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開會了，開會——

每周的例行會議，大家紛紛走向會議室，路曼舒抱着文件夾，經過總經理辦公室時，門忽然打開。

馮靖翔一看見她，劈頭便問：“你懷孕了？”

路曼舒一下子措手不及，只得硬着頭皮承認，“是，總經理。”

嚘？懷孕？！

走向會議室的職員們紛紛鼓噪起來，互相交頭接耳，連連驚呼：大消息耶，路協理懷孕了，天啊天啊——

“恭喜恭喜，好好照顧身體……”馮靖翔上前握住她的手，嘴巴說恭喜她，俊臉卻略顯陰沉，好像正在隱忍着什麼……

路曼舒不禁皺起細眉，他這個表情像是在說恭喜嗎？是早上便秘了吧？

“路協理，你懷孕了啊？”阮文娟湊過來，好奇地眼睛發亮。

“是啊。”路曼舒微微一笑。

“爸爸是慕副總嗎？”她笑咪咪地問。

“廢話，那還用說，走啦！”受不了，文娟真的很八卦耶！駱妍明一把揪住文娟的手臂，拖往會議室。

是的，誰也阻擋不了阮文娟愛八卦的心，就算被人拖走，仍然頻頻回首，不死心的喊着，“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呃……”路曼舒苦笑着搔搔頭。糟糕，日子還沒訂下來，消息先走漏了，她還沒想好怎麼應付大家的問題呢！

接着，林緒堯和慕康也過來了，林緒堯朝她溫暖地笑了笑，慕康經過她身邊時，忽然傾身在她臉頰印上輕輕一吻。

“不要這樣——”嚇得她立刻往旁邊跳開。

幹麼啦，他們之間難聽的八卦還不夠多嗎，開會前還表演給大家看！

慕康咧開嘴，燦爛的笑顏彷彿只偷到腥的貓，林緒堯替她捶了慕康的後腦勺一記，接着把他帶走。

路曼舒等他們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才姍姍進到會議室，故意離他們遠遠的，獨自坐在角落。

開始開會了，今天開會的氣氛特別浮躁，總是有人動來動去，看看她又看看慕康，不是搔頭，就是摸耳朵，好像在等什麼好戲，一點也不專心。

幸好例行會議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總經理也曉得大家的魂都飛掉一半了，非常貼心的縮短開會時間。

“那麼……好，現在只剩最、后、一、件、事。

馮靖翔刻意加重語氣，要大家集中注意力。

“有鑒於……我們銳奇數位科技的女性同胞眾多，我想……不對，是你們慕副總認為，公司為女性職員所做的實在太少了，為了提升你們的工作效率，讓你們能更無後顧之憂的投入工作，所以決定今後——”

馮靖翔口氣緩了下來，似乎還輕輕的嘆了口氣，才接著說：“我們要將公司打造成一個‘母嬰親善’公司，把閑置的辦公室改造成設備齊全的育嬰室，再請專業的保母來公司上班，將來要是你們家中有還沒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可以帶到公司，需要喂母奶的同事，時間到了也可以直接去喂，不必再躲到廁所擠……這個……奶……”

說到後來，馮靖翔自己也臉紅了，惱羞成怒之下，乾脆伸腳往旁邊的慕康踹去，“干，你為什麼要不自己宣佈？”

嘩，總經理難得大聲咆哮，大家算是開了眼界。

“你有病啊，我又不是總經理——”慕康理直氣壯地攤開雙手，滿臉無辜卻很欠揍。是不是，誰教當初他丟到人頭，總經理這麼好當喔！

林緒堯笑到臉頰開始抽搐，而男、女職員通通一愣一愣的，呆住了。

他們又不是像微軟這種跨國集團、國際企業，辦公室里還搞個育嬰室、請專業保母喔？果然錢賺太多，良心不安嗎？

育嬰室……KYV室會不會比較實用？單身職員們心想。

“可是嬰兒哭鬧會很吵耶。”忽然冒出一聲咕噥。

“你們平常更吵吧！”

慕康冷冰冰地回以一槍，抱起手臂，懶洋洋地倒向椅背。

“我們公司有四分之三的成員是女性，雖然很多人現在還是未婚，可是將來需要這種福利的，說不定就是你們自己，所以，你們不能現在就對當媽媽的同事體貼一點嗎？”

會議室里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已緡的媽媽們很有同感，未婚的則是頭霧水，畢意還沒開始實施，到時會不會有什麼問題，根本沒辦法預料。

