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莉未進門,即看見一大把的黃玫瑰插在透明玻璃瓶里,襯得整個房間生氣盎然。
若歡隨後進門,看了看玫瑰,便隨手拾起矮几上一張寫着“趙嬡”兩字的小卡片,瞥了一眼之後不禁嘆了一口氣——都三天了,他還是天天遣人送花來。
“若歡哪,我看趙媛八成是對你有意思哦!”唐莉踢掉高跟鞋,懶懶地躺到床上。
“你別瞎猜了,才沒這麼羅曼蒂克呢!他不過是受雷盛所託,來把我騙回台灣的,我才不會為了這幾朵花而上當。”若歡沒好氣地說。
“像趙嬡那溫文儒雅又多金的男人,如果和雷家沒有牽連,我想你和他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唐莉揣想着。
“你別亂點鴛鴦譜了,我可是一直把他當哥哥看的。”若歡白了她一眼。
“如果愈看愈對眼呢?”她一臉邪笑。
“還是哥哥。”她絲毫不為所動。
“可是小說里常有一些沒有血緣關係的乾哥乾妹互相愛慕的情節啊!更何況趙媛是女生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典型,我看啊,你最後還是會剋制不住地愛上他——干兄乾妹干來干去就乾杯了,指的就是這種情況。”若歡口若懸河地說個不停。
“唐莉,幫個忙好嗎?”若歡認真地望向她。
“什麼忙?”
“麻煩控制一下你的想像力,要不然,少看兩本言情小說也行。”
這回可換唐莉白了她一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知不知道許多與愛情錯肩而過的,就是你這種感覺遲鈍的‘感情殘障者’。”
若歡聞言,連忙把一本雜誌捲成筒狀拿到唐莉面前,正經八百地說:“現在我們請感情專家‘莉莉夫人’來為大家解答各種愛情問題……”
“若歡!”她氣得滿臉通紅。
若歡裝得一臉無辜。“你不是愛講嗎?”
“你這個‘感情殘障’!”她氣道。
這些年來,追若歡的人有如過江之鯽,其中不乏才貌雙全的,但她一點機會也不給別人;眼看着那些男人一個個全交上了別的女朋友,唐莉不禁為她又惋惜又難過。但最氣人的還不是如此,而是每次若歡那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為什麼每次我一提到愛情的事,你就漠不關心?”唐莉忍不住問道。
“我不認為那是重要的事。”若歡放下雜誌。
“為什麼?”
“因為愛情太不可靠。我媽就是把愛情看得太重要,所以當愛人背叛她的時候,她的整個世界就崩塌了。”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難道你打算一輩子不戀愛不結婚生子?”
若歡聳聳肩。“有何不可?現在的世界這麼多采多姿,不結婚又不犯法!”
“你會遺憾的。”唐莉還是不以為然。
“誰的生命是沒有遺憾的呢?”若歡輕描淡寫地反問。
半晌,唐莉站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若歡的目光也隨着她的身影來來去去,差點沒給逼成“亂視”佳人。
“唐莉,你行行好,別在那裏走來走去好不好?”若歡忍不住說。
“我在想關於‘遺憾’的問題。”
“哦?”她頗為好奇,世界上還有什麼事能使唐莉這個樂天派的人如此煩躁不寧呢?
不待她問,唐莉已經自動地往下講了。“最近,我常常想起一個人,而且非常想見到他,總覺得見不到他是一件很遺憾的事……”
“那就去見他呀!”若歡行事向來乾脆。
“要是能說見就見,我還會賴在這裏?”唐莉沒好氣地說。
“哪來這麼複雜的事?那你打算怎麼辦?”若歡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請你幫忙了。”唐莉乞求的目光望向她。
“我?”若歡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干我什麼事?”
“因為……只有你有理由可以見他。”
“他?”若歡簡直糊塗了。“誰啊?”
“是……左雲天。”唐莉說著,臉已泛紅。
霎時,這三個字在若歡的心湖漾起莫名的漣漪。
“哈!”若歡轉而輕聲笑了起來。“你愛上的是那隻蜥蜴還是左雲天?”
