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還敢踏進我家大門!」
方大洪卸下一天的工作,在回家享受天倫之樂時,竟發現那個肖想他女兒的壞人又上門來。
「是我叫他來的,你有什麼意見?」方媽聞聲立刻挺身護在宋知然的面前。
男人太過粗孔有力,就成了四肢發達,想當初她是給蛤仔肉遮了眼,才會看上他;要像女兒相中的男人,斯斯文文的多好。
在老婆面前,方大洪的氣勢只能像被戳破的氣球。「哈,哈,原來是妳叫他來的,我怎麼敢有意見。」
窩囊喔,在派出所的員警面前,他可是說話大聲,就連面對主管,他一樣不假辭色,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一直升不上去。
可回到家,他這個「方大炮」只成了空有的虛名。
「去洗手坐下來吃飯啦!」
「好。」在敵人面前,他可不好滅了自己的威風。「既然是我老婆邀你來的,我就暫時放過你!」
「謝謝伯父。」宋知然太懂得看人臉色,這時候可不能把他的要脅當放屁一樣。
方大洪臉色稍稍乎和點,而待他加入飯局,這頓飯也就沒當初美味可口,只因他三不五時總要挑釁一下。
「他是沒手啊,要妳一再夾菜給他?」老婆真是大小心,好吃的菜一再往那臭小子碗裏放,什麼意思嘛!
「你很啰唆,吃飯配話不怕消化不良?」教訓老公之後,方媽再回頭叮嚀宋知然。「你別理他,他就是這副脾氣。」
「沒關係,伯母。」
咽下口中的不平,再看自己拉拔了二十幾年的女兒竟把盛好的湯先送到那個臭男人面前,方大洪忍不住發飆了。「妳還沒嫁人倒先向著他,那我不是白疼妳了?」
「爸--」方菲窘得漲紅臉。
「你吵什麼吵!沒瞧見人家斯文有禮,吃飯安安靜靜的,哪像你,你不出聲會死啊?」方媽跳起來開罵。
「男人要像他那個樣子,那還算是男人嗎?妳看他沒幾兩重,講起話也文文弱弱的,如何保護我的寶貝女兒?」講到激動處,方大洪忍不住掄起拳頭,強調他的不滿。
一個不留神,他鐵一般的拳頭幾乎掃到方菲那張俏生生的臉,多虧宋知然眼尖、反應快,伸手攔下它。
「你--」有鬼,怎麼自個兒的拳頭被他接住,就再也抽不回來?
「伯父,我練過跆拳道,曾經在體育學院當了兩年助教,如果你擔心的是我不能保護方菲,」宋知然不輕易出手,除非形勢險迫。「那是多餘的。」
「哇,難怪你體格這麼好。」好崇拜喔!方菲沒聽他提起過,現下對他的好身材有了答案。
「哈,你真是深藏不露耶!好、好,」方媽更滿意了。「這才叫做高手啊!」比起她整天只知道耍弄蠻力的丈夫,這個女婿實在讓她高興。
方大洪在他收回手后,怏怏地把自己的拳頭縮了回來,臉色一時很難看。
「我練拳只是為了防身,男人的世界免不了要逞凶斗勇,不過後來我發現,頭腦才是最好的武器。」宋知然眨眨眼,在向兩位女性解釋時,不忘緩和緊張的氣氛。
「說的好。」方媽贊道,再朝丈夫瞪了一眼。「聽到沒?不是會要拳頭才叫男子漢!」
死小子,敢讓他難看?
