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兩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李煜.相見歡
韓箏因病自動延後婚期,讓端王爺暫時鬆了口氣。想想,自從將軍府派人捎來延後婚期的消息已經又過了十來天了,吉祥在書閣里也待了月余,應該有所收斂了吧!端王決定來個突龑憸查,若吉祥有所悔過的話,就免去她抄書的罰責。
一早,端王爺就在福晉的陪同下來到了內院。
「王爺,你早該放了她,你這樣關着她也不是辦法。」福晉跟隨在瑞王爺的身側勸說著。
「也對,所以我特地來突龔檢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悔過了。」端王爺快步走上階梯。
「王爺吉祥、福晉吉祥。」書閣外的鄔總管和奴婢們同聲道。
端王爺命令道:「鄔總管,把門鎖打開。」
「喳!」鄔總管掏出鑰匙,連忙上前開鎖。
王爺來了!在書閣里的寶絹聞聲,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慘了!慘了!」寶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直跳腳,「格格,奴婢真會被妳給害死。」
眼看門就要打開了,寶絹嚇得趕緊躲到桌子底下。
開了門,端王爺一進書閣,卻只見空蕩蕩的一片,根本沒有吉祥的影子,隨即喝道:「吉祥,快出來,妳躲到哪兒去了?」
寶絹一聽,更是害怕極了,身子直打着哆嗦,連整個桌子和椅子也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響。
端王爺和福晉循聲望去,只見書桌和椅子抖動個不停。
端王爺微慍地命令道:「吉祥,別再鬧了,出來!阿瑪不是來罰妳的,別躲了。」
「是呀!吉祥,妳就快出來,別在這兒鬧笑話。」
半晌,仍未見有任何動靜,端王爺着實有些惱了,喝令一旁的鄔總管道:「快去把格格拖出來!」
「喳。」
鄔總管不敢怠慢,連忙和幾個奴婢上前將桌椅搬開,定睛一看,才發現竟是寶絹!
寶絹求饒似的喊了一聲,「王爺……」連忙雙膝一跪,猛磕着頭,嚷道:「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奴婢以後不敢了……」
端王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像一座火山就要爆發了。
「可惡!這是怎麼回事?格格呢?」他怒吼出聲。
「格格她……格格她……」寶絹支吾了半天,舌頭差點打結。
「快說!否則連妳一起辦!」
「王爺饒命!格格她早在幾天前就去了將軍府,上龍岩山替箏公主求葯去了。」她霍出去了,乾脆坦白招供,「是格格要奴婢守口如瓶,非到最後關頭,絕對不可多話,否則她……她也會辦奴婢的。這裏有封格格要給王爺的信,請王爺過目。」寶絹顫抖着,將信呈到王爺的面前,鄔總管接過手,呈給了王爺。
果然,那歪七扭八的字跡,的確是吉祥的特徵。
辭別信上是這樣寫的:
阿瑪、額娘:別怪寶絹!當您們看到這封信時,我想一定是事迹敗露了,其實,是我威脅寶絹別多嘴的。
雖然公主因病延後了婚期,但女兒仍不忍見公主病體招恙,所以自願上龍岩山為公主求葯。而龍岩山上危機四伏,若女兒有何不測,還請阿瑪、額娘保重。
吉祥不孝,先斬後奏,待女兒回來再憑阿瑪處置,可是若要罰我,千萬別罰我抄書,很累的,光是寫這封信,我就快想破了頭,寫錯好幾張,何況是那些要命的經書呢!