“真受不了,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唐莉無可奈何地坐到若歡床上。
“難得看你這麼緊張兮兮地愛上一個男人嘛!”若歡笑道。
“那你到底幫不幫忙?”顧不得她的取笑,唐莉滿心都是“正事”。
“我既不會法術,又不會催眠術,怎麼幫你?”若歡聳聳肩膀。
“上次你不是說要謝謝他收留你住在他家?你可以約他出來啊!”她雙眼閃閃發亮。
“咦?你也可以自己約他呀,你條件這麼好,他一定會答應的。”
“人家……人家,唉呀!你到底有沒有誠意幫忙嘛!”她的兩頰倏地飛上兩片霞紅。
“喲,想不到唐莉叱吒情場數載,居然還懂得矜持。”若歡調侃她。
“於若歡!”唐莉忍無可忍。
“別急,別急,我會幫你的。”她說著,已持起話筒。
唐莉故作鎮靜地坐在一旁。
“請問左雲天先生在家嗎?”
“他出去了,請問你是哪位?”中年婦人的聲音,想必是他的傭人。
“我姓於,麻煩請他回電至五三六XXXX轉七O四,謝謝。”
“好的,於小姐,我會為你留話。”
掛斷電話后,若歡雙手一攤。“他不在家。”
“只好再找時間打了。”唐莉頗失望。
“反正有的是時間嘛!走,我們現在先去把肚子填飽再說。”若歡安慰她。
“好吧。”
還有時間嗎?距離她們回法國的日子只剩六天,唐莉覺得自己沒有機會了。晚餐后,若歡和唐莉相偕到飯店附近的泳池游泳。“若歡?”趙媛的聲音從另一張涼椅傳過來。若歡看了他一眼,隨即冷冷地收回視線。
他站起來,披上一條大浴巾走近她。“你也來游泳?”
“嗯。”若歡神情冷漠。剛做完熱身操的唐莉走過來。“唐莉……”若歡如逢救星般,希望唐莉可以幫忙支開他。
“我知道,我知道。”唐莉對她眨眨眼。“我先去游泳,你們慢慢聊。”她說著,旋即走到池畔。
“喂!唐莉……”
只聽見卟通一聲,唐莉已經躍進水中。
唉!唐莉又誤解自己的意思了。若歡嘆了一口氣,認命地面對趙媛。
“還在生我的氣?”他把服務生剛送來的果汁遞給她。
她啜了一口。“我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有害身心的事情上。”
“這麼說,你是原諒我了?”他的雙眼露出光彩。
“根本無所謂原不原諒的問題,你不過是一隻任雷盛擺佈的棋子罷了,我沒有必要跟你生氣。”她知道趙嬡不是個壞人,他不過是奉命行事。
“你說得沒錯,我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隻棋子。”他昂首,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若歡察覺出他的悵然,於是故作無事狀地說道:“其實每個人都是一隻棋子,只不過有些人受感情擺佈,有些人受金錢擺佈罷了。”
然而,他受到的是感情和金錢的雙重擺佈。“我本以為你會搬離這裏呢!”他岔開這個令他不自在的話題。
“搬也沒用,普吉島不過這麼丁點兒大,你終究還是會把我給揪出來的,不是嗎?我當然知道這家飯店的幕後老闆就是雷盛,但我不認為搬離這裏就能解決一切問題,除非雷盛派人來綁架我,否則我不信他能奈我何!”
他笑了。“看來你不但聰明、勇敢,而且還有自知之明。”她繼承了雷家一切優良的特質,分明就是一個頂尖的領導人才;此刻,他才真正了解雷盛的用心。
“多謝你的抬舉,也多謝你送的花。”她忽然想起房間裏的玫瑰。
“那些黃玫瑰,你還喜歡嗎?”他的語氣竟然溫和起來。
“喜歡,但是請你以後不必再送了。”若歡斬釘截鐵地告訴他。
“為什麼?”他詫異。
“我不會因為那些花就答應回台灣的!”
“你以為——”他頓了半晌。“我送你花,也是受雷盛指使?”
