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果日報特派員,周六晚間獨家報導!
三年前與妻子離異的擎殷總裁殷天朗,日前被本報特派員發現,輿中法混血的模特兒夏慕兒來往甚密!兩人不僅一次相約共進晚餐,周末晚間,殷天朗更是與夏慕兒一同走出珠寶旗艦店,兩人狀似親昵,看來大喜之日相距不遠……“看到了嗎?”
“看到了,一整天新聞都在報呢!”
“我上次有看到夏慕兒本人,她腿超細超長!被她一勾,根本連魂都飛了!”
“Boss就是這樣被勾走了嗎?”
“嘿嘿,肯定是的啦!”
該死的!可不可以稍微遠離這個話題一下啊?
陽希晴從餐廳懊惱的回到座位上,一屁股坐下,才打開網頁,新聞首頁又是這個消息。
殷天朗要她幫忙挑一個相親對象那天,她反覆看來看去,都覺得那些女人沒什麼特色,就算自我介紹一圈也記不住有哪些人。
最後,她眼尖的看到一個另類人物。
那女人把頭髮剪得極短,皮膚晒成焦糖色,穿着皺巴巴的襯衫,在那群名嬡之中特別顯眼,尤其那雙叛逆的眼睛還真是合她口味,把這樣的人介紹給殷天朗會非常安全!
她原本非常期待隔天,他會氣急敗壞的過來詢問她為什麼介紹了一個不男不女的人給他,沒想到殷天朗什麼也沒說,如往常一樣向她打招呼,走進辦公室。
“請問Boss,您對昨夜還滿意嗎?”在幫他泡咖啡時,她酸溜溜的問了一句。
他哼笑一聲。“你的眼光可真獨特。”
話題結束。
他不講了,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很在意,非常在意,在意到上網去查了“夏慕兒”三個字,這才發現,人家在台灣不有名,卻是享譽國際的混血名模!
為什麼這麼漂亮的人,會放那麼丑的照片當相親照啊?雜誌網路上隨便選一張都比那張照片正上一百萬倍!她想起剛才殷天朗那一瞬間的眼神,還說她眼光獨特……我……她的陰天什麼時候放晴了?居然吸引了那樣的混血大美女,現在還一起去逛珠寶店?
午休時殷天雲找她到外面吃午餐,二話不說就問她是不是介紹了個模特兒給她哥,她悲慘的點點頭。
殷天雲眯起眼。“你可真有眼光。”誰不挑,卻偏偏挑上那個女人……現在是怎樣啦!大家都覺得他們速配就是了?
真不愧是殷天雲,一下子就看出她的心事。“你喜歡我哥哥是不是?”
她苦着臉點頭。
“那就把他搶過來啊!”
“怎麼搶?”
“我怎麼知道?”她攤手。“我對男人沒轍。”
陽希晴哀嚎。“對方是混血模特兒耶!”
突然,她靠近她,伸出手摸摸陽希晴漸漸留長的頭髮。“別忘了你最大的魅力。”
“什麼魅力?”
殷天雲笑開。“你是陽“吸晴”不是嗎?連孟權那個小石頭你都撬得開,我想,我哥那個大石頭,你也會有辦法的。”
“……他們父子是孫悟空嗎?”
“……”殷天雲白了她一眼。
什麼跟什麼啊!有說等於沒說!
她是陽希晴又怎樣?和殷天朗親近的是“陽希堯”啊!而殷天朗那傢伙,已經有兩個禮拜沒打電話給“陽希堯”了!沒有聖旨,她要拿什麼名義跑到他家,美其名說要照顧小傢伙,其實是想去找他……而且,殷孟權會講話啦!他也請保姆啦!還要她幹麼?
看着新聞和報紙上,殷天朗與夏慕兒的紼聞都以頭條方式出現,她的心就越來越寒冷。
下午,她進總裁辦公室幫忙整理公文,殷天朗就算再粗線條,也察覺得到秘書的不對勁。
“臉這麼臭?”
“吃到大便啦!”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跟上司頂嘴?這囂張的樣子忍不住讓他想起了某人……不!不行,他得忍住打電話給陽希堯的衝動。
“你吃錯什麼葯?”
