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烈火軒”里,軒轅烈將不知何時睡着的官無悔輕輕地放置到床上,並替他蓋好被子。看着熟睡中的官無悔,軒轅烈愈看愈覺熟識,總覺得小傢伙很像一個人,卻又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軒轅烈輕甩了甩頭,拋開擾人的問題,半轉過身問一旁一直無聲的官荷心,“你的傷好點了沒?”這句話是他一直想問,卻忘了問的話。

官荷心扯開一朵虛應的笑容,“好多了。”

她雖不着痕迹地將雙手藏至身後,但軒轅烈還是看出了她的隱瞞。他起身踱至她面前,鷹隼般的眼,直勾勾地盯視着她心虛逃避的眼。

雖然心知他對她無意,也知他此刻的凝視別有深意,但官荷心就是沒法控制自己加快如雷鼓的心跳,及痴速奔流四竄的血液。怎地這般沒用,也不過是雙眼在看,臉紅個什麼勁?不只雙頰燥熱,官荷心覺得全身都沸騰了,她暗罵著自己沒用,但一雙眼東看西看就是不看他。

看着眼前人兒因他靠近而酡紅的容顏,軒轅烈只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反正因他靠近而臉紅的姑娘,她又不是頭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忽地,他舉手扣住她雙肩,“手伸出來。”

早知他會要她伸出手,只是沒料到他會動手,官荷心先是一怔,隨即柳眉微蹙,“放手!”

不悅的輕柔嬌斥,讓軒轅烈又想到那個“她”。瞬間,他心神微一恍惚,彷彿看到了“她”和她重疊在一起。用力地眨了眨眼,眨掉片刻的失神。錯覺!軒轅烈很肯定地告訴自己。

“放手!”加大的音量裹滲雜着怒氣。

眉兒一挑,軒轅烈動手將她的手拖扯出來。

官荷心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小手落入他厚實的大掌中,“你……”她開了口卻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不斷用力使勁地想讓自己的手重獲自由。

“別動。”簡單兩字,卻隱含威脅和怒意。

官荷心是個聰明人,明白和他爭,輸的是自己,楣的也是自己,所以,她安靜下來,靜靜地讓看個夠。

感覺小手的主人不再掙扎,軒轅烈抬眼瞧了瞧雖認命,但不甚服氣的驕傲小臉一眼,便將視線停駐在她依舊紅腫的手上。翻來轉去地看了好一會,他才抬起眼,警告地說:“不想手爛掉,這幾日最好啥事都別做。”

明知他是好心的告誡,但聽他輕狂的語氣、輕蔑的嘴胸,官荷心怎麼也無法將感謝之意往心裏擱,更別提要她說出口了。

多事!雞婆!要你管!這才是她最想說,卻空知不能說的話。

不理會也眼眉間的不屑,軒轅烈伸出手,“把藥膏給我。”

獲得妥救的手頓了頓,才探往腰際,拿出一棕檀小盒置放於身側的圓桌上。

軒轅烈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好一會,才拿起桌上的小盒,掀開盒蓋,頓時,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清香。“待會我會請喬老派個人過來接替你的工作,”他極輕柔地幫她上着葯,頭也不抬地說:“直到你的傷痊癒為止。”

那她要做什麼?等着吃飯啊!

蹙着眉,官荷心側偏着頭,“大少,那荷心這幾日能做什麼……”在瞥見軒轅烈額角隱隱浮現的青筋,官荷心愈說愈小聲,不自在的,她囁嚅地解釋道:“呃……我,我的意思是,總有比較輕鬆或者……嗯……”嗯嗯啊啊好半天,她就是想不出一個適當的理由,因為,她實在是想不出有哪一項工作是不必“動手”就可以完成的。

軒轅烈猛地抬起頭,冷冷地睇視着她,“沒有。”凝視了良久,他才冷冷地回道。

他語氣極輕極淡,然後聽在官荷心耳里卻是森冷無比,同時也明了到一事,他,一旦決定的事是絕不會改,沒得商量。

“噢。”官荷心帶絲被迫的無奈輕應了一聲。

“怎樣,你聽到什麼?”怕教軒轅烈給發現了,靈弄兒和丁劍飛兩人只能躲在轉角處,不敢得太近。

可是不靠近,對武功平平的靈弄兒來說,根本什也聽不到,所以她只得頻頻問着身側,同樣一副拉長耳朵的丁劍飛。

“哎呀,你別吵啦!”丁劍飛被問得有些火。武功是不錯,算是位高手可這距離也太遠了吧,他有些被打敗地翻了個白眼。

他們所站的位置,離軒轅烈他們所在的房間,中間還隔了一間書房、一間花廳,任憑他的武功再高強、耳力有多好,也只能聽到細微不清的交談聲,斷斷續續地只能分辨是男聲或女聲而已,至於話語的內容,他是一個字也聽不真切。

