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顏純用力的睜開眼睛,在微曦中,夜間小燈仍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她看看四周,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海灧睡在看護床上,看來極不舒適。
她撐起身子坐着,**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使她露出痛苦的表情,並叫出聲。
海灧被她的聲音吵醒,「起來幹什麼!躺着!躺着!你才動完手術——」
「我現在不要躺下。」麻醉藥可能褪了,她一移動下腹部就隱隱疼痛。「我動了什麼手術?」
海灧遲疑着,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口:「你傷到骨盆了,以後生育比較困難。」
顏純慢慢地流下眼淚,淚水流進床褥,流向嘴角。
「哪裏難過,開刀口痛嗎?」海灧着急的問。
顏純搖搖頭,連伸手去擦眼淚的力氣也沒有。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開個窗戶都能摔出去……」海灧抽出面紙,替她擦淚。
「我不是那樣子掉出窗外的,是林媚妮推我的。」
「她幹嘛推你?」海灧的聲音中夾雜著憤怒,「我要告她傷害罪。」
「我也不曉得她幹嘛推我,我告訴她我不是林雙兒后,她就突然推我。」
「你怎麼……」
「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沙志帆已經發覺了,他……」一說到沙志帆,顏純的淚水又滑落了。
她哭了一陣,慢慢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后,才斷斷續續地將她和沙志帆的事講出來。
聽完顏純的話之後,海灧想了好久才說:「本來我不打算告訴你,但我想你有權利知道,你除了骨盆受傷外,還流掉肚子裏末成形的胚胎。」
顏純一張臉倏地刷白,她的身子輕顫,一時無法言語。
「顏純,你好好休養,不要想那麼多。」她現在情緒不穩定,海灧怕跟她討論沙志帆的事會刺激到她,還是等她身體康復后,找關彤、殷梨一起治療她心理的創傷。
「至於你姐姐的事,我會告訴嬤嬤要她另外找人查。」
「不用查了,姐姐是自殺的,那晚的事我已經全知道了,沙志帆和我姐姐吵架是在吵離婚的事。姐姐不肯離婚,沙志帆把她有外遇,和姍姍不是他小孩的事說出來,姐姐哭着開車出去,後來就發生墜海的意外。」
「我這就去打電話給嬤嬤,跟她報告你的調查結果。」海灧說。
「海姐,你晚上不用在這陪我,回家陪你老公和小孩。」
「那我明天上午再來看你,有什麼需要,就按護士鈴。」
海灧走後,她靜靜地閉着眼睛,感受到下腹部撕裂般的痛楚,感受到臂彎點滴針孔處的不舒服,感受到無與倫比的沮喪,感受到被打落在谷底的絕望。
沙志帆真無情,她傷成這樣,他卻連個人影也不見!從這裏可以看出,他沒愛上她,她太一廂情願了,以為他那麼喜歡跟她做愛,是因為愛她的關係。
原來,男人的愛和性真的是可以分開的,與女人性愛一體完全不同。
或許真的是天意,肚子裏的孩子沒了,是要她沒有牽挂地離開沙志帆。
想到這裏,顏純又忍不住掩面啜泣起來。
哦,她真恨自己是那麼的不爭氣。失去他,難道這一輩子就活不下去了……
唉,忘了他吧!忘了他吧!
