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杜鵑站在閨樓上,躲在窗戶的陰影下,注視着下面宛如孩子一般嬉鬧的二人。
她知道很多男人間的友情都很好,甚至有時妻子不如朋友重要,缺水雖然對她溫柔有禮卻顯得生疏,根本沒有和陳默在一起時那般自在輕鬆,不過,她想她能忍受這點。
這就是男人不是嗎?她知道的,母親也教導過她,不可以過於干涉男人間的事情。
還說一個好妻子就是站在丈夫的身後,在他回家后給他一個安歇的地方。
看來,我以後需要改變一下對陳默的態度,也許他對我的評價很可能影響到缺水對我的感覺。
白杜鵑這樣想到。
「他們感情很好不是么?」
「誰!」白杜鵑猛然轉身。
在看清身後人的面貌后,白杜鵑發出了尖叫:「啊——」
樓下不遠處的缺水和陳默抬頭看向二樓,二人不約而同幾乎同時飛身衝上閨樓。
「白小姐!」缺水第一個衝進樓內。
白杜鵑正在和一全身黑衣的敵人相拼,掌中無劍的她明顯落在下風。
黑衣人當看到缺水衝進樓,左手探進懷中,掏出一把東西就向白杜鵑撒去!
「白小姐小心!」
「缺水!」
樓中同時響起缺水和陳默的喊聲。
說時遲那時快。
缺水已經顧不了許多,全身佈滿內勁飛身撲向白杜鵑。
就在缺水撲上去的同時,他的身後也掠起一條人影,擋在了他和黑衣人之間。
一切發生得太快,缺水來不及把功力佈滿全身,陳默也來不及拔劍傷敵,在缺水的掌勁和陳默的拳風下,黑衣人撒出的暗器大部分掉落到地上。
等缺水回過神飛速掃視白杜鵑似無恙后,立刻轉身拔劍面對黑衣人。
劍剛出鞘,一條修長的身子重重倒在他懷裏。
「陳默?!」缺水連忙伸手一把攬住懷中下滑的身體。
黑衣人見此機會,一個竄身掠出窗外。
「缺水!」白杜鵑喊道。
缺水此時已經顧不得追敵,把陳默平放於地,急急扯開他的衣襟檢視他傷在何處。
白杜鵑連忙轉過身去。
「陳默!陳默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你傷在什麼地方?哪裏不舒服?」
陳默緩緩睜開眼睛,對缺水勾出一抹微笑。
「沒什麼大礙,就是腰間麻麻的沒什麼感覺。」
「腰?」缺水連忙審視陳默的腰部,抱着陳默找了一圈,終於在左邊腰側找到一小塊烏紫的痕迹。
小心按了按,問道:「疼么?有感覺么?」
陳默搖頭。
「其它地方呢?」
「我的身手有那麼差嗎?」
缺水抬頭對上陳默的笑眼,莫名地,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挨了一下能好到哪裏去?」缺水笑罵。
「說的也是。」陳默低頭嘆息。
二人相視而笑。
「咳,缺水,陳少俠的傷勢如何?」
「多謝白小姐關懷,應該沒什麼大礙。」說完缺水笑着問陳默,「能站起來嗎?」
陳默點頭,扶着缺水的肩膀想要站起。
一站,不成。
再一用力……
「陳默?」
「缺水,好像麻煩大了。」
陳默苦笑了一下,「腰部完全使不上力。」
缺水抱住陳默,轉頭對白杜鵑吩咐道:「白小姐,麻煩妳看一下四周地上,可有什麼暗器之類的東西?」
「我找找看。」白杜鵑連忙拿起燈盞尋找起來。
缺水仔細察看陳默腰部那塊烏紫的地方。
「缺水,對不起,我找不到。」白杜鵑焦急道。
缺水頭也不回地,「妳去樓下把我們的行囊拿上來,就在院子裏。」
白杜鵑不敢耽擱連忙跑下樓去。
過不到一會兒,匆匆拎了兩個行囊跑上來。
缺水接過行囊,打開其中一個包袱,掏出一塊磁石遞給白杜鵑道:「妳用這個再找找看。」
白杜鵑拿起磁石,按照吩咐在地上細細轉了一圈。
「是針!」
缺水立刻連點數指,封了陳默腰腹幾處脈,防止毒針離開腰側以外的位置。
「拿來。」
接過磁石,看見上面黏的細針,缺水把陳默抱在懷中,伸手摘下一根用舌頭略微舔了舔。
「缺水……」白杜鵑擔心地看着。
「什麼毒?」陳默冷靜地問。
缺水搖頭,「我分辨不出。來,我先幫你把針吸出來。白小姐,能不能麻煩妳燒點熱水送到客房來?」
「我、我不會。啊!這裏有現成的,我還沒用。你先拿過去用好了,要不要我幫你送過去?」
「不好意思,白小姐。麻煩妳了。」
缺水對白杜鵑微微一笑。
白杜鵑面紅地低下頭。
陳默把這些全部看在眼裏。
