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子心再度在夢中見到那個呈半瘋癲狀態的母親王仲寧。
“你來了,咱們母女好久不見。”王仲寧轉過臉來看着她,然後起身走到窗前,“你的劫難來了,這次你是逃不掉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心裏已稍稍料到母親所言之人,但蘇子心還是問道。
她轉過身看自己的女兒,“那個男人是你的劫難。”
“你是指易任風?”
王仲寧大笑,“你居然叫他易任風?連床都上了,還連名帶姓地叫他,難怪他每次見到你都要發脾氣。”
“不用你管。”蘇子心突然感到氣憤,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哼,兩個傻丫頭。想我一世英明,怎麼會生出像你和子文那樣的笨女兒?一點手段也沒有。”王仲寧突然想起自己的另一個女兒,嗤之以鼻的說。
“你說子文怎麼了?”聽到母親的話,蘇子心擔心起久未謀面的妹妹。
父母離異之後,她從此與父親和妹妹分開。那一段孤獨的日子,她每夜皆會想念子文,直到母親臨死的時候,她才被告知子文與她並非同一個父親所生,然而這樣的身世卻不曾讓她對子文厭倦,她反而更想念她,熱切地想念。
“她和你一樣,不過人家比你好多了,至少沒纏上有婦之夫。”
“夠了!”王仲寧最後的那句話讓蘇子心幾乎崩潰。
第三者——那是讓她痛恨的一個角色。當年母親不顧一切拋夫棄女,造就她今日不完美的生活,而她如今所擔任的亦是這樣的角色。
“你還不接受現實?”王仲寧冷笑,“沒用的丫頭。”
“走開!”突然,蘇子心憤怒地一把推開母親,往門外跑去……
蘇子心從夢中醒來時已是汗水淋漓,看了一眼四周,她突然感到害怕。
那個女人的瘋狂和語出傷人她早已見怪不怪,卻又驚訝地發現自己對她的話感到難過,她突然想起蘇子文與柯黎欣,如今沒有一個人在身邊,在她身邊的事物逐一失去,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身體,或許繼續下去,她即將失去心。
易任風是何等可怕的一個人物,他可以使盡手段得到她的人,亦可輕易讓她沉淪,她相信優秀如他,終有一天會做到,而她在劫難逃。
在床上靜坐了許久,蘇子心到床沿拿過背包取出手機,撥通他的電話。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突然想聽他的聲音,但電話里只傳來嘟嘟聲,終於她不耐地將電話掛掉。
他正睡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邊嗎?或許是他的妻子,或許是其他情人。
驀地,蘇子心對自己發出冷笑。她究竟在做什麼?這只是一個束縛她自由的男人,她何苦挂念?
蘇子心將手機又放進背包里,手機卻突然響起來,她接起手機。
易任風慵懶的問:(找我有什麼事?)
“沒有,打錯電話了。”
易任風無言地掛上電話,十幾分鐘后,公寓門外的鑰匙聲響起,伴着淡淡古龍水的味道,他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那麼晚了打電話給誰?”
“沒有,在玩手機,不小心按下你的號碼。”蘇子心低下頭,沒看他。
“我以為是你寂寞了,所以才打電話給我。”他緩緩地朝她走近,伸手勾起她下巴,仔細梭巡她臉上的表情,“你在撒謊。”
蘇子心別過臉不讓他注視自己,而易任風卻不順她的意,一把抱起她坐到床上,讓蘇子心別無選擇地面對他。
“撒謊的女人要受懲罰。”他低下頭,不給她任何時間反應即吻上她的嘴唇。
口舌纏綿直到蘇子心不能呼吸,易任風才放開她。
“不問我為什麼過來?”
“那是我該問的嗎?”
他讚賞地點頭對她道:“言語依舊犀利。”
蘇子心別過臉,卻讓他順勢攻佔她的右臉頰,“這幾天在做什麼?”
“寫稿。”
“沒出去?”
“你不是很清楚?”她嘲笑他的多此一問。他定時叫菲佣來,名義上是來為她整理房間、清洗衣物,事實上那也只是易任風派來確定她尚在的一種手段。
“我實在是不能太相信你。”他說得振振有辭。
“一次逃不成功,你覺得我還有多少耐性可鍥而不捨?”
