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記得三個月前出院回到心園來靜養,醫生說只要能好好調養,假以時日就又可以正常走路。而少郡也果真實現諾言搬到心園照顧宇華,至於他那沒責任心的父母也樂得又出國遊玩,誰知,過了一個多月又飛回來,說要準備婚事,結果被宇華用「腳傷尚未痊癒」的理由打發走。其實和他們相處二十多年哪會摸不清他們的心思,若不是他們看到少郡聽到這則消息后,血色馬上自她臉上褪去的反應,令他們感到滿意。想必今日仍賴在這兒不肯走哩!由此看來,少郡對他也有情是不?
他在傻笑些什麼?少郡狐疑地斜睨他:「喂!題目是什麼?快說啊!」
「我不想問了,對了,明天你陪我到公司上班好不好?我保證不無聊。」宇華舉起一隻手作發誓狀,堵住了她正開口抗議的話。
「好吧!」反正她也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裏頭,他腳傷還沒好,做任何事都不方便,有她在她可以協助他,好減輕心中對他的愧疚。
「你要不要下去游泳?」他指她身後廣大的泳池。
「不要,在我還沒確定自己到底會不會游泳之前,還是不要冒險。」她敬謝不敏的搖頭,生命可貴呀!
「有些事必須切實的證明之後才能確定。」他推着輪椅朝她逼近。
「你要我現在跳下去證實。」她瞪大眼睛,看他坦然的承認,少郡倒抽一口氣,她驚嚇不已。「你……要害死我啊!」
「我怎麼捨得害你呢!?人總得要克服自己的缺點才行!」他繼續前進。
呸!講得這麼冠冕堂皇!她眼珠子飄到他驀然接近坐在輪椅上的雄偉身軀,嚇得倒退一步,腳踏了個空直直的跌入水池。
咕嚕、咕嚕……少郡連吃了好幾口水,拼了命想劃上水面,起伏不定的身體讓她看到罪魁禍首正在池畔笑意盈然地瞅着她。大白痴!看不出她不會游泳嗎?
「救……命。」少郡拚命地喊。
完了!沉重的身子直往下沈時,少郡在心裏悲鳴。她知道身受重傷的邵宇華不可能也不能下水來救她的,看來她得命喪在此了。
看她滅頂沉入水中,邵宇華的笑意僵在臉上,她還沒學會游泳!?
「少郡!」他朝水面大喊。
沒有動靜!他窒息了一下馬上卸下石膏,跳入水中撈起她,小心翼翼地抱她上岸放在池邊做人工呼吸。
「少郡。」他輕拍她嫩白的臉頰,靜躺的她動也不動,沉靜的像死去。
「不,不可能的。」他喃道,才不過十幾分鐘她怎麼會……不可能,他發狂似的替她做人工呼吸,捶打她的心臟。
不知過了多久,伊人卻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心灰意冷的邵宇華髮出一記驚天動地的吼聲。
「少郡!」他驚叫一聲,抱住她。
是誰在呼喚她?少郡輕輕地掀動眼瞼,緩緩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個偉壯、溫暖的胸膛,這股溫暖的氣息團團包圍住她,她閉上眼,腦中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摟得她太緊了,少郡不悅的睜開眼睛,被他摟得咳聲不斷。
察覺到懷中有動靜,邵宇華將彼此分開些距離。
「少郡你沒事了!?太好了。」他驚喜得又欲抱住她,卻被她巧妙地站起身閃開了,他有些錯愕地看她。
「邵宇華,你太壞心腸了吧!我才躲過『水災』,你又給我個『人禍』,你是巴不得我死,是不?」她咳得臉蛋微微發紅。
他隨她站起來,「小姐,是我救你起來的耶!」