把陳默抱到客房,等白杜鵑放下清水后,缺水對她說道:「今晚敵人應該不會來了,不過安全起見,今夜妳暫且睡在我們隔壁,如果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謝謝你。」
白杜鵑越發覺得缺水是個很溫柔很關心人的人……不知道這是不是只對自己?還想再待一會兒,但想到缺水要給陳默治傷,自己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待在這裏也不方便,頓了又頓,見缺水也無留她下來幫忙之意,只得戀戀不捨地離去。
「她很喜歡你。」陳默平淡地述說道。
把陳默的衣衫褪去,把燭台放到床前,準備好磁石和水盆,缺水不在意地回答道:「你什麼時候也開始關心這些東西了?我先幫你把毒針吸出來,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對症的解毒藥。你現在感覺如何?」缺水擔心毒勢加快。
陳默笑,「還好,只是腳趾頭好像也沒啥感覺了。」
缺水聞之不再多言,立刻把磁石貼到陳默的腰側。
毒針被吸出后,缺水用隨身的匕首小心在中毒部位切開一道小口,想都沒想,張嘴貼上傷口吮吸起來。
陳默的眼光凝固住。
他沒有想到缺水會冒險為他吸毒,雖然他曉得缺水對他的情很厚很深,對他也很依賴,但他真的沒有想到他能為他做到這種程度,而且是如此自然,沒有一絲猶豫。
缺水……陳默抬起手,輕輕放在缺水的頭上,輕笑着,故作輕鬆地問:「缺水小弟,吃飯時有沒有咬到舌頭啊?」
缺水吐出毒液,抬起頭笑道:「今天沒有。」
說完又埋下頭去。
毒液一點點被吸出,水盆的水在燭光的映照下呈現出詭異的黑色。
隨着毒液被排出,下半身的感覺也逐漸恢復,先是腳趾,后是腿部,等到腰部也有知覺的時候,火辣辣的疼痛變得明顯,包裹着這股疼痛的溫暖和柔軟,也逐漸清晰得讓他……不知所措。
血液被人一點點吸出的感覺是一種奇妙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尤其是在敏感的腰部。
當陳默明顯感覺到缺水的唇形時、當缺水把他傷口上流出的乾淨血液用舌尖舔去時,陳默的腹部起了一陣奇怪輕微的顫抖。
陳默不動聲色地拉過棉被蓋住了下半身,只留下腰部以上的位置便於缺水治療。
看來,我也到了需要女人的時候。
「血色已經變紅,你要再吸我就沒血了。」
缺水吐出最後一口毒血,笑着檢視陳默的傷口,用手輕輕擠了擠,見出來的都是乾淨的血液,這才放下心來。
「放心,我會負責把流失的血液全部補回來。你覺得豬肝炒韭菜怎麼樣?」
陳默大大皺起了眉頭,「可不可以不要豬肝?」
「補血的是豬肝啊。哈哈,還好這次不是什麼難搞的毒,不過明日還是請郎中看看,如果有什麼隱患,留下就不好了。」
從百寶囊里翻出清毒的藥物塗抹到傷口上,粗心的缺水並沒有注意到陳默看他的眼神在變化。
***
缺水坐在陳默床前,靜靜地看着他的睡臉。
誰也不知道他對陳默的感情有多深厚,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測量。
從小到大,如果沒有陳默,也可以說沒有今天的他,如果不是陳默一直在背後支持着他,他一定無法忍受父親給他定下的那麼多、那麼嚴厲殘酷的訓練課程。
他依賴他,依賴到已經分不清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樣感情的地步。
他總是站在背後保護着他,無論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在父親不留情地攻擊下,而剛才他也是為了保護他才……剛才,他似乎很輕鬆地幫陳默吸毒、排毒,順利解決了一切,可又有誰知道他那時心慌意亂地,只想抱着陳默號啕大哭。
男人不可以哭,男人寧流血不流淚。
這是父親告訴他的,而他也努力朝這個方向做。
出來還沒有一個月陳默就受傷了,那以後呢?如果自己要登上武林盟主的位子,必將還要遇到更多的危難,這些也都要陳默陪自己一起接受嗎?缺水捂住臉,喃喃地自言自語道:「陳默,告訴我,你將來想要做什麼。不管是什麼……」我都會成全你,絕對不會綁住你,你有你的廣闊天空,而我的,已經被封死。