“那最好。”易任風輕笑出聲,看上去極其滿意。馴服一個女人對他而言就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膽敢再逃者是傻子。
“我喜歡向我折服的女人,不過偶爾幾次不羈,會讓我更加有興趣。”他擺明在嘲笑她。
蘇子心感到挫敗。事已至此,他何必再這樣逼她?
“我的煙癮犯了。”為了讓他放開自己,蘇子心故意說道。
“又在撒謊。”易任風看了一眼手錶,“平日這個時候你不抽煙的。”
他連這些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蘇子心嘆口氣,還有什麼可逃出他的控制?
“我要衝涼了。”突然易任風放開她站起身,“去替我放水。”
她一言不發地走進浴室,打開熱水在浴缸里放水,他走了進來,蘇子心走過去替他脫掉衣服。
易任風看她準備出去,開口道:“過來替我擦背。”
她拿起熱毛巾走向浴缸,用適當的力度輕搓他背部。
“一個女人告訴我,有些人此生註定纏綿。”看她不說話的樣子,易任風開口。他想起倪雲的話。
蘇子心突然停下動作,“例如?”
“你和我。”
“而結果呢?是我們都難過?亦或是你離開,我難過?”
“我說過不會讓你離開。”
“我該信嗎?像那一些為你等候的笨女人一樣,分不清你的話究竟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她笑得諷刺。
“對我這麼沒信心?”他輕笑,“你在怕什麼?”
蘇子心一愣,繼而微笑道:“有嗎?”
“我總以為你很瀟洒,而你一貫的表現迷惑了我,讓我信以為真。”
“我在害怕,怕你不想讓我走。”
“那麼毋需害怕,事實即是如此。”易任風一把拉下她,兩人在散發著熱氣的浴缸里默默對視。“今晚的你很溫柔,所以別再說那些會讓我生氣的話。”
“可是你需要對你身心臣服的女子,而我不是。”
他的臉上隱約帶着笑意。“你是!終有一天你也會對我身心臣服。”
“這是一場狩獵遊戲?”
他點頭笑道:“而你是垂死掙扎的獵物。”
蘇子心終於輕笑出聲,“這麼無趣的獵物,你又何必花費心思?”
“因為我喜歡。”他的語氣里儘是與生俱來的霸氣,“這一隻美麗的獵物只可為我所擁有,沒有別人的份。”
“霸道而貪心的獵人,終有一天會一無所有。”
易任風拉起她的手指向自己,“我這個獵人是例外。”
她輕笑着別過臉,繼而被他扳正,一記狂熱的吻壓下來,之後浴室里又是一陣纏綿……
“易任風,你給我出來!”
易氏三十八樓的總裁辦公室突然被無端地踹開,一個年輕的大眼睛女人走進去,攔不住她的張秘書在一旁干著急。
易任風抬起頭看了一眼。他認得這個女人,她是蘇子心的朋友柯黎欣。
“有事?”他低下頭一邊盯着手上的文件一邊問。
“把子心交出來。”柯黎欣氣憤地上前一步,一手劈向辦公桌。昨日她路過雜誌社,順道去感謝總編借蘇子心五百萬替自己渡過難關,而總編一頭霧水的說她弄錯了,他並未借錢給蘇子心。
她猜不透那五百萬的來源,亦不清楚好友為何要隱藏自己。
在好奇心與責任感的驅使下,柯黎欣前去找蘇子心,許久不見有人應門,最終鄰居被吵得不耐煩,便出來告訴她蘇子心已經搬走了,繼而有人告訴她某一天在機場看見蘇子心與易任風在一起,他正拉着她,態度強硬……女人天生的敏感讓她感覺到大事不妙,於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匆匆趕到這裏。
“你來向我要你的好友,柯小姐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柯黎欣臉上閃過一陣尷尬,剛才強悍的氣勢不由得減弱了幾分,“請你將她交出來,五百萬我會想辦法還給你。”
“如果你早想得到辦法,今天就不必站在這裏。”
柯黎欣被他說中心事,脾氣一下子又爆發起來,她大喝:“把子心交出來,否則我到法院告你。”
“她現在是我的女人,這種事純屬你情我願,法院也無能為力。”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張秘書,把這位小姐請出去。”懶得再與她多費口舌,易任風揮揮手讓張秘來攆走柯黎欣,一場猛烈的爭吵尚未開始,即已匆匆結束。
中午的時候易任風來到公寓,蘇子心正坐在電腦前趕稿,他走過去低頭親吻她的頸項,蘇子心縮了縮脖子,轉過臉面對他。
“你的朋友今天到公司找我。”
“你是說黎欣?”
