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朱美在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作收銀員,上班的時候統一的制服套在她“性感”的裝束外面,整個人頓時黯淡下來,一個忙碌而平凡的女人,誰也想不到,她今年其實還不到三十歲。
家明父子住進她家已經快半個月了,這些天,她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就算顧客再無理,她也還是笑臉相迎。同事們都覺得納悶,平日厲害潑辣的“朱美人”,怎麼突然溫柔起來了?
更教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是,她還時常露出自我陶醉的花痴神態,自顧自的偷笑,一副找到第二春的模樣。
的確,朱美一直對家明很有意思。從這對父子搬到她隔壁的那天,便被她盯上了,相處下來,更覺得機會難得,所以常常明裡暗裏親近他們。
縱然這個男人沒什麼錢,又拖着個弱智的孩子,可最難得的是他人品好,脾氣也好,又會體貼人,跟着他,就算日子苦一點,也覺得溫暖,比她一個寡婦自個兒苦捱不知好上多少倍。守寡這麼多年,她也遇到過不少男人,可真正教她覺得可以依靠的,也只有家明一個。而且,在家明的身上有一種下層人罕有的書卷氣,朱美自己只得初中畢業,家明的這種氣質深深地吸引着她。
這種男人在現在已經很稀有了,她要抓牢機會才行。
朱美想着,又不禁有些泄氣。因為家明對她的態度始終在朋友這一層上徘徊,沒有明顯的進展。她就快三十歲了,歲月催人老,還能禁得住這種拉長的陣線嗎?
一直這麼翻來覆去的想着,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她昨晚上夜班,早上七點鐘下班,換下制服走到店外。熬了一夜,教涼颼颼的晨風一吹,有些頭暈。
她要拐到街角去坐公車,誰知還沒出路口,就被一個人閃身出來攔住。她眼前一花,以為是賊,才剛要叫喊,卻聽對方搶先開口道:“你是朱美?”
朱美緩緩神,定睛看去,驚訝的發現,攔住自己的竟然是那個開跑車的男孩子!
她恢復常態,撫了撫鬢角,然後朝凌銳嬌媚的一笑:“是我啊,有什麼事嗎?”
凌銳見她撫首弄姿的樣子,心裏不禁打了個寒顫,寒着臉說:“你想不想賺一筆錢?”
“噢?”朱美一聽就瞪大眼睛,興趣滿滿的問,“多少錢?”
喂,通常都會先問問是怎樣賺吧?
凌銳心裏嘀咕,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報出價錢:“三萬。”
“成交,我幹了!”朱美兩眼放光,不假思索的便點頭應允,然後才想起來問,“要怎麼賺?”
真是個沒大腦的女人,跟顧家明那個惡棍倒真是絕配!
凌銳冷笑了一下,慢條斯理的說:“很簡單,我要你將顧家明掃地出門,永遠不再收容他。”
朱美一下子愣住了,茫然的看着他:“因為他的鞋砸了你的車?”
“這你不用管,只要告訴我你干不幹?”為了幫助對面的女人下決定,凌銳拿出一疊鈔票來晃了晃,“這是一萬五千塊定金,預付給你,等事後再付另外一半,怎麼樣?”
朱美低下頭,看上去像是在作抉擇。
凌銳對這次的計劃很有信心,他相信朱美一定會答應的。這些天,他已經暗中將朱美的底都摸透了。一個沒怎麼念過書的粗俗女人,生活又貧窮,三萬塊錢對她絕對有致命的吸引力。
而顧家明,他充其量也就值三萬塊。
見到大把大把的鈔票,朱美的表情立刻像貓見了魚似的,劈手搶過錢,一邊蘸着唾沫數着,一邊忙不迭的說:“沒問題沒問題,我回去就趕他們走!”