“瀉藥。”
“……這一點都不好笑。”
“吃完大便吃瀉藥哪裏好笑?”她幽幽的說完,彎身幫他收走咖啡杯。他身上仍穿着那一百零一套襯衫,說起來,她也好久沒靠近他了……“陽秘書,你——你又在做什麼?”
“……咖啡很香。”
“這裏沒有咖啡。”唯一的一杯在兩個鐘頭前被他喝完,空杯子現在在她手上。
陽希晴吞了吞口水,拙劣的轉移話題,“呃!B0ss,你的襯衫跟昨天一模一樣耶!”
“對啊!怎樣?”
“你都不洗嗎?”
“有可能嗎?”
“說的也是。”她搔搔頭,希望趕快脫離這個話題。她四處看看,不經意看到他擺在桌上的手機吊飾。“那是什麼?”用一塊白布包着一顆圓圓的東西,底端還用橡皮筋粗糙的捆了起來。
“晴天娃娃。孟權美術課做的,家裏擺了一堆。這幾天下雨,他關起來拚命做——夏天是颱風的季節,不知道他要做幾個晴天娃娃才會放晴。”
晴天娃娃……她記得那時候,孟權吵着問她的名字。
“陽希晴啦!”
“吸晴……”
“對啊!超吸晴的喔!”她騷包的眨了眨眼。
“你跟晴天娃娃有關係嗎?”
看來小男生已經被她的古怪性格影響,開始問奇怪的問題了。
“應該沒有吧,不過我想,以後我的小孩應該是晴天娃娃。”
“你有小孩嘍!”他抱着妹妹,可憐兮兮的問。“那我們呢?”
“有你們兩個我還要小孩幹麼?”那兩雙眼睛好可愛喔……她忍不住在他們兄妹圓圓粉粉的臉蛋上用力啵一下。“晴天娃娃是召喚晴天回來的娃娃啦!要先有晴天娃娃才會有晴天。”
“所以你是晴天娃娃的娃娃?”
“……"那時候她也曾經教兩個小傢伙做簡單的晴天娃娃,隔天,她就看到孟權用被單包住家裏的籃球,在白布上畫了一張扭曲的笑臉,還用一條繩子掛在窗戶邊。
聽說孟真一看到就嚇哭了,所以她趕快把那隻可怕的晴天娃娃拿下來。
好久沒看到他們了,上次孟真嚇哭之後,她帶她去收了兩次驚,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孟權最近還好嗎?”
殷天朗抬頭看她。他發現他的秘書最近很關心他的小孩,但都只是口頭上問問,確定兩個小朋友沒事,就不再多問。
“還好。”
“要多跟他講話喔!”她叮嚀。“還有孟真,她睡覺很淺眠,容易被惡夢嚇醒,可半夜又不敢爬起來找你,所以要記得去巡房,不要讓她一個人待在房間。”
“你怎麼……知道?”他難掩驚訝,因為同樣的話,陽希堯也曾告訴他……難道陽希堯也會把這種芝麻綠豆的瑣碎小事告訴妹妹嗎?
“……我哥說的。”
陽希堯真的很娘!殷天朗沒好氣的想。
陽希晴默默離開辦公室,殷天朗則盯着她的背影。那抹背影明明就那麼相似,卻又不是同一個人。和陽希堯保持距離這兩個多禮拜,他每天上班,總得花力氣讓自己不去留意和陽希堯相似度高的身影,可一想到方濟平那該死的建議——把陽希晴當替代品—一不行,他再怎麼難熬也不能做這種缺德事。
他們是兩個人。
晚上,他不回家吃飯,吩咐保姆弄晚餐給兩個小孩吃,讓他們吃飽飯,洗完澡就上床睡覺,而他會在九點半前送夏慕兒回家,那他就能在十點左右回到家。
也許連續幾天都是雨天的關係,他的胸口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怎樣也舒展不開,獨自開着車,他脫下外套,拉鬆了束縛他一整天的領帶。
夏慕兒是個聰明又有個性的女性,她很漂亮,陽希晴幫他選好照片那天,他前往赴約,第一眼除了訝異照片與她本人的差距之外,對方看到他,似乎也有點驚訝。
“殷先生你好。”她自在地先向他伸出手。“我是夏慕兒。”
他發現她和一般女孩子很不一樣,卻說不出那種失去協調的感覺,好像她的心從來不在他身上,而在他身後。她常看着他笑,但又不是在看他,而是像看穿他的心思,知道他答應吃這頓相親飯背後的目的。
“其實,我並不想相親,但我的家人似乎很着急,所以——殷先生,如果您不嫌棄,可以和我一起合演一齣戲嗎?”第一次送她回家時,她在車上這樣告訴他。
“既然不想結婚,又何必相親?”