眾人一片靜默，贊成的、不贊成的，都不敢出聲表態。

慕康乾脆拍桌子吼道：“老子為了你們連煙都戒了，嗑你們買的涼煙糖，忍受你們動不動就偷偷把我的煙丟掉，一次也沒跟你們計較過，公事不說，你們私底下到底為我做過什麼，啊——”

噢，大伙兒的肩膀同時一縮。

尤其平時做這些事的，都是單身女職員。從很久很久以前，她們就發現，慕康看似一頭脾氣火爆的熊，其實根本是個對女人沒轍的好男人，他只是不承認而已。

原來，慕副總是為了她們才戒煙的嗎？

女職員莫不深受感動，又想到慕康平時對她們真的滿體貼的，不過用大腿想也知道，這次他是為了路協理才會這麼做的，根本是公器私用嘛！

雖然有種“異想天開’”的感覺，但……只要想到慕副總對路協理的一片心意，就覺得好感動喔！

何況公司本來就是老闆的，慕副總也可以不理她們自己蠻幹啊，現在卻願意連她們一起照顧……

“那，使用育嬰室要付錢嗎？”一位媽媽職員勇敢的舉手。

慕康點點頭，繼續解釋，“育嬰室的設備由公司負責，保母費月公司會補貼，有一部份會轉嫁到使用育嬰室的職員身上，不過費用的比例可以再研議，總之，不會讓你們付出比自己請保母還高的費用，但奶粉、換洗衣服，你們要自己準備，消耗品公司不負責供應。如果你們加班，嬰兒就跟你們加班，保母的加班費算公司的，公司屬於責任制，只要你們把該做的事做完，白天要花多少時間陪自家寶寶，公司一律不干涉。”

“男職員也享有這種福利嗎？我也可以把小孩帶來嗎？”也有男職員有興趣，畢竟這年頭，不一定都是媽媽帶小孩，也有爸爸父兼母職的。

“都可以。”慕康慨然應允。

沒有人露出反對的表情。

“還有其它問題嗎？”慕康環顧整個會議室，大部份的人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就搖頭，而曼舒——

她怎麼一直低着頭？在哭嗎？慕康呼吸一窒，頓時忘了正在開會，也忘了接下去要說什麼。

“如果有問題，就把意見整理出來交給慕康。”馮靖翔霍地起身，向大家宣佈，“好了，散會去做事吧。”

職員們紛紛起身，魚貫走出會議室，經過路曼舒身邊時，開心的向她道賀。

路曼舒微笑點頭，卻站不起身來，激動的久久不能自己。

她沒料到他會給她這樣的驚喜，真的沒想到他會為她這麼做。依照他的構思，她就可以一邊上班，一邊照顧寶寶，除了她，他也是，他們可以一起陪伴寶寶，分擔照顧寶寶的責任。他是怎麼想到這個主意的？為什麼都沒跟她提過呢？

“你嫁了個好老公，恭喜。”馮靖翔走過來朝她點點頭，俊臉上，笑意深濃。

路曼舒想起他剛剛步出辦公室的古怪神情，現在她懂了。

“您很為難吧？”她抱歉地抬頭笑笑。

為了她一個人，為了慕康想滿足她，公司得撒下多少錢啊

馮靖翔笑笑地聳肩，“慕康根本是個瘋子，不幸被他咬中了，怎麼甩也甩不掉，不順他的意，後果很難收拾的，這你也知道啊！”

其實不會很為難，賺錢本來就是要用的，他對錢向來看得很開，只要花得有價值，再多他也捨得，他並不是小氣摳門的老闆。“回家跟我老婆提這件事，她可能會考慮來我們公司上班。”

“那很好啊！”路曼舒眼睛一亮，聽說總經理的老婆，是知名美商銀行的法務處長，非常了不起的女人，這種人材為什麼不留在自己公司呢？

馮靖翔笑了笑，沒說話，點點頭就離開了。

慕康還悠閑地坐在位置上，喝着開會時沒喝完的威士忌，馮靖翔離去時，貼心的反手把門帶上，現在，會議室里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路曼舒難以置信地嘆了口氣。

“你真是個瘋子。”

她早就知道他很瘋，我行我素慣了，不管做什麼都一古腦的往前沖。這間公司的未來在他們三個人的手上，日後到底會變成什麼模樣啊！

“我說過會把你要的幸福都給你，絕不讓你受到半點委屈。”慕康理所當然的望着她。

這個女人，不管從任何角度看都很美，一本正經的盤起頭髮，他喜歡；毫無變化的白襯衫和黑窄裙，他也愛。他愛她苦惱時眉心的皺摺，也愛她甜滋滋的接起電話對客戶說“您好”，放下話筒就開始大飆髒話。他喜歡她精神奕奕的踩着粗跟高跟鞋，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也喜歡她深夜時在茶水間煮的黑咖啡。

