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傍晚時分,白天熱鬧滾滾、充斥着喧囂聲的廣場,便成了鎮民們聚會的場所,而今年慶典活動晚宴的主辦權,是歸給了在地方上財勢雄厚的沈家。
今晚的沈家興顯得格外精神奕奕,整個人也似乎年輕了許多,身為今年晚宴主辦人的他,不能免俗的將這場宴會活動,視為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
沈荷影靜靜的佇立在會場一角,看着會場中的人來人往,一種亟欲逃離這裏的想法,讓她胃口盡失。
「荷影,你在想些什麼?」不知何時徐子軒已經悄然靠近了她,笑着對她說:「你盤子裏的食物少得可憐。」
沈荷影失笑的看着他那白凈斯文的臉龐,「我不餓,而且這幾天天氣還是很熱,更讓我失去胃口。」
「你這樣子怎麼行?你今晚可要多儲存點體力,因為我要給你一個大驚喜。」
「什麼樣的驚喜?」徐子軒那副興緻勃勃的表情,弄得她更是一頭霧水。
「等一下妳就知道了。」他的眼底笑意熠熠,寫滿了喜悅和期待。
沈荷影又和徐子軒聊了一會兒,向來敏感的她發現四周突然嘈雜了起來,原來是夏致遠已經來到了會場。
看來他的確在鎮上造成不小的騷動,尤其是斥資買下絕塵山莊雄厚的財富,已經讓鎮上許多未婚女子懷有幢憬。
只是,教沈荷影又憂又懼的是--當夏致遠那灼熱的雙眼凝睇着她時,為何她總能在胸口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
夏致遠在進入會場不到十分鐘,某些積極的未婚女孩便主動迎了上去,看來她們也深受這個外來的神秘客吸引。
整個晚上,沈荷影思緒都昏昏沉沉的,直到沈家興上台致詞時,另一個數她措手不及的訊息穿過了她的耳膜和神經。
「今天除了感謝各位鄉親父老們一起共襄盛舉之外,我們沈家還有個消息要宣佈,請各位一起分享我們的喜悅。」
今晚的沈家興顯得興緻高昂,紅光滿面,他以着肯定的語氣說出今晚的天大「驚喜」--
「就是今晚也是我的女兒沈荷影,和徐家次子徐子軒的訂婚之夜。前陣子,子軒已經向荷影求婚成功,他決定選在今晚為荷影戴上婚戒。」
沈荷影在乍聞這番話后,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始料未及所請的「驚喜」,竟是這種教她措手不及的局面,她震愕得幾乎快要忘卻呼吸。
老天!她讓自己置身在怎樣的陷阱里?!
笑容滿面的徐子軒立刻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帶領着她往站台走去;而早已亂了頭緒的沈荷影,只能任由着徐子軒將她帶領到站台中央。
當沈荷影看到台下眾人們臉上那份喜悅的表情時,她不禁退縮了,她茫然的視線四處游移,卻對上了夏致遠那對變得深沉的雙眼--
他的眼神讓沈荷影的心倏然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她還來不及細細推究這種異樣的情愫時,在暈暗的燈光下更顯奪目的精美婚戒就映入她的眼帘。
徐子軒溫柔的牽起她的右手,眼底凈是足以融化人的柔情蜜意。
「荷影,不知道這樣的求婚方式會不會嚇到你?我刻意等到慶典這天向你正式求婚,我衷心的期望你能接受我的求婚,也收下這枚我精心挑選的婚戒,好嗎?」
沈荷影緊抿着唇,不發一言,面對這種尷尬的情境,她實在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
尤其當她凝望着徐子軒那充滿喜悅的臉龐時,沈荷影更是狠不下心來拒絕他。
於是,她默靜無言的讓徐子軒拉起她的右手,戴上婚戒。
在徐子軒為她順利戴上婚戒后,台下的鎮民立刻爆起了一陣如雷的掌聲,恭賀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此刻的沈荷影就像個沒有自己意志的泥娃娃般,無意識的直視着手指上多出來的那道森冷光芒,強烈的感覺到自己的心,也變得和手指上那顆小鑽戒一樣堅硬鋒利。
她深吸口氣,微微抬起雙眸,卻不期然的夏致遠相遇了。
他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改變,只不過變得更加陰驚,似乎隱忍着什麼難耐的情緒。
沈荷影迅速的調回自己的視線,她知道他們之間始終有股激流回蕩。
這一刻,沈荷影突然有種想要逃離這裏的衝動,一如她想躲開自己的心。
但,手指上的訂婚戒指卻殘酷無情的提醒着她,再也不能回頭了。
*****
月色明澈,廣場旁的一座小型噴水池映照出夜晚美麗的景緻。
沈荷影趁着屋內慶賀活動達到最高潮,鎮民們酒酣耳熱之際,偷溜出來。
她異常緘默的坐在小噴泉旁的長椅上,細細回想起她回到這個小鎮后所發生的一切,她發現這個小鎮彷彿真的有什麼魔力般,將她推入了另一段截然不同的生活。
只是--這個小鎮帶給她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是一種對遊子回歸懷抱的祝福,還是一個要摧毀她新生的惡咒?