放棄繼續這呆蠢至極的舉動,丁劍飛有點抱歉地看着靈弄兒。

“怎樣?快告訴我,大哥和她說了些什麼?”靈弄兒見他挺直腰桿,以為他聽到了什麼精彩內容,興奮得仰着臉直拉扯着他。

“嘿……”丁劍飛不知該怎麼跟她說,只能裝傻地搔頭乾笑。

“笑什麼啊?”她使勁地往他的背大力拍下去,“快說,你到底聽到什麼了?”

看她一副“你不說我打到你說”的恐怖表情,丁劍飛緩緩地退離她三步外。“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他有點可憐、有點悲哀地豐瞬間瞪大眼的人兒。

“你在誆我?”靈弄兒雙手緊握成拳,一步步逼向他。

“沒有。”丁劍飛雙手忙不迭地直搖。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正在一前一退的兩人,聽到這熟悉的帶笑聲時,不禁停下步子,注視着說話的人。

”大哥。”她努力地裝出一臉“我錯了”的樣子。

“大少。”他偷嘆了口氣,早料到會被發現,只是不知軒轅烈這麼沒良心,居然拖到現在才出來。

“有事?”軒轅烈雙手置於胸前,斜靠着廊柱,好整以暇地挑眉問道。

“沒事。”靈弄兒直搖着頭。

丁劍飛則一臉苦笑地回視於他。

“沒事。”軒轅烈嘴角拎着詭異的笑:“那——是來看戲的嘍?”他故意拖長了音。

靈弄兒真不得地下有個洞能讓她直接鑽進去,她羞慚地低下頭,雙手不停地攪扭着。

丁劍飛不置可否地朝軒轅烈聳了聳肩,那意思好似在告訴他,隨你猜吧!

看到丁劍飛的動作,軒轅烈不慍不火地道:“戲演完了。”意思是說,你們該滾了。

很明顯的一句趕人話。她微抬起臉,看了軒轅烈無異色的臉一眼,再瞥了瞥向旁的丁劍飛,看丁劍飛一動也不動一下,讓她打消想“落跑”的舉動。

還不走!軒轅烈皺了皺眉,心想,最近是怎麼了?老是有人質疑他的話,和他唱反調。

“要我送兩位一程嗎?”軒轅烈陰沉着臉,舉步緩慢地往他們兩人走去。

丁劍飛和靈弄兒對看一眼,心知再玩下去,待會鐵定屍骨無存,死得很難看。不待軒轅烈走近,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拔足,轉身狂奔。

此時,有事稟告的喬淮,見他兩人似有鬼在追,連經過他身旁時,也沒停下腳步看他一眼。

他奇怪地注視着兩人遠去的背影,喃念着,“怎麼著,見鬼了嗎?”直到兩人跑出了“烈火軒”,他才回頭來,朝那站在廊柱下的人走去。

“大少。”喬淮恭敬地低頭輕喚一聲。

“嗯?”軒轅烈微微—笑,“何事?”

“寒冰神宮宮主正在大廳。”喬淮答。

寒冰神宮?!不是那追着令狐獄的小姑娘所屬門派嗎?莫非是令狐出了事?

軒轅烈戚了蹙眉,不再胡思亂想,“走吧!可別讓人說咱們怠慢。”

兩人一前一後,快步地朝大廳而去。

廳堂上站了三個臉蒙輕紗的女子。

右邊是身穿紫衣,腰間掛了柄彎刀,左側是位身穿紅衣,背上背了一副罕見的紅弓紅箭,中間這個,定是宮主了,軒轅烈心想。

那女子一身的雪白,雖是矇著臉,看不清長相,朦朧中卻也能猜看得出,她狠,也很冷,無一絲波瀾起伏,無視任何物的烏黑瞳眸,有的只是冷,傳達出來的訊息,也是冷。

好一個冷傲的姑娘,軒轅烈勾起—抹讚賞的笑,心裏卻禁不住地同情起她。約莫雙十年華的芳齡,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靜,但同時卻也得肩負起神宮的大任。