那裏也不適合你展翅飛翔。
「我會留在你身邊。」
沙啞溫柔的聲音響起。
一驚之下抬起頭,正對上男人飽含柔情理解的目光。
缺水有點不好意思,偏過頭嘿嘿傻笑。
「上來一起睡吧,還有兩個時辰天才會亮,養足精神才能面對頑敵。」陳默掀開被窩。
脫掉鞋子,缺水開心地鑽進陳默的被窩中。
他喜歡和陳默一起睡,這讓他安心,可父親不希望他和別人同床共枕,說這會影響他的獨立性,這也是為什麼他還很小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獨立小樓的原因。
所以,小時候在袁家莊,為了不讓父親發現,他總是在大家入睡后,偷偷地抱着枕頭跑去找陳默,天亮之前再偷偷跑回自己房間。
大了以後也不好意思再如此做,和陳默鑽一個被窩的機會自然也大大減少了。
「不要亂動,缺水小弟。」陳默帶笑警告道。
不明白陳默的意思,以為他是怕自己碰到傷口,缺水連忙翻到另一邊,手搭在他肚子上,頭靠在他肩膀上慢慢落入睡眠。
陳默眼光複雜地看着窩在他肩窩裏,放鬆全身安心酣睡的缺水。
睡着的他臉上的稚氣更加明顯,他還是個孩子啊……十七歲,一個完全信賴、依賴自己的孩子。
就算他的外表和外在地位,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成熟能幹有擔當的大男人,可是他的內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內在……卻只是一個懦弱單純的孩子。
他那個盟主父親太急於求成,反而讓他完全壓抑了內在的成長。
我該怎麼辦?陳默捫心自問。
他發現自己對缺水已經越來越不忍心。
這不是個好兆頭,他告訴自己。
***
第二天白杜鵑跑來找缺水時,才發現他已經去請郎中,等缺水把郎中請回來,確定陳默已經無事後,白杜鵑才有機會開口。
「昨晚在我樓中出現的殺手,除了那個撒暗器的黑衣人外,還有一個人。」
「噢?」缺水和陳默同時抬起頭。
「他在你們衝上來之前就離開了,離開之前,他命令那個黑衣人殺了我。」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是黑衣蒙面?」缺水問。
白杜鵑身子有點發顫。
「不,他穿了一身黑袍,但沒有蒙面……他……」
「他長什麼樣?」
「他……魔鬼……那不是一張人臉,那是魔鬼的臉!那實在太可怕了!」白杜鵑說著抱住自己的雙肩,看來她害怕尚存。
「魔鬼的臉?他帶了面具?」
「不!那不是面具,那就是那個魔鬼的臉!」白杜鵑斬釘截鐵道。
缺水和陳默互看一眼。
盡量和顏悅色,缺水問道:「他在我們衝上來之前,有沒有對妳說什麼或做什麼?」
白杜鵑搖頭,「他突然出現在我背後,說了一句你們的感情看起來很好。我一回頭就看到那張臉……那簡直就是噩夢!」
缺水感到奇怪,用眼神詢問陳默。
陳默搖頭,表示對此人一無所知。
想想,缺水轉而安慰白杜鵑:「白小姐,不要怕,這世上並無鬼怪,那肯定是人扮裝的,見妳是女孩子故意嚇妳罷了。這幾夜請妳忍耐一下,暫且住在我們隔壁,我擔心那幫刺客一次得手不成,還會再來第二次,還請妳小心為上。」
白杜鵑聽話地點頭,心中暖暖的,被人關懷總是件讓人感動的事。
加上昨晚缺水捨身護她的事,她不由自主地沉醉了。
等白杜鵑離開,缺水和陳默商量了些往後的行動方向。
有襲擊雖然讓人不安,但也算查訪留燕谷的一個突破口,如果能在下次受到暗襲時留下活口問供最好,實在不行,也能逐漸聚集線索。
瞧瞧天色不早,心想等下酒樓的飯菜也快送過來了——去請郎中時,順便請了附近一家酒樓在這幾天給他們送飯菜,缺水讓陳默歇息養傷,自己去廚房點火燒水,這得感謝父親,他的訓練中也包含了如何生存這一環。
門一打開,缺水頓了一下。
白杜鵑正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看樣子是特地在等他,見他出來,蓮步輕移走了過來。
白杜鵑顯然特意妝扮過。
一身綾羅綢裙飄逸萬千,天生麗質的面龐輕點胭脂更見風情,品味高雅的蘭香隨着女子走動的步伐,隱隱約約向缺水飄來。
只要是男人,任何一個健康的男人,恐怕都沒有辦法拒絕這樣一位向自己款款走來的美人。