他點頭道:“她說要見你。”
“她怎麼知道去找你?”
“總會聽到謠言的。要見她嗎?”
蘇子心點點頭。
“下午叫司機載你過去。”
“不用,我可以自己去。”
“我怎麼捨得讓你走那麼遠的路?”易任風故意調笑,其實他只是不想她再次乘機逃走。
“你放心,我不會再像你所想的那樣。”看出他的心思,蘇子心直接點破。
“那好,你自己去吧。”聽出她話中的承諾,易任風這才放開她。
蘇子心坐在原位想了想,之後向他問道:“黎欣知道那五百萬的事嗎?”
“知道。”
她訝異的問:“你告訴她?”
“我為什麼要告訴她?”
蘇子心相信他的話,“不要為難她。”
易任風冷笑出聲,走到她面前由上自下看着她,“聽着,蘇子心,不是所有的女人我都有興趣,而我也只動能引起我興趣的女人,其他的人一概與我無關。”若非柯黎欣是她的好友,他絕對連她的名字也不想知道。
蘇子心笑着問:“你是在暗示我應慶幸可成功引起你的興趣?”
“的確是。”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渴望這種幸運。”
“所以你應當向別人多學習。”他摟着蘇子心的腰走至落地窗前,“第一次在辦公室里我即告訴過你應該慶幸受到我的賞識。”
蘇子心輕搖頭笑着說:“多麼狂妄的男人。”
“這是我的本性。”
“而我正好提供機會讓你發揮本性?”
“真聰明。”他獎勵似地給了她一個吻,他已漸漸感覺得到她的順從。
吃過午飯,易任風去公司,蘇子心便到柯黎欣那邊去。
“子心,我真是擔心死你了,那傢伙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打開門一看見好友,柯黎欣連忙將她拉進屋,左瞧右瞧。
“別看了,我又沒怎麼樣。”她笑着走到沙發上坐下,柯黎欣也跟着過來。
“外面的謠言是不是真的?”她不安地問。為了這件事,她一直自責得要死。
“什麼謠言?”
“他們說你被易任風包養。”
“我有自己的工作,為什麼要他包養?”蘇子心道。
除了五百萬和那間公寓,她的日常花費全是自己用勞動換來的錢,而他只是在某種程度上幫助過她,卻莫名其妙地要求她與他一起生活。
“可是你為什麼要搬走?”
“我們住在一起。”
柯黎欣擔憂的問:“子心,你告訴我,是不是他用那五百萬威脅你?”
“你別想太多,他沒有威脅我,是我自願跟他走。”
“為什麼?”