「你也別忘了,是誰推我下去的?」少郡瞪他一眼,這才發現他長得還滿高的嘛!有一八二吧……一八二!?她危險地微眯起美目,口氣不好地問:「你的腳不是還沒好!?怎麼既能下水救我又能站立。」
「呃……這是天意。」他胡亂瞎掰找個藉口敷衍她。
天意!?這跟上天有啥關係?虧他說得出口。
「請教你一下——這和你突然能站有什麼關係?」
「你命不該絕。」他答得挺順口的,「走!快進去換件衣服,以免感冒。」他推她走回屋子。
「錄音帶我還沒聽。」她轉身想走回去,卻又被邵宇華一把拉走。
「以後有的是機會。」
「輕輕的拿,小心點!」少郡趴在地毯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越堆越高的疊疊樂,在「用眼」的同時也緊張得「動口」叮嚀對面的邵宇華。
「別羅唆!」吁!拿出來了,邵宇華將積木輕放在上頭,「你別在旁邊嘰哩呱啦的,不然再怎麼小心,也會倒的,該你。」
「人家擔心嘛!」她委屈的咕噥,小心翼翼地從中抽出一塊往上疊。
「嘴翹得這麼高想吊豬肉啊?」他又抽出一塊。
「我才不想染上口蹄疫。」她心有不甘地反駁,也跟着拿出一塊木塊;由於為了逞口舌之快不小心碰到另一個木塊,整個模型搖了一下,邵宇華慘叫一聲。
「小姐,你小心點,輕點!輕點!」
確定模型安然無恙,他才鬆了一口氣。花了整整三小時的心血好險沒白費,不然他豈不做白工。
神經!她沒好氣地瞟他一眼,幸災樂禍說:「大驚小怪!還說我羅唆哩!也不反省自己,聒噪!」完全忘了自己剛才也是「大驚小怪」地嚷叫。
宇華正欲開口替自己辯解之際,門冷不防地被人推開,門邊的人移步入內,臉上的笑意不到眼中,有着大大的諷刺。
「想不到堂堂的總裁大人竟然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趴在地上玩積木。」
邵宇華一臉戒備的扶起少郡,並拾起被他丟在一旁的西套外套放在桌上。
「伊天照,你來做什麼?」
「夠直接,我也不拐彎抹角。」他收起笑容,冷冷地說出目的:「梁昊傑在哪?」
「你找他有事?」
「叫他把人交出來。」伊天照威脅道。
「人!?什麼人?」宇華不解。
「少裝蒜,你跟他這麼熟沒理由不知道的;你轉告他,他若再不把靈兒交出來,休怪我無情。」陰惻惻的拋下狠話,臨走時補充一句:「你們挺相配的!只要再度過一次難關,就可以廝守在一起。」
三少帶走靈兒!?
「靈兒是誰?」宇華納悶地低語。
一直悶不吭聲站在他身後的少郡,臉色凝重地說:「他居然來得這麼快?」
「你知道他是誰?」他旋過身問她。今天每個人說話怎麼都沒頭沒腦的。
「伊天照。」
「你認識他。」見她不搭腔,知道她是默認了。他臉色微恙。
他又問:「那——你知道誰是靈兒嗎?」
她靜靜地和他對看好一會兒,像在思索考慮,「靈兒就是依翎。」她慢慢地口中吐出這些字。
「依翎!?你指的是楊亦凡的妹妹。」他感到詫異,「她一個人有二個名字。」
「靈兒是伊天照前世對依翎的昵稱。」他來了,依翎不曉得知不知道?她心不在焉的回答他。
前世?他瞪大眼看她,「你發燒了,怎麼語無倫次的?」他伸手摸上她的額頭。
「你才發燒。」少郡揮開他的手,「我得去通知依翎才行。」她打開門沖了出去。
「我和你一起去。」順便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我說的是實話。」楊依翎朝她眼前冷漠的男人大吼。