凌銳滿意的點點頭,轉身走開,拐過街角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看,見朱美仍在那裏數錢,臉上不禁露出蔑視的笑容。
將厚厚一疊錢裝進荷包,朱美破天荒的到市場裏買了五斤肥美的螃蟹,提回家去。家明晚上一進門,立刻聞到一股鮮甜的香味,口水差點沒留出來。
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吃螃蟹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小安從來沒有見過螃蟹這種東西,朱美特意留了一隻小的給他玩兒。小安嘻嘻哈哈的跟在螃蟹後面滿屋子的爬,開心得不得了。家明抱起兒子坐到沙發上,一隻手捏着螃蟹,嘴裏發出呼呼的怪聲,唬得小安一邊笑着一邊往他懷裏躲。
這時,朱美端着煮熟的螃蟹從廚房出來,笑着招呼他們:“快來吃吧,新鮮着呢。”
小安從爸爸的膝上爬下來跑到桌邊去,家明先把手裏的活螃蟹放到廚房的水池裏,然後也坐到飯桌旁。朱美遞給他一隻大的,感嘆着說:“哎,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吃過螃蟹了。”
家明很過意不去:“唉,這麼貴的東西,你也太客氣了,真是……”
朱美抿住嘴笑:“哎呀呀,又不是我的錢,怕什麼!”
“那是誰的錢?”家明不禁奇怪。
“呃……”朱美停頓了一下,笑嘻嘻的說,“在路上撿的,有一萬五千塊呢,好運啊!”
“哇,真有你的!”家明的臉上也露出驚喜的表情,問心無愧的掰開螃蟹殼,自己一口兒子一口,大快朵頤。
這麼多年來,他早就把“拾金不昧”這一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拋到九霄雲外去,每天出門前都會祈禱路上可以撿到錢包。
人窮,志就短啊。
就這樣,他們三人着實好吃好喝了一陣子。可他們日子過得舒坦,卻急壞了另外一個人。
凌銳左等右等,也不見朱美有所動作。
一個星期過去,他終於按捺不住,找到朱美,氣急敗壞的質問道:“你究竟打算什麼時候趕顧家明走?!”
朱美瞪大眼睛,作出一副不解的模樣:“我為什麼要趕他走啊?”
“你拿了我的錢,答應我會趕他走的!”凌銳幾乎快吼起來。
“哎喲喲,你說我拿了你的錢?有什麼證據啊?”朱美眼一翻,概不承認。
“你--”凌銳被她氣的發瘋,努力剋制着自己不要揮出拳頭去。
他不想打女人,就算是一個無賴女人。
“小少爺,我看你是武俠片看太多了吧?”朱美看着他的模樣,笑得花枝亂顫,走上前幾步,伸手撫了一下對方漂亮的面孔,說,“快回家去吧,外面的壞人可比你想像的壞多了,呵呵呵呵呵呵……”
凌銳像一根木頭似的戳在那兒,看着朱美一扭一扭的揚長而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竟然被這個女人給耍了?!
他實在氣不過,劈聲朝朱美喊:“我給你十萬塊,你干不幹?”
“不幹。”朱美回眸一笑,簡簡單單的說了兩個字,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凌銳的自尊心受到重創,自覺顏面掃地,耳邊全是想像中那對狗男女刺耳的嘲笑聲。
自從失業之後,家明每天仍然按照以前上班的作息早出晚歸,只不過是忙着到處求職。他一直瞞着朱美,希望能夠儘快找到一份工作,可是現在二個月過去了,仍然沒有進展。
一直厚着臉皮在朱美那裏白吃白喝,雖然朱美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可他自己心裏過意不去。朱美很不容易,每月薪水少的可憐,積蓄也不多,就算前幾個月揀了一大筆錢,可終歸是人家自己揀的,憑什麼要給別人花呢?
最主要的,他感覺到最近朱美也怪怪的,時常看着自己若有所思,有好幾次都欲言又止的樣子。
或許朱美已經察覺到他失業的事了吧?與其被人戳穿,還不如自己承認了的好?