只可惜缺水還只是個大男孩,比起女人,他更渴望可以和他並肩而行的朋友,比起肉慾……他不知道肉慾是什麼,好像暫時也沒這個需要。
所以他雖然被白杜鵑的暗香沖得有點暈乎乎,但也只是有點暈乎乎而已。
「白小姐……」
「缺水。」柔膩的聲音向他靠近,「我能和你聊聊嗎?」
缺水定一下心神,退後一步,道:「請。」
二人隔着石桌,在石凳上面對面坐下。
「江湖兒女,我想我們也不必隱藏彼此心中感情,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意思吧?」
缺水嚇了一跳,沒想到白杜鵑一上來就這麼一句,這讓他很是頭疼。
「我想你對我也應該有點好感,而且你父母也很喜歡我。你知道,雖然我們都是江湖兒女,不太講究那套禮儀規範,但有些事情畢竟不便。如果、如果我能和你早日定下名分,也不怕一些小人閑言碎語。
「而且……我畢竟是個未出嫁的女子,這段時日一直和你同出同進,那日在茶棚大家都以為我們……我們……」白杜鵑羞笑着,捏轉手中絲絹。
輕掠秀髮,白杜鵑繼續說道:「我知道你面薄,這話本來不應該由我們女兒家來提……我想在這個月內與你定下名分,你看如何?」
缺水徹底呆住。
他什麼時候讓白杜鵑對他誤會如此?他做了什麼,讓她以為他想娶她為妻?好吧,他承認她是個美麗的女孩子,雖然有點大小姐脾氣,但性格直爽,進退得體也不難相處,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想娶她啊。
如果說和她同進同出就不得不娶她,那陳默呢?他都和他同床共枕了呢!而且他對她,真的沒有那種想要娶她為妻生活一輩子的感覺。
如果硬要說他必須選擇一個人和他共度一生的話,只要陳默不反對,他寧願和他待在一起。
「缺水,你總不能讓我女孩子家一個人在這裏說啊,你也有點表示嘛。」
白杜鵑見缺水半天沒吭聲,不依道。
缺水困擾得揪揪耳朵,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不傷其心地拒絕她。
「呃,白小姐,在下想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在下從心中感激小姐妳對在下的垂青,但在下……在下,不瞞白小姐說,其實在下已有婚配,唔……就是陳默的妹妹。呵呵,所以很抱歉,白小姐,在下……」
「你不要騙我!」白杜鵑面色通紅。
「沒有。在下沒有騙妳,真的,在下確實已經與陳默的妹妹定了婚約,所以白小姐妳的好意……」
白杜鵑的面色漸漸從紅變白。
缺水以為借口起到效用,心中暗喜。
「夠了!」白杜鵑羞怒交加,大聲叫道:「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你沒有婚配,你父母已經跟我說過!你!你怎麼可以這樣羞辱我!」
「在下、在下完全沒有羞辱白小姐的意思,在下……」缺水緊張得開始口吃。
「你還說你沒有羞辱我!好,我問你!你如果對我沒有意思,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為什麼要對我溫柔?為什麼要對我付出關心?等我對你……對你……你卻這樣拒絕我,你!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缺水慌亂起來,連忙站起身安慰道:「白小姐,請妳不要誤會,在下沒有看不起妳,妳這是從何說起?」
白杜鵑大概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卻被當場拒絕,而感到自尊心強烈受損,一塊絲帕快給她絞成亂麻。
「你怎麼沒有看不起我!我問你!你是不是因為我父母雙亡,變得無錢無勢無地位,所以你這個未來盟主才不想要我!你是不是怕娶了我會無法給你錦上添花?」
缺水從慌亂變得有點厭煩,他不明白白杜鵑怎麼這麼喜歡亂猜測,而且還把自己的胡亂猜測強加於人。
他卻不知道全天下戀愛中的人都是這個樣子,總是用自己的想法去蓋在喜歡的人的頭上。好的更好,壞的更壞!而且大多數單戀的人都會找理由自怨自艾,硬是給自己找出一大堆對方為什麼不喜歡、不接受自己「可憐悲慘、值得同情」的理由。
