契約。不過我還有幾個附帶條件:第一,維持方氏企業自主權,並隨時給予支援。第二,讓方氏企業的員工繼續保有他們的工作,我不希望引起失業問題。

“如果你同意,我們就簽定契約,你若不同意,我可以另找合作對象。”

“你這麼有把握能幫我賺那麼一大筆錢?”他覺得她的口氣太自傲了點。

巧芸呆了一下,才以十分機械化的聲音回答,“我以方氏企業做抵押。雖然目前方氏企業岌岌可危,但如果將它結束拍賣掉,我想應不止兩千萬。”

“那你是打算一邊幫我,一邊又回去管理方氏企業?”他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不。”她十分迅速的回答,“既然我已賣給了你,我就會全心全意協助你,只是萬一有什麼困難,我們能不能稍微給予方氏企業一點幫助?我實在無法見死不救。”

“我們?”他對她的用詞覺得有趣。

“對呀,你和我。在工作上我們兩個應該是一體的嘛!”

“嗯,好吧,只要是能力可及、不太離譜的範圍內,我可以答應,不過別專找爛攤子教我收拾,我沒那麼偉大。”

“我懂,謝謝。”正要動筆,巧芸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這件事,能不能不要讓我父母知道?我會告訴他們我要自己出去闖,不要待在我父親的公司。”

“隨你的意思。”

“謝謝。”

他們擬定了內容,然後簽下契約。

巧芸覺得自己剛簽下一張賣身契,從此,她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天啊!原來自由竟是那麼可貴。難怪有人為爭自由而……

“你知道我公司在哪嗎?要不要我去接你?”聖傑先打破沉默道。

“不用麻煩了,謝謝。鴻茂企業那麼大,我不會找不到地方的。”她起身欲離開,“若沒事的話,那我先走了。”

聖傑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今天所發生的一幕幕才逐漸浮現在他腦海里。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

打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那是個爛點子,而自己竟是那個爛點子的響應者?!

他覺得自己好像著了魔。他從來不是個行事衝動的小夥子,每件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可是今天……今天沒有一件事,是先經過他大腦才決定的。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相當不喜歡。

***

崔聖傑一回到辦公室,陳彥鋒隨即跟着進入。

陳彥鋒不但是聖傑的左右手之一,私底下,也是他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陳經理有事嗎?”聖傑的態度一如往常。

“剛才‘志遠’的吳董打電話來,商討進度問題,還說恭喜你贏得美人歸,真有這回事嗎?”

“看來真是壞事傳千里。”他自嘲著。

“到底怎麼回事?快說給我聽。”他急切的問道。

聖傑知道沒有什麼事能瞞過他,於是便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你?”陳彥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會做這種事?昨天你不是還說‘荒唐’,而今天你居然去實行?!”他依舊無法置信。

“你知道我一向公私分明,我是真的認為她有這個才華,所以才……”他試圖替自己辯解道。

“我真懷疑這個名叫方巧芸的女孩,究竟是何許人也?為何有那麼大的魔力,讓你為她花這麼一大筆錢。”他不禁懷疑聖傑是否墜入情網。

“她拿公司當抵押,反正我們不會有損失。”他想說服陳彥鋒相信,他這麼做絕對是站在公司立場,為公司着想。

“你是想告訴我,別想改變你的主意,是嗎?”

聖傑笑了笑,“還是你了解我。”

“我只希望你這麼做是對的,否則後果……”

聖傑連忙打斷他的話,“你別想太多,事情不會像你所想的那樣。”其實,直到目前為止,他都不敢細想,更怕想到萬一……所以他也不願別人來提醒他。

“好吧,不說了,反正到時候,事實會證明一切。”

***

巧芸回到公司,找來庄培弘交代一切。

“庄總,這段時間公司大小的事情都拜託你了。不過你放心,我父親很快就會回來上班了。還有,我希望這件事不要讓我父親知道。”

“你真的要離開了?”他有氣無力的問。

“是的。明天起,我就要到鴻茂上班。所以你多辛苦點,只要公司渡過這次的難關,以後絕不會虧待你的,我會提醒我父親的。”

