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轉眼四年已逝,雖不致滄海桑田,卻也是物是人非了。

蘭家這些年發展極為迅速,號稱“江南第一大家”,主事者風清逸更以其超凡的魄力,過人的膽識使別人難望其項背。其俊逸的外表和非凡的身家,更讓不少名門千金芳心暗許。據說,他三年不曾笑,三年不曾怒;據說,他早已愛上仇家之女,不惜與恩人反目;據說,他為她揮金如土,只為博其一笑……

泰山。

重雲疊疊,在日出的剎那,似被賦予生命般。變得鮮活,靈動而輕盈。太陽躍出雲海,以王者的姿態接受眾生的瞻仰,傲視世間萬物。

“真美!”讚歎的是蘭沁。

“一個人欣賞美景,也不叫我一聲。”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你醒了!”蘭沁略微偏過頭,笑道:“我知你睡得香甜,就沒叫你了!”逆着光,蘭沁似披着炫爛的霞衣,如塵霧中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讓那人看得痴了。

似乎習慣了,蘭沁淡淡一笑,轉過身去,看着前方,出了會兒神,才輕輕地念道:“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想家了?”那人給蘭沁披上一件衣服,問道。

“如清,我們認識多久了?”

“三年!”

“三年?”蘭沁重複道,“那麼,我離家也有四年了!”四年啊,可以改變好多東西,包括感情。

“沒關係,不久你就可以回家了。”他安慰她。

“回家?”蘭沁又重複一遍,才道:“我離開時,正是早春季節,現今歸去,已經入秋。唉,正好錯過了西湖景緻最好的兩個季節!”

“不,沁兒!任何景緻,任何季節,不是它本身美麗,而是我們經歷過了,才是最美好的!”

“是了,倒是我在傷春悲秋,不如你看得透!”過了一會她又問道:“如清,大海是什麼樣子?”

“我先不說,到時你看了就知道了!”

“呵呵!”蘭沁展顏,沒看到那人眼中的黯然。

他叫林如清,與蘭沁相識於三年前。

他師傅蒙頂山人和青城掌門無機子道長是至交。無機子是個極愛清靜之人,師傅仙逝之後,如非必要,他極少登門拜訪。

那日因事需到青城,聽僮子說無機子和一忘年交在天師洞府奕棋品茶,讓他大為驚詫,忍不住到天師洞看個究竟。

到了洞府,只見如刀削般的峭壁下,鬚髮皆白的無機子正和一位玄衣少年相談甚歡。僮僕侍立一旁,身旁便是萬丈深淵,身後便是隱約有繁華之象的千年古木。山風徐來,吹得玄衣少年衣袂翻飛,自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神仙氣質。

見他到來,無機子當即介紹道:“這位是我半年前在幽州台認識的蘭沁公子,棋藝精湛絕倫,天下少有匹敵!”又對蘭沁說:“他便是蒙頂山人的弟子,林如清。”

“幸會幸會!”蘭沁大方地笑道,“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醫‘枯木’?”

“正是!”無機子“呵呵”笑道。

他本眼高於頂,先時聽僮子說孤僻自負的無機子竟有一個少年朋友,便極想看看是何方神聖,不料是這麼一個娘娘腔的瘦弱男子,就生了幾分鄙薄之心。卻又見他舉手投足間有一種慵懶瀟洒,並着一種柔媚婉約,不禁詫異世間是何種人能將這極端的兩種性情融合得天衣無縫。聽他說起自己的外號,俊臉一紅,揖首道:“都是江湖朋友隨意起的諢號,當不得真的!”完全不見往昔的瀟洒自如。

倒是無機子替他解了圍:“賢侄此次可是又獲了新茶?”

“啊?對!”他看着蘭沁不禁出了神,他對自己外貌頗有自信,見了蘭沁,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被無機子一問,才想起正事,“這季共采了約摸一兩,我留了些,這是給你老人家送來的!”