「依你的『身分』,別說我,依我看天底下沒有人會相信你。」梁昊傑不屑的嗤哼,別過眼不想被她傷心惹人憐的模樣打動。
「我相信。」少郡用力地打開門,奔向好友,摟住她:「依翎,你怎麼了?」她從不曾見她落淚的,少郡不舍的擦掉她滑落在面頰上的淚珠。
「三少,怎麼一回事?」邵宇華趨向前低聲詢問。「伊天照要找你要人。」
縱使宇華把聲音壓得再低,仍被耳尖的楊依翎一字不漏的聽進去,她握住少郡的手,急切問道:「伊天照該不會是……」她話沒問完,梁昊傑冷酷的聲音就揚起。
「不錯!你猜對了,不過你恐怕再也見不着他了。」他陰寒似地獄使者的語氣,令人起了一股寒意。
「你該不會想殺了依翎吧?」少郡嚇得趕快將依翎護在身後,並用力把她推向門口,大喊:「依翎,快跑。」
伊翎固然知道他不會殺她,仍怕得快步跑走,在她快碰到門把時,卻冷不防的被有如旋風般的昊傑扛在肩頭,走上樓,一點也不把她的掙扎當做一回事。
少郡見狀也跟着上樓,準備營救好友卻被邵宇華一把拉住,「你做什麼?」
「救人。」她氣急敗壞的準備再度衝上樓,腳卻猛然踏空,她發現自己也被人凌空抱起。
而邵宇華趁她呆愣之時,快速將她載回公司,以免一不留意被樓上的狂獅給撕了。
「你太過分了,竟然阻止我救依翎,他若一氣之下殺死她怎麼辦?」少郡指着宇華的鼻子破口大罵。
「不會的。」他將她摟至胸前,好聲好氣地說:「昊傑和她又無冤無仇。」
「問題就在於他們倆有不共戴天之仇。」少郡憂心忡忡。
「不會吧!?」他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想問她是不是在開玩笑,看見她紅了眼眶,不由得手足無措。「你哭什麼呢?我相信昊傑不會對她不利的,別胡思亂想,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恨?」
她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依翎從國二那一年起就怪怪的,待人的態度不但冷淡疏遠,對於一些侵犯到她的人更是冷酷無情;有時會莫名其妙地哭得一塌胡塗,這是我到大學才知道的。」想起當時,少郡的淚水汩汩湧出,「不管我如何逼問她,她就是不說,只告訴我們……」
「告訴你們什麼?」他溫柔、有力地圈住她,給她力量。
「她愛一個人卻傷害了他,想見他卻怕他恨她。」
「那個他是指昊傑。」
「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你想他會原諒依翎嗎?」她希望依翎能得到幸福。
「我也不知道。」他親親她的面頰替她打氣,「放心,不會有事的。我若猜得沒錯,昊傑對她應該還有情意才對。」要不他又怎會把楊依翎一直關在情園。
「但願如此!」
「孟輝!」少郡大力拍下正埋首努力工作的男人,而他忿忿不滿地轉過身。
「娃娃,你想嚇死我。」他原本想拉她坐在腿上,思及上次的教訓馬上找張椅子來,讓她坐下。「你又閑着沒事做啦?真好命。」
「好命!?我覺得我自己都快變成廢人了。」她微皺鼻子,「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無聊透了。」
「宇華呢?他沒陪你。」怪哉!他表哥今天居然沒跟隨在她的兩側,他不是黏她黏得很緊,想恢復她的記憶。
「他南下洽公去了。」她不滿地噘起紅唇,「孟輝,陪我出去逛逛嘛!」
「你不會找我姐陪你。」他一個大男人逛什麼街!