“我不在乎錢。”他深情款款的注視著方巧芸,“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在乎的是你。”他赤裸裸的說。

“不要再說了。”她害怕再聽下去,因為她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他。“你應該很清楚,此刻我最負擔不起的,就是感情。那對我而言,太奢侈了。很抱歉我無福接受你的愛,但我會祝福那個幸運的女孩和你。”她轉過頭,背對他,走到窗邊,望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

“不,我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我會等你,只要我還有機會。”他又接著說:“別拒絕我,讓我陪你一起度過這個黑暗期。”

巧芸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如果你真的為我着想,這件事就別再提了。”

“好吧!”他乾脆的說。

巧芸正想鬆口氣,不料,他的聲音又響起。

“我會等你心情好點以後再說。”他一副好商量的樣子。

巧芸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或許一切都聽天由命吧!

等辦公室里的事交代完畢,方巧芸便返回家中。

當她向家人提起換工作的事,每個人都是一臉驚訝的望着她,等她做合理的解釋。

等巧芸解釋完,方維清問道:“你想開創自己的事業,固然是很好,可是挑這個時機適當嗎?”

“公司的意外,我大致都處理完了,後續工作也都交代好了,況且您的身體也復原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就可以回去上班,而這幾天公司有庄培弘在,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啦!

“正好鴻茂企業剛好有個缺,如果我不趕快過去,機會就會喪失,所以……”

“可是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以後方氏企業還是得由你來接管,你又何必再多此一舉。”方維清不表贊同。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我只想出去見見世面、開開眼界,好不好嘛,爹地?”她施展她的一貫伎倆──撒嬌功。

方維清實在拗不過自己的女兒,“好吧!不過這只是暫時的,你以後還是得回來掌管一切。”

“我知道,謝謝爹地。”她在方維清的臉頰上各親一下,便疾奔上樓,因為她害怕再多待一秒鐘,自己就會演不下去,一切便不攻自破。

一關上房門,她便收起臉上偽裝的面具,望着鏡中的自己,她突然覺得連她都不認識自己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中盤旋不去的,都是:今後該如何?她這麼做對嗎?

“真該死。”她不雅的咒罵自己,“做都做了,還管對錯,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又何必庸人自擾呢?”她釋然一笑,好像所有的結都突然解開了。

***

隔天一早,她準時到鴻茂企業報到。

大家看着一位陌生的女子,直接走進董事長辦公室后,立刻交頭接耳,猜測她的身分。

崔聖傑安排她當他的特別助理。辦公室也安排在他的隔壁,以方便他們商討事情。

隨後,又親自帶她參觀各部門,並介紹一些重要幹部讓她認識。不過他都告訴公司員工,方巧芸是他從別的公司挖角過來的重要幫手,不至於讓巧芸尷尬。

巧芸很感謝他的細心。

巧芸的學習能力很強,不到一個星期,她真的已成為崔聖傑不可缺少的助手之一。

也因此,晚上常要留下來加班,或陪他出席一些聚會。為了工作上的方便,她又和家人抗爭,要搬出來住。最後她爭贏了,不過每星期至少得回家一次。

內線電話響起。

“喂!方巧芸。”她拿起話筒。

“是我,明天下午有日本客戶要來,我要你陪我去接機,並且為他們接風,如果你明晚有約會,最好先推掉。”他的語氣絲毫不容反駁。

“我知道了,董事長,我會準備好的。”收線后,她又繼續低頭忙她的工作。

打從進入鴻茂開始,她就是拚了命在工作,希望業績能迅速上升,她也好早日離開這裏。

隔天,巧芸很慎重的打扮后才出門。走進辦公室,看到聖傑讚賞的眼光,她覺得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在車上,聖杰特地交代道:“這是個大客戶,我們丟不起,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們。你也許不喜歡這種應酬,不過請你忍耐一點。”

