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會不會想太遠啦！」林靜忍不住笑他是個笨爸爸，但心中卻好羨慕巧巧，羨慕她有一個這麼疼她、愛她的爸爸。

當初決定把她生下來，果然沒錯。

「才不會！我媽說，小孩子就像吹氣球一樣，咻一下就長大，搞不好一眨眼的時間，我就要牽着她進禮堂……唉唉，算了，這個真的太遠了。」

「你真的想太遠啦！」林靜看他一眼。「你為巧巧做了那麼多打算，難道從沒想過……巧巧的媽媽有一天可能回來接她嗎？」

「也許會吧！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我想，她應該會回來找她。」

「到時候，要是對方想把巧巧帶回去呢？」

「我不會退讓的！」握緊方向盤，柯岱陵一邊說著自己的打算，「也許得和對方談條件，不過站在生母的角度，無非是希望女兒能過得比現在更好，如果她能給巧巧一個更合適的環境，那我沒話說。不過……如果她真的有能力自己養，就不會把巧巧丟給我照顧了，不是嗎？」

和他比起來，她這個當媽的真的是……唉！太慚愧了。

上了高速公路，看他往南下開，林靜忍不住問：「你家在哪？」

「台中。」

「所以你每兩個禮拜這樣跑來跑去？」天啊，好累喔！她光是從家裏到片場都覺得累，更別說有時候出外景，她得到場幫忙，而他則是台北台中兩頭跑。

「我習慣啦！我們補習班老師哪一個不是東南西北到處跑的？哪裏有課就去哪裏上。只是我大部分都搭高鐵，省時又方便。」

「你都去哪上課？」

「目前台北台中最多，去年我想到新竹上課，也和那邊的補習班接洽過了，但後來實在沒時間，就推掉了。」

「為什麼？」

「因為巧巧啊！」說著，他看後視鏡中的女兒一眼，眼中流露溫暖的笑意。

「她還那麼小，媽媽不在身邊，我這個當人家爸爸的，當然得多陪她，總不好意思一直麻煩你吧！」

「說什麼麻煩啊……」

他苦笑。「我昨天晚上才知道，你是個大編劇耶！那部長達五百六十三集的‘女人心’就是你寫的，你花多久時間寫完啊！」一天寫一集也要一年半才寫得完，她哪來這麼多靈感？

「嚴格來說，是二十個月。」還要扣掉她懷孕請產假的時間，不過她倒是寫了好幾集存起來當預備。

「要是我很忙，助理都會幫我，有些對話也是她們幫我想來拖戲的，我則負責想哪裏該穿插一些爆點、哪裏該灑點狗血，不然哪來那麼多集好演啊！」

「有時候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老闆還不採用，打回票，可憐那些小助理，只好一直想戲拖、拖、拖……只要別妨礙主軸進行，基本上是滿讓他們自由發揮的。」

柯岱陵乾笑兩聲。「對啊！鄉土劇就是這樣，一直拖，一直拖……沒想到這幕後的編劇也是有她的苦衷的。」

「想那麼多故事，不會累嗎？」

「會啊！超累的！」既然有人問起她的甘苦談，林靜當然不客氣的抱怨起來。

「光是名字就有得說了，建中建民建華建國先Run一次還不夠，麗珠麗華麗香麗美再來一次。

「有時候我們也想早點突破現狀，讓劇情有進展啊！可是上頭不點頭我有什麼辦法，只能一路拖到底，找完表嫂二嫂小姑，再去找姨媽姑婆嬸嬸。有時候寫出來的太血腥暴力，觀眾看了刺激又興奮，卻又一邊叫好一邊叫罵，最後新聞局就來罰錢啦……唉，你都不知道編劇難為喔！」

「新聞局開罰？會罰到你身上嗎？」聽起來頗大條的。

「當然不會啊！你想想嘛！劇本雖然是我寫的，但又不是我親審核、如果劇本有問題，理當在送審的時候就先刷下來了，問題是連導演都覺得OK才開拍，這樣還來怪我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不過，觀眾開罵倒是真的。」

她吐吐舌。「有什麼辦法，誰都想寫出一鳴驚人的劇本啊！只是一鳴驚人的故事，要是製作人不點頭還是驚不了人。在一鳴驚人之前，還是多磨磨筆尖，先把故事架構想清楚比較重要。不過說實在，那種長達三、四百集的連續劇，什麼架構都是屁，因為搞不好哪天又會從美國飛回來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私生子，說是要來複仇，把所有人都殺光光。」說到這裏，她便哈哈大笑。

「寫那麼多集，不會累贅嗎？」

「會啊！一天一集耶！又不是一天一句話，我知道有些編劇會有抽煙的習慣，我可以理解，畢竟得搬上螢光幕的壓力和一般編劇的壓力不同，但我盡量不會被影響，畢竟需要藉著某種東西才寫得出東西來，不就反而被牽制了嗎？」

「我聽說，編劇不都是晚上才寫稿，還要熬夜喝咖啡？」

「別人我是不知道啦！不過因為我是專業編輯，所以我寫劇本不分晝夜，熬夜喝咖啡偶爾啦！有時候Case一多，劇情又卡住，兩三天不睡倒還滿常見的。」

「兩、三天不睡……」他聽了都累了。

「是啊！所以我最近打算轉戰電影劇本，短小精簡，可以做齣戲劇張力，不過也得背票房壓力。你知道台灣電影市場有限，而那種小而巧、小而美的劇本又不好寫。」

「需要花時間好好醞釀吧！」

「對啊！」

「那就讓自己多沉澱一會兒嘛！這段時間好好充實自己，準備一部精彩的劇本，總此寫冗長不知道何時會結束的故事好。」

「說的簡單！」她哼一聲。「不接連續劇我吃什麼？你養我？」

「好啊？」

他馬上一口答應，林靜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柯先生，這一點都不好笑。」

「我沒在開玩笑，我很認真耶！」

林靜馬上板起臉，正色道：「首先，我只是你鄰居，沒有必要接受你的援助。而且，我又不是養不起自己，打死我我都不會白白被你養！你當我是什麼？」

柯岱陵皺起眉。「我不是那樣的意思，你誤會我了。我的意思是，我真的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幫我照顧巧巧，如果你願意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幫我看着她，閑暇時間你可以做自己的事，我當然會付你一份讓你不用擔心生活的薪水。」

「你如果只是想找個保母，不用來找我，我還沒有執照咧！」

柯岱陵呵呵笑了幾聲。「如果這個世界上非得要有執照才能顧小孩，那全天下的媽媽都要被抓去關了，因為她們是媽媽，又不是全能型保母。」

這麼說也沒錯啦！

「總之，你考慮一下，這是我的提議啦！我倒認為這是個一舉兩得的辦法，你不認為嗎？」

的確，可以照顧巧巧，又可以無後顧之憂寫自己想寫的東西，不必每天為那些垃圾對話傷腦筋，的確很讓人心動。

「我除了接電影劇本，有時候也會接舞台劇跟短劇喔！」

「你可以接任何你想接的劇本。」

「可是時間……」

「我們可以互相配合。」

這樣啊……好令人心動喔！怎麼辦？

「還是……你有什麼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