無機子對蘭沁解釋道:“這茶是蒙頂山上‘隱天洞’旁的一株千年老茶樹所結。你可別小看了這茶,全天下僅此一株,每次所獲也不足一兩。此樹汲了日精月華,又長在懸崖峭壁間,非常人所能及。要在清晨露珠未乾時採摘為宜,之後以內力烘乾。比之龍井的芳醉,碧螺春的清幽,它又是另一番沖淡柔和、清遠綿長。他那死鬼師傅在時,捨不得給我一點,他倒是有這個心,焙好后不忘送我一些,否則,你今天怕沒這個口福了!”

蘭沁笑笑,並不相信。無機子便命童兒煮水,另換了一套景德鎮的青玉瓷。林如清則從懷中取出一個玻璃瓶。

蘭沁見那玻璃瓶已屬海外珍貴之物,隔着瓶體見其珠圓玉潤,顆顆飽滿精緻,通體碧綠可喜,似散發著淡淡清香,心中暗嘆:好茶!遂要求親自煮茶。

蘭沁握壺的兩手纖細柔膩,引得林如清心念一動,再仔細看她喉間也並無突出之物。以問詢的目光看向無機子,引得無機子“哈哈”大笑,“不愧是‘蒙頂山人’的弟子!沁兒,終是瞞他不過!”

蘭沁微微一笑,手握茶壺輕點頭,心思全在茶上。林如清見那笑容只覺胸口一窒,心中狂喜異常。做好一切后,蘭沁才道:“我本不欲瞞人,只是行走方便!”

蘭沁一切落落大方,既無小女兒嬌柔造作之態,又無江湖女子粗野之氣,讓他的好感又加了一層,及至以後熟悉了,競心甘情願地隨她三山五嶽,盡覽名山大川。他也曾表露心意,才知道她心有所屬,多次試探,蘭沁卻心意彌堅,遂把一顆心漸漸冷了下來。最後他提議結為異姓兄妹,蘭沁也不推辭。當下撮土為香,天地為證。他本以為二人可以過一些逍遙日子,誰知卻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蘭沁也陷入了沉思。她曾以為,她不會再回家的,可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她不得不回去面對他。

原來,林如清小時曾受人之恩。恩人竟是陸老虎的七姨太,就是若黛的母親。那日他二人本欲去敦煌,路過洛陽時,林如清堅持去看望她。蘭沁到了才知道是故地重遊,要走已然不行。更何況若黛母親的陪嫁丫環認出她來,那婦人拖着蘭沁央求將若黛還給她,林如清不想她們之前有何淵源,為求蘭沁脫身,只得暫且答允。

誰知陸家幾個兒子不知如何偷得四川唐門的鎮門之寶“日暮散”,欣喜若狂,想藉機橫行天下,苦於不知道“日暮散”的威力到底有多大,首先想到的便是拿若黛母親試毒。不料唐門中人尋上門來,打鬥中不知誰拋出“日暮散”,眼看若黛母親就要首當其衝,幸虧蘭沁護在她面前,承受了全部毒霧。

唐門人臨走前道:“若平常人,自無可奈何,但有‘枯木’,定能逢春!”林如清當即讓她服下了“風雨露”,卻依舊憂心忡忡。原來,“日暮散”號稱天下至毒,毒性至剛至強,而“風雨露”雖是它掩飾星,因其藥性至陰至柔,故而解毒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須得在七七四十九日後,才逐漸顯現功效。在此之後連續七天,中毒之人都會於半夜子時后忍受三個時辰的非人折磨,毒性才能全部根除。若是常人中了“日暮散”之毒,早就一命嗚呼,即使過了四十九天,也少有人能過那七天。所以天下人只知有“日暮散”,不知“風雨露”。

之後二人重新安頓好若黛母親,也沒了去敦煌的興緻,便由海路回到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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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樣,蘭府門房江左打着哈欠打開大門,見到一男一女拾階而上。那女子沖他一笑,“早啊,江大哥!”