方大洪難咽下胸中那口怨氣,只是情勢逼人,他也只好坐下來乖乖吃飯了。
「今天派出所有什麼事啊?」方媽畢竟不是省油之燈,丈夫吃癟,在她女婿面前也沒好處,所以,她就起個頭讓他發揮一下。
「有啊!」講到方大洪最愛的工作,他又生龍活虎。「今天小趙逮了名中輟生,好好的書不念,竟然跑去搶劫超商,被捉回所里還不知悔改,胡亂咆哮,我當場就狠狠地揍了他兩拳。」
「伯父,這樣不妥吧?你如果執勤不當,會被告的。」宋知然提醒他,拳頭畢竟不能解決一切。
「你懂什麼?」敢管他?這小子又活得不耐煩了。
「爸,宋知然可是有律師執照,你最好還是聽他的吧!」方菲在一旁插嘴。
「真的假的,你是律師?」方媽眼中出現$的符號。
「不是啦,他為了報答資助他念書的恩人,也就是唐風集團的創辦人,他才沒自己開業,而在唐風集團一做就是好幾年。」講到他偉大的情操,方菲忍不住又驕傲了。
「真的哦!」方媽一連讚歎了好幾聲。
方大洪臉色更形陰鬱,但他沉默了下來,任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伯母,方菲言重了,知恩圖報是做人的原則,別人只當我是孤兒同情我,可唐育漢是真正對我伸出了雙手,他……像是我真正的父親。」
宋知然很少在別人的面前吐露真言,這埋藏在他心裏多年的想法,他想讓方菲知道。
她聽出來了嗎?對他伸出雙手的不僅僅是唐育漢,還有她。
「媽,妳怎麼哭了?」方菲沒發現,因為她忙着擦乾媽媽一時激動泛濫的淚水。
隱約中,宋知然感受到一股凌厲的眸光,他抬頭,以不變的沉穩迎視方大洪無聲的審判。
「哇,你們都在吃飯啊?」大門突然被打開,一陣狂風卷了起來。
「方蜜,妳姊的男朋友來了,妳快坐下一起吃飯。」方媽才受到宋知然的話感動得哭了,現下又揚聲喊人。
「我沒時間,我還要去跑一條八卦。」方蜜只是回來拿東西,回頭又要奔出家門。
「妳給我小心一點!」方大洪猝然地冒了句。爸爸是警察,女兒是狗仔,叫他如何不擔心。
「我知道啦!」那些千篇一律的叮囑,她都會背了。
「妳要行動前先問一下妳姊的男朋友,他有律師執照,知道怎麼樣才能保住妳這條狗命不被人告。」
哇,這會兒多了一條新的誡律,方蜜新奇的停下腳步多瞧一眼。
「爸?」
「老頭子?」
方菲和方媽瞠目,剛才他還惡言相向,怎麼一下就改變態度了?
「咳,就這樣啦!快吃飯。」他身為一家之主,總要維持一下尊嚴吧?方大洪黝黑的臉反正也看不出泛紅,只是猛地低下頭開始扒飯。
「曖,你應該跟我爸媽說清楚。」在一同返回宋知然家的路上,方菲期期艾艾地開口。
「什麼事情要說清楚?」她說話向來條理分明,遇到含糊不清的時候就表示有問題。
「你大可跟他們說我們不是男女朋友。」事實上,他們本來就不是,雖然昨晚上床了,可他又沒承認他們的關係。
「是嗎?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嗯,下次我會記得告訴他們。」宋知然沉吟,隨即笑笑地說。
「吼,你不會反駁我啊!幹麼每次都要順着我的話說,你是鸚鵡不成?」連句哄她的話都不會說,這一刻,她真恨他的老實。
「那妳的意思,我們是男女朋友?」他又反問她。
「我--」可惡,這話還得由她自己開口嗎?「我不知道啦!」她懊惱,忿忿的扭過頭不再看他。
好歹她是個女人,談到愛總該男人先開口吧?
賭氣,進了他家的門還是不悅。
哼,這男人!說什麼傢具送來她要出面,得幫忙盯着別讓工人出錯。奇怪了,他的傢具被摔壞關她屁事,她有什麼立場來監工?
可心裏碎碎念,傢具公司到貨時她可不馬虎,嬌聲斥呼,盯着兩樣東西安全地擺在她滿意的位置才放心。
這過程,他宋大爺都安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看報。
「喂,這是你家還是我家?」她氣不過,繞進廚房喝口茶后立刻飆到客廳拽下他的報紙。
「妳不是都弄好了嗎?」這間傢具公司的效率真高,她的辦事能力也挺好,他只要負責付錢就是了。
「對,你倒好,人家送你的傢具來要我盯着,你是付我多少薪水當你的管家?」方菲對着他的耳朵大吼,
「反正那也是妳才用得着。」哇,什麼叫如雷貫耳,這就是。相形之下,他的回答要薄弱得多。
她沒仔細聽,因她有滿肚子的牢騷要發。「還有你那是什麼廚房啊?沒有爐子怎麼生火燒開水?」
「不是有飲水機嗎?而且我都吃外食。」邏輯上是沒錯,買套美美的廚具然後放任它生鏽,浪費!