“難道不是嗎?你最大的任務不就是把我帶回台灣?”她覺得他簡直是明知故問。
他盯着她,神情複雜。“送花是我自己的意思,和任務無關。”
“那就更沒有理由送了。”她凜然說道。
若歡哪若歡,像你這麼聰明的女子,為什麼偏偏在感情上就少一根筋呢?難道是紫菱的死讓你從此對愛情免疫?趙媛在心中痛苦地掙扎着。
他在她的涼椅旁蹲下來,目光灼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我要去游泳了!”站起身,她疾步走向泳池。
看她身着藍色泳衣的窈窕背影逐漸沒入池中,趙嬡心中的愛火燒得更炙烈……游完泳剛回到房間,電話正巧響起。“喂?”若歡持起聽筒。
“於小姐,久違了。”左雲天低沉的嗓音自彼端傳來。
“左先生你見我的留言了?”她的聲音明顯地昂揚起來,並連忙對身旁的唐莉眨眼。
“是的,傭人已告訴我。真巧,我本來今天晚上就想打電話給你呢!”
“有什麼事嗎?”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不過是明晚的一場商會,想請你當我的女伴。”左雲天的聲音還是一貫地具有磁性而好聽。
“我?”她不敢置信。“你確定是我?”
“怎麼,你不願意?”似乎他也頗為詫異她的反應。
“不……我……只是覺得唐莉似乎會更適合。”怎麼會這樣呢?明明該是唐莉的。她丈二和尚摸不着腦袋。
“你不方便出席嗎?”左雲天的語氣里有着明顯的失望。
“我……呃,明晚我另有約會,而唐莉剛好有空。”她不得不撒謊。
“噢,這樣的話……”顯然,失望更深了。
“左先生你放心,唐莉既漂亮又有氣質,一定會是最佳女伴的!”她忙說。
“好吧,那明晚七點請她在飯店門口等我。”左雲天也只得有風度地接受她的“推薦”。
“好的,我會轉告她。”她鬆了一口氣。
“對了,你先前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他突然想起她的留言。
“噢,是這樣的,上次借宿你家還沒答謝你呢,想請你吃頓飯,不知是否肯賞光?”該死的!為了唐莉,她撒了第二次謊。
“當然,當然,就訂在後天晚上如何?”嗯,聽起來有些迫不及待。
“好,那我們後天見嘍!”若歡無奈地同意。
“再見。”左雲天收了線。
掛斷電話后,若歡睨了睨唐莉。“好啦,你交代的事我可是辦妥了……”
“是左雲天嗎?”唐莉臉上流露出興奮的表情。
“沒錯,他約你明晚一起出席商會。”
“真的?”唐莉睜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若歡,我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才好……”
“得了吧!別凈說這些,我最怕了。”若歡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搭。
唐莉對着鏡子撩撥着鬈髮,露出自信的笑容。“剛剛聽你在電話中說到你明晚另有約會,我怎麼不知道?”
“呃……有幾張照片弄丟了,我得去處理呀!”天哪,這可是短短五分鐘之內她第三次說謊了,老天爺不會懲罰她吧?不過,她總不能老實告訴唐莉人家原來想約的是自己呀——如果唐莉跟左雲天在一起真能得到那麼大的滿足和快樂,她倒是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地替他們拉紅線……
黃昏的碼頭上。
這一天,若歡和工作小組剛到珊瑚島出完外景,才一走出船艙,一聲熟悉的呼喊就在碼頭邊響起。
“若歡!”
她循聲回首,赫然看見趙媛站在一輛房車前面。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問。
“來接你回飯店啊!”他愉快地說。
“想不到堂堂大飯店的經理還有這等閒情逸緻來碼頭上接人。”她自顧自地收拾器材,說起話來還不忘夾槍帶
棍。
“若歡……”他想不到若歡會這麼挖苦自己,頓時之間窘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唐莉撞了撞他的手肘。“趙經理,我們可有一標人呢!”唐莉指着另外四個工作人員和一堆攝影器材。
“沒問題,沒問題,我早就有心理準備,特地開了九人座的房車來。”還好是唐莉發言,要不然他還真下不了台。想到不用再叫車,大伙兒便樂得輕鬆地全上了趙嬡的車。
“若歡、唐小姐,今晚一起用餐吧!”他邊開車邊作出邀請。
“真不巧,我今晚另有約會,但是若歡……”唐莉偏頭一望。
“我也有約會。”若歡連忙接腔,並對唐莉眨眨眼,暗示她別再發問。
“好吧那我們就改天再說。”話雖如此,但是明顯地,趙嬡的臉上寫滿了失望。
回到飯店后,趙媛立刻又遣人采幫忙把器材抬上若歡的房間。
“以後我們自己叫車回來就好,這樣太麻煩你了。”若歡禮貌地說。
“哪裏,我本來就應該好好照顧你的。”不只是因為雷盛吩咐過,而且他亦不由自主地想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她,關愛她。
“我們上樓了,再見。”若歡本能地迴避他的熱心,她實在不想欠別人的人情,尤其是來自雷家的。
進房后,唐莉迫不及待地梳洗、化妝、試衣,因為今天是她和左雲天的第一次約會。
若歡躺在床上,看她把第六套衣服換下來時,簡直已經忍無可忍。
“唐莉,不過是一場商會嘛,你當是中國小姐選美啊?”