「顏純。」陷入昏亂迷思中的顏純,冶不防地被沙志帆的聲音嚇了一跳。
顏純慢慢放下手,臉上滿是淚痕。「你終於來了——」
「我不是終於來了,本來我就在醫院,你在手術室時,公司CAAL我,所以我回公司一下。你感覺怎麼樣?我剛問過海醫生了……我很難過,也很抱歉。」
「你不需要說抱歉,又不是你害我從窗戶跌下來的。」她停了會,「害我的人是林媚妮,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那女人真是可惡到家,她騙我你開窗戶時重心不穩,她要拉你,卻……」沙志帆握緊拳頭,氣得真想揍那女人一頓。「你千萬要小心她,她是那種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女人。」
「不用擔心我,你安心休養,你住院期間的一切費用都由我出。」
「謝謝你。」顏純輕聲說道。「跟我還客氣什麼。我等一下有約,明天再來。」
「我知道你事情多,忙的話就不要勉強,這裏有海醫生照顧我。」
「等大馬投資案簽約后,我準備放自己一周的假,每天來陪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明天我買來。」
她心裏有一股暖流通過。「明天能不能帶姍姍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沒問題,你給我好好休養,不要想不愉快的事,聽到沒?」沙志帆輕拍了一下她的臉,又說:「我的手機給你,如果我忙得分下了身,不能來,我會打這支手機給你。」說完,這才轉身離去。
隨後一名護士進來,「量體溫,吃藥時間到了。」
「哇,你先生是我看過最英俊的男人。」護士羨慕地說。
「他不是我先生,不,他曾是我先生。」顏純微笑地說。
護士一臉的茫然。
顏純躺在白被單的病床上,心境平靜了些。好奇怪,看到他,傷口好像就沒那麼疼了。她望着手臂上吊著的葡萄糖,覺得睡意來襲,便慢慢將眼睛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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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幾天,時間變得很奇怪,有時候像蝸牛爬行,有時候卻一晃眼就過去
沙志帆來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感覺只有幾分鐘而已,事實上,已經過兩個鐘頭了。如果他沒來,一天二十四小時,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不知道怎麼去打發才好。
顏純不敢想像,如果沙志帆突然不來看她時,她會怎麼樣?
有時她想到了這件事,就煩惱不堪,想自己安慰自己,沒有沙志帆,不會是世界末日,但她真能那麼瀟洒嗎?
顏純不覺地苦笑起來。一個月前那個大聲說不談感情,不會愛上男人的女人跑哪去了?她已有自知之明,下次粉紅聯盟開會時,她會被關彤她們嘲笑。
海灧說對了,沒遇上真命天子前,說什麼都是言之過早。
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沙志帆打來的!
「志帆!你今天什麼時候來?」
「我不是沙志帆。」
顏純難掩失望的口氣,「你要找我先生啊,他在公司,你可以打去他辦公室。」
「我不是找他,而是找你。」
「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對方突然說出很猥褻的話,「要不要我叫床給你聽,你比較容易想起我是誰。」
「變態!」顏純關上手機。
手機很快又響起。顏純怕是沙志帆打來的,連忙接起。「喂,志帆嗎?」
「又讓你失望了,你的耳朵真背,我是酒會上的那名男子。」顏純心想他應該就是姐姐外遇的對象。「你幹嘛一直糾纏我?」
「只要你再跟我做愛一次,我就放過你。」
「我現在的婚姻很幸福……」
他懶得聽她說這些,直接打斷她的話,「你現在說這種話沒有用,我要的下多,就這一次,不會被你老公發現的。」
這種人怎麼可能只要一次,一定會食髓知味。「一次都不行!」
對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兇狠,「對你,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你想怎麼樣?」
「你不出來,那只有讓你老公知道一切事情羅,要我打電話到他公司去嗎?還是把你的裸照分寄給他公司的股東啊?」
「你……」天啊,姐怎麼會和這種卑鄙無恥的男人……
「不想讓你老公沒臉見人的話,就快出來。」
「拜託你提出別的要求,你要多少錢,我—定照付。」
「錢?哼,你以為我是乞丐啊,我老子比你老公還有錢,我只要你,我無法忘懷你的身體,你身上性感的小黑痣……」
「住嘴!」她猜想沙志帆之所以發現她不是雙兒,大概就是因為那顆小黑痣。
「你到底決定怎樣?不能再跟我做愛一次嗎?」
「我現在身上有傷,無法做那種事……」她囁嚅地說。
「我知道你摔傷了,但你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出院。」
好可怕,他在監視她。顏純不禁一陣發顫。
「我人已經在醫院了,你現在馬上到地下二樓停車場來。」
「明天好下好?」關彤、海灧都不在,她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不好,我警告你最好別報警,我頂多是騷擾罪,而你美滿性福的婚姻,可愛的女兒……」
「你敢對姍姍怎樣的話,我絕不放過你!」
「我怎麼會對我女兒不利呢?」
「你是姍姍的爸爸?」
「看來你忘得還真多,沒錯,那晚你沒看清楚我的長相,待會見面的時候你仔細看,就會發現姍姍的眼睛像我。真好,有人替我養女兒。」他得意洋洋地大笑。
「我是忘了那時候我們的事,我在想我背叛了沙志帆,又替你生下女兒,我們的感情應該很好,為什麼你沒帶走我和姍姍?」
「是你不肯跟我走,而你懷姍姍時以為是沙志帆的。」
「我有個要求,希望你能把底片給我。」她要把姐姐裸照的底片全拿回來,免得他日後去敲詐沙志帆,或做出傷害沙志帆的事。
「我都放在車上,做完這次后,照片連同底片全都給你。」
「你不會騙我吧?」她覺得這個男人很不可靠。
「不會,不會再騙你了。」
顏純很快的思索著:「不會再騙」意味着以前有過同樣的行為,只是不知道多少次而已,有可能五、六次,也有可能五、六十次。
原來,這男人用姐姐的裸照威脅姐姐一而再的跟他上床!說不定,姐姐根本不是出於自願跟這男人發生關係……
「你在想什麼?到底來不來?」他不耐煩地問。
「好吧,」顏純咬咬牙,下了決心似的,「我五分鐘後到地下停車場。」
「天啊,聽到你要來,我就已經勃起了。」
顏純立刻關掉手機。噁心!