軒轅烈邊打量着眼前的三人,邊走向主位,“請坐。”他有禮地說著。

冷若冰,寒冰神宮宮主眉毛兒連動分毫都無,也無坐下之意,只朝右邊的紫衣輕瞥了眼。

接收到冷若冰神,紫衣微一頷首,才對着軒轅烈象拳一揖遭:“今日前來是希望樓主能交出小宮主。”

“小宮主?”軒轅烈微一愣,才將小宮主和追狐獄的冷若寒聯想在一起,不過……

“姑娘,在下不懂你的意思。”軒轅烈道。

紫衣眉一挑,臉色微慍,“樓主,明人眼前不說假話,樓主敢說小宮主未曾到這烈焰樓來?”

她挑釁的神情,教站在一邊的喬淮看不下去,伸手指着她,“你……”

“喬老。”軒轅烈舉起手阻止他,“她的確曾來過,但已經走了。”

“這點我們知道。”紫衣未答,紅衣倒忍不住搶白。

知道還來要人,存心挑釁?還是……沉思了會,軒轅烈已經猜出她們這趟來的目的了,可惜,他是心有餘力不足,幫不上忙。

站起身,他臉上保持一貫的笑容,“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

“人是從你這樓里失去蹤影的,所以你得負責。”紅衣氣得咬牙切齒,她從沒看過這麼有禮卻又傲慢得令人厭的男人。

“腳長在她身上。”軒轅烈慢慢地踱至三人面前,“況且她是寒冰神宮的人,干我烈焰樓何事?”

“你……”紅衣和紫衣皆探向自身兵器,準備和他一較高下。

“退下。”未曾開口的冷若冰,輕聲地斥退兩人。

紅衣和紫衣聞言不得不從,只能忿恨地瞪着那笑得莫測高深,可眼裏卻見不到一絲笑意的男人。

冷若冰不避諱地睦直注視着軒轅烈投來的輕蔑眼光,“腳是長在舍妹身上,但她從這走出去後人就不見卻也是事實。”

“那又如何?”軒轅烈狂傲不羈地揚高眉。

隱在白紗下的唇微微一揚,“是不能如何,只想請樓主幫個小忙。”冷若冰微垂下眼瞼,此舉算是她最有禮的一個動作了。

“什麼忙?”

“找令狐獄。”

軒轅烈冷眼注視着她,“無能為力。”他話說得絕,但心裏卻在嘆氣,令狐啊,令狐,我真被你給害死了。

不是他不肯,而是他根本不知道令狐獄現今人在何處,上哪找去?就算下令人省商行哨站嚴加註意,也是徒勞無功。誰不知,那隻狐狸滑溜得很,稍有風吹草動,便逃得連味道都讓你尋不着。

白紗下的唇一抿,冷冷的聲音隨之響起,“樓主言下之意,是不肯嘍?”

軒轅烈不做任何錶示,只是看着她。

冷若冰冷笑一聲,“就此告辭。”話一說完,她和紅、紫衣女子,轉身走出。

看着冷若冰三人離去的背影,軒轅烈搖頭嘆了口氣。他明了她方才那一聲輕笑,是代表着她不會說此罷休。

而自己,雖不至坐以待斃,卻也只能見招拆招,畢竟,人家的小宮主,是真的跟令狐獄在一起。而她會跟他一起,完全是因為令狐獄拿了人家一支短笛不肯歸還,這……是誰的錯?是自己嗎?

好象不關他的事?軒轅烈很無奈地再嘆聲氣。

出了烈焰樓,冷若冰等三人坐上寒冰神宮的馬車,噠噠馬蹄聲瞬時響起,揚起漫天的塵灰。

“宮主,咱們就這麼放過烈焰樓的人?”脾氣火爆的紅衣嘟着嘴道。

“是啊,尤其那個樓主,傲得跟什麼似。”紫衣也附和地說。

軒轅烈!冷若冰嘴角浮現一朵迷人的笑面,從不知男人也可以長得如此好看,從小娘親就教她,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而且是醜陋無比,今日一見才知娘親說的全是騙人的話。

想起娘親,冷若冰的笑霎時消失無蹤,愁緒湧上心頭,娘親就要出關,而小妹的下落至今未明,失去蹤影倒也罷了,偏偏跟個男人牽扯不清,這要讓娘親知曉了,不知會有多震怒了。

庸人自擾!冷若冰苦澀一笑,自嘲想道,娘親向來極疼小妹,自不會有太過嚴厲的懲罰,倘若是她呢?