「看來剛才那場荒謬可笑的訂婚典禮,也讓你感到索然無味?」她背後冷不防的響起了一陣再熟悉不過的男性嗓音。
沈荷影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逐漸加速的心跳,她緩緩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轉過身子面對着表情深沉難懂的夏致遠。
月光下的她顯得格外柔美動人。
「如果你是想來嘲弄我的,那麼你可以省省力氣,早點回到絕塵山莊去,繼續你那醉生夢死的生涯。」語畢,她立刻轉過身子準備離去。
夏致遠一見她要離去,立刻跨步跟了上來。
「為什麼每次我一接近你,你總是會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動物?妳是想抗拒我?還是害怕你自己?」
沈荷影見他又邁開步伐跟上來,禁不住加快腳步往前走。
不知怎地,她只想遠遠的躲開這個男人,逃開那投注在她身上的炙熱視線。
猛然停下腳步,沈荷影發現她的四周,是幾座廢棄的農作物倉庫,她面對着夏致遠,一雙烏黑清亮的雙眸在夜空下更顯得熠熠發亮。
她深吸口氣后,語氣平淡、面無表情的說道:「夏先生,我不希望你再找任何借口來接近我,我的身上沒有你所謂的神秘感,更沒有什麼謎樣的過去,所以能不能請你停止好奇心,也停止對我的追尋和探究。」
夏致遠的反應只是將濃眉一挑,毫不諱言的回道:「我說過了,我只相信我的直覺,況且你壓根兒無法阻止我接近你。」
沈荷影的臉漲紅得像只煮熟了的蝦子,她又羞又怒之餘,忍不住脫口而出:「夏致遠,你真是我見過最傲慢無禮的惡棍,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放聲尖叫,你以為我真的像我表現出來的纖細柔弱--」
她話都還沒有說完,夏致遠以着最快的速度抓住她的手肘,在沈荷影還來不及意識到他想做什麼之前,她已經被夏致遠拖進一間緊鄰着他們的廢棄倉庫中。
沈荷影大驚失色,開始使出渾身的氣力要掙脫他的斷然獨行,但她的掙扎只換來他更粗暴的箝制。
夏致遠的腳狠狠的踢上了倉庫的木門,並用他健碩的男性身軀將她柔軟誘人的身子強壓在門板上。
當夏致遠那對深邃、飽含慍怒的炙熱雙眼緊盯着她時,沈荷影強烈的感覺到自己逐漸僨張的血脈、狂亂的心跳,太過親昵的身體接觸,帶來了一股如電流般強烈的激流。
沈荷影從沒有和異性這麼親密的接觸過,她可以感覺到夏致遠灼熱的鼻息、頎長的男性身材,還有蟄伏於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熱情!
所有的一切都像個毫不真實的魔咒,她無力閃躲卻又深陷其中,更不可思議的是,她還感到一種深深的迷戀!