蘇子心彆扭地轉過頭,“我不知道。”
“子心,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驚訝於她反常的神情,柯黎欣皺眉拉過蘇子心,十分擔心那一種後果。
她一愣,繼而搖頭道:“沒有。”
“我比誰都清楚你。你一直都自以為方向明確,其實大部分的時間,你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在做什麼。”
“我也只是一個胡塗的女人。”
“所以千萬不要胡裏胡塗就這樣葬送自己的一生。”柯黎欣真誠地說:“那五十萬我會想辦法還給他。子心,你儘快離開他,跟那種男人在一起的後果只會是傷心,況且他已有了家室。”
花心如易任風,柯黎欣實在是無法相信他會在蘇子心身上放多少感情。
“我的事你不用擔心,你先照顧好阿邦再說。”蘇子心不會不清楚她目前的情況。
“可是……”
“我不是小孩子,做事總會有分寸。”她雖然這樣說,但事實上她已開始感到茫然,她不清楚自己這樣究竟是在做什麼。
“子心,如果他待你不好,你要告訴我。”柯黎欣擔憂的說。
“黎欣,你多慮了,他待我挺好的。”
“子心!”突然,一道外來的聲音打斷她們的對話。
蘇子心回頭一看,是徐志邦。他的手腕上仍舊纏着繃帶,是上次被砍留下來的痕迹。
“你也在家?”她淡淡地對他笑,走過去看看他的傷勢。
“子心,是我對不起你。”徐志邦一臉歉意。
“我沒事,你們夫妻怎麼都這個樣子?”她強裝笑顏,“以後別再和高利貸來往了,照顧好黎欣,這就是最好的報答方式了,其他的什麼也別多想。”
“可是我們很擔心,那個男人他真的對你好嗎?”據他所知,易任風是個花心而不擇手段的人。
“別胡思亂想,我沒事的。”
阿邦還要說什麼,卻被柯黎欣打斷,“答應我,子心,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她點頭。
在柯黎欣家裏坐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夜幕降臨,蘇子心才起身道:“我該回去了。”
柯黎欣送她至門口,之後折回來看着煙灰缸里蘇子心剛剛捻熄的煙頭,若有所思。
“不多勸勸子心嗎?”徐志邦問她。
柯黎欣搖頭,“勸不了了,這是一場劫數,無人逃得過。”
“劫數?”阿邦不解。
許久,柯黎欣抬起頭看着他,“我愛你,這是我的劫數。”她別有涵義地說。
蘇子心從柯黎欣的公寓裏走出來,在街上繞了一會兒,又見到易家明,於是走過去,坐到他身邊。
“你來了。”易家明抬起臉看她,之後又低下頭。
“你在等我?”見他沒有回答,蘇子心淡笑地拍拍他的頭。“這麼晚了還不回去?”
“你不也沒回去?”
“我是個大人。”
“別把我當小孩看。”他很不服氣地說。
蘇子心笑笑的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月前在書店裏買的《地下鐵》遞至他面前,易家明接過書,狐疑地看着她。
“送給你的。”她微笑,“你書包里的那一本,好好保存着,將來送給你原本想贈送的那個人,而這一本,我送給你,它以後就是你的了。”
易家明打開書本,燈光的照射下他可清晰地看到那四個屬於成年人的成熟字體——贈易家明。
“為什麼?”他看着蘇子心問。
“我也不知道。”
“你在同情我?”
“不,你並不需要同情。”蘇子心看得出來他有十分寬裕的物質生活,只是缺乏家人的關心。
易家明笑了笑,“謝謝你的話,也謝謝你的禮物。”
“喜歡就好。”當一個人送給另一個喜歡的人禮物,並不需要對方的道謝。“吃過飯了沒有?”
易家明搖頭。
“那好,我請你吃晚餐。”蘇子心站起來,拉他到對面的速食店。
“我的爸爸不要我,媽媽也不愛我。”吃東西的時候,易家明突然一臉落寞地說。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父母已許久沒同他一起吃過飯。
“那麼我愛你吧!我叫蘇子心,蘇東坡的蘇,兒子的子,心情的心。”
兩人一直吃到很晚才分手,當蘇子心一身輕鬆地回到公寓開門進去時,易任風正坐在沙發上抽煙。
她走過去打開落地窗,讓屋裏的空氣流通,雖然她並不厭惡煙味,但卻喜歡保持環境的清新整潔。
她有些許的潔癖,無論冬夏,即使成天待在家裏,也需要一天洗兩次澡及清理房屋,所以她的公寓總是一塵不染。
“這麼晚才回來?”不等她開口說話,易任風問道。
“在外面吃晚餐。”
“一個人?”
“還有一個小孩。”
他再度問:“是男是女?”
“男的。”
他以命令的口吻對她說:“以後不準與他來往。”
蘇子心停下手中的動作走至他身邊,好笑的道:“他只是一個九歲的小男孩。”
“不管他幾歲,只要是男人,一律不准你和他們見面。”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這是在控制我。”
“那又如何?”