「她又不在國內。」她脫口而出。
「孟依去哪兒?」一個低沉、不悅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糟糕!說漏嘴了。她硬撐起臉皮跟來者打招呼。
「紀旭風,好久不見。」
「少郡,我要知道孟依逃到哪兒去?」
「我不能說。」她挺為難的。
「你難道不想她得到幸福?」他目光如炬地瞅着她。
當然想!她在心裏哀嚎。問題是孟依她本人不要他這個人所給予的幸福啊!她有什麼辦法。
「先生,你好心點別問我,讓我為難。」
「辦不到。」他鏗鏘有力地回絕。
「我管你的。」她閃過他要離開,卻見角落裏緩緩走出五個男人圍住她。
「你找五個人來幹嘛?」
「監視你。」
「監視我?」她氣得衝到他面前,「我和孟依又沒聯絡,監視我你也不可能得知她的下落。」
「是——嗎——」他揚揚眉,擺明是不信她,「二十四小時監控她。」吩咐完,他就進了電梯將咬牙切齒的少郡關在電梯門外。
「死孟依、混蛋『繼續瘋』!」她越想越不平,忍不住開口咒罵,管不得孟輝的瞠目結舌。
「你可真威風,五個人守你一個,比我老公監視我還嚴。」曉寧玩味地揶揄愁眉苦臉的少郡。
「我這個『威風』還不是孟依賜給我的,她可好了,躲在國外逍遙自在,而我卻得在此被人監視、受苦難。我運氣真是有夠背才會結交她當朋友。」她一想到她剛才走在街上一路被人指指點點,差點沒羞憤至死。不過一想到她的「回報」就足以令她開懷大笑。
又是這種要命的甜美笑顏,汪曉寧頭痛地支手撐額,「別告訴我你已經『回報』她了。」見少郡不諱言的點頭承認,她屏住呼吸地問:「回禮是什麼?」
「不很大。」她攤開雙手不在乎地聳聳肩,「我告訴紀旭風孟依跑到法國去,懷着他的孩子,立志要做個模範未婚媽媽。」
「這回禮的確不大。」曉寧鬆了口氣。
「紀旭風可氣炸了呢!」她開心得揚揚嘴角。「連夜坐飛機趕到法國,準備逼婚哩!咦!你背包放什麼東西怎麼會有聲音傳出來?」少郡好奇的拍拍曉寧背後的恐龍背包。
「是現在流行的電子雞,我自己養了一隻,還多買三隻要送給你們的。喏!你的。」曉寧打開背包拿出一個掌上型的雞型機器給她。
「好玩嗎?」她好奇地盯着螢幕上的小雞,現在科技真進步!她在心中驚嘆。
「當然羅!這雞和人簡直滿像的,還會使性子呢!你要好好管教它,以免它變成畸形雞。」曉寧玩着她的電子雞,心不在焉地講解。
「你的寶貝兒子呢?也不抱來給我玩玩。」她把電子雞輕丟在桌上不感興趣,再怎麼像人畢竟也是死的東西不比活的有趣。
「浩翔怕我會迷糊得把小驥弄丟,不敢讓我抱出門。他說等他把公司的事處理完,會把小驥順便抱過來給你看看。」可能也是感到無趣,曉寧也把它丟到桌上。
「聽說『他』找到依翎了。」曉寧口氣凝肅,心情沉重。而那個「他」指的是伊天照。
少郡默認。
「難怪梁昊傑會將依翎鎖在房裏。」少郡的默認令她臉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會不會有事?」少郡巧笑倩兮的美顏也隨之悄然變了色。
「我也不知道。」只希望事情不會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好。
這時,電話響起,少郡隨手接起。
「喂,我是顏少郡,伯父,是你。宇華他南下洽公去了,這樣啊……那你和伯母先待在機場,等會兒我過去接你們。好……好,再見。」她掛上電話。
「是誰?」曉寧問。
「宇華的父母,他們已經回國,現在人在機場,宇華不在,我只好替他去接機。」她打開抽屜拿出車鑰匙。
「你會開車嗎?」曉寧跟她走入電梯。
「會一點,我想沒問題的。」
沒問題才怪,曉寧低着頭對於眼前正處於狂怒中的男人視若無睹,柳眉倒豎地瞪向見死不救的損友,傳達着只有她倆知道的訊息——
死娃娃,你不是說沒問題。
我也不知道會出車禍。
這下可好,我會活活被罵死跟禁足,她轉頭迎向浩翔警告的眼光!