然後她打了幾通電話,但運氣不好,不是對冰冷的機器就是對秘書留言。
現在真的需要靠點運氣了。顏純到護理站要了一支特大號針筒,放進皮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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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吧。」
雖然有些惶恐,但是顏純馬上就咽下了不安。「先給我照片和底片,我才上車。」
「急什麼?」男人從前座的置物箱拿出牛皮紙袋,丟給顏純。
她抽出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姐姐雙腿大開,照片經過特別放大,那裏顯得特別清楚。
「怎麼樣,角度取得還不錯吧?」男人輕佻地問。
顏純憤怒地看着那男人,將照片捏成一團。「底片呢?」
「你把我當傻瓜啊。」男人冷笑道:「我要是把照片和底片一起給你,你會上車才怪,現在你手上的那些相片就是全部,不過那些相片我要加洗幾張都沒問題。做完后,我才會把底片給你。」
「你不會保留幾張照片日後翻拍吧?」
「你變聰明了,」男人說道,「不過你沒得選擇,只能相信我沒這麼做。」
男人沉穩的語調里,透露著一股駭人的感覺。顏純緊緊地抿著嘴。
「你的信用良好嗎?」
「早就破產了。」男人煩躁起來,「不要再羅羅唆唆了,快點上車。」顏純乖乖坐上車,局促在車門右半邊一角,儘可能和男人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就算他半途意圖不軌、欲對她伸出魔掌,她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打開車門跳車逃生。
男人把她的算計看在眼裏,嘴角浮現一抹陰險的笑容。
「笑一個嘛,你臉色這麼難看,想害我不舉啊!」男人訕笑的說。
顏純霍地轉頭瞪他。她承認這個帶點邪氣的男人十分英俊,但沙志帆比他更英俊,而且高尚多了。
「你把我載到這裏來做什麼?」她記得再過去一點就是示範公墓。
男人不覺失笑,「還會做什麼?做愛做的事啊。」
「你實在很吝嗇,連房間錢都捨不得花。」她邊說邊把手伸進皮包里抓着針筒。
「我的賓士車比賓館舒適多了,何況你要是大叫強暴,我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男人停下車,然後他按了一個鍵,駕駛座和她的皮椅往後倒下,變成床。
當他抓住顏純的胳膊,把她往胸前一拉時,顏純從皮包里拿出針筒往他的手臂上插刺,他大聲哀叫,顏純轉身想打開車門跑出去,但門卻無法打開。
他抓着顏純腦後的頭髮,往後拉去。「該死的女人……」然後他將她壓在皮椅上,像野獸一樣撕扯她的衣服。
「救命啊!」顏純拚命反抗。
這當兒,他們都沒看見沙志帆拿着拐杖鎖悄悄出現在車門邊,只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沙志帆已把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並將男人拉下了車。
「沙志帆!」男人的臉上毫無血色。
「畜生!」沙志帆一拳打在男人的鼻子上,兩人立即扭打起來。
顏純看到沙志帆雙手緊緊掐住男人的脖子,彷彿要置他於死地一般,男人踢著腿拚命掙扎,已經快喘不過氣來了。
「志帆!你冷靜一點!殺人是要坐牢的。」她趕緊拉住沙志帆的手。
沙志帆鬆了手,但雙拳仍握得好緊好緊,好像一張開手,他就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做出什麼無法挽救的事來。
「送我去醫院……我鼻樑斷了……流了好多血……」男人躺在地上**。
「你好像超人一樣,在我危難的時候突然出現,英雄救美。」顏純仍拉着沙志帆的手,臉色已經恢復正常。
「我打你的手機一直電話中,停車的時候剛好看到你上了這部車,就—路跟來。」沙志帆問道:「這人是誰?」