“這可是我和左雲天的‘第一次接觸’,千萬馬虎不得。”說著,她已把第七套衣服穿上身。
“很棒!就這一套了!”若歡趕忙說道,實在怕她還要再換下去。
“真的?”她轉過身來,一襲寶藍色的曳地連身禮服,襯得她像是一顆光彩奪目的藍寶石。
“既適合商會的性質,又能突顯你的身材和氣質。”這次若歡可真是平心而論了。
“有沒有讓人眼睛一亮的感覺?”她仍不大放心。
“有有有,你不僅讓人眼睛一亮,而且光芒四射,簡下教人睜不開眼呢!”若歡真拿她沒轍。
唐莉聞言,笑得燦如春花,把一串銀項鏈戴上后,終於心滿意足地出門了。唐莉聲后,若歡獨自到飯店附設的鋼琴酒吧去。
她必須放輕鬆,不管是工作上,還是感情上。
“我還有感情嗎?”她喃喃自語,低頭啜了一口馬丁尼。
“怎麼,不是有約會嗎?”趙嬡不知何時已坐在她的身旁。
“你怎麼老是陰魂不散?”她轉頭看他。
“那也要看是誰讓我有這麼大的耐性啊!”他搖晃着杯中的威士忌,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杯中旋動的冰塊。
泛紅的光線里,她發現趙嬡的側臉俊美得無可挑剔。“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已經說過不回台灣了。”
他沒說話。
過了半晌,他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聽聽這首曲子。”
琴師正演奏着"TheOneYouLove",顫動的音符正化成絲絲柔情,繾綣繚繞在每一寸空氣之中。
“怎麼……”
“噓,”他把食指伸到唇的中央。“還沒完。”
只見琴師緩緩抬起頭來,對着麥克風用字正腔圓的英文說:“這是趙嬡先生點給於若歡小姐的歌,希望於小姐會喜歡。”
天啊!“TheOneYouLove”(你所愛的人),再明顯不過了。
“趙媛,你……”她杏眼圓睜。
“我知道這樣的方式有點俗氣,但卻是我唯一想得到的辦法。”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目光灼熱。
“你知道我們並不適合。”她盡量保持冷靜。
“因為我是雷盛的手下?”
“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老天!這個時候告訴他說兩人之間僅能存有“兄妹之情”會不會太殘酷?看着他認真的神情,她心軟了。
“趙媛,天底下比我好的女孩多得是咧!”她換個角度說話。
“可是除了你,我一個也沒找到。”他握住她的手。
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若歡,你別再躲了。”他溫柔地說,灼人的目光看得她心慌意亂。
“趙媛,我並不想傷害你,但你知道感情的事足勉強不來的。”她別過臉去,不敢接觸他的目光。
他用手握住她的下巴,輕輕將她的臉扳向自己。“若歡,看着我!”他低聲命令道。
若歡怯怯地抬起眼,他的目光旋即緊緊與她交纏。
“我不相信你對我毫無感覺。”他剋制住想吻她的衝動。
“不!別逼我。”她想掙脫開他的手,卻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別因為雷盛而拒絕我,那太不公平。”他痛苦地喊道,天知道他為了她,甚至會不惜脫離雷盛的企業集團。
“別又扯上他!”若歡的臉色驀然一沉。
“那你到底為什麼不肯接受我?”
“感情這種事向來不問‘為什麼’的,趙嬡,難道你不明白嗎?”