夏慕兒咧嘴一笑,此時的她,和雜誌上風情萬種的模特兒完全不一樣,一抹難以言喻的光芒閃耀她眼底。
“我喜歡的是女生。”
殷天朗倒吸一口氣,尚未脫離震驚,夏慕兒又自顧自的說:“我的父母親很擔心我,所以我不得不去吃這頓相親飯,據我所知,他們很喜歡你,而我——因為私人因素,並不討厭你。”
殷天朗低吟。“這樣不是長久的辦法。”
“但至少能拖過一陣子,”她又笑了,而且笑得非常燦爛。“殷先生,你不用擔心,我不久後會和我的女朋友一起去法國,到時候我們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我想,你應該也是因為一些原因才和我相親吧。”
他沒有否認。只要讓他冷靜一陣子,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脫離對陽希堯的莫名情緒。
由於夏慕兒表現得非常誠摯,因此他答應和她合演這齣戲。
將車子倒車入庫,上鎖后,他撐着傘經過庭園,那裏已經開滿了各種顏色的花朵,儘管經過連續的雨天,把花園打得看不出她該有的繽紛模樣,但從地上落下的殘花,仍勉強看得出這園子有多美。
突地,一個影子在角落動了動,他一愣,定睛一看——“希堯?”他猛然大叫,丟開雨傘衝到陽希晴身邊,將她搖醒。
“搞什麼?你幹麼淋雨?”他迅速脫下西裝外套蓋在她頭上。
他發現陽希堯手腳冷得全身顫抖,立即靠近他,想給他一點溫暖。
“……拜託你家加蓋個遮雨篷好嗎?”
“你不會按門鈴嗎?”
“不要……”她靠近他,滿足的將臉靠在他肩上。“我想等你……”
他為這靠近的身軀渾身一震。他冰冷的皮膚貼在他身上,儘管很淡,仍保有那股淡淡的馨香……他差點低頭吻他,但他沒有,多虧這場雨,冰冷的雨水讓他保持清醒。
“等我幹麼?要是我不回來,你就淋雨淋到掛了。”殷天朗打開門,扶着她進屋后,才把外套從她身上取下來。
“你會不回來嗎?”陽希晴突然掙脫他的攙扶,用哀怨的眼神盯着他。“見色忘友的傢伙。”
殷天朗胸口一緊。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被他用那雙幽黯的眼睛盯着看,比死還難過。
‘進屋后,他丟了條浴巾給他,順道逃避他的控訴目光。“你全身都濕了,先去洗澡。”
“你也淋雨了,不一起嗎?”她盯着手上的浴巾,突然間。
殷天朗一愣。“你淋雨淋昏頭了!”紅了臉,他按捺住下腹的鼓動,轉身走進廚房。
陽希晴晃着腦袋走進浴室,洗了個溫暖的熱水澡,頭上披着一條毛巾慢慢走出來。
“我洗好了,換你。”
殷天朗坐在單人沙發上,身上的衣服也換過了,換成米色POL0衫,頭上一樣披一條浴巾,他丟了罐啤酒給她。“傻瓜,我是不會到樓上洗嗎?”
“你不是不喜歡用樓上的浴室?”
