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夜深了。

大樓的空調發出低沉的運轉聲,羅列的辦公座位,座椅全部整齊歸位。

路曼舒彎腰撿起走道上一個被揉爛的紙團,順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便又繼續走向茶水間。

黑暗的走道,寧靜的辦公室,一杯熱騰騰的巧克力……真舒服。

她想,她不討厭加班到三更半夜,尤其薪水又如此優渥,一個人守着辦公室,好像整間公司都是她的,沒有嘈雜,沒有八卦,沒有小心翼翼處理的人際關係,邊走邊挖鼻孔也不要緊……

呵呵,好吧,想太多了,公司當然不是她的,而且現在她也不是一個人。

除了她的新辦公室,另外一間辦公室的燈也亮着。

慕康。

都這麼晚了,他在做什麼呢?

她捧着剛泡好的熱巧克力,好奇地走到他辦公室門口。

他辦公室的門幾乎一整天都開着,任何人有問題都可以去找他。

慕康比林副總好說話,也許用語粗魯了點,一激動起來更沒什麼口德,但其實他比較體貼,總是體恤女職員,不像林副總雖然帶着微笑,但遇到公事,幾乎沒有轉圈的空間,只要是他下的命令,底下的人一定得辦到,常常壓得員喘不過氣。

她放輕腳步,靠近偷看。

慕康懶洋洋地靠在皮椅上,領帶隨意丟在桌上,襯衫領口也敞開着,左手支着下頜,右手按着鼠標,皺眉瞪着計算機屏幕,眼睛幾乎眯成一直線。

“很煩嗎?”她走進來,自動拿起桌上的領帶,順了順,折好,轉身放進他衣櫃的抽屜里,再繞回他身邊,屁股抵着辦公桌的邊緣,斜坐在桌上。

慕康盯着她窄裙底下露出來那半截白嫩的大腿,她的姿勢又讓裙子往上縮了兩寸,嘖嘖。

“還未下班啊?”都快十二點了。

“嗯,在等美國的客戶上班,有事要討論。”

慕康凝眉,注視着她的眼睛問:“要找一名夜班業務給你嗎?”

“不需要吧,我愛加班,領的錢多。”她綻開愉快的笑容。

“下班的時候記得叫我。”他點點頭,從抽屜里摸出一根煙。

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

她討厭煙味,只要他一抽煙,她就會拉長了臉,掉頭離開。

可是……是她的錯覺嗎?

以往慕康總是盡量剋制,除非真的受不了,才會在她面前抽,但是最近他好像老是利用抽煙來趕她走似的。

她默默端着巧克力離開他的辦公室,心裏有點悶悶的。

出差回來后,慕康不再天天盯着業務部的事,他們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好遙遠,一天難得說到幾句話。

都已經這麼晚了,公司又沒有別人,就不能和她多聊兩句嗎?

她是他的“心腹愛將”耶!

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深吸口氣,振作起精神,專心處理公事,時間一分一秒溜走……等到告一段落,關機準備回家時,又過了一個鐘頭。

慕康說過下班時記得叫他,但路曼舒遲疑了一下,背起包包,關上辦公室的門,小心翼翼地走向電梯。

不,她不想叫他。

她下班,為什麼要叫他呢?

電梯的指示燈在閃爍,一樓、二樓、三樓……

突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由背後響起,她不禁咬牙,暗暗嘆了口氣。

“我不是說下班記得叫我嗎?”慕康沖向她,一把捉住她的手臂,氣急敗壞的大吼。

叮!電梯到了,就差那麼幾秒。

她冷淡聳聳肩,“我可以自己坐出租車回家。”

“已經快一點了,坐什麼出租車!”

慕康拉着她匆匆回到他的辦公室,用最快的速度關計算機、收文件、拿鑰匙,再硬拉着她去關空調、設定保全……等全部都弄好了,才領着她一起坐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

“你總不能每天送我回家吧?”她低着頭,幽幽抱怨着。

太不切實際了,他的工作很忙,常常要出差,她總會有一個人的時候,到時還不是得自己搭車回家,這樣送來送去,到底要送到什麼時候?

她又不是他的老婆,他未免太多事了。

慕康臉色鐵青,手操控着方向盤,瞪着前方漆黑無人的馬路。

“你會開車嗎?”

“啊?”她愣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我……不會。”

“去學。”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下令,“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學會開車,之後公司會配一台車給你。”

“嗯?”她驚愕的瞪大眼睛,只因為她深夜獨自回家不安全,就要配一台車給她?!“這太誇張了吧。”

“我不覺得。”他凝着一張俊臉,說:“你好歹也是公司的一級主管,跟客戶談生意,如果還要趕公交車、搭捷運、坐小黃,你覺得這樣像話嗎?社會上多的是只看外表的人,你出去就是代表公司,面對的新客戶都是大老闆,擺出適當的形象也算工作之一,不好意思,我們不想花錢請司機,所以只能勞煩你自己開。”

“喔……”她垂下肩膀,這下她根本沒有立場反駁。“我會去學的。”

“駕訓班的學費報公帳就可以了,我會跟會計部說一聲。”他不帶感情地交代。

“謝謝。”她喃喃自語。

現省一萬多,而且是學實用的技巧,她應該很高興才對,可是……

為什麼她卻好想哭?