“你這樣的回答說了也等於沒說。”
“我本來就不打算回答你任何問題。”她面無表情,漸漸把心腸硬起來。
“你向來都如此殘忍嗎?”他的心痛得緊。
她霍地站起來。“對不起,我要走了。”
她並不擅於應付這種場面,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
趙媛急忙抓住她的手臂。“你又想躲起來,又想逃避了,是不是?”
若歡生氣了。“不然你要我怎麼樣?坐在這裏繼續回答我為何如此殘忍之類的蠢問題嗎?”
“我只要你給我一個理由!”他仍不放棄。
“好,那我就給你一個理由!”她知道自己並不愛趙媛,但她更加知道趙嬡絕對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打退堂鼓;所以,她真的必需找出一個強而有力的“理由”才行…”
“說啊!什麼理由?”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已經有了未婚夫!”她胡亂編了一個藉口。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應該較能說服他。
“那好,有個競爭對手正好可以激發我的鬥志,於若歡,我一定會把你贏回來的!”
老天!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這下,若歡可真的呆住了,但是她明白,必得想出辦法來擊退趙媛才行……
唐莉回來的時候,若歡正趴在床上寫工作進度表,她已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距離回法國的日子也只剩下五天了。
“你回來啦,商會好不好玩呢?”
“哇!”唐莉的雙手朝天誇張地畫個大弧形。“太棒了!幾乎全亞洲的富商都出席了。”
“富商?那有什麼好玩!”若歡頗覺無聊。
“當然啦,這些富商當中如果少了左雲天,肯定是不好玩的,他流利的英文、泰語,和風趣的談吐,立刻就成了商會中的焦點,連我站在旁邊也跟着沾光呢!”她興緻勃勃地,顯然對今晚的宴會意猶未盡
“那些未出閣的女子一定羨慕死你了。”若歡故意順着她的意說。
“她們恨不得把我吃掉呢,尤其是當我們跳華爾滋的時候,他那翩翩的風采、優雅的舞姿和迷人的眼神,真是教人——喂!你有沒有在聽哪?”
“啊,什麼?”若歡早已將思緒又拉回自己的苦惱上。
“你發什麼愣啊?”唐莉真覺得她無趣透頂。
“我……”她不知道該不該把趙嬡向她的告.白說出來。
“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別這樣吞吞吐吐的,當心會悶出內傷。”她沒好氣地坐了下來。
“趙媛他……向我告白了。”她憂愁地說。
“哈哈哈!”唐莉大笑三聲。“你為這種事煩惱?有人追表示你行情看漲啊!女人就怕沒人追,誰像你被追了還滿臉愁容的?”
“問題是我根本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若歡依然一張苦瓜臉。
“噯呀呀,你眼睛是長到頭頂上啦?條件這麼好的男人自動來追你,那可是你天大的福氣呀!”唐莉向來不管什麼“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的千古名言,只要是值得她愛的,她就勇於追求;如果那個人還反過來追求她,那當然就再好也不過了。
“不來電就是不來電,他條件再好也沒用。”若歡說著,深深地打了一個呵欠,八成是剛才吞下的安眠藥發生效用了。
“你老是這樣,要不就是不來電,要不就是頻率不對,你這樣光憑感覺是不行的,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談戀愛講究的是溝通,是方法——喂,你怎麼了?”
若歡勉強撐起宛若千斤的眼皮。“我想我困了……”語調中充滿濃濃睡意。
“不公平!剛剛都在講你的趙媛,現在我也要講講我的左雲天。”唐莉嚷道。
“好好好,你講,我洗耳恭聽……”她用手支起下巴,把剛到口的呵欠給壓了下去。
唐莉興高采烈地講了下去。“……然後,我就暗示他今晚可以不必送我回飯店,誰知道他竟那麼‘紳士’,堅持非把我送回來不可,和那些只想從我身上撈些便宜的登徒子完全不同,天啊!我對他更是另眼相看了——若歡!”唐莉一轉頭,看到那廂已不支睡倒的“摯友”,不禁氣得大叫。
但是,又能如何呢?