「姍姍的爸爸。」顏純蹲下身,「你告訴我,你跟我姐姐林雙兒是怎麼認識的?還有你們之間的事。」
「你不是林雙兒!」男人一臉的驚訝。
「我給你機會說實話,不然我打得你滿地找牙。」沙志帆揚了揚拳頭威嚇道。
「我說,我說,不要再打我了……」男人驚恐地說道:「我是在一個性派對上認識她的……」
「你皮在癢,雙兒不可能去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沙志帆怒吼道。
「她說她是在不知情下被帶去的。」
「你知道帶她去的人是誰嗎?」她大概可以猜到是誰了。
「知道呀,林媚妮,她是那裏的常客,她帶她姐姐來的。」
果然!顏純感慨地說:「唉,那女人的心腸真壞,雖然不是親姐妹,但我姐姐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對她的照顧可說是無微不至。」
「那女人,再讓我看到她,非好好教訓她不可!」沙志帆氣得咬牙切齒。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先生手機的號碼……林媚妮告訴你的?」在男人點頭后,顏純又說:「你不用說了,我在酒會碰到你,也是她叫你去那裏找我的?」
男人再度點頭,「拍你姐姐的裸照也是她教我的,她說不這樣你姐姐絕不肯再見我……」
「我可以想像我姐姐在你們兩人的欺壓下,她的精神和肉體上是多麼痛苦,難怪她會走上自殺那條路。」她充滿恨意地瞪着男人。
「不要這樣看我……」男人低下了頭,「我也愛你姐姐。」
真相終於大白了,她反而沒有高興的感覺。顏純吸吸鼻子,泫然欲泣。
沙志帆把她摟進懷裏,眼睛也是濕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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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志帆坐在書房閉目養神。其實也無所謂養不養神,他只是坐在那裏努力想埋清自己紛擾的心聲。
有人在敲門。「志帆,幫我開門,我現在兩隻手都沒空。」顏純說。她從木柵山區那直接跟沙志帆回沙家住一晚——他睡客房,她還是睡主卧房。
沙志帆起身開門。顏純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有碗拉麵。「我給你送宵夜來。」
「我沒什麼胃口。」
「你晚上根本沒吃什麼……」顏純微皺起眉頭,「志帆,你還在怪自己嗎?」
「我已經不怪我自己了,而是恨我自己,那時我為什麼不問雙兒在煩惱什麼?為什麼變得不快樂?我只專註我自己的事業,如果我多關心她一點……就不會有這個悲劇發生了。」沙志帆說著,兩道濃黑的眉緊蹙,痛苦的回憶將他臉上的表情,壓得變了形。
「這個悲劇不是你造成的,而是林媚妮。」
「雖然林媚妮要負最大的責任,但我也不是完全沒責任……」
「事情都過去了,我們把它忘了吧。」
「我怎麼會犯那麼大的錯誤,你知道嗎?那晚我還罵她娼婦……」
顏純忽然用唇封住沙志帆的唇。今晚,她要用身體讓他們兩人一起忘卻傷痛。
她從唇邊吐出一句話:「擁有我吧……」
「顏純,第二天醒來,你會後悔的。」他壓抑地說。
「對你,我永遠不會後悔……」她的雀舌積極地侵入他嘴裏,渴望地尋找他的舌……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一句「我愛你」。顏純緊閉着眼,淚水悄悄滾落至她赤裸的頸項,落到枕上。
他靜靜地看着她,幫她拭去淚珠,柔聲問道:「又是高興得哭了?」
她哭得更猛,他把整張臉埋在鹹鹹的淚水裏,不斷舔着她的眼、鼻和頰。
哭累了,她任由自己疲倦地睡去,意識朦朧中彷彿有人幫她擦凈臉和身子,然後有柔軟的薄被裏住她全身,被人由背後抱住,讓她睡得很香、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