吉祥留
一看完,端王爺更是氣憤難忍,馬上喝令:「哼!太可惡了,通知康貝勒,我這就上將軍府要人!」
說完,立刻氣沖沖地前往將軍府興師問罪……
★★★
眼看韓峰和吉祥這兩個小子已經去了大半個月,仍沒有絲毫音訊,也不知是生是死,望着仍卧病在床的韓箏,韓石堅不免擔心起子女的安危。
「箏兒,撐着點,峰兒和吉祥很快就會採得仙風草回來的。」韓石堅雖如此說,其實心裏也沒有多大的把握。
「嗯!阿瑪,我還好,倒是大哥和吉祥的安危總教我挂念。」韓箏輕啟蒼白的唇說著。
「放心吧!我相信他們會平安回來的。」韓石堅不僅安慰女兒,也這麼告訴自己。
韓箏虛弱的點點頭。
忽然,從廳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是誰膽敢在將軍府里撒野?」韓石堅不悅地問。
一名婢女匆匆飽進來,神色緊張,「將軍,外面……那端王爺……」
韓石堅大手一揮,示意婢女不用再說了,他已經知道又是納蘭端這老傢伙來找他的碴!
「妳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他轉身替韓箏蓋好被,接着大步跨出房間。
在通往大廳的迴廊上,便已聽見端王爺的叫罵聲。「姓韓的,快還我女兒來,否則我就放火把你們將軍府給燒了!」端王爺大吼。
韓石堅皺起兩逋濃眉,壓抑着怒氣走到大廳。
「端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韓石堅聲音宏亮,但語氣郄可明顯的感受到他的氣憤。
「你說你把我女兒拐到哪兒去了?」端王爺怒氣騰騰的上前質問。
韓石堅的身材魁梧,與端王爺面對面怒視時,幾乎可以說是用鼻孔瞪着端王爺的。「笑話!拐你女兒?你女兒如意不是在宮裏做她的王妃娘娘,你要找女兒嗎?去跟皇上要人啊!我可給不起。」
「你!」端王爺惱怒的指着他的鼻孔,「我不是說如意,我是要吉祥!」他可管不了什麼欺君大罪了,只要能要回他的女兒,一切事情就先滾邊站了。
「吉祥?」韓石堅轉身坐下,冷笑幾聲道:「他是你的好兒子,我能把他拐到哪去?哼!端王爺,我看你真的是老糊塗了吧:就算他來我這兒,我也沒理由把他趕走,他可是我韓石堅的乘龍快婿。」
「韓石堅,我告訴你!你轉好了,吉祥不是你的女婿,她可是我納蘭端不折不扣的女……」
正當他要說出真相時,一隻大手及時捂住端王爺的嘴。
「兒子!」納蘭康忙出聲解釋,「是不折不扣的兒子!韓將軍,我阿瑪因為聽見我妺……哦!不,是弟弟吉祥要前往危機四伏的龍岩山,才會有些精神恍惚,把兒子說成女兒了,請原諒。」
韓石堅點點頭,他能體會端王爺的心情,「端王爺,我能體會你的感受,但我敢用我的人頭擔保,令郎定會平安歸來,請放心。」
納蘭康抑住心裏的憤怒,強笑着說:「那麼,我們就先告辭了。」
「不送了。」
「我……」端王爺還想繼續爭辯時,已被納蘭康和幾個家丁又是強拉又是硬拖的離開了鎮國府。
一走出鎮國府,端王爺扯開兒子的手,大斥:「康兒,你為什麼要阻止,不讓阿瑪好好的教訓那個大老粗?」
「阿瑪,你現在若告訴姓韓的這個天大的秘密,不僅曾有把柄落入他手中,更有可能會被殺頭的,你先忍忍,等吉祥回來后,再做打算吧!」
端王爺想想,兒子說的也對,一切該等吉祥回來后再做打算,而且,他也必須趁這時讓如意探探皇上的心意。