慕康好像變了一個人,他從未用這麼冷淡的口氣和她說話,就算說的是公事,也不需要這樣,這不是他一貫的風格啊!

她得罪他了嗎?她做錯什麼了嗎?還是業績不夠好?

“慕康……”她開口,試着和他閑聊。“你家在哪裏?離公司很遠嗎?”

慕康不說話,只是流暢的轉動方向盤,車子便駛入一條小巷子,眼看她家就要到了。

路曼舒側頭看着他,又問:“常看你睡在公司,為什麼不回家睡?一來一往要花很多時間嗎?”

他緊閉的唇終於打開了,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不是。”

“哦?那為什麼?”

“到了。”他突地踩了煞車,車子穩穩地停在她家門口,他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撇撇嘴,示意她該走了。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跨出車外。

天知道,她得忍着重重甩上車門的衝動,謹慎小心的關上車門,一邊對車裏的渾蛋揮手,一邊皮笑肉不笑的輕扯嘴角,“去你的王八蛋,跩什麼跩,路上最好給我……小心開車喔!”

◎◎◎

慕康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特立獨行,宛如浪子的魅力。

這種奇特的流浪漢風格大概只有他能掌握,而且客戶都吃這一套,因此從沒有人要求他改正。

但,這不代表他可以變本加厲,隨便亂髮脾氣——

“你是單身太久,精力沒地方發泄嗎?”馮靖翔不留情面,以罕見的嚴厲態度質問他,“難不成要用公費讓你上酒店?”

“我沒這個意思。”

“不要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上,你再這樣,我要請你休假了。”

“知道。”

慕康起身離開馮靖翔的辦公室,經過走廊,往業務部一瞥。

菜鳥新人不約而同都打着路曼舒送給他們的領帶,像小雞似的,在她身邊轉個不停。

煩。

他也很想眼不見為凈,可是……

他的心不爭氣怎麼辦?放不掉她該怎麼辦?

他也沒辦法向她表示什麼,他……他就是沒辦法。她似乎對他沒有意思,萬一他真的向她開口表示心意,但她卻拒絕了他,他說不定會活不下去。

與其有可能被拒絕,他寧可默默守着她就好。

他們是很有默契的工作夥伴,沒有人比路曼舒更了解他,他是工作狂,她也是,他喜歡深夜加班,她也是,他聞到錢味就會跳起來,接到挑戰就會興奮不已,她和他根本一模一樣。

她為什麼突然變了,竟然會對那種又嫩又不懂事的菜鳥放電?

跟他一起奮鬥不好嗎?他願意把全部財產分一半給她,這樣她願意永遠保持單身,永遠和他在一起……共事嗎?

哈哈哈!白痴,真可笑。

慕康失魂落魄的走到男廁,洗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若不想再被牽着鼻子走,唯一的辦法,大概就是儘可能遠離她。

遠離她吧,只要和她保持距離,時間久了,應該就不會再多想了。

失去主導權的感覺太可怕,他一定要設法恢復正常。

慕康回到辦公室,看到一片橘紅色的瑰麗夕陽灑進室內,他皺着眉站在玻璃窗前,如果祈禱有用,他真想拜託太陽不要下山,夜晚不要來。近來路曼舒加班已成了慣性,當其它人陸陸續續離開公司,公司只剩下他們倆,他就不自覺變成一頭饑渴的狼。

偏偏她像帶給狼人力量的月光般出現在他面前,到底希望他怎麼做?

他真的很討厭她動不動就往他辦公室跑,動不動就問他一堆問題。

幹麼上班時間不問,偏偏要等到四下無人時才來找他,三更半夜談什麼公事啊!要就到床上聊啊!

想不到,今晚她更過份了——

慕康冷冰冰地瞪着她,左腳往左邊跨,她就閃到他左邊來;右腳往右邊跨,她就跟到他右邊去。左、右、左、右……好幼稚,這種遊戲要玩多久?

“你是小朋友嗎?”他居高臨下俯視,負起手臂冷啍。

不自量力的女人,他只要用雙手攫住她的腰,就可以輕輕鬆鬆將她丟到一邊去,想跟他玩。

“我想跟你談談。”

“談什麼?”

“你最近脾氣很大?”

“嗯啍。”

“總經理說你單身太久了,真的是這樣嗎?”

慕康臉一白,沒好氣地苦笑。“你們可真是無話不談啊!”掏掏耳朵,譏誚又問:“總經理特地把你叫進辦公室閑聊?”