相信以朱美的為人,斷不會雪上加霜,趕他們父子走的。等他一找到工作,一定慢慢把錢還給她。
想到這裏,家明遂放下那一點點奇怪的自尊,踱到廚房門口,輕輕咳了一聲。正在炒菜的朱美聽到聲響,回過頭來對家明說:“快把碗筷拿出去,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噢,好好……”家明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答應了一聲,拿着三個碗和一把筷子無功而返。
飯桌上,家明幾欲開口,可朱美都在忙着喂小安,完全顧不上理他。悶聲吃完晚飯,才將桌子收拾下去,小安又開始鬧起來,一邊尖叫一邊滿屋瘋跑。好不容易從床底下把他揪出來,這個小冤家又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歪歪斜斜的就要躺倒。朱美忙指揮着家明鋪好沙發里的小床,抱小安進去,自己坐到一旁哼著兒歌哄孩子睡覺。
家明在邊上看着,忽然覺得自己很無恥。他早就明白朱美對他的心意,說的不好聽一點兒,他是一直在利用朱美,畢竟一個男人帶孩子太難了。
此時朱美眼中流露出的對孩子的關愛,如畫冊中的聖母般溫暖。
他不禁想,為了小安,不如乾脆和這個善良的女人湊合在一起算了,多少家庭並沒有愛情,不也安安穩穩的過一生?
想通了,愛情無非是一種奢侈品,凌嵐已經走了,這輩子他大概不會再愛了吧,跟誰不是過呢……
這樣想着,家明有了另外一種打算。十年來他不斷的向生活妥協,現在終於要將自己僅剩的感情也妥協出去。
打定主意,他嚅嚅的開口:“朱美……”
“噓……”朱美食指在嘴邊比劃了一下,指了指廚房。
家明會意,跟着她過去,才剛要開口,卻聽見朱美說:“顧大哥,我……要結婚了……”
“呃?”家明有點反應不過來。
朱美見他愕然的表情,目光移向別處,淡淡的說:“前一陣子的事,我的一個好姐妹幫我介紹的。”
“是……什麼樣的人?”家明此刻覺得頭有些昏昏的。
“一個外省人,開一家小百貨店,四十多歲,人很老實,老婆前年死了,有兩個孩子。”
“有自己的生意……還不錯……”
“是啊,還不錯,人也不錯,對我很好。”朱美自嘲的笑了一下,“能有個歸宿最好,一個女人討生活太苦了。”
“那要恭喜你啊。”家明覺得心裏澀澀的,勉強笑問,“打算什麼時候辦喜事?”
“還搞什麼儀式啊,無非是一張紙,他希望可以儘快辦手續。”朱美低下頭,“所以這間房子……我到月底就不會再租了……”
“明白了,我會儘快找房子搬的。”家明瞭然的點點頭,轉身要走,卻被朱美叫住。
她揚着臉,眼睛裏有一絲期待:“顧大哥,你覺得我……應該這樣決定嗎?”
家明深深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此時他說出剛才盤算好的話,這個女人會放棄一切嫁給他。
這個天真而可愛的女人!
可是他不能,他知道自己無法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也無法給她愛情。那些自私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他希望朱美能夠幸福。
“如果他對你好,那就不要猶豫。”家明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跟愛你的人一起生活才會快樂。”
朱美的眼睛暗淡下來,輕輕的說:“我猜你的妻子一定很快樂。”
“不……”家明落寞的笑着,“我還沒有來得及使她快樂……”
過了一周,家明帶着小安從朱美家搬走,臨走時朱美塞給他七千塊錢,將凌銳如何跟她交易的事告訴了他,又說:“顧大哥,這錢是因你而來的,現在剩下的這些你拿着吧。”
家明確實要錢用,並沒推辭就揣進兜里。
看來那個小鬼是跟他卯上了?可惜他太年輕,初出茅廬的小子哪斗得過老江湖!想當初他也是吃了不少虧,受了不少騙才算在這個社會裏苟活下來的。
就算交學費好了,反正凌家有的是錢。
家明問心無愧的用這些錢付了房租的定金,住處算是搞定了,可工作一直沒着落,只好到處打打零工,眼看就要坐吃山空。
他很着急,頭上又添了幾根白髮,才三十歲的人。
凌銳從飛機場出來,將行李交給來接他的司機老張,自己開車先走。
這三個月,他被叔叔強迫送到英國去“補習英文”。他正全副精力放在顧家明身上,本不想在這個關頭離開,可凌世鈞揮着他上次英文期中考的卷子大吼:“凌銳!你看看你的成績!大是全英文授課,就算我動用凌氏的影響力把你弄進去,你能念下來嗎?!這樣下去,你將來怎麼執掌凌氏的產業?!”