不過,龍岩山是個大賊窟,真不知吉祥現在是否安然無恙?端王爺和納蘭康不禁擔憂起她的安危……
而另一邊的韓石堅捻了捻他的落腮鬍,陷入了沉思中,「女兒?吉祥……等等,難道那個眉清目秀的俊小子會是女的?是耶老傢伙的女兒?」隨即,他敲敲腦袋,苦笑着自語:「不會的,一定是那老傢伙想兒子想瘋了,像他那種人,還不敢作出欺君之事呢!」
終於,韓石堅勸服了自己,搖搖頭,不願再多想。
★★★
自山巔往下望,連綿的山巒盡在眼前。
「喂……」吉祥頑皮的大叫,聲末歇,一陣陣的迴音傳送在各山谷間。
韓峰以手為忱,悠哉的躺在草地上,享受微風的沁涼。
「韓峰!」她坐在他身旁,嚷着:「來,你也叫幾何,很有意思的。」
「沒興趣。」他文風不動,淡然拒絕。
「快,只要一句,隨便你說什麼。」吉祥興緻勃勃,非得要他說上一句話。
見她可憐兮兮的眼神,韓峰只好坐起身,故意嚷着:「納蘭吉祥是大傻瓜……」一陣陣渾厚的嗓音,立即在山谷間迥繞着。
「喂!臭韓峰,我可沒叫你罵我啊!」吉祥雙手掄起小拳頭,捶在韓峰寬厚的胸膛上。
韓峰朗聲大笑,連忙一把抓住她的手,令吉祥整個身子順勢跌進他懷裏。
吉祥只覺得整個身子頓時僵硬,腦子一片空白,她竟然靠他這麼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在她的發梢間拂動。
原本笑得開懷的韓峰,也忽地停住了笑。他擁着吉祥,流動在他體內的並非像他和戴湞或托雷那樣,哥兒們般朋友間相擁嬉戲時的情緒,而是一種會讓心跳加速,血液全流到心窩的那種震撼;也不似他抱着小蝶的心情,而是更複雜、更好的心動……
天啊!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啊!他怎麼可以抱着這個小子想入非非呢!
莫非他有潛藏的「斷袖之癖」?太可怕了!倏地,他猛力推開吉祥的身子。
「我……」韓峰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敲敲自己的大腸穴,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韓峰剛才的擁抱,彷佛巨浪般龑上她的心,在一切都沒有防範的情況下,撼動了她的靈魂。
完蛋了!她是真的愛上他了,否則她的心湖怎會如此輕易的就被撩撥起一池春水?吉祥這會兒更明確的了解自己的心意了。
這次,她一定要告訴他「真相」,即使結果可能會讓他嚇昏倒……
「韓峰,其實我……我是……」吉祥支吾着。
「我知道。」韓峰打斷她的話,正色的看着她。
「你知道?」她欣喜地大叫,原來他早就發現她是個姑娘了!
「我知道你是未來的額駙,我還……」
「不是的,我是要說……」吉祥聽見他的話,馬上想解釋,但是話到唇邊卻凝結住了。
哎呀!真是個大傻蛋。吉祥暗地裏責怪自己。
「走吧!」韓峰站起身,將她拉起,「我想,仙風草就在離這兒不遠的地芀了。來,我背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吉祥掠過他的身邊,有股氣悶在心裏。
韓峰也沒有勉強,看來吉祥的腳傷是好多了。
望着韓峰的背影,她嘟起嘴來自言自語道:「我是格格,不是貝勒呵!」
韓峰根本沒有心思聽她喃喃自語些什麼,他現在心中唯一想的是要和這小子保持點距離,否則自己早晚會被他搞得男女不分,亂了分寸!