「沒有廚具還叫廚房嗎?」氣死她了。
「好好好,妳要廚具就給妳廚具,妳覺得這個地點好吧?如果妳覺得可以長期住下來,乾脆我找個設計師,讓妳一次整修個夠,想添什麼也一併添齊。」宋知然趕緊說道,免得再被她吼下去耳膜都快破了。
「等一下!」方菲終於聽出他的話有問題。「你問我地點幹麼?是你住這裏欸!」
「妳可以提供參考意見。」終於放過他的耳朵了,他忙揉一揉。
「是不錯啦,你這附近國小、國中、高中、大學都有,將來孩子可以一路念上去。」她就事論事。
「嗯,我也是這麼想。」可見他倆有共同的想法。
「還有,你幹麼又叫我插手管你家的設計?」她沒漏掉後面幾句。
「妳的眼光比我好,品味也比我高,只要和美有關的事交給妳准錯不了。」他讚賞地打量了她一身行頭,雖然不是高檔的名牌貨,可她還是穿出自己的品味風格。
「哼,算你有慧眼!」方菲得意的噘起翹唇,一時之間,所有問題都消聲匿跡。
宋知然興起想咬住她飽滿紅唇的念頭,和她來場不同的唇舌之戰。
「喂,你想做什麼?」發現他壯健的身體又湊了上來,她的心跳開始亂了。
他吞沒她的問話,舌頭長驅直入檀口,引誘她的舌一起加入共舞。
隨着嘴裏的濕滑,她身體的某一處也被他逗得又濕又熱,不自覺攀住他有力的雙臂,大膽地將她的胸貼向他。
「天啊!」他堅挺的慾望立刻回應她的主動,全身疼痛地渴望她,來不及到床邊,他拉她跌向沙發。
「不行。」方菲慌張失措,不習慣在床以外的地方;事實上,她的經驗也僅限於昨夜。
「說不定妳和設計師談過會想換掉這組沙發,妳難道不想試試在這上面做的滋味?」宋知然低聲誘哄她。
他好邪惡喔!可她愛他的邪惡。
「好!」她把自己重重地投向他,讓他深陷進沙發里。
「還好我練過拳,身體夠強健,要不然怎受得了妳這麼粗魯的投懷送抱。」他將她抱滿懷,發出悶笑聲。
「你敢嫌棄我?還有,你說誰投懷送抱?」明明就是他先勾搭她的。
「是,是我投懷送抱。」他知道,方家的女人都很恰,這時絕不能持反對意見。
「知道就好。」一直被佔便宜,她可不悅了,現在她高踞在上,而他被壓在底下動彈不得,她大可飽足所有的渴求。
首先,昨晚沒時間細看的結實胴體她決意要好好看個夠,她邪佞地笑,單指勾住他的上襟。
「別動喔,現在你可是我的禁臠,我要檢查你的身體有沒有缺陷。」昨天他給她「全身健康檢查」,今天換她了。
「好。」光是她無心的挑逗,就讓宋知然全身戰慄不已。
她撥開他第一顆扣子,看到那隆起的三角肌,吸口氣再繼續解扣子,他的胸肌完美而漂亮,讓她困難地吞咽口水,再下去,他的腹肌、靠近髖骨和鼠蹊部……
「啊!」她臉色潮紅,尖叫一聲,怯懦地不敢繼續往下。
「膽小鬼,這遊戲可是妳起的頭,妳要有始有終。」宋知然邪惡地拉住她的柔荑,繼續探險行動。
「不不不,我不玩了。」她像燙着般,急得想抽回自己的手。
他不依她,兩人在一鬧一逃間反而拉近了距離,再定睛對上時,雙方都難逃對方的迷咒。
「方菲。」宋知然低呼一聲,將她緊緊抱住。
他好愛好愛與她肌膚相觸,現在任何熱食已不能滿足他的脾胃,唯有她的體熱、她柔嫩如脂的皮膚,才能真正溫暖他。
「我在這裏。」習慣了這樣的答覆,像承諾她永遠不會離開。
討厭下班、討厭來老Jack這裏,因為跳離了宋知然的辦公室、他的住家,方菲就沒把握和他的關係。
尤其見他和梁若晨眼波流轉就能達成的默契,她就會嫉妒自己不是陪伴他走過那段孤獨的人。
梁若晨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充滿敵意的眼神,在宋知然傾身而近,為她添滿空杯時忍不住提醒他--
「有人在瞪我了。」