「怎麼了?」少郡的唇形一張一合,沒發出半點聲音地詢問。
「汪曉寧!」蔣浩翔氣憤而用力的擊向桌面,震得桌上的水杯微微震動。他早該覺悟了,這女人根本就不知危險為何物?婚前如此,婚後更加是變本加厲,不該奢望她會有所改進的。
「小聲點,你想嚇死我。這裏是警察局耶!還吼得面紅耳赤的,面子都給你丟光了。」她責難地道。
在她從鬼門關上走了一趟回來,她擔心的居然不是她的小命差點休矣,而是那薄薄只有○.二公分的面子,枉費他替她擔心受怕,反倒她像是個沒事人似的悠哉。
「看來我給你太多自由了。」他沈下臉不悅地道:「浩凌,把大嫂帶回主宅關在靜思居,讓她好好反省。」
「我以後會乖的,不去行不行?」她倏地抬起頭,抱着一絲希望。
「不行。」浩翔斬釘截鐵地道。
「不行就不行嘛!有什麼了不起。」她跺了跺腳轉身走出警察局前還不忘回頭叮嚀:「你得把少郡載回去喔!」
麻煩終於送走了!蔣浩翔飛快地在文件上籤好字保她倆出去。
「蔣浩翔,對不起,給你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少郡自責甚深地一鞠躬。
「你不用放在心上,這點小事對我而言還不麻煩。」他們坐上他的車,他倒車出去,開往情園的方向;一路上他們都保持沉默,直到情園到了,少郡下了車,蔣浩翔才又叫住她。
「少郡,你愛宇華嗎?」
她微笑以對,「是他叫你問我的。」這是肯定句。
他驚詫地反問:「你知道!?」
「我早就知道,否則他哪會無緣無故地匆匆忙忙南下洽公,你轉告他,若想知道答案就回來。」
由於有了上次的教訓,蔣浩翔就再也不敢讓少郡開車,說是怕出事對宇華不能交代,而他今天又要帶兒子回主宅找曉寧不能載她回情園,她又不敢坐計程車,所以權宜之計——就是請楊依翎她哥哥送她一程。
「楊大哥,謝謝你。」少郡睡眼惺忪的要開門下車,卻被楊亦凡拉住。
「我看你一副快睡着的樣子,不如我送你進屋吧!順便幫你檢查房子看看是否有躲人,最近治安不好,常有小偷。」他有點不放心,這裏離都市太遠了。
少郡打個哈欠,推辭着:「不會的,梁昊傑和紀旭風在隔壁,有事他們會幫我的。」
「好吧!」看她堅持的樣子,楊亦凡只好放棄,他突然在少郡粉頰上留下一吻。
「楊大哥,你……」楊亦凡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着時讓少郡嚇一跳,睡蟲全跑光了。
「你該不會連晚安吻都吝嗇給吧?就當是我失戀的補償好了。」他揚起嘴角,柔和了臉上嚴厲的線條。
「嗯,拜拜!」她跳下車。
「Bye,小心點,知道嗎?」語畢,車子即揚長離去。
少郡目送車子離去才走進屋,渾然不知剛才的情況,全被站在陽台上焦急地等她回家的宇華看到。
換好拖鞋來到客廳的少郡正準備上樓時,有個高大的身影擋住她的去路,但燈光昏暗她又看不太清楚對方的面孔,心想該不會是壞人吧?她機警地暗中由皮包中掏出防身催淚瓦斯,稍稍地往後退一步。
「少郡!」苦等了整個晚上,終於見到期待已久的佳人身影,宇華真想馬上擁她入懷。
二、三天前,大少Call機給他,將她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他。為了得到她的答案,他連忙處理好公事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迎接他的卻是一室的黑暗,他耐下心來等待,結果等到的卻是這種結局。
這嗓音好熟悉,她打開電燈倏地滿室通明,抬起頭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人,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她忘情的抱住他,「太棒了!你終於回來了,你一定是從蔣浩翔那兒聽到我的轉述了。」
「回來就能知道答案。」他苦苦地笑,「我的確是看到答案了。」他推開她想出去冷靜一下,少郡卻拉住他的衣角。
「你看到答案了。」她又沒寫,他怎麼會看得到?
「祝你和楊亦凡幸福美滿。」他笑得既悲哀又令人心碎,揮開她的手,他隨手抓了牛仔外套奪門而出。
他這是什麼意思?