★★★
走了一段崎嶇不乎的山道,好幾次吉祥都險象環生,好在韓峰及時抓住她的領口,她才沒有失足跌落萬丈深淵。
經過了山路險道,越過了溪水瀑布……
「仙風草!」韓峰驚詫地望着前方一片草地。
草地上長滿了一種五瓣葉的紅花,一眼便可看出那就是珍貴的仙風草,更是能治癒韓箏重病的良藥。
「來者何人?膽敢闖入『絕峰寨』!」忽然自兩人身後傳來雄厚的男聲。
不久,就見一名男子自岩石上躍下,身後緊跟着幾名帶刀帶矛的小嘍啰。
「我們是來自京城的韓峰和納蘭吉祥,我們特來此地採取仙風草藥,並不知道這裏是絕峰寨的屬地,不慎打擾,還望這位兄台海涵。」韓峰趕緊拱手回禮。
「你是韓峰!」男子露出驚訝而憤怒的眼神。
「正是。」韓峰並不明白為何這男子的眼神突然充滿敵意。
「韓石堅,韓老鬼子是你爹?」
「你怎麼知道?莫非……」韓峰蹙起濃眉,「你是東嶽明軍的人?」他們竟曾在這個節骨眼上遇見了比賊子更難纏的明軍--大清朝的敵人。
那男子大笑地喊着:「我要抓了你們來領賞!」說完,立刻登高一呼,「來人,將這兩個小子給我拿下。」
隨即,幾十個小嘍啰拿着各式兵器衝上前。韓峰趕緊將吉祥護在身後,擺開架式,準備來一場廝殺。
正當小嘍啰們拿着刀劍劈來時,竟即怔愣在當場。
「怎麼了?快抓住他們。」那男子命今着。
「五哥,他……」其中一名小嘍啰望着韓峰頸上的半月形玉環,遲遲無法下手,趕緊報告:「他身上有聶二叔的玉環啊!」
「聶二叔的玉環?」那被稱為五哥的齊燕憤怒的趨前一瞧,果然,他頸子上掛的正是聶二叔的信物。
聶二叔從不離身的玉環竟在韓峰的身上,着實令齊飛無法置信,可見這是聶二叔要保的人,實在殺不得啊!
聶老二在東嶽明軍中算是叔執輩的長者,也是這被叫做五哥的男子的二叔。在東嶽明軍這樣的軍營里,輩分的區別是非常明顯的,任何人都不可逾權。
「剛才是場誤會,請二位見諒。」
哇塞!變得可真快,剛才還一副想殺人的模樣,現在竟然因為一塊破玉,既行禮又道歉的,可見這塊玉環的王人--聶老二,在東嶽明軍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吉祥在心裏臆測着。
「那還不快帶我們去見聶二叔。」吉祥機靈的知道,這時只要把聶老二的名字搬出來,一定會讓他們嚇得跟老鼠一樣。
「我會的,二位請隨我來。」齊飛強抑着怒氣。
東嶽明軍的大敵就在眼前,可沒想到他竟然有護身符保身,讓他連根寒毛都動不了!
齊燕頷着韓峰和吉祥在一處營帳里等候,接着命人通報聶老二。
在聶老二未到時,韓峰和吉祥不停的望着營帳里的一切。沒想到,自己身處在東嶽明軍的地盤上,竟會受到如此的禮遇。
不久,聶老二走進營帳里。
「二叔。」齊燕喚道。
「聶前輩。」韓峰拱手作揖。
「齊燕,你先出去。」聶老二對齊飛說著。
聶二叔的口氣似乎不容反抗,齊飛只好悻悻然地轉身離去。
聶老二對着韓峰笑道:「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聶二叔,這次能順利地和你再見一面,恐怕得謝謝你的玉環。」韓蜂笑
「哈!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需要它的。」聶老二笑道:「雖然我們明軍和你們這些大清的鬼韃子結下了不小的梁子,但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你,所以暫拋恩怨,和你交個朋友,不過,我很難擔保下次再相遇時,是不是會有一番激戰,到時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明軍是支好軍隊,將來可歸附大清,一樣可追求天下太平之境界。」