他太愛她的一切了，怎麼忍心把她趕回家，讓她慢慢失去光彩呢？

“我不要你嫁給我后必須犧牲什麼，只要你有一絲絲的不快樂，結婚就沒意義了。”仰頭幹掉最後一滴威士忌，他起身，把椅子拉好，向她走去。

丈夫的責任是什麼？如果連一個女人都照顧不好，他還算男人嗎？

他屈膝半跪在她面前，伸手抹去她上晶瑩的淚珠。“我會幫忙照顧寶寶，會請傭人來做家事，你就盡情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他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這一點她應該很清楚吧？

路曼舒哽咽地說不出話，只能傾身緊緊抱住他，緊緊勾住他的頸項。

怎麼辦，她開始害怕了。

怕自己無論再怎麼愛他，也追不上他愛她的程度。

每一天，每一天，她都要對他更好再更好才行。

◎◎◎

時針只差一點點就指向十二點了。

路曼舒移動鼠標，把窗口一一關閉，計算機關機，利用最後一點點時間，穿上脫在一旁的高跟鞋，提着包包離開她的專屬辦公室。

接着，走向公司另一隅，另一間房間——

柔和的交響樂聲傳來，她先是微微探頭，毫不意外的發現慕康正抱着寶寶，在辦公桌前輕輕地旋轉、旋轉……他領着女兒跳舞，凌亂的襯衫微微敞開，領帶被女兒抓着，她小小的頭顱抵在爸爸的胸膛上，像一副不可思議的圖畫。

慕康發現了她，傻笑說：“寶寶醒了。”

“她是不是餓了？”她走進去，放下包包，解開自己上衣的鈕扣，女兒聽見媽媽的聲音，發出咿呀的呢喃。

慕康笑說：“我不知道，她除了睡就是吃，你要喂她嗎？”

“嗯，我來。”她伸手接過寶寶，蜷起雙腿，坐在沙發上。女兒乖巧地倚在她懷裏，她解下胸衣，女兒就迫不及待地吸吮她的胸脯。

“我再半個鐘頭就好了。”慕康寵溺的親吻她的額頭，重新坐回辦公桌前。

“沒關係。”路曼舒的注意力已經全轉到女兒身上，輕撫着她的額頭，溫柔地微笑。

小寶貝很容易出汗呢！

有了小寶寶后，她才曉得什麼叫做“使盡吃奶的力氣”，每次看到她喝母乳喝到滿頭大汗，細緻的毛髮濕淋淋的，她就覺得可愛又好笑。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音樂聲悠揚——聽說交響樂對寶寶很好，慕康就開始聽了。只要是對媽媽好的，對寶寶好的，他全部接受。

誰會想得到，昔日那匹髒兮兮的土狼，現在會變成勤用乾洗手、注重衛生清潔，不煙不酒的好男人呢？

寶寶喝奶時，路曼舒忍不住盯着他看。

認真工作的慕康最帥氣了，連黑眼圈都跟他很配，凌亂的領口非常誘人，喉結只要一滾動，她就不禁想起他頸際的迷人的氣味。他不愛用古龍水，可身上一直有一種獨特的香味，她想，這應讓是費洛蒙的味道吧。

常常害她一埋進去就不想再起來，非常引人犯罪……

慕康忽然關上計算機起身，路曼舒看看牆上的時鐘，才過了十分鐘而已。

“都好了嗎？”她有些驚訝。

“沒有，重要的事先解決，其它的明天再做。”

“啊？我可以等，真的沒關係啊——”

“你沒關係我有關係。”

慕康忽然哀怨地瞥了她一眼，委屈又不平地嘟着嘴，“討厭死了，一直盯着我看，害人家臉都紅了，怎麼專心嘛！”

什麼？

路曼舒笑翻了，胸脯上下震動，低頭一看，女兒好像快睡著了。慕康走過來抱起寶貝女兒，輕拍她的背，直到她打嗝。

舉凡照顧寶寶的事，除了喂母奶，他沒有不會做的。洗澡、換尿布、逗她笑、哄她睡，工作以外的時間，他幾乎都跟女兒黏在一起。

“大小寶貝，我們回家吧！”等她整理好衣服起身，慕康便神彩奕奕地一手抱着寶寶，一手牽着路曼舒，關掉所有電源，設定好保全后離開。

俗話說的好：男人就是要有自己的家庭，奮鬥才有意義！

現在，他最驕傲和最深愛的都在這裏，他們要一起回家去。

他再也不睡公司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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