“啊……啊……”未完的哈欠哽在喉嚨里,江左張大嘴,指着來人,似見了鬼一般不能言語。

“啊什麼啊,大清早的鬼叫什麼?”蘭山從裏面出來,也在見到來人後驚叫道:“啊?啊……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饒是他反麻快,一聲驚呼,傳遍了整個蘭府。

事隔四年,蘭府傭人基本是老樣子。他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掃地的、喂鳥的、洗衣的,有事沒事的,全跑向一個地方:乘風庭。代嬤嬤見到她顯些兒暈過去,小如更是抱着她哭得稀哩嘩啦,其餘眾人也都抹着眼淚。只有少數新來的躲在一邊好奇不已,不知這位從天而降的美麗女子和蘭府有什麼關係,一來就引起這麼大的震動。

風清逸起得很早,在湖邊練劍。初聞這個消息,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日也盼夜也盼,在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聽到蘭沁回來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將那個謊報軍情的人的嘴給堵上。直到看到如潮水般湧向前廳的傭人,他才敢相信,他沒有在做夢。

把劍一扔,也顧不上換衣服,拔腿就往前沖。他必須馬上、見到她,馬上!四年了,她終於肯回來了!這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想得惱了,想得心都痛了,恨不得捉住她狠狠地打一頓,叫她知道他有多苦、多怕。可現在,他滿心滿腔都是喜悅,好想擁着她,好填補懷中的清冷空虛。奇怪,平時一會功夫就能到的地方,今天怎麼變得那麼長,好像沒有盡頭似的,讓他恨不能長雙翅膀飛過去。

“沁兒!”急切的呼喚泄露了太多的心事,讓眾人以為自己的耳朵、眼睛出了問題。在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時,他遲疑下來。不敢相信!他依舊不敢相信蘭沁真的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為了證明不是幻覺,他顫抖着手想去觸摸面前的人兒,生怕一不小心她就煙飛雲散了。

“大哥!”本以為事隔四年,她可以坦然去面對他了,可心中那份悸動,讓她明白,她沒有忘記過他,從來沒有!所能做到的,就是讓自己盡量地放輕鬆,不讓情緒寫在臉上。逸,我回來了!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那聲“大哥”似一記重拳,狠狠地擊在他的心上,也讓他清醒過來。是的,她回來了!可她是沁兒嗎?怎麼和以前不一樣了?哦,對了,他的沁兒長高了,也更美了,還有哪一些呢?風清逸突然慌張起來。這幾年,她是怎麼過的?“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太多的疑問、太多的牽挂、太多的喜悅,都化作一句喑啞的問候。你還在恨我么?為什麼還叫我為“大哥”呢?

“我……很好!”眾目睽睽之下,蘭沁無法放任自己的情感。她本以為,他會藉機訓斥她一番,責問她為何不守婦道、離家出走,讓她在眾人面前無法下台,不料是這麼一問,似有不少的辛酸在裏面。逸,你是在擔心我么?她就知道,他只需對她好一點兒,就足以讓她放下所有的堅持與虛偽的面具。

“這位便是沁兒的大哥了?請受在下一拜!”林如清似沒看到二人眼中的情愫。

“你是誰?”冷冷的聲音中透了太多的戒備、敵意和……恐慌。

“在下林如清,是沁兒的結義兄長。呵呵,和你一樣!”

“誰和你一樣!再說,我也不是她的兄長!”風清逸覺得胸中有一口氣需要發泄。

“啊……”

不待林如清作答,蘭沁道:“大哥,如清是我義兄,也是我的客人,請你不要為難於他!”她不希望林如清卷進他們之間的是非恩怨中。

如清?風清逸胸中醋海翻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稍現的溫柔被冷漠所替代,不敢相信蘭沁和他翻臉是為了一個外人。你和他是怎麼在一起的?在他心中怒吼。

看到風清逸冷冽的目光,蘭沁以為自己仍是他的眼中釘,不由倍感失望,決定不再理他,轉頭對代嬤嬤道:“嬤嬤,我要回房,屋子還乾淨么?”