“董事長,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們先去好好吃了一頓,然後聖傑又帶他們四處參觀,還去KTV唱歌,又到舞廳跳舞,他們似乎精力旺盛,一點也不累,可是,聖傑和巧芸都累得只想回家睡大頭覺。

“方小姐,能請你跳支舞嗎?”一位日本客戶說。

巧芸雖然萬般不願,但也只能甜甜的一笑說:“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這是一支慢舞,看着巧芸被擁在別人懷裏,聖傑心中真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自己怎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或許他早已把巧芸視為他的所有物了。他這麼自我解釋。

巧芸回到座位,他們還不肯放過她,拚命灌她酒。她用眼神向聖傑求救。

聖傑也拚命替她擋,可是還是擋不完,巧芸依舊被灌了好幾杯。

日本客戶甚至還表示,希望今夜巧芸能夠留下來陪他們。

聖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才能不得罪他們。“不行。”聲音一出,他們全望向他,“她是我的未婚妻。”聖傑急着說明,“她已經喝醉了,我必須先送她回家。你們繼續盡興的玩,所有的費用都算我的。”他試著安撫他們。

他們起先愣了一下,不過後來倒是大方的恭喜聖傑,能找到這麼能幹又迷人的美嬌娘。

聖傑和巧芸一離開舞廳,巧芸便在路旁吐了起來,她覺得渾身無力、頭昏腦脹。

看她如此,聖傑真後悔帶她來。

送她到家,看她連路都走不穩,聖傑乾脆抱她進去。才剛將她放在沙發上,她就又衝進浴室大吐一番。

她覺得好像整個胃都被翻了過來,全身沒有一絲力氣,頭更像是快裂開了。

聖傑隨後趕至浴室,輕拍着她的背,“好點了嗎?”他心疼的說:“對不起,我不該叫你去的。”

巧芸覺得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此刻她比剛出生的嬰兒還脆弱。她沒說話,只是靜靜的靠進聖傑懷裏。

聖傑輕輕的將她抱起,放至床上,並拿毛巾為她擦拭,望着她蒼白的臉,聖傑沉睡的柔情皆被喚醒,一絲絲的愛意油然而生。

聖傑放心不下,只好守她一夜,直到清晨才在沙發上睡着。

陽光悄悄的灑進方巧芸房裏,巧芸緩緩的被喚醒。一時,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她努力回想,昨晚的一點一滴才逐漸回到她腦中,完了!她心想,崔聖傑一定被她煩死了。她這才趕緊起身,想早點去公司向他道歉。

可是她一動,頭又疼得要命,不過她還是強迫自己起床。經過一翻梳洗,終於覺得自己清醒了點。

她才踏出房門,便猛然停下腳步,“他沒回去?”想到他大概為了照顧自己,整晚都沒睡,心中的那份歉意便愈來愈濃。

巧芸悄悄返回房裏,拿了件毯子出來,輕輕的為他蓋上。

看着他熟睡的臉龐,少了平時那份嚴肅,變得可親多了,巧芸好想伸手撫摸他。

巧芸正想轉身離開,聖傑已睜開了眼睛。

“對不起,吵醒你了,我只是怕你著涼。”

“沒有,你沒有吵到我,我本來就該起來了。”他看着她,“你如果不舒服,今天就別去上班了。”

“不行,今天還有很多事,我必須……”她急急的說,不希望他認為她是個不負責任的人。

“身體比較重要。”聖傑打斷她,“況且你的頭不痛嗎?與其做沒效率的事,不如好好休息一天。”

她用眼神問着他:你怎麼知道?

“我有那種經驗,當然知道那種滋味。”

“真不懂你們男人。”她搖搖頭,“既然知道,為什麼大家還那麼喜歡應酬,不醉不歸?”她滿臉疑惑。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個人是非常討厭應酬的。”他用關愛的眼神,注視着她,“對不起,我昨天不該找你去……。”

巧芸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繼續說,“該說抱歉的是我,我原本該幫你的,沒想到反倒給你添麻煩。”

聖傑輕柔的執起她的手,“別自責,你原本就不屬於那裏,是我不好。”

巧芸笑了笑,“我們倆都別再說了,就讓這件事過去吧!”