“當然不是——”路曼舒拋給他一記“你沒有大腦”的白眼,咱們高貴的總經理才沒那麼閑好嗎!“午餐時間在小公園遇見了,一起吃午餐時聊到的,總經理拜託我有空跟你聊聊,看有什麼能幫你的。”

“好貼心喔,小乖乖。”他拉起沒有笑意的笑臉,伸手摸摸她的頭。“去做事吧,我的感情生活輪不到你管。”拜託,饒了他吧!

說完,他馬上轉身回辦公室。

“我可以幫你介紹女朋友喔!”她跟在他身後,不死心地又提議。

真的真的,她寧可他快快交女朋友,然後恢復正常,她也不想繼續跟頭壞脾氣的暴龍共事啊。

“謝謝,不需要。”

“不要拒絕我嘛!”

“你想找死嗎?”慕康終於火大,轉過身,一把將她推靠到牆壁,低下頭,像要咬斷她的脖子一般兇狠。

媽的,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已經忍得夠辛苦了,她還一天到晚來找碴,再這樣下去,萬一哪天發生什麼不可收拾的憾事,他……他就要娶她過門了喔!

“我又沒有惡意,你不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吧?”路曼舒可憐兮兮地抬起頭,宛如受驚的小兔子,眨着淚汪汪的大眼。

“想要我恢復正常?”慕康苦笑,笑容無比凄楚……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凄慘才對。“那就拜託你離我遠一點——”

“為……為什麼?”老天,她真的不懂啊!

“我想要你。”慕康睜着血紅雙眼,大手貼上她的喉嚨,像要掐死她。

“你也知道,我單身這麼久了,又常常加班到三更半夜,你知道我的火氣會有多大嗎?你整天穿着短裙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當我是死人嗎?”說著,伸舌舔了她的嘴唇一下,邪笑說:“我不需要女朋友,我要女人,怎麼樣?你願意嗎?要不要陪我?”

她完全嚇傻了,血色一點一滴從臉上褪去,隨後又不自然地漲紅。慕康就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軀緊緊貼着她,似乎恨不得當場把她吃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秒鐘靜止。

萬籟俱寂。

過了許久許久,慕康終於放開她,往後退了一步。

“沒事了,去做事吧。”他滿臉倦意地低語,扯開領帶,打算回辦公室。

大腦還來不及思考,她便忽然伸手拉住他,她發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本能的反應。

“慕康……”

“幹麼?”他冷漠地回應。

他的手指在發顫,她感覺到了。

慕康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靜,他說他想要她……可能是真的。

不知為何,這個發現令她腦袋一陣暈眩,她……

她很想多知道一點。

他說他想要她,還有呢?還有呢?是她害他脾氣火爆嗎?是她害他心神不寧嗎?他痛苦嗎?因為她嗎?原來她的身體令他着迷?

是真的嗎?活了二十七年,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麼露骨的話。

“你……想要我?”幾乎無法呼吸,快窒息之前,她萬般艱難的開口。

他往前一步欺近她,高大的身形立即將她吞沒。

他抬起她的下頜,深邃的眼眸流動着一抹異彩,接着,深深吻了她。

粗糙的雙唇覆上她的,大手輕撫着她的粉頰,再往下揉着她優雅的頸項。

路曼舒昏沉沉地往後仰,嬌軀幾乎貼到牆上。慕康的吻深深誘惑着她,和她渴望的舌尖嬉戲,吮咬她柔軟的唇瓣,在她口中輕輕嘆息,他濕熱的唇稍微離開,沒多久又再次覆上,來來回回品嘗她口中的芬芳,一嘗,再嘗……快樂。

高潮到來的瞬間,彷彿有種無以名狀的東西蘇醒過來。

她不禁微笑,現在,她是個真正的女人了。

◎◎◎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外宿在男人家裏。

原來慕康的家離公司不遠,開車只要十分鐘。

他們實在捨不得就這樣分開,所以當慕康提議去他家時,她立刻點頭答應。

夜晚還很漫長。

慕康帶她到浴室,仔細為她洗浴初嘗情慾后的嬌驅,之後兩人回到床上,他迷戀地抱着她、吻着她。

在床上舒適多了,路曼舒懶洋洋地俯卧在床上,慕康用手撐着頭,側躺在她身旁,不時親吻着她的背,大手愛撫着她渾圓的雙臀,不一會兒,又調皮地往她雙腿之間鑽去。她嬌笑着扭動身軀,孰料下一秒,腰部突然被抬起,他像變魔術般來到她身後,火辣辣地進入她體內,旋轉,翻騰,不停地挺進再退出,接着再刺入。

多麼驚奇美妙的一晚,她像飢腸轆轆的嬰兒,迫不及待,迎接他用身體來餵養她。

直到天將明,倦極的兩副身軀,纏繞着彼此入眠。

明天,一切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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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婚草莓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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