他喝着酒,沒說話。他哪有辦法再用他用過的浴室?裏頭會有他的味道,還有他慣用的沭浴乳香味,兩者混在一起,是要他進浴室洗澡還是……唉!算了。
知道自己着了這個男人的魔,也就認了,只希望能藉由時間和空間沖淡這股莫名其妙的激情。
兩人對坐着好一陣子沒出聲,般天朗忍不住多看眼前人幾眼。
幾天不見,他似乎更有女人!……嗯似乎更娘了,他剛洗完頭,最長的頭髮長度剛剛好碰到肩膀,而他穿着他的深紫色POLO衫,更是讓他白皙的肌膚更加明顯,亦剛亦柔的樣子讓他的心跳又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該死!
“看什麼?”陽希晴仍是不滿的瞪他。
“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抓緊啤酒罐,她一口氣將啤酒喝到肚子裏,最後還痛苦得皺起臉,打了一個嗝。
“你最近跟夏小姐走得很近嘛……”
“……還好。”
“都一起逛珠寶店了,還說還好?”她皮笑肉不笑的挖苦。“這麼快?什麼時候寄喜帖?”
“你喝太多了。”他挪開她面前的啤酒,不讓她繼續瘋言瘋語。
才認識兩個禮拜而已寄什麼喜帖?一起逛珠寶店也是她說想送朋友禮物,要他陪同一起挑的。
她賭氣,一張嘴扁了起來,忿忿的低吼,“你就喜歡那種長頭髮的女人!”
“不然呢?”他不能反駁,拒絕自己的心再放到他身上。“難道你不喜歡長頭髮的?”
“短頭髮的呢?”
“我不喜歡——”
“那你會喜歡陽希晴嗎?”
殷天朗瞠大眼睛。怎麼回事?方濟平這麼說,他也這麼說,難道只要臉長得一樣,誰都可以嗎?他是這麼看他的?
“你今天到底來做什麼?”他從沙發上跳起來,難掩怒氣的咆哮。
“還是說,只要有個女人能幫你照顧小孩,誰都可以待在你身邊?”陽希晴繼續說,苦澀地咬咬下唇,抬眼看他,眼眶中佈滿淚水,差一點就要漬堤。
“陽希堯!”他在胡言亂語什麼?如果真的隨便一個人都可以,他又何必那麼辛苦?
“我不是陽希堯!”
他是喝醉了在胡言亂語嗎?殷天朗深吸幾口氣,試着冷靜,一聲童稚的聲音卻在樓梯口響起。
“把拔……尿尿……”
他們不約而同往上一看,看見殷孟權揉着眼睛,手上拖着一條白色被單,一張臉原本還搞不清楚狀況,但在他一見到陽希晴的瞬間,雙眼便立刻發亮,丟掉被單,急急忙忙跑下樓,抱住她哇哇大哭。
“晴天!晴天!你終於回來了!”
原本就忍着眼淚的陽希晴在看到他后,也忍不住大哭出聲,一大一小就這樣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殷天朗愣在一旁,不知該怎麼勸他們,兒子和他很像,就連內斂的個性也如出一轍,他們都習慣壓抑,所以當他見到自己的兒子見到陽希堯,激動得大哭出聲,實在不忍心將兩人拉開。
“晴天!”聽見樓下的聲響,淺眠的殷孟真也醒了,出來一看,發現哥哥和陽叔叔抱在一起,也忍不住大哭出聲,丟下手上的晴天娃娃就急着要下樓,殷天朗見狀,上前將她抱下樓梯。
三人團聚,哭得更大聲,殷天朗見狀,再也忍不住伸出一雙長臂圈着他們三人,並在陽希晴額上印上一吻。
“都是我不好,別哭了……”
哭了半晌,三人終於哭累了,漸漸止住哭聲。殷孟真緊緊趴在陽希晴胸口不願意離開,迷迷糊糊的睡着,而殷孟權雖讓父親抱着,可一隻手仍握着陽希晴的小指頭,不願意放開。
“孟權乖,先放手,這樣陽叔叔不好走路。”
“不要,我一放手,晴天又要離開了。”
“晴天不離開。”陽希晴摸摸他的頭。“今天晴天陪你,好嗎?”