聖傑點點頭。

巧芸掙開他的手,往廚房走。

“董事長,你早餐都吃什麼?再聊下去,我們兩個可都會遲到的。”她邊動手邊說。

“我不挑食,還有,私底下別叫我董事長。”他望着她忙碌的身影說道。

“遵命,董事長。”

“才說完,你又……”

接着兩人都大笑起來。

一頓早餐在和諧的氣氛中度過。

聖傑開始覺得有老婆照顧的生活似乎也不錯。但隨即他又罵自己,一定是昨晚的酒,使他尚未清醒,否則怎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你真的不需要休息一天嗎?”他打斷自己奇怪的思緒問道。

“我真的很好。”她再次保證。

“好吧!不過今天你別自己開車,我怕你頭腦尚未完全清醒。你就搭我的便車吧,晚上我再送你回來。”

“不用了。”她急忙推辭,“我是說,不用麻煩了,我已經完全好了。”

“不麻煩,反正順路。”他仍堅持着。

“我……我不想成為眾所談論的焦點。”她避開他的眼光說。

“你早就是眾所談論的焦點了。”他開玩笑的說。

沒想到巧芸卻是臉色一陣慘白,彷彿被擊中了要害。

聖傑見狀,知道自己一時失言。連忙開口道歉,“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我沒生氣,我們走吧!”巧芸用極輕淡的口吻說道,彷彿事不關己。

聖傑知道,她又躲進自己的殼裏,武裝起自己,不再是剛才那個和他閑話家常的她了。

聖傑很想脫掉她那層偽裝,不過他告訴自己:慢慢來,欲速則不達。

***

經過上次的事件后,聖傑就不願巧芸再碰酒,應酬也盡量避免帶她去。他們之間的情感也正與日劇增,雖然彼此都不願明說。

或許正因為他們比較熟稔了,許多話不經思考,就脫口而出,一旦意見不同時,就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兩個人都慣於命令別人,而不習慣接受意見,往往都想要對方接受自己的想法,所以,爭吵的發生就更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下班時間早已過了,公司里的人也逐漸走光,而崔聖傑和方巧芸則還在研究一個方案,沒想到卻因此吵了起來。

“不,我不贊同你的說法,太保守了。我們應該將眼光放遠,而不是只考慮到眼前的小利。”巧芸反駁他的話。

“未來的事誰也無法預測,你又怎能保證這些投資一定會得到回報呢?所以,我還是認為能省則省,目前只要投資這些就好。”他還是無法被她說服。

“拜託,你頭腦清醒點好不好?那套做法早就過時了,你應該多吸收些新知。”巧芸愈講口氣愈不好。

“小女孩,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我已經決定要這麼做了。”聖傑根本不懂何謂妥協。

巧芸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真頑固,要做你自己做,這件事我絕不參與,以後成敗你自己負責。”她氣呼呼的說。

“小姐,請你記住自己的身分,不要忘了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哪輪得到你來發號施令?”他已經氣得說話不經過大腦了,因為他從不曾被女孩子糾正過。

他竟攻擊她的致命傷!巧芸僵住了,臉色一陣慘白,“謝謝你的提醒。”她眼眶含着淚,頭也不回的跑出去。

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已把自己視為鴻茂的一份子,聖傑的助手兼朋友。而原來這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她用手擦掉不爭氣的淚水,開著車回到公寓,用力甩上門,便趴在床上,任淚水奔流而下。

他說的也是事實,她為什麼要在意,難道只准別人說,他就不行?

因為她在意他的每句話。

天啊!她猛然從床上坐起,“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一點一滴的掉入他的陷阱,我怎麼會傻得去愛上他?”她用雙手抱住頭,她覺得這種感覺似乎比喝醉酒還痛苦。

***

看着她跑出去,聖傑覺得他的心如被刀割。

他跌坐在椅子上,無法相信自己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他一次又一次的咒罵自己,可是內心卻沒有因此而好過些。

他走向酒櫃,拿起酒瓶倒酒,酒一杯又一杯下肚,可是腦子卻愈來愈清醒。

他知道巧芸說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凶呢?