“乾淨乾淨,天天都打掃,就等你回來住呢!”代嬤嬤忙不迭地說。

“那好,我先回去了。煩勞你給我義兄收拾個住處!”說罷,也不看風清逸,獨自回到“鳴琴樓”。風清逸被她的態度氣得渾身發抖,真想抓回她來打一頓。見眾人均以驚奇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沉下臉來,輕輕一掃,就讓他們灰溜溜地回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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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絲毫未變的屋子,蘭沁忽地有種錯覺,似乎自己離開沒有四年,只是出去了一小會兒。看,那本《小山詞》還擱在案上,湘妃椅也在窗下放着,上面的錦墊和走時一模一樣,顏色和花樣都沒改變,金爐里的香正燃着,嗯,正是自己喜歡的“飄香砌”……不知是觸景生情,還是感念,她不由流下淚來。朦朧中,她看到當年未完的綉品還擱在那兒,那抹血跡雖說暗淡了,但那刺痛又出現在指尖心頭,提醒她逝去的流金歲月。也不多想,拈起一根針,繼續自己的工作。沒有一件事,她是半途而廢了的,即使隔了這麼久。

“呀,我的小姐,怎麼一回來就忙活起來呢?”小如端了盆熱水進來,嗔怪道。

“你呀,成天就愛念叨我,這麼多年也不見改變!”

蘭沁放下手中的活計,接過小如遞過來的熱氣騰騰的帕子,“對了,我義兄安排得怎麼樣了?”

“嬤嬤辦事你就放心了!”小如眨眨眼,又問:“小姐,你和那位林公子,是怎麼認識的?”

蘭沁笑笑,不說話。

“唉!”小如失望地說:“可憐主人痴心等待,誰知你卻移情別戀了!”

“主人?誰是主人?”

“當然是風少爺了!”小如一臉崇拜,“你不知道他這幾年功勞有多大,咱府里產業現在擴大了好多倍,誰都知道杭州蘭家是‘汀南第一大家’!”

主人?江南第一大家?幾年不回家,竟發生了這些事情,那又如何?名譽、金錢,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她早已看開了。管他是蘭家風家,他所做的一切是他的,與她無關!

“主人真是可憐,時常都要過來看看,常常一個人坐半天,還囑咐我們天天清掃,東西還不能亂動,要和你走時一樣!”

蘭沁心中一悸。他……他……這麼做是為何?再用報恩這個念頭來麻痹自己已說不過去,可是……她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不能給自己希望,她在心底對自己說。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小如叫道,怎麼過了幾年,她還是這樣子啊!真的沒變嗎?小如摸着自己綰起的雲鬢笑着想。

“小如,你那位對你還好吧!”蘭沁注意到她幸福的笑容。

“好!”小如一下反應過來,一跺腳,惱羞地道:“呀,小姐最壞了!”

“什麼好呀壞的,我可什麼都沒說啊!”蘭沁一臉無辜。

“你……我……唉呀,不和你說了!”小如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紅着臉出去,留下滿臉笑意的蘭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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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候,蘭沁和林如清像是約好似的,雙雙出現在飯廳里。

風清逸渾然不覺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劍眉擰得都快打結了。倒是若黛跳下椅子,開心地拉着蘭沁的手道:“沁姐姐,你終於回來了!你不知道,我多盼着你回來!都怪我愛睡懶覺,不然一早就可以看到你了。逸哥哥又不准我來看你,說怕打擾到你休息……”

幾年不見,若黛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若黛,回來坐好,開飯了!”怕她再說下去,風清逸急忙開口阻止,忍不住又看了蘭沁一眼,見她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地牽着若黛的手入座,卻隔着他,擺明了保持距離,心中自是憤恨難平。幸虧他在商場歷練多年,沒有把桌子掀了

“你便是若黛?”坐在蘭沁旁邊,林如清笑着問道。

“對呀!你是誰呢?”

“我叫林如清,是帶你走的!”

“不行!”

“為什麼?”

風清逸和若黛同時開口,讓原本還有些正常的氣氛變得稍顯尷尬。

“這是怎麼一回事?”風清逸看向蘭沁,希望從她那兒得到答案,但他更想知道的是她回來的目的,是為他,還是……若黛?

“這事吃了飯再說!”蘭沁面不改色,心情卻降到了極點。她忘了,他們之間還有一個若黛啊!