宋知然抬頭望去,只見方菲剛從化妝室走出來,杏眼圓瞪,恨不得在梁若晨身上灼燒出一個洞來。
「她在吃味,因為她愛我。」他因此高興滿意地笑彎了唇眉。
「你呢?愛她就該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你向她解釋過我們之間的友情,也跟她說過那三個字了嗎?」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用行動證明。」他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
「不會吧?」梁若晨搖頭。「你知道不當的言語可能造成一輩子的傷害,你更應該把話說明。」
「別告訴我言語的重要性!」宋知然突然低咆。
梁若晨驚見他眼中那抹痛苦,她以為方菲是那把鑰匙,解開他心裏的痛,沒想到過去的傷害太大,就像陰魂不散。
「我會努力證明我愛她,但是不要叫我對她說那三個字。」他父母自殺前也曾說那三個字,可結果呢?
「原來沒有安全感的是你。」恍然大悟,梁若晨悲傷地說。「知然,方菲不是你母親,而你更不可能步上你父親的後塵。」
「不要再說了。」他不想觸及過去的一切,只要不去想,他就能擁抱現有的幸福,只是他偶爾會在惡夢中驚醒。
「喂,你們在聊什麼?」一直瞧兩人說著悄悄話,方菲心裏大不是滋味。
要聊天不會大聲點啊,難不成育幼院有規定要控制說話的音量,要不然就是他們兩個人同時都喜歡輕聲細語?
「我們在聊妳。」梁若晨露齒一笑。方菲的直率總讓她連想到未未,感覺特別親切。
「聊我什麼?」從她嘴裏能吐出什麼好話?明明有男朋友了,還老是巴着別人的男人。
「我們在聊我該送妳回去了,免得妳老爸又要拿槍指着我。」宋知然轉開方菲的注意力,笑談間隱藏起內心的陰影。
「唷,昨晚就不曾聽你提過我爸,一直拖我到三更半夜!」好啊!想唬她?他們之間一定有問題。
「噢喔,有人終於露出他的本性,把人家一個好好的黃花大閨女給吞了。」黎一飛聽到她的埋怨,發出一聲狼嚎。
「曖,你誤會了,我……我又沒說我和他做了什麼。」要真有怎樣,也該是宋知然表態吧!
她這樣一路獵着他,不懂的人還以為她自動獻身呢!
「別理他,我們走了。」宋知然懶得和黎一飛抬杠,拉了她就走。
「你應該跟他們解釋清楚,要不然……別人會誤會的。」上了車,方菲又忍不住暗示他。
他知道如何哄她開心。
「幹麼?」接過宋知然遞來的名片,她一頭霧水。
「我向老大要來的,我問他當初佈置房子找了哪家設計公司,他就給我這張名片。」
戴仲禹有個溫馨可愛的小屋,是夥伴們都知道的事。
「幹麼交給我啊?」他這舉動,她能拿來當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嗎?
「我和對方通過電話,這兩天他們會派人到家先勘察,妳最好在場,和他們溝通一下細節。」
趁着紅燈亮起,宋知然再從公事包拿出一串鑰匙和一個信封袋轉交到她手中。
「我打了一份備用鑰匙,還有,裏面是我的存摺和印章,需要什麼花費妳自己去提領,妳可要省點花,裏面金額不多不少,卻是我僅有的現金。」
現在是怎樣?她要他說出句承諾,他偏把他的身家財產全丟給她。
「你你你你不怕我把它提領光?」方菲紅着臉,又開始結巴。
「隨便妳,但妳若是提光了,我們就只能勒緊褲帶,一起喝西北風。」這樣夠清楚明白了吧!
宋知然笑看她被雷擊中般的表情,心裏的那抹陰影也暫時拋到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