凌銳撇撇嘴:“我對經商沒興趣。”
“好,就算如此!”凌世鈞氣得額上青筋直跳,“你父親也是大畢業的,你要進去丟他的臉嗎?”
說到父親,凌銳也沒詞了,只好聽從安排去英國。
三個月一過,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回來,生怕顧家明從此又不知所蹤。
車子從機場路進入市區,凌銳先去那所公寓,得知顧家明和朱美都已經搬走,不禁扼腕。他漫無目的的在路上兜着圈,街邊人群熙攘,無數陌生的臉孔匆匆而過。
這一次讓顧家明逃走,不知何時才能再抓到他……
凌銳想着,心煩意亂的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盤。
經過一間醫院的時候,他突然被路邊上的一個人吸引住了目光。一個男人,懷裏抱着個孩子,正急匆匆的奔進急診大廳。
那背影,像極了顧家明!
凌銳一腳踩下剎車,將車子丟在路邊,緊追着那個人跑進醫院裏。
在挂號處,他確認了那人確實是顧家明。
凌銳看着顧家明抱孩子進了診室,過了一會兒,再抱着孩子急匆匆的跑出來。在交費處,出現了故障。
家明翻出兜里所有的錢,連硬幣在內全都交出去,出納小姐數都沒數,只掃了一眼,便皺着眉說:“不夠!”
顧家明心知肚明,賠笑臉懇求:“我……出門時拿錯了錢包……能不能先做檢查,之後一定補交……”
出納小姐看了看他破爛的穿着和亂七八糟的頭髮,毫不遲疑的說:“不行,這是醫院的規定。”
家明求了半天沒有作用,只好走開。
凌銳見他站在大廳中間,無助的向左右張望着,身形消瘦而憔悴。
接着,他躑躅的走到一個陌生人面前,說了幾句話,那人搖了搖頭,走到一旁去。他於是又去找其他的人。
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是凌銳知道他是在借錢。
家明抱着小安,一個人一個人的問,可是沒人願意借給他。
各種檢查再加藥費,是筆不小的數目,誰會借錢給窮光蛋呢?
最後,他跌坐在長椅上,彎着腰,臉貼在兒子發燙的小小身體上,眼淚無聲的流下來。
凌嵐凌嵐,你快顯顯靈,救救你的孩子吧!
正在祈禱中,他發覺有個人停在了面前,才剛抬起頭,就看見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再往上看,是凌嵐的臉。
“凌嵐!你真的顯靈了?!”他激動的握住那隻拿錢的手。
“你到底要我說幾次?”凌銳抽出手,冷冷的說,“不許喊我姐姐的名字!”
“你是凌銳?!”家明這才認出來。
凌銳晃晃手裏的錢:“想要嗎?”
“要要要!”家明忙伸手去拿。
“慢着!”凌銳縮回手,“你先寫個借條給我。”
他牢牢記住上次朱美的教訓。
家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別忘了,小安也是你姐姐的孩子!”
“你不寫就算了。”凌銳面無表情的說,就要把錢重新揣回口袋。
家明忙攔住他:“好好好,我寫我寫。”
說著,他將小安小心翼翼的放在旁邊的椅子上,跑去跟值班護士借紙和筆。
凌銳這才有機會低頭細看這個孩子。
小安迷迷糊糊的緊閉着眼,臉蛋通紅通紅。
之前遠遠看着不覺得怎樣,甚至有些厭惡這個“顧家明的小孩”。可現在這樣近的距離,他卻深深的愛上這個孩子。
是姐姐的小孩……
凌銳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張酷似凌嵐的小臉,卻被他的體溫燙的心裏一緊。
“喏,借條給你。”家明將寫好的紙遞給他。
凌銳仔細看了兩遍,覺得沒有問題,才放進口袋裏,把錢交給家明。
家明急急忙忙交了費,抱着小安跑去作透視,又拿了拍好的片子回去找急診大夫,汗水濕透了他的襯衫。
凌銳擔心小安的病,一直跟着他們滿醫院轉。
醫生看了看片子,有些責備的問:“怎麼這麼晚才來看?已經轉成肺炎了。”
家明懊惱的說:“我回家太晚,以為他睡著了,就沒有特別在意,今早才發現不對……”
“是怎麼發燒的?”