“咦,敢情這道菜便是‘明月生春’?”林如清適時地打破沉默。

“正是!”蘭沁含笑點頭。“明月生春”其實是一道開胃小菜,就是將豆腐以花生汁來煮。做工極為講究,單是火候就極難把握。火候不到,豆腐不熟;火候過了,豆腐又老了。

“來,給你!”林如清舀了一勺放在蘭沁碗裏,道:“你前幾日便念叨着,這下可償了心愿了!”

“謝謝!”蘭沁微微一笑,感激他的體貼,幾天前隨口一句話,讓他現在都還記得。

風清逸握着筷子的手在微微發抖,看着蘭沁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恨不能掐着她的脖子不讓她咽下去。你們今天是這個樣子,那麼昨天呢?前天呢?他突然很想知道,蘭沁這幾年是怎麼過的。

“如清哥哥,你和沁姐姐是怎麼認識的呢?”若黛掩不住好奇,“是在什麼時候認識的呢?”

“我們在三年前就認識了,至於怎麼認識的,自然是有緣了!”林如清有問必答,顯得十分溫和。

三年前?那時我發瘋般地四處找你,你竟和這個男人一起風花雪月,鳳眼裏射出強烈的恨意。

蘭沁抬頭碰觸到他的目光,不禁打了個哆嗦。他……

他,這是怎麼了,就像想殺人一般?這個目光她見到過,當年他看陸老虎就是這個樣子。

風清逸發覺這頓飯他吃不下去了。

“你們這三年一直在一起嗎?”見林如清點點頭,若黛又問:“你是不是喜歡沁姐姐呀?你們好般配哦!”

“若黛!”蘭沁急忙阻止。這妮子還是這麼口無遮攔,看了林如清一眼,無奈地笑笑。這些看在風清逸眼裏,就成了郎有情妹有意的濃情蜜意,只覺胸中有團熊熊怒火,燒得正旺。

“為什麼呢?”林如清眉開眼笑。

“因為,你看沁姐姐的目光很是溫柔,而且……”

“寢莫言、食莫語!”半天不曾開口的風清逸一說話就讓大家沉寂下來。

過了一會兒,林如清試探地伸出筷子去夾菜,保聽“砰”的一聲,碗呀盤呀都跳了起來,湯水濺了一桌,把眾人震得呆若木雞,面面相覷。風清逸深吸口氣,似要平靜自己的情緒,“關於若黛的事,我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答案!”不等眾人清醒過來,他已拂袖離去。

“三年了,你總算正常了!”若黛在自言自語。

“呵,呵呵!”林如清在偷笑,一臉奸計得逞的樣子。

只有蘭沁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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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逸心神不定地在屋內走來走去,不敢相信自己競如此地不受控制,大發脾氣,但他不後悔,岡為他心中有太多的怨氣、怒氣、鬱氣、悶氣,需要發泄。

眼前一亮,對面樓上燃起了熟悉的燭火,那是他的沁兒在那兒啊!心中一陣溫暖,方才的恨意全消失了,立在窗前,貪婪地看着對面樓上的人影兒。

“大哥!”一個不受歡迎的人不請自到,那聲“大哥”喊得有幾分誇張。

“你來做什麼?”俊臉冷得不見一絲熱氣。

“還不是為了若黛!我說,看在沁兒的面子上……”

“不準再叫‘沁兒’這兩個字!”

“不叫‘沁兒’我還能叫什麼?”

“哼哼,你可以試試!”風清逸一副你敢試試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的樣子。

“好嘛!”好漢不吃眼前虧,強龍難壓地頭蛇,林如清在心中自我安慰,“我們還是談談正事吧!”

“說!”只要不打沁兒主意,其他好說。

“我是受人之託來帶若黛走的。”

“說清楚!”

沒辦法.林如清只得將實情據實以告,卻隱去了蘭沁中毒一事。風清逸臉色越發青了,聽完猛然問道:“你是說,沁兒是因為若黛才會回米的?”