更何況,白杜鵑還有父母雙亡、無財無勢這麼正當的「好理由」。
「白小姐,在下並不是根據這些在選妻子,妳是個好女孩,是在下高攀不起。」
缺水拱手,希望把這件事趕快結束。
「那你為什麼看不上我!我丑嗎?我老嗎?你是不是嫌我比你大一歲?」白杜鵑快要哭出來了。
缺水更加焦急,額頭上冒出汗珠,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應付這種情況。
連扯了好幾下耳垂,急道:「不是的。在下不是嫌棄妳,在下只是暫時還不想娶妻,而且對妳、對妳也沒有……」缺水說不下去,他怕說出來更傷這個女孩子。
「你!」白杜鵑痛哭失聲,指着缺水問道:「你……你說你不喜歡我,那你昨天晚上為什麼要捨身救我!為什麼要撲上來給擋暗器!嗚嗚。」
「這個、這個……道義所在理所當然,在下總不能看妳一個女孩子在眼前被傷。在下……」
「是你!都是你不好!既然不喜歡人家,為什麼要對人家那麼好!既然對人家沒意思為什麼要救人家!嗚嗚!」白杜鵑哭倒在石桌上。
「白小姐……」缺水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都是你不好,你不冒險救我……我也不會誤會你對我有情。如今做出這麼丟臉的事情,我、我……嗚嗚!」
「對不起。」
缺水只能這樣說。
呆站了一會兒,苦惱來苦惱去,見白杜鵑只是哭泣,沒有做出其它傷害自己的事,缺水這才放心地轉身默默離去。
晚上酒樓送來飯菜,缺水去呼喚白杜鵑一起食用,被她拒絕。
無奈下,給她留了些飯菜放在閨樓的小廳內。
白府客房內,陳默坐在椅子上,見缺水垂頭推門進來。
大概聽到院子中發生什麼事的陳默心中有數,但沒有多問,他知道等會兒缺水會主動跟他談此事——自己一直都是他唯一的商談對象。
酒足飯飽后,陳默把碗筷收拾好放進籃中,等待明日酒家來收。
缺水出去準備洗漱用水,順便也提了一些送到白杜鵑的閨樓。
洗漱過後,缺水不回自己的房間,窩在椅子裏苦惱萬分。
陳默也搬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看着他犯愁。
呵呵,這樣的缺水很有意思。
「我該怎麼辦?」愁了半天,缺水終於開口道。
「我還在想要怎麼挽救你那雙可憐的耳朵呢。」
陳默笑着用沙啞的聲音諷刺他。
嘿嘿。
不好意思地摸摸那對被自己揪得通紅的耳朵,缺水有點尷尬也有點無奈地說道:「老毛病,改不掉了。你今天也都聽到了吧?你說,我該怎麼辦?我那樣說是不是不太好?」
「嗯,我正在回憶我娘什麼時候給我生了個妹妹。」
「陳大哥!」缺水的眼中流露出求饒的神色。
「哈哈。」陳默大笑,「好了,不用太煩它,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你不喜歡她,也不能強迫自己。」陳默拍拍他的腦袋。
「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我只是還不想娶妻。」
「你總得娶。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如果你父親讓你娶白杜鵑,你會同意嗎?」陳默頗感興趣地問道。
嗯……猶豫了一會兒,缺水還是點頭,他一向是個孝順的好兒子。
陳默埋下目光。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
「睡吧。別想太多。明日我們還得出門打探消息。」
「白杜鵑怎麼辦?她現在不願靠近這裏……」缺水擔心白杜鵑的安危。
「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好吧。對不起,陳默。」缺水低頭道歉。
「以後會讓你補償我。」陳默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
次日,缺水與白杜鵑隔簾打了招呼后,就同陳默分頭在城中查探留燕谷的消息,及白杜鵑口中描述的,那個長了一張鬼臉的男人。
想要找人,要麼去問車夫船夫店小二腳夫衙役,要麼找當地地痞,要麼就去妓院找,再來就是向乞丐討風聲了。