聞言,小男孩才終於鬆開手,讓爸爸緊抱在懷中,但一雙眼睛仍緊盯着她,生怕自己一個眨眼,她又要離開他們。
將兄妹倆抱回房間,他們兩大兩小一起躺在大床上,就像從前一樣。
陽希晴邊哼着歌,邊哄殷孟權入睡,最後,小男孩終於不敵睡意,眼睛閉了起來,可手仍抓着她不放。
陽希晴小心翼翼喬了一個舒服的位子,殷孟真緊黏着她,殷孟權的手又不放開,壓得她真是有點麻了。
“手席了……”
殷天朗撐開兒子的手,想用自己的手握住他,沒想到殷孟權一個翻身,抽開他的手,“咱!”一聲打在他最愛的陽叔叔臉上。
“嗚!”陽希晴吃痛,挪開他的手,瞪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殷天朗。“不準笑!”
他笑出聲,將兒子扳向自己,看她還鼓着臉頰,忍不住伸出手去揉她的臉。
在黑暗中,陽希晴更能清楚見到他眼中閃爍着柔情,而他帶點粗糙的手指滑過她臉蛋時,更是讓她忍不住閉起眼睛,感受從他手心傳來的溫度。
這樣的柔順讓殷天朗興起了想擁抱她的衝動,他困難地縮回手,想假裝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但來不及了。
陽希晴睜開眼看他,見他刻意迴避自己,兩道俊眉又在眉心會合,她做了一件從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
她用食指輕輕幫他將眉心推開,直到他終於抬眼看她,眉頭不再緊繃,又將手指移到他的眉毛,沿着他的眉骨輕輕畫著,最後來到他的髮際,偶爾輕畫過他高挺的天庭,偶爾來到他的頰邊,用掌心感受他微刺的胡碴。
“不要這樣。”當她的手指來到他耳邊,若有似無逗着他的耳垂時,他粗喘着握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下去。
“為什麼?”
他鬆開手,將臉仰向天花板。
“我結過婚。”
“我知道啊!我還知道你生了兩個小孩。”
“……閉嘴,聽我說。”
她這才沉默,安靜聆聽。
“雨玟是我研究所的學妹,我們交往兩年,後來她懷孕,我們結婚後,她生下孟權,我們原本很快樂,但我父親卻在兩年後過世,我一手扛起擎殷,那時候的擎殷一團混亂,股東分成兩大勢力,其中一派想吸收另外一派股東的股權,將他們分解賣給散戶,而我,接任總經理不到三年,就被那另外一派股東簇擁坐上總裁的位子,那時公司分成兩派,一派挺我,一派挺副總,你可以想像當時的情況嗎?”
“後來,由我險勝,可是這也表示公司勢力被瓜分,另外一派股東打算將自己手上的籌碼換給其他公司,這對擎殷來說是很大的損失,所以,我幾乎每天睡公司,一個星期回家的時間不到十企鐘頭,加上為了挽回股東和客戶的信任,我仗着自己年輕力勝,每天跟他們四處交際應酬。”
“酒店、飯店、夜店……我每天晚上流連在全台灣各大聲色場所,和人喝酒喝到吐,喝醉睡車上,累了躺公司,隔天醒來繼續拼業績,一年後,總算拿回百分之八十的客戶和股東。”
“也許我有做生意的頭腦與人脈,但我絕對不是個好丈夫、好爸爸。雨玟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我早該料到的,我在外面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多,和酒店小姐說話的次數比她還多,不只一次,被雜誌拍到一些不該拍的照片,但那都是歡場交際,我從來沒有背叛過她,一次也沒有……”
他從來沒和人說過這些事,事情發生后,母親雖然心疼,但怕造成他再度傷害,也不敢深究,方濟平知道始末,但尊重他的決定。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我不對,我沒有發現她的不安……演變到後來,我們只剩下不斷的爭吵,她不相信我,我也累得無力反駁。
我記不住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記不住孟權的生日,甚至連她生下孟真那天,我人還在國外開會……我甚至沒發現她罹患憂鬱症,尤其在她生下孟真后更加嚴重。
“我一直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我不怪她怨我,我想,只要等公司穩定、上軌道,一切就會恢復正常,我們又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人。但那天我提早回家,卻發現……”他深吸了口氣,試着往下繼續說。“我的特助在我家,他是我大學時代的學弟,也是我身旁的得力助手,我一直很信賴他,到國外出差的時候都靠他HOLD住公司的事情,我和雨玟之間的紀念日,總是他在提醒我,他甚至比我還要關心雨玟,就連雨玟得憂鬱症的事情,也是他頭一個發現的。”
陽希晴憋住氣,聽他這樣說,她彷彿可以料見接下來的事情。
“接下來的事情,你猜到了嗎?”他苦笑。
“嗯,八點檔有演。”
“八點檔有演“殺夫”?”