“對呀,不然我們還準備去一趟西域呢!”林如清絲毫不察有人頭頂已在冒煙了,還不怕死地煽風點火。

一個不察,被人凌空提起,扔了出去。好在他武功卓絕,應變得快,才沒挨個四腳朝天,不過情形也沒到哪兒去。呼!氣死他了!他是誰?神醫“枯木”!江湖上人人巴結的神醫“枯木”,現今被那傢伙像扔布袋一樣地扔出來,傳出去,以後怎麼行走江湖?不由恨恨地道:“難懌沁兒不喜歡你,你根本就是一個陰陽怪氣的大怪物!”說完,轉身便逃,誰叫他技不如人,晚一步,小命不保矣!

風清逸本欲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卻因那句話愣在原地,沁兒不喜歡他?沁兒不喜歡他?不,喜不喜歡他,由沁兒說了算!他要親自去問她,得小到笞案誓小罷休!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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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退小如,蘭沁正欲休息,發現有扇窗沒關牢,風吹就響,便趿上鞋去關。剛到窗前,就被外面一個黑影嚇了一大跳。

“大……大哥?”定下神,蘭沁奇怪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有事?”見他不語,蘭沁又問。時已入秋,她又穿得極少,有些耐不住薄涼,身子微微發抖。

“……”風清逸嘴唇動了動,依舊什麼都沒說,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見她畏寒的樣子,好想擁她入懷,卻什麼也不敢做。下一刻,已凌空飛起,像來時那麼突然地離開了,留下蘭沁怔怔立在那兒,不知他又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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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逸惱恨自己的膽怯與懦弱。他本鐵了心要問個所以然來的,在看到她之後什麼也問不出El。四年了,所發生的事情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他怕他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沁兒,若不是若黛,你到底要我等多久,一輩子嗎?他悲哀地發現,他與蘭沁這些年,竟是一片空白。

“不!”風清逸痛苦地低喊出聲。他不要這樣的結果,就像埋下一粒種子,千辛萬苦地等它開花結果,可等到果實成熟時,卻被人摘走了一般地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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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清是個小氣的人,被風清逸教訓后哪咽得下這口氣,處處擺明了與風清逸對着干。不過他很聰明,只是在言語上刺激風清逸,而且一定是有蘭沁在場的時候。這更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風清逸更是恨不能將林如清大卸八塊,方消心頭之氣。

這日,是個難得的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可能每次都全身而退,讓林如清起了輕敵之心,獨自一人去了“攬月居”。

“呵,風兄好興緻,一個人在此下棋呀?”

“哼!”看也不看他一眼,風清逸把注意力放回棋盤。這個沒出息的小白臉,天天膩在沁兒身邊,真不知沁兒是怎麼交上這種人的。他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不過,總有一天,他要好好收拾這個小人。糟了,怎麼走了一招下下棋,一招走錯,滿盤皆輸,風清逸陷入沉思。

“咦,風兄,你怎麼把自己給堵死了?”林如清幸災樂禍地說。

不帶任何錶情地看了他一眼,風清逸準備起身,做一件連日來沒機會做的事:揍這小人!

“喏,這樣!”似沒感覺到危機,林如清白東南角放下一子,局勢頓然豁然開朗,“退一步真是海闊天空哪!”他很佩眼自己,把一盤棋救活了。

“你什麼意思?”瞄一眼棋盤,風清逸暫時停止自己的動作。不過旁觀者清而已!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告訴風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已。”

“不可兼得?”風清逸輕柔地笑道,“你似乎知道或者在暗喻什麼?”

“沒……沒什麼!”林如清頭皮一陣發麻,沒有“擋箭牌”,他可不敢放肆,那人怎麼還一副想殺了他的樣子,“我是說若黛……若黛……”

“誰是魚,誰又是熊掌?”鳳眼笑得十分嫵媚。

“我……我隨口說說!”他有點恨自己,像個白痴一樣語無倫次。

“你不是要帶若黛走嗎?”風清逸突然問。

“啊?對!”

“我不能決定,你去問她?”

“什麼?”林如清沒想到事情這麼好辦。

“沒什麼!你今天很幸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風清逸正色道,“不過,最好是過了中秋,畢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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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蘭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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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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