「小兄弟,咱們是不同背景、不同民族,因此不可能有相同的理念。」聶老二這麼覺得,不過,他仍頗讚賞韓峰的想法。
「聶二叔,我認為……」韓峰還想勸說些什麼。
聶老二伸手示意他不用多說了。
「我記得你是來求取仙風藥草的,你們費盡辛勞來到此地,我就特別准許你們將仙風草藥帶下山。」
「多謝聶二叔。」韓峰和吉祥齊聲道謝,原本的辛勞終於有了代價。
「這裏是東嶽明軍的支隊,我還是有權做此決定,不過……」
「不過什麼?」吉祥擔心他反悔,連忙問。
聶二叔朗聲大笑,道:「不過,我有個要求。韓兄弟,我要你答應往後你絕對不能領兵與東嶽明軍交鋒,當然,若是由你老子韓石堅領兵,就不在此限了。」
聶老二看人一向很準的,他一眼就能斷定韓峰將來定能勝過他父親韓石堅,成為清朝的鎮國棟樑。
「嗯!就算聶二叔你沒說,我也懂得分寸,會謹記你的恩情。」韓峰頷首。
「好,小兄弟,你們就暫時在這裏休息幾天再上路,好讓我多和你們聊聊。」聶老二是性情中人,立即提議要韓峰和吉祥留下。
「可是韓箏的痛……」吉祥經蹙雙眉,神色顯得有些擔憂。
「小女娃兒,妳別擔心了,既已採得仙風草,妳朋友的病一定會好的。」聶老二笑望着吉祥,拍胸脯保證。
「我不是女娃兒!」她自椅子上霍然站起,心虛地嚷着。
「是呀!聶二叔,他是吉祥貝勒。」韓峰也替她解釋。
「哦!是嗎?」任何事情都逃不過聶老二銳利的雙眸。
被聶老二那能看穿人的眼光扎得難受,吉祥連忙低下發燙的俏臉。慘了!或許真被他看破了她的身分。
聶老二又望向韓峰,只見韓峰以一種微妙的眼神凝望着吉祥,不禁大笑出聲;但是,他沒有再堅持什麼,只是起身走出營帳,命人整理好住處,讓這兩個遠來貴客能好好休息……
★★★
這幾天,吉祥都是趁着韓峰入睡,才得以偷偷到池子裏洗滌身子,但每每都得提心弔膽,可今天她總算可以好好洗個熱水澡,又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了。
吉祥哼着小曲兒經過數個行軍營帳,回到了夜宿的營帳。
「太棒了,終於能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個覺了。」吉祥欣喜地嚷着。
她脫下罩衫,穿着寬鬆的白色襯衣,倒在床榻上不久,便有瞌睡蟲來咬她,讓她緩緩的進入了夢鄉……
睡意正濃的吉祥作了一個夢,夢境中有個挺拔的身影……是韓峰!他上床倒頭就躺在她身邊……哇!走開,男女授受不親,不可以……
她下意識的用腳往前一踢,突然聽見一聲低沉的咒罵聲:「該死!」
她猛地睜開眼,雖然身邊沒人,聲音卻是清清楚楚的,莫非……嚇,有鬼!這個念頭一閃,吉祥連忙抱住棉被,身子因害怕而不停地顫抖。
忽然,一個身影自床下移上來,吉祥還沒看清楚,便嚇得把身上的被子一古腦兒的往他身上蓋,嚷着:「走開!走開!」手還不停地何在棉被上。
只見一雙手自棉被裏伸出,猛然抓住她落下的小拳頭,她一時愣了住。
「夠了!」一張俊臉自被子裏探出來,憤怒地一把將她抓近。
吉祥和他近距離的對視后,片刻才如夢初醒的大叫:「呵,是你!」
「不是我,會是誰?」韓峰聚瀧眉峰,怒視着她。
韓峰在聶二叔那兒小敘一番,回到了營帳時,便見吉祥早已入眠,這才躡手躡腳地蹙近,可才剛安然躺下,就被她莫名其妙的一腳踢下床。
他無辜的被她亂拲打了一頓,現在還頂着一條大棉被,看見他這模樣就覺得好笑,不由得令她唇邊綻起一朵微笑。
「對不起,我以為是……是鬼哩!」她笑着解釋。
他揘揘她小巧的鼻子,以此作為懲戒,「下次不準了!」
吉祥的鼻子被他捏紅了,她卻自知理虧的不再多加抗議。
「我可以睡了吧!」韓峰自床下躺回床上。
哇!她怎麼沒想到韓峰會和她同床,照理說她要反抗才是,不過,現在自己可是男裝打扮,怎麼能像個娘兒們似的反對什麼呢?