少郡跌坐在地上,眼光空洞的看向遠方,淚水緩緩滑下她傷心的臉龐,宇華不要她了,一股熟悉、深沉的絕望如黑色的漩渦向她襲來,裏頭有着一小段、一小段的記憶……
我們只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三個月後你和我就可以自由了……
我替我們找了一首歌,歌名是「我是真的付出我的愛」……
呵!再盪高一點……
他只是在玩弄你而已……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若可以的話,我不想再記起有關他的事了……
「不!為什麼要讓我想起來?」遺失的五年記憶又再度回到腦海中,少郡聲嘶力竭,像不要命的捶地,直到雙手麻痹抬不起來才狂喊:「邵宇華!」
少郡像是發瘋似的大笑,不知笑了多久,她乾笑兩聲,呼吸一窒,便昏厥過去了。
「老公,顏丫頭會不會有事?」
「不會的,文業不是說她只是受到了太大刺激,承受不了才會昏迷。」葉文業是他們邵家,不,應該說是整個情園的家庭醫生。
「宇華也真是的,事情也不問清楚,現在可好了,問題越弄越大。」趙玟鈺哀嘆。
「戀愛中的人都是這樣嘛!你別擔太多心。想當初我們不也是排除萬難才在一起的。」
「可能就為了這個原因,我才不想讓兒子也愛得這麼痛苦,希望他能和自己心愛的人順利的踏上紅毯。」
「一定會的。」
少郡朦朧中聽見了有人在交談,悠悠轉醒了過來。
「丫頭,你醒了。」他們圍上前來。
少郡費力地撐起上半身,背靠着床頭。
「丫頭,你和宇華吵架了!?」她似乎看到她的兒子狼狽地跑出門。
用詞可真含蓄,邵暮輔翻了翻眼睛,他看他們擺明是決裂了,婚約難保羅!
而少郡也不出他所料地道:「解除婚約。從此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免得他心煩。」而她心中也傷心欲絕。
「老公。」趙玟鈺向他求救。
邵暮輔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是因為恢復記憶才想解除婚約。」見她不否認,邵暮輔誤以為真,「宇華講過了,他和任琳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別誤會他。」
「我知道。」他在她失憶時就已向她解釋過了。
「那——你一定是以為宇華他根本不愛你,想把你推給楊亦凡是不?」趙玟鈺看她傷神的表情,機伶地猜測道。
「難道不是嗎?」她笑得好不凄涼,「失憶前的我愛他,明明知道他是花心大少,我依然無法自拔地愛他,結果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失憶后的我也重蹈覆轍地愛上他,得到的卻是被他推給別人。」她哭泣着,一臉慘白。「我空有再多的深情也禁不起他一再的踐踏呀。」
「宇華他並沒有將你推給別人。」
「那他為什麼要祝我和楊大哥幸福美滿?」
「因為他當時在陽台上看到楊亦凡跟你吻別,而你又要浩翔轉告說他一回來就會給他答案。陰錯陽差地,他就誤以為這就是你給他的答案,才會……」趙玟鈺刻意停頓下來,后情如何想必少郡都明白了,不必她再多費唇舌。
「你有什麼打算?」邵暮輔問着她。
「我想親自告訴他我的答案。」她靦腆地笑。「但首先得找出他的人。」
邵暮輔讚許地點點頭道:「宇華他現在人在機場,楊亦凡正在樓下,等你下去要載你到機場。」
「還不快去,遲了就來不及了。」趙玟鈺推她一把,確定她下樓后,才與老公交換個滿意的目光。
「宇華,你真的要離開?不再考慮了?」任琳不舍的將機票交到他手中。
「幹嘛苦着一張臉,我又不是不再回來。」見她仍愁眉不展,邵宇華強打起精神道:「不用替我擔心,我很好。」只是心冷了也碎了而已。
「既然愛她就留下來極力爭取呀!當初我就是因為看你倆彼此愛的深,才放棄你,衷心的祝福你們,怎知……」難道人失去了記憶后,連自己曾深愛過的人也會忘了而移情別戀嗎?這樣的愛情也未免太沒有保障了。
「這是我的現世報。」他自嘲道。
他風流一世,從沒在情場上吃過敗仗。如今……報應!真是報應!