從小姊妹兩人的特遇就女同天與地一般,小妹仿似天之驕女,可以賴在娘親懷裏撒嬌,犯了錯頂多是被念一頓、關一天。她呢?犯了錯,輕時沒飯吃,重則一頓好打,久而久之,她便封起自己的心,不再露出一絲感情,即使是親情。

長久下來,她臉上不再有表情,心裏不再有感情,只因為她比小妹早出世,註定了她要無情無欲、無恨無愛地過一生,直到老死在寒冰神宮。

想着想着,腦中不禁又浮現那帶着輕狂笑意的男子,他為何要拒絕自己的提議呢?冷若冰悶悶地想着。

其實她約略知道他拒絕的原因,也知道要找令孤獄並不是那麼簡單,否則,她出動了寒冰神宮裏左右護法、六宮三十六門的人,不會找不到的,然雖知他拒絕之意,卻是無法接受。

“宮主。”心思細膩的紫衣,見她久久不說話,遂輕輕地叫喚一聲。

冷若冰回神,送她一記“沒事”的笑,“烈焰樓的事我自有主張。”她頓了下,“紅衣,咱們在烈焰樓里的人,行嗎?”言下之意是說那人的辦事能力可靠嗎?

紅衣聽她話中意,一頷首,“宮主,她可是文宮裏挑選出來的人,萬無一失。”

點了點頭,冷若冰放心一笑,閉上眼假寐,同時,也在心中計劃着,該怎麼做,才能讓那個男人也體會一下心急的滋味;沒—會兒,她笑了,因為她想到一個好計策。

送走了冷若冰三人後,軒轅烈心情沉重地步回“烈火軒”里的書房。頭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他只覺額角微微泛疼,唉!令狐你到底在哪?

上次收到他傳回來消息是何時?一個月前,還是更久?軒轅烈閉上沉重的眼。或許,該叫子揚回來了,再這麼下去,他沒累死也會被逼死,被眼前一堆堆高疊的帳冊給逼死。

揉着發疼、抽痛的太陽穴,軒轅烈喃喃地念着,“死小子、臭小子,只顧着自己逍遙,把那麼多事推到我身上,存心讓我沒好日子過嗎?”愈念他就愈不平,他慍火了起來,“哼,讓我沒好日子過,你們兩個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話一說完,他睜開眼睛,想提筆教人抓那兩個渾小子回來,沒想到……

“你……”他詫異地瞪大眼,隨即俊臉微微赧紅,刻意以低沉不悅來掩飾他被人窺得的困窘,“沒人教人你敲門嗎?”

敲門?她沒敲嗎?有啊!官荷心偏頭看他臉色微紅,還有一線難堪的神情,抑下想笑的念頭,她輕點了點頭,“我敲了好幾下,沒人應,以為沒人,所以……”

“所以……”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鐵青,他眯起眼,替她將話說完,“所以你打算進來整理,是不是?”

“不。”她聲如細蚊地回答。

“你忘了我交代你什麼?”他起身,繞至她身前,微俯下身,讓兩人面對着面,“你很喜歡和我作對。”

“沒……”她霍地抬起頭,接觸到他噬人的眼光后,馬上又垂下去。

“把頭抬起來。”軒轅烈不耐地命令着,他實在受不了她,她對他來說已經是夠“迷你”了,而她又愛低下頭,用上黑黑的頭頂和他說話,要不就是無言地抗議。

她動了——一寸。

她是嫌自己今天氣他不夠嗎?軒轅烈用力地吸了口氣,抑下滿腔的怒火,用着控制得當的聲音,平靜地說:“荷心,把頭抬起來。”

她又動了,這次有進步,一寸多一點點。

忍無可忍,軒轅烈怒吼道:“把頭抬起來,看着我。”

官荷心真的抬起頭來看着他,不過,她是被嚇的,他幾近咆哮的吼聲,震得她不得不抬頭,怔怔地呆望着他,耳朵里還殘留着他的餘音,心跳則瞬間停止,忘了跳動。直到她感覺自己快斷氣了,才驚覺到自己竟被嚇得忘了怎麼呼吸。

用力大口地吸進一口氣,官荷心緩緩地吐氣,怯怯的有一下、沒一下地看他。

她這是什麼眼神?軒轅烈悶悶地想,怎麼每次她見到他都像見到鬼怪般害怕的表情,他有那麼恐怖嗎?