“好像是我不在家的時候,他自己扭開冷水管玩……”
一直在旁聽着的凌銳現是皺眉,現在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揪住家明的衣領,怒氣沖沖的大吼:“你這個笨蛋,怎麼連個小孩子都照顧不好?!”
家明脖子被勒的翻個白眼,火氣也上來了:“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自己養個孩子來看看!”
“你是自作自受!”凌銳一拳狠狠打過去。
家明慘叫一聲,眼眶頓時烏青。凌銳不解氣,又逼上去。
醫生眼看自己眼前要出人命,忙攔住他:“打什麼打什麼,孩子的病要緊。”
凌銳這才作罷,狠狠瞪了從地上爬起來的家明一眼。
醫生好奇的問:“你們倆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
“他是我小舅子……”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聽到家明的回答,凌銳又欲動手。
“哎哎哎,這是你們的家事,別在醫院理論。”醫生趕緊勸架,“孩子要住院觀察,你們快去繳費辦手續吧。”
凌銳每天都到醫院來,他很快發現小安的智力缺陷,但他並沒因此而厭嫌這個孩子。
他將這歸咎於顧家明的“惡劣基因”。
小安也怪,在凌銳面前總是一副很乖巧的模樣,恨得家明牙根痒痒,心裏直罵這個欺軟怕硬的小兩面派。
三天後辦出院手續,小安耍賴不肯換下病號服,從床上滾到地上,鑽進床底下不肯出來。家明氣急了,把他連拖帶拽的拎出來,朝着小屁股就是啪啪兩下,小安哇的一聲號啕大哭。
“你還有理了?!”家明被哭聲震的腦仁之疼,手又抬起來。
其實這十年來,他對小安動手的次數屈指可數,他疼愛小安,捨不得打他。可這幾天,他眼看着原本跟自己相依為命的兒子,竟迅速跟凌銳黏糊起來,不禁妒性大發,覺得自己養了個小白眼狼。
誰料一巴掌還沒打下去,就被人用力扯住。
他扭頭一看,原來是凌銳。小安趁機翻起來,躲到凌銳的背後。
“你這個吃裏爬外的小畜牲!”家明看在眼裏,心裏一陣泛酸,撲過去抓他。
“你竟然敢打他?!”凌銳一邊護着小安,一手推開家明。
“你讓開,我管教自己的兒子,關你什麼事?!”家明說著又撲上來。
凌銳冷笑一聲:“管教?我打算向法庭起訴,取消你對小安的監護權呢!”
“你憑什麼!”家明猛然停住,瞪着他,“我是他老爸!”
“因為你根本沒有能力撫養這個孩子!你失業,沒有經濟能力,連最基本的生活都難以維持,而凌家卻能給小安最好的照顧,讓他受最好的教育!”凌銳看着對方的表情,很高興自己終於抓住了他的弱點,“我已經諮詢過律師,凌家勝訴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到那時候,不要說打他,你休想再見到他!”
家明聽他說完,像遭了天打雷劈,臉色慘白的沒有血色。
他相信,凌銳所說的沒有錯,如果真到法庭上,自己一點勝訴機會都沒有,他也明白,小安在凌家的生活,肯定要比跟着自己好上一千一萬倍。
可是,他不能沒有小安,這個孩子就是他的生命。
小安聽不懂凌銳的話,自顧自的躲在他身後,朝爸爸扮着鬼臉。家明愣愣的看著兒子,許久,才緩緩轉向凌銳。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但很堅決:“請你不要奪走小安,其他的,你想要怎樣都可以。”
“是么?”凌銳挑起秀氣的眉,漂亮的臉上浮出一種勝利的神色,“如果我要你作我的奴隸呢?”
“沒問題,全憑你喜歡。”家明答得眼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