「時間到了,我要上飛機了。」他提起行李朝登機門走去。
「宇華。」
他停住腳步,好像有人在喚他,而那聲音似乎是少郡的,他疑惑的轉身確認。
的確是她!她氣喘如牛的停在他面前,而立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人……是楊亦凡,他們是來替他送行的,有夠諷刺!他最深愛的女人偕同別的男人來替他送行。
「顏小姐,多謝你們來相送,我和任琳很感謝你們前來。」像是不甘,或是不想輸得太難看,他拉任琳到身側,手放在她肩上,顯得好不親熱。
什麼他和任琳是清白的,什麼真心愛她,假的!全是假的!她咬緊下唇,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不肯流下。
「不客氣。除了送你們之外,我只是來告訴邵先生一件事,我恢復記憶了。全都仰賴邵先生你的『刺激』,才看清楚事情的真相,記住了教訓。」
她哽咽地說完話,反身奔向楊亦凡身邊淚如雨下,出其不意地拿走他手上的車鑰匙,直直跑出大門,留下仍不知發生何事,一臉迷惘的楊亦凡。他面無表情的走向他們,他要知道邵宇華到底對娃娃說了什麼?竟惹她如此傷心。
聽完任琳的敘述,楊亦凡怒不可遏地一拳揮向邵宇華,「你真該死!你竟敢傷害她,我和少郡是清白的,她只把我當成她的大哥而已,而你竟然為此傷害她!」
邵宇華一個重心不穩,往後倒去,幸虧任琳扶他。他狼狽拭去嘴角的血跡,「我不想耗在這跟你打架,今天你所賞的拳頭,算是我罪有應得。現在我必須回去向少郡道歉,希望還來得及。」
「這才差不多。」楊亦凡滿意地冷哼。「咦!孟依跑來做什麼?」他眼尖瞄到在門口左右張望像在找人的女人。「看來是找我們的。」
等他話聲甫落,她人已喘吁吁地站立在他們眼前。
「不好了,少郡她出車禍了。」孟依急喊
救護車急速地往醫院駛去,車內也展開了一連串的急救。
急診室的紅燈是那麼地觸目驚心。
邵宇華焦急、暴躁得像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似的,在急診室外走來走去。而其他的人也都聚在急診室的門口或站或坐着,個個面露凝重。
時間像在折磨人似地過得特別的慢,彷佛過了一世紀那麼長,急診室的門終於打開了,但紅燈仍未熄滅。
「醫生,少郡她……」邵宇華首先沖向醫生。
醫生臉上的神情令每個人感到害怕,他朝顏家夫婦深深凝視了一眼。
「你們兩位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不!」方妤撲進丈夫的懷中,淚眼婆娑。「老公,醫生騙人的,他騙人的對不對?娃娃她不會有事的,是不是?」
顏尚掬着老淚,無言的拍拍老婆的肩。
曉寧、孟依和依翎也都泣不成聲,而邵宇華竟覺得自己渾身發顫、冷汗直冒。
「難道沒得救?」紀旭風和梁昊傑焦慮地問。
「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醫生的話被一名護士焦急的打斷:「不好了!病人的求生意志薄弱,恐怕撐不了了。」
「很抱歉。」主治醫生一臉歉然的向他們搖頭。
「不!不!少郡不會死的!」邵宇華完全喪失理智的狂喊。不會的!他跑進病房衝到少郡的身邊。
「少郡!你活過來呀!你不能死,我都還沒對你說我愛你,我還沒跟你道歉,你不可以死——」
其他人全都尾隨他進去。
醫護人員見他已呈瘋狂狀態,硬要將他拉離少郡身邊,他甩開醫護人員的制止,顫顫巍巍的來到少郡身邊,往日低沉的嗓音破碎又沙啞。
他激動而哽咽地道:「你記不記得你為我們挑的那首歌,我知道你愛聽,所以我已經學會了,我唱給你聽。」
他輕輕地唱出他們的歌——
別走開,給我一個時間對你說愛
手觸着心緩緩呼吸
深深地感覺心在說我愛你
哦!寶貝,給我一個時間對你說愛
用我的心化做星星,填滿你寂寞的夜裏
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迫切渴望擁有每一個永遠
就讓轉動的世界停留在眼前
讓我對你說、對你說
我是真的付出我的愛
從今以後不會再更改
哦——讓我擁有你到未來
我是真的付出我的愛
從今以後就不會再更改
讓我擁有你全部的愛詞/小蟲
他的深情,他的歌聲令在場的所有人落淚。
「少郡,我愛你呀!你不可以死……聽到沒?」
他的淚水滴落在少郡的頰上,少郡彷佛感應到他的存在,眼角滑下了一顆淚珠。「她的手指動了一下!」有人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