“告訴我,你不在房裏休息,跑到這兒做什麼?”見她害怕,他勉強地對她扯出一抹笑。

看他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臉,官荷心直覺地又想笑,“我想找些書打發時間。”

她那想笑又不敢笑的滑稽表情,讓軒轅烈怒意全消,只覺一股笑意在心頭不斷地擴大、加深,最後拓展至他的臉上,染上了他的五官。

“你識字?”他在不自覺中放柔了聲調。

“嗯。”她微笑着輕點頭。

她靦腆的羞容,讓軒轅烈眼睛為這一亮。她不是沒有臉紅過,只是沒有這次給人—種羞答答的嬌態,前幾次都是因他的靠近而臉紅,這次卻是為她自己臉紅,那感覺就是不一樣。

驀地,一個想法閃過他的腦際,他不禁笑了起來。

他那不懷好意、算計似的笑聲,聽得官荷心背脊一陣涼,不自覺地縮了縮頸子。

“你過來。”軒轅烈帶着得意的笑轉身走至書案邊坐下,並示意她拿張椅子坐在他旁邊。

沒得選擇的,她只有照“坐”。

待她坐定,他拿起桌上一疊報告放到她的手中,“念給我聽。”

念給了聽?官荷心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他不會自己看嗎?

彷彿知道她的想法,軒轅烈好整以暇地閉上眼,調了個舒適的坐姿,“我很累,不想看,不過,可以用聽的。”說完,唇邊還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他那一閃而逝的笑,並沒逃過她的眼,但,又如何呢?能再跟他們嗎?搖了搖頭,官荷心否定自己可笑的念頭,認命地翻開紙張,一張一張慢慢地念。

到底念了多久,官荷心不知道,只知道她口乾舌燥。

“喝吧!”軒轅烈笑着將具的茶遞到她面前。

“謝謝!”不客氣地接過,頭一仰就將杯中水喝個精光,還覺不夠似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唇。

她不經意的小舉動,卻讓他心起遐思,直想一親芳澤。抑下那許久未曾有過的慾望,軒轅烈抽掉她手中的報告,“你累了,明天再念吧。”

“明天?”她的聲音里有着很明顯的激動。

“對。”他緩慢地點了下頭,還欲交代些話時,外頭傳來那軟軟卻響亮的童稚叫喚聲。

“娘——叔——”官無悔邊走邊叫着。

不等官荷心有所動作,軒轅烈已經走到門外,抱起官無悔又走回來了。

“叔,”官無悔笑看着他,又轉頭笑叫着,“娘,餓餓。”

軒轅烈和官荷心一聽,對看一眼。

“去灶房拿些點心吧。”他這時才想到,他忘了要喬老派些下人過來。

官荷心感激地朝他一點頭便轉身離去。

“有沒有睡飽?”軒轅烈捏捏坐在腿上,官無悔的小臉。

“嗯。”官無悔很用力地點頭。

“乖乖的,等你娘拿吃的來。”他摸了摸官無悔的頭。

官無悔這次沒點頭,一雙好奇的跟直愣愣地盯着他,一瞬也不瞬。

“在看什麼?”軒轅烈笑着拍了拍他的臉頰。

“爹爹。”

官無悔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個詞,讓軒轅烈登時張大了眼,直瞅着官無悔看。他想起來了,他一直覺得小傢伙很像一個人,他知道那是誰了,是他,沒錯,就是他自己。再仔細地端詳立官無悔的五官,這小傢伙和官荷心一點都不像,倒是和自己像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差別在於一個大、一個小。

“爹爹。”官無悔又喚了一聲。

軒轅烈沉吟了好一會,才笑着問:“無悔,誰告訴你,我是你爹爹?”

官無悔偏頭想了想,“娘。”

“悔兒!”官荷心差點被官無悔的回答嚇掉手中的托盤。此時,她實在後悔沒事做啥跟孩子說他爹是誰,這下好了,那個一臉懷疑的男人,一定會拉着她問長問短。

被吼了一句的官無悔,縮了縮頭,轉身抱住軒轅烈,埋住他那張受到委屈的臉。

“不。”軒轅烈拍撫着他已有些微顫抖的背,“別對他這麼凶。”他的口氣有絲不悅。

荷心對他挑了挑眉。

每次只要談到官無悔的事,她就像只刺蝟,張開一身的刺,刺傷每個靠近她們母子的人,也是保護自己,不受外人侵犯,而那外人……

思及此,軒轅烈對她挑眉的挑釁行為,沒有原先預期的怒火,有的只是憐惜和心疼,“我想,我們該好好地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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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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