就在同時,更令她驚慌的是她發現韓峰正脫去他的衣衫。
「慢着!你……你要做什麼?」她緊抱住棉被,用手捂住眼睛,卻又好奇的從指縫間偷偷地注意着他的舉動。
「你的反應別那麼大,我只是習慣脫衣服睡覺,你用不着那麼大驚小怪吧!」他先是糾着眉頭,隨即似乎想起什麼似的笑道:「喂!你該不會是又想去打地鋪了吧?那你得小心,可別又招涼啰!晚安。」
聞言,她整個臉燙了起來。天曉得,自小到大,她連親兄長納蘭康的赤身裸臂都沒見過了,更何況是個與她非親非故的男人;且令她臉紅心跳的是這個男人的全身散發著陽剛味,她當下覺得自己心律不斷加快……
眼見韓峰魁悟高大的身子就要在她身邊躺下,她連忙將他推開,囁嚅着:「不行!我不習慣和別人睡。」
韓峰半坐起身,曲膝托首地看着她,甚覺無奈地說:「你毛病可真多。」
「這樣吧!」她突然有個主意,只見她將被子折起來橫在兩人中間,然後才滿意地說:「好了,誰也不準超過這條棉被,否則就可以把他踢下床
「隨你!不過,我睡着之後所做的事,我可不能擔保。」韓峰覺得很麻煩,所以故意嚇嚇她。
話完,他得意地倒頭繼續睡他的。
見他沒意見的睡了,吉祥才吁了一口氣,安心的睡著了……
她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只是到了夜裏,絕峰寨吹起了寒冷的夜風,讓人不知不覺的想裹緊棉被……
吉祥在睡夢中,不由自主的往旁邊溫暖的被子裏鑽。嗯!好溫暖,吉祥抱着棉被,作了個甜美的好夢。
★★★
清晨,一道陽光灑在吉祥粉嫩的面頰上。
吉祥睜開迷濛的睡眼,很好,她偎在韓峰溫暖的懷裏……什麼!她竟把整個臉埋進韓峰寬厚的身子裏?太荒唐了!
為了確定是不是夢,她抬起瞇成一條縫的雙眸,偷瞟了韓峰一眼。誰知,她不看還好,一看之後她真的想永遠就這麼一覺不醒了。
她看見韓峰好整以暇地以手為枕,唇色正勾起一抹嘲弄的笑紋,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完了!
「小子,你超線了,是不是要我一腳踢你下床啊?」他的語氣裏帶着一絲揶榆,剛毅的唇線揚起了滿含譏誚的完美弧度。
看他眸光熠熠的直視着她,她連忙坐起身,雙頰早已發燙泛紅。
「這不算!」她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即使心潮已如海濤般洶湧。
韓峰敲敲她的額頭,不以為意地聳肩笑道:「不算就不算,瞧你嚇成這樣,我跟你鬧着玩的。」隨即翻身下床。
呵!他居然說得如此輕鬆。
「你……你當然可以不用和我計較,是你佔了便宜,還……」吉祥羞紅了臉,惱怒地大聲嚷着。
韓峰掀起帳簾,回頭對她說:「別再你你你了,準備一下,待會兒我們就走。」說完,便走出營帳,在離去前,他得先向聶二叔辭行才是。
可惡!吉祥緊咬着下唇,怒視他的背影離去后,趕緊伸起雪白的藕臂,只見一點清晰的硃砂痣仍在手臂上。
「好險,守宮砂還在。」這才讓她鬆了一口氣,將袖子拉好。
睡在他懷裏一夜,難保他不會趁人之危,幸好守宮砂還印在手臂上,讓她着實放心了不少。
★★★
在聶二叔的護送下,他們總算平安的出了東嶽明軍的勢力範圍。聶老二不僅給了他們仙風草,更挑了一匹駿馬好讓他們能早日回到京城。
自從離開絕峰寨后,他們已不分晝夜的走了幾天幾夜了。有時面對烈日無情的照射,令皮膚好似就要乾枯;而現在,天空卻驟然間烏雲密怖,下起了大雨。
吉祥無力地趴在馬背上,任憑豆大的雨點打在她的身上,而雨點彷佛銀針一般的刺人。
韓峰牽着馬走,全身也已濕透。
這雨看來暫時是不會停了,韓峰想着,於是將駿馬拴在樹下。
「下來避避雨。」韓峰推推吉祥。
吉祥下了馬,趕緊衝到另一棵樹下,雖然雨水仍會穿過葉縫滴落下來,不過比起剛才的確好了很多。
吉祥盯着韓峰的臉,噗哧一笑,「呵!你看你的臉,都濕透了。」只見韓峰的臉龐滑落未乾的雨滴,她連忙拉起衣袖,替韓峰擦乾臉。