想到這,她不禁更用力的想要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沒想到夏致遠的身子更貼近她了,他的熱氣吹在她的頸側、耳際。
「怎麼?又想逃開我?既然你都認定我是個成天只會遊手好閒的浪蕩子,我若不做些惡棍流氓會做的事,豈不是教你大失所望?」
「你--」沈荷影揚起粉拳想要更使勁的推開他時,夏致遠眼明手快的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後,以着挑釁和挑逗的眼神俯下首,攫獲了她的雙唇。
沈荷影仿若被他剝奪了最後一縷呼吸,腦子早已空白一片,她只能強烈得察覺到漸趨火熱化的情愫和複雜深沉的慾望。
夏致遠情不自禁的反覆吸吮着她那紅潤誘人的嘴唇,原本緊握住她腰肢的雙手也放鬆了力道,轉變為輕柔的來回撫觸。
他明顯的感受沈荷影的鬆懈和投入,他用舌尖輕輕的撬開她的雙唇,隨即長驅直入她口中,一逞長久以來想一親芳澤的想望。
沈荷影暈眩而狂亂的緊抓着他的肩頭,夏致遠的吻不但不教她感到嫌惡,還有股教人迷醉其中的魔力。
「你嘗起來就跟你的人一樣甜美。」夏致遠的雙唇游移至她的頸項,存她耳畔輕聲呢噥着。
這些軟語儂言和不斷高漲的情潮,幾乎銷毀了她最後的理智,她緊緊抓在他肩頭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攀上他的頸項。
感官本能讓他們情不自禁地雙雙跌落到堆放一旁的沙包上,夏致遠再也按捺不住對她滿腔的渴望,他近乎饑渴地咬開她胸前的鈕扣,充滿渴望的吻游移至她雪嫩白晰的胸口,輕摩慢啃起來……
當夜裏的涼風襲上了她幾近裸露的胸口,頓時驚醒了她腦中僅存的理智,沈荷影整個人仿若受到極大的震驚,她狠狠的推開了夏致遠,既羞憤又狼狽的坐起身子。
夏致遠眼底仍燃放着激情未釋的狼狽光采,他錯愕不已的望着她,不明白她為什麼在這種激情時刻里倏然煞車喊停?
她的長發像道傾泄而下的瀑布,遮住了她大半的臉,纖弱的雙肩微微顫動着,清亮的淚水像條潺潺的流水,佈滿她毫無血色的小臉。
一股心折痛憐的情緒揪住了夏致遠的心,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去撩撥她的長發,好看清她的模樣--
「不要碰我!」沈荷影抓着衣物直往後退,「離我遠一點!」
夏致遠的臉色更加陰沉難看了,「你有必要擺出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我記得你剛才的反應完全不是這樣。」
沈荷影羞愧交加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臉上凈是難堪,「請你以後不要再接近我了,我不希望再發生剛剛那種事。」
「為什麼?因為禮教和道德感不允許你這麼做?還是你的情感命令你必須逃避我?」夏致遠伸出手撫摸她光潔的髮絲,語音嘎啞的對她說道:
「你對我不是全然沒有感覺,對不對?」夏致遠沙啞的嗓音隱藏了太多深沉的感情,「告訴我,你根本不愛徐子軒。」
「夠了,夏致遠!」沈荷影整顆心難受的好似被掏空了般,「你何苦總要活在這種自欺欺人的假象里?我對你什麼感覺都沒有,你不要忘了,我才剛和徐子軒舉行過訂婚典禮,我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無論如何,過完年後我都會嫁給他!」
「那麼你為什麼不敢看着我?」夏致遠的臉龐愈來愈靠近她,他炯炯有神的雙眸似乎可以望穿她的隱密心事。「我要你看着我,然後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申一遍。」
沈荷影的胸口被他這幾句話狠狠撞擊着,她心虛而無助的抬起臉來,烏黑清亮的雙眸寫滿了太多痛楚和悲哀。
他們就這樣靜默無言的凝視着彼此,一股強炙而親昵的情愫在他們之間不斷激蕩。
就當沈荷影幾乎快受不了這種低調而狂亂的氣氛,準備對夏致遠棄械投降時,倉庫附近的小巷內,卻傳來一聲聲呼喚着她名字的女性嗓音。
沈荷影心頭一凜。
是沈梅影的聲音,看來八成是她出來太久,她的父親派梅影出來尋找她了。
所有的理智都在此時重新涌回她的腦中,於是沈荷影推開了夏致遠,迅速從他身邊掠過,步出了這間廢棄的倉庫。
「荷影姊,妳跑到哪去了?訂婚儀式后你人就不見了,爸爸又差點要大發雷霆。」沈梅影急急忙忙的說道。
「對不起,我只不過是想出來透透氣,沒想到走着定着就忘了要回去。」於是在沈梅影的催促之下,她旋過身,離開了這個偏僻地帶。
然而,她卻始終感受到夏致遠那道灼熱犀銳的眼光正在注視着她。
不知怎地,沈荷影驀然感到一股近乎自虐般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