缺水選擇去找乞丐,大街小巷轉了一圈,問了不少乞丐,得到不少面貌醜陋之人的消息,卻無一人聽起來符合白杜鵑口中人物的形象。
問到留燕谷,有人知道留香亭,有人知道留美院,就是沒有留燕谷的消息。
唯一和燕子有關的就是飛燕峽,可這也差得太遠。
「長得像鬼一樣的人嗎?讓老朽想想……」雪白頭髮的老乞丐一副快要睡着的樣子。
缺水蹲在地上耐心地等候着。
半晌過去,老乞丐微微睜開糊滿眼屎的昏花老眼。
「這位爺,這樣吧。你留下地址,等老朽這幾天打聽打聽,如果有消息就給你送去可好?」
缺水頷首同意,從袖中摸出碎銀遞給老乞丐。
「有勞師父。我就住在狼山鎮的白府內。你知道白府嗎?」
老乞丐緩慢點頭,順手把銀塊揣進懷中,「全家慘死的白府,知道。」
「你知道白府……」
「汪!汪汪!」肌肉一緊,缺水慢慢站起身。
此時不管是誰,都能看出他周身浮現出的緊張氣氛。
老乞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瞄瞄不遠處那隻惡狗……好乞丐不與惡狗斗,拍拍屁股拖着腿離開了。
留下缺水一人背對那隻汪汪大叫的野狗。
他應該想到的,乞丐聚集的地方野狗也不會少,早知就拖陳默和自己一路了。
慢得不能再慢地轉過身,逼着自己絕對不回頭,把目光和野狗相對,缺水想,我可以用輕功逃離這個地方。
不知道野狗是不是也知道對方怕牠,齜出尖利的牙齒流着口水,發出「嚕嚕」的威脅聲向他一步步逼近。
缺水輕輕呼出一口氣,悄悄跨出一步。
就是現在,跑!
「沒想到堂堂武林大盟主的兒子,竟然會怕一隻野狗!」
缺水差點撞到來人身上。
是他!那位絕世佳公子。
「誰說的!」缺水不加思考地反駁道。
「我說的。膽小鬼!」燕無過輕飄飄地丟出這麼一句。
「你說誰是膽小鬼!」貼近看,這位佳公子的美貌更讓人震驚,就是太冷厲了一點。
「除了你還有誰?」燕無過極為無禮地上下打量着缺水,就像在審視什麼貨物般。
「你!報上名來。」缺水怒極反笑。
「我的名字?你想知道?你叫……缺水是吧?缺水,只要你承認你怕狗,哥哥就幫你把狗打跑好不好?順便告訴你我的名字。」燕無過的眼睛在笑。
兩人的眼線在空中相遇。
缺水心中一驚,此人……搖搖頭,把腦中那個荒唐的想法晃掉。
缺水覺得這個人好像在故意惹他生氣,也懶得再理睬,一抱拳,「承蒙指教」音落,名字也不問了,轉身就走。
「汪!」
缺水渾身一個顫抖。
糟了,他忘了他剛才已經轉過一圈,現在不幸正好和那隻野狗面面相對。
明知自己的功夫別說一隻野狗,就是十隻、八隻也不在話下,可是天生對狗的恐懼,讓他每次見到惡狗只有繞路逃跑的分。
如果陳默在就好了……好了,很簡單的。
只要你大喝一聲做個姿勢,惡狗就會被你嚇跑。
不要怕,袁缺水!你現在已經是個男子漢了!缺水努力鼓起勇氣,咳嗽一聲,捏緊拳頭。
缺水知道自己很緊張,還有點害怕,卻不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在外人看起來有多孩子氣!那一副我很害怕,但你敢欺負我我就跟你拼了的小孩樣,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打心中生出笑意。
燕無過眯起眼睛,一把推開缺水,走過去對着野狗的頭顱就是一腳!野狗連警惕都來不及被踢得慘吠一聲,龐大的身軀「砰」一聲撞在路邊的牆壁上順着牆壁滑了下來,血和腦漿濺落在牆壁路面上。
缺水呆住,捏緊的拳頭慢慢鬆開。
他雖然怕狗,但並無殺牠之心,每次陳默也都只是趕走了事,從來沒有當他面把狗殺死。
張開口,想要責怪卻不知從何責怪起。
這人雖然看起來冰冷不易親近,但至少是他幫了他,否則他還得大大費一番心神。
愣了一會兒,低低說了一聲謝謝。
繞過那位佳公子,缺水快步向街口走去。
「缺水,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燕無過。」
身後傳來男子清晰冷淡的聲音。
「我叫袁缺水,不要叫我缺水!」缺水忍不住回頭道。
叫燕無過的佳公子已經不見人影。
好快的速度!缺水心中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