「你還不是一樣,好象剛自水裏跳出來似的。」韓峰也抓起袖子抹乾吉祥的怎知,韓峰並沒有注意自己的袖子在幾天下來,已沾滿泥垢,實在髒得可以,現在往吉祥的臉上一擦,霎時間,只見她滿臉都是泥垢,成了不折不扣的小黑人。
可當他發現愈擦愈臟時,並沒有馬上停手,反而漾起了有趣的笑。
吉祥察覺到他的神情詭異,連忙拉住他的手,卻發現他的袖子是髒的,那麼自己的臉的慘況便可想而知了,難怪他笑得如此得意。
「你……可惡。」吉祥用手摸了一下雙頰,發覺手上儘是泥垢。
「還你!」她嚷着,雙手就往他的臉上送去。
在她將臟手往韓峰的面頰摸丟時,她的臉也在同時被他捧在雙手裏……驀然,一種微妙的感覺自兩人對視的眼眸里流泄出來,視線交纏中,時間好似在剎那間靜止了……
天哪!一切都亂了!望着吉祥玫瑰色的唇瓣,他居然有想嘗嘗這朵玫瑰的衝動呵!這個念頭在腦中疾閃而過,就在同時,震耳的雷聲轟然落下,令韓峰陡地回過了神,連忙鬆開手。
這樣的舉動,也讓屏住氣息的吉祥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了?」她的眼眸深處仍盈滿溫柔。
「我……我沒什麼。」韓峰心煩意亂,口是心非的說。
是啊!他是怎麼了?什麼大風大浪他沒見過,絕佳的自制力從不會讓他的心輕易被撼動;即使在戰地軍營里,數個月都得面對幾萬名大漢,他也不曾有如此反常的表現,他向來只對姑娘有興趣呀!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他面對眼前這小子時,心跳竟會不由得加速,氣息的吸吐間也亂了規則?嚇,老天!該不會……該不會他真有潛藏的斷袖之癖吧!
等等!若說他真有斷袖之癖,那麼為何他對「戲水姑娘」仍念念不忘呢?
天曉得向來聰明絕頂的他,也有亂了方寸的時候。
嗯!他應該和這俊美的小子保持點距離,否則以「他」這般美若女子的容貌,想在接下來的日子把持住自己的心別愛上他,實在很困難,那是一種心理情感的大對決……
是的!他應該離他遠點。韓峰在心裏這麼告訴自己。他掬起雨水往臉上潑,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吉祥愣立在一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久,韓峰見雨勢漸小,口氣淡然地說:「走吧!我得趕緊送你回端王府。」
說著,便走向駿馬,準備就緒,也不等吉祥有任何意見,就拉起馬韁,逕自邁步往前走,視線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在她身上。
「韓峰,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啊!」吉祥連忙小碎步跟上。
她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地偷笑了好幾回,因為她發現,這樣盯着他的背影,可以讓她有安全感,因為如此一來,他就不會輕易消失了。
忽地,自雲間投射出一道陽光,映照出雲端那七彩繽紛的彩虹。
吉祥看了難掩欣喜地嚷着:「瞧,彩虹耶!」她跑向前,忙將這個新發現告訴韓峰。
怎知,韓峰竟將她攔腰抱起,往馬背上一放。「乖乖坐着,而且不準多話。」韓峰以近似命令的口吻交代。
她望了韓峰一眼,發現他濃眉緊蹙。
他是認真的,他希望能藉此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然而,這個小麻煩竟非常的不識相,儘管他再三提醒她閉嘴,她仍然一路上說說笑笑,讓他的耳根始終無法清靜,不過,倒也讓他返家的旅程不至於大沉悶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