唐莉只有把未講完的話自言自語地說給自己聽:“唉,可是我是多麼希望他可以不要那麼‘紳士’啊……”
半晌,她又看了若歡一眼,決定明早再告訴她左雲天和她的約定的飯局時間。
隔天晚上,山坡上一家面海的白色餐館裏,若歡、唐莉和左雲天正在享受海鮮大餐。
“左先生——”若歡正打算說“致謝詞”,不料卻被左雲天揮手打斷。
“別再叫我左先生了,聽來多生疏!我們可以不期而遇這麼多次,表示我們十分有緣,可千萬別再見外了。”左雲天說。
“那麼,雲天——”哎,她還真不習慣。“謝謝你肯讓我借住你家,讓我免於露宿街頭;同時呢,我也要順便祝福你和唐莉的感情萬事順遂……”
雲天差點把口中的白酒噴出來。“什麼?你說我和唐莉什麼來着?”
若歡朝唐莉眨了眨眼,又轉向左雲天,似笑非笑地說:“我說你和唐莉真是郎才女貌,是值得祝福的一對呢!”
雲天微微一笑。“只可惜我們之間的友情猶多過愛情。”說著,他向唐莉舉杯。“為我們的友誼乾杯!”
唐莉一怔,隨即以微笑掩飾住自己的訝異。“乾杯!”她也隨口說道,然而,心卻涼了半截。是她會錯意了嗎?難道他和她之間僅能有友情?
若歡敏感地察覺到唐莉的失望,一隻手體貼地伸到桌下握住她。
沒想到這一握,反倒使唐莉原本隱藏得極好的失望頹然崩塌。她霍地站起來。
“對不起,失陪一下,我去化妝間,馬上回來。”隨即轉身往化妝間走去,深怕再多待一秒鐘,就要在左雲天面前失態。
眼見唐莉倉皇離去,若歡十分不忍,正想起身去看看,不料卻被左雲天的問話給攔了下來。
“我可以直接叫你若歡嗎?”
“當然。”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可是心裏仍然非常牽挂唐莉。
“來,嘗嘗普吉島的龍蝦。”他殷勤地為她布菜,似乎對唐莉的突然離開毫無所感。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了。”奇怪,她發現他並不曾主動挾菜給唐莉。
當她細嚼慢咽地把那塊鮮美無比的龍蝦肉“解決”之後,正手要舀湯時,卻赫然發現左雲天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一愣,伸出去的手也呆懸在半空中了。
“怎麼了?”他問。
“呃……你知不知道,一直盯着別人吃東西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清醒過來之後,她立刻“曉以大義”。
“哦,對不起。”他實在是太忘情了,那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只要看着她,喜悅就有如泉水般自心中湧現,源源不絕。那是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在遇見若歡之前,這種感覺在他的生命中只出現過一次。
“你的西裝口袋裏好像有東西在動……”她邊舀湯邊說,已注意他那微微“蠕動”的口袋好一會兒了,本來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這一次,它實在是動得太誇張了。
“哦,這個呀?”他低頭看着口袋。
“嗯。”
只見他不疾不徐地拉開口袋,一隻青皮蜥蜴赫然探出頭來,搖頭晃腦地轉動它靈巧的頸子,似乎在辨識這陌生的環境。
“啊!”她本能地叫起來。
“小姐,當心你的叫聲讓它得了神經衰弱症。”他笑道,差點沒伸手去捂她的嘴。
“你怎麼不問問我會不會得到神經衰弱症?”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一見到它,根本胃口全無了。
“別和一隻蜥蜴過不去嘛!”
“是它先和我過不去的,左雲天,你非得把它帶上餐桌‘不可嗎?”她先前的禮貌全失。
“它本來一直都很安分守己地待在口袋裏的,大概是聞到食物的香味,一時忍不住才……”他認真地想做解釋。
“好了,好了,這裏留給你和你的寶貝蜥蜴共享,我要去找唐莉了。”她連忙站起來。
唉,沒想到他和若歡竟為了一隻蜥蜴而水火不容。
待若歡正要轉身離去時,唐莉正巧走了回來。
“怎麼我才離開十分鐘,你們就吵起來了?”唐莉笑道,顯然已把情緒調適妥當。
“還不是因為它!”若歡指着他的口袋。
“喲,湯尼呀!”唐莉眉開眼笑地走近它,熱情地輕碰它的頭。“你這小東西還記得我嗎?”