陽希晴傻傻的看着他,隨後忍不住睜大眼睛。“你是說,她對你……”
“那時我們都太衝動,三個人都失去理智,我只記得自己氣得抓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可以想像原本愛自己的人,在一夕之間不愛了那樣的震撼嗎?而慶鈞為了保護她,硬是要帶她離開,我不肯,就和他打起來。
“我們在廚房扭打成一片,那時候我應該是贏了,畢竟看見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他頓了頓,閉起眼睛,試圖冷靜。事情已過了三年多,但一想到被背叛的感覺,胸口仍湧出一股強烈的苦澀感。
“好,別再說了!”陽希晴伸手搭上他的肩,希望他別勉強自己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不,我要說——”他睜開眼,恢復堅決。“我想,那時候應該是我贏了,我很生氣,幾乎將慶鈞打得不成人形。他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之一,為什麼做出背叛我的事?再加上雨玟……那時,我真的很想很想一刀殺了他們……”
陽希晴聽了忍不住緊張起來,抓着他的手也縮得死緊。
“可是,我沒有動手,動手的是雨玟……”他指着自己腹部一角,“她那時已經崩潰,唯一的依靠就是慶鈞,她看見慶鈞被我打趴在地上,很害怕,就抓起身旁的水果刀——”
“好了,不要說了!”她知道后績發展,不想聽他再說下去了,她握着他的手不斷發抖,彷彿能感受當年他的憤怒和絕望。
“……後來很多人問我,為什麼放她走?如果真的還愛她,當初就不要放開她。可是正因為我愛她,所以我更要放手。”他悠悠的說。“我知道她已經不愛我了。”
只要一個眼神,他就能知道妻子對他還有沒有愛,這是一種旁人無法理解的默契。儘管他已經好久沒有碰她,也能知道她眼神中閃爍的是什麼。
婚姻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沒有愛情,沒有溫情,沒有親情,也沒有恩情。
“她求我快跟她簽字離婚,好讓她自由,她願意把兩個孩子的監護權歸我,只要我不再追究這一切,糾纏着她……”
“可……”她小心翼翼的問。“權和孟真也是她的小孩不是嗎?”
“她那時一心想從我身邊逃開,不管是什麼她都願意捨棄,再加上——”他不舍地抱緊兒子。“她傷了我,在法律上站不住腳,法官認為她精神失常,監護權無法判給她。
“真還小,什麼都不懂,可孟權卻知道母親不要他了,那時我們兩個忙着離婚的事情,沒注意到他受到的傷害比我們兩個還大,等我發現時,他已經不說話了。
“因為我忽略了家庭的責任,所以我傷害了雨玟,也傷害了孟權。發現他生病那天,我對天發誓,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不顧代價以家庭為優先,讓兩個小孩健康長大。”
陽希晴忍不住摸摸殷孟權的睡臉,她不知道這個小傢伙居然獨自承受了這麼多。
“那她現在人呢?在哪裏?”
“我不知道,不過大概兩年前,我聽說他們的孩子出生了,雖然雨玟的精神狀況仍不是很穩定,但……我想他們會熬過去的。”
“會的。”她又摸摸殷孟真的頭。“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就像他們一樣。她後半句沒說出口,小心翼翼的看着殷天朗。
像是心有靈犀似的,殷天朗也摸摸兒子的頭,突然開口——“所以,”他再度看向她,眼中閃爍着前所未有的堅決。“我們來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