難道是──他在害怕,他怕巧芸進入他的生活,影響他的生命,他害怕再次嘗試失戀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不!我不會再讓女人來控制我。”他將杯子丟向牆壁,似乎藉此才能發泄他的不快。

他藉酒消愁,辦公室里的一切,更是成了他的出氣筒,彷彿經過世界大戰一般。

***

巧芸一早便開始裝扮自己,因為她必須用化妝品來掩飾她的頹喪。她不要他知道,他能影響她,害她一夜都睡不好。

一走進公司,便看見大家都在交頭接耳的談論著,不過,此刻巧芸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只想趕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但是上天偏偏不放過她。

賀柔茜跑過來,“巧芸,你可來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今天早上,小妹泡茶拿進董事長室,結果裏面居然一團糟(口也)!你們昨天不是一塊討論事情嗎?你一定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啦!”

“對不起,我很早就走了,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很想趕緊離開,可是因為賀柔茜打從巧芸來鴻茂上班,就一直很照顧她,所以她不好意思不理她。

“真的?”她一臉狐疑。

“對!我還有事,不陪你聊了。”巧芸趕緊找借口溜了。

回到辦公室,巧芸想起剛才那番話,“難道他是在氣我?”她甩甩頭,反正今後她只受命行事,再也不會那麼熱心的提供意見了。

聖傑一整天都無心做事。他一直想開口向巧芸道歉,雖然這不是他常做的事,不過這次他強迫自己非做不可。可是巧芸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她似乎刻意在避免和他見面,而每次見面都是極必須的事,往往也都有其他同事在場,使他不便開口。

所以,一天下來,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被逼瘋了,他實在是再也無法忍受巧芸對他的那種陌生、冷淡的態度。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時間,人們逐漸離去,他來到巧芸辦公室門前,敲她的門。

“進來。”她正在收拾東西。

她抬頭看一眼,繼續她的動作,“董事長,還有什麼事嗎?我準備要下班了。”

他把門關上,走了進來。

“我……”他爬梳頭髮,實在不知如何開口,“我是為了昨晚的事來跟你道歉的。”

“你沒說錯,更不需要道歉。該道歉的是我,我不該惹董事長生氣,更不該忘了自己的身分,希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我計較。”她一副謙卑的態度。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一時氣瘋了,才會口不擇言,原諒我,好不好?”他這輩子,還不曾如此低聲下氣過。

“好吧!我接受道歉。如果你希望這樣的話。”她背起皮包,往門外走。“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巧芸!”他叫住她。

“還有什麼事?”她轉過頭。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他怯怯地問。

“我已經說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可是你的心裏,並沒有真正原諒我。”他的語氣十分着急。

“你何必在意我的想法呢?我只是你買的一個工具而已。”

她的口氣激怒了聖傑,“不許你這麼說,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聽見了沒?”

“我聽見了,還有什麼指示嗎?”

她告訴自己,和他畫清界限,把他的每句話都當作命令,別傻得以為他關心自己,讓自己愈陷愈深,到頭來,受傷的只是自己。

聖傑真恨她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可是他告訴自己千萬別被激怒,否則恐怕他剋制不住自己,又會胡言亂語,讓事情更加無法收拾。

聖傑命令自己深吸一口氣,然後他緩緩的搖搖頭。

沒想到巧芸卻乘機說:“既然沒有事的話,那我先走了,董事長再見。”

方巧芸快速的離開辦公室。

崔聖傑想追出去叫住她,可是卻不知自己究竟該怎麼說、怎麼做,才能平息她的怒氣。

接着,他又和自己發了一頓脾氣。併到酒吧去猛灌酒,想要藉着酒精來麻醉自己的意識。

最好連一點知覺也不要有,那麼他就不會這麼難過,他的心也就不會這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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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你絢爛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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