“它對美女向來都念念不忘的。”左雲天調侃道。
“它肚子餓了吧?要不要叫一盤生菜沙拉給它?”唐莉開心地問。
“出門時我已餵過它了;倒是我們,菜都還沒上一半,就已顯得‘兵慌馬亂’了。”他一語雙關。
“來來來,先坐下來,我們繼續吃。”若歡突然竟識到今天是她作東,怎麼可以不控制好場面呢!她忙着招呼唐莉和雲天坐定,然而慌忙之中竟打翻了一隻玻璃杯,玻璃碎片割傷了她的手指,纖白的手指霎時出現一道血紅。
雲天連忙拉過她的手,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按住她的傷口。“太不小心了,痛不痛?”他心疼地問。
若歡搖搖頭。“一點皮肉之傷,不礙事的。”說著就抽回自己的手。
還好若歡不是坐在雲天的對面,否則每次一抬頭就看見湯尼,她可就食不下咽了。但是一想到湯尼近在咫尺,她的心裏仍不免毛毛的。
“嗯,這道生炒蟹肉的味道辣中帶甜,你們嘗嘗看。”若歡各挾一塊蟹肉給唐莉和雲天,誰知一不注意,手肘又把桌上的白葡萄酒撞翻了。
“別再碰碎片了,服務生會來清理!”雲天連忙阻止她再清理那一隻破裂的酒瓶。
若歡抬起頭來,一臉歉意。“對不起,我今天不曉得是怎麼搞的……”
唐莉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若有所悟地問道:“若歡,我看你今天不大對勁哦,一直心神不寧的,是不是為了趙嬡?”
“趙媛?”雲天頗感好奇,不知他是何方神聖,竟使得若歡如此心不在焉?
“他是飯店的經理,昨晚才向若歡告白呢!”唐莉順勢說了出來。
“唐莉!”若歡的抗議聲顯然已無啥作用了,話一出口,已是覆水難收。
唐莉吐了吐舌頭,一副犯錯小孩的模樣。“糟糕,我又說溜嘴了。”
“說了就算了。”若歡只有無奈地故作無事狀,然而接觸到雲天探詢的眼神時,她知道自己必須要說一些話了。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但是我們不適合在一起。”若歡淡然地說。
”你不喜歡他?”雲天問。
“不,我喜歡他,但只限於兄妹之情。”她據實以告。
“那真是太慘了。”唐莉始終為她惋惜。
“所以,他的追求讓你感到十分苦惱?”雲天像個偵探似的,想了解她所有的秘密。
“嗯。”若歡點點頭。
雲天喝了一口白酒。“這麼說來,你很想擺脫他嘍?”
“當然,這種事拖得愈久,他受的傷害就會愈重。雖然不能成為戀人,可是我也不忍傷害他呀!”若歡答得認真。
“嗯,長痛不如短痛,這倒是千真確的。”唐莉說。
雲天皺了一下眉頭,但隨即舒展開來。“有了!我想到一個辦法,我們不妨試試看。”
“什麼辦法?”若歡雙眼一亮,
“這個——嗯——”雲天頓覺難以啟齒。
“說嘛!別賣關子了。”唐莉推了他一下。
雲天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開口說:“由我來假扮若歡的男朋友,讓他知難而退,你們看如何?”
“這……要問問唐莉的意思。”若歡說。雖然雲天說他和唐莉只是“友誼”關係,但她認為只要他再多了解唐莉一點,發現到她有許多異於常人的優點時,就會愛上她了。
“幹麼問我?”唐莉到底是在情場打滾過的女子,她很明白雲天的意思。“你是當事人,只要你同意就行了。”
“真的?”她難以置信,不知唐莉從何時起竟變得如此“大方”了。
“難道我騙你不成?”唐莉粉拳一伸,捶了她一記。
“唐莉,我真是太感謝你了。”若歡簡直感動得無以名狀。
“莫名其妙,你要感謝的人應該是左雲天才對!”唐莉啼笑皆非,儘管她的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
若歡連忙轉向雲天,懷疑地問道:“你真的願意幫我?這件事可能會有點棘手哦!”
“愈棘手就愈刺激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竟然像個十七歲的少年般充滿了活力。
雲天這種不畏艱難的精神倒是和趙嬡挺相像的;若歡想着,不禁笑了起來。
“好吧!讓我們並肩作戰,殺出重圍!”若歡低聲喊道。
“包準他豎白旗投降!”雲天自信滿滿,不覺露出一副深不可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