“你只是買下我的身體,並不包括我的言行。”
易任風輕笑地站起身到她面前,那樣子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我說過要你,即是從身到心,況且身為我的人,凡事應該知道檢點,別給我戴綠帽。”
蘇子心覺得非常可笑。究竟是誰不知檢點?“用五百萬買下我的身心?易先生,我知道你很高貴,但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廉價。”
“我不介意再多支付五百萬。”
被他說得如此不堪,蘇子心憤怒得伸手想摑他的臉頰,卻被易任風及時抓住。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我不會一再縱容你,你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從身到心。”他再一次霸道地宣誓,而同以往一樣,她只能順從。“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說好。”
她抬起臉看着他,忿忿的說:“你太自負了,我不會。”
“不,你絕對會。”易任風用手撫上她背部的肌膚,驕傲地說道。
這是一場狩獵遊戲,而他是從未敗陣過的獵人,懂得如何攫取芳心。
“我還沒有吃飯。”易任風突然放開她。
“我去煮。”蘇子心打算走進廚房。
“不用了,陪我到外面去。”
“我已經吃過了。”
“那是你的事。”他毫不溫柔地拉過她向門外走去。
到餐廳里吃過飯,易任風開車帶着她來到一家裝飾得十分漂亮的服裝店,車子一停在門口,一個女人即從裏面走出來。
蘇子心看了她一眼,認出那正是一個月前在晚會上和易任風跳舞的女人。
“風,今晚怎麼有空?”女人帶着優雅的微笑來到他們面前,正好和蘇子心的冷淡形成對比。
“來看你。”他漫不經心地胡扯,聽不出半點認真的意味。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倪雲也不點破,含笑着將兩人迎進去。
易任風帶着蘇子心走到樓上的女裝部,轉頭對倪雲說:“找出她可以穿的衣服。”
倪雲轉身離去,再度出現時手上已多出好幾套衣服。
易任風接過衣服,遞給蘇子心,“去穿上讓我看看。”
她接過衣服走進更衣室,換上之後連鏡子也沒多照一下便走出來,倪雲連忙上前替她拉好衣角。
易任風在一旁半眯起眼觀看,臉上的表情看似滿意。
“這套衣服可好?”倪雲轉過臉問他。
“我一向對你的眼光都很滿意。”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蘇子心身上移開,“去試一下其他的衣服。”
易任風步到一旁供顧客休息的沙發上坐下,優閑地點燃一根煙,倪雲也跟着坐過去問:“有三個月了吧?從不曾見你將一個女人留那麼久。”
“師姐又有警世良言?”易任風笑問。
“你呀……”她輕笑,抬頭看到一抹不該在此刻出現的人影,“你看後面。”
易任風轉過頭,看到他的妻子何淑瑩正和一個女人在不遠處挑選衣服,她也看到了他,臉上一陣錯愕。
長年無法在家中看到他的人影,何淑瑩不知道原來他也有興趣逛倪雲的服裝店。
易任風回過頭,臉上的表情波瀾不興,這時蘇子心從更衣室里走出來,他站起身將她上下打量。“這一套也好看。倪雲,去幫我包起來。”
倪雲示意蘇子心跟她過去,易任風又回到沙發上,這時何淑瑩朝他走過來。
“風。”她叫他。
易任風懶懶抬起頭瞥她一眼,“什麼事?”
“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回家?”像是鼓足了勇氣,何淑瑩問道。她非常怕他,即使她的天性並不溫柔,但在他面前,她也總是戰戰兢兢。
“你這是在質問我?”
“不。”她的聲音突然變弱,小心翼翼地像是生怕一旦說錯話就會觸怒他,“家明他很想你。”
“別再拿你兒子來煩我。”易任風捻熄煙。
“可是你已經有一年多沒回家了,我……”她正不知道要說什麼,一道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是淑瑩呀。”
她回頭一看,倪雲正笑容可掬地朝她們走過來。
“師姐。”她叫了一聲,隨後目光落在倪雲身後的蘇子心身上,從上到下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看來只是一個相貌平平、身材也一般的女子,何淑瑩真不知道易任風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
“淑瑩真好,每次都來光顧師姐的小店。來,今天師姐心情好,每人打對摺。”注意到何淑瑩不善的目光,倪雲試着打圓場。
“我們走。”不理會何淑瑩,易任風起身拉過蘇子心,離開服裝店。
她已在心裏大概猜到那個女人的身分,一路下來,蘇子心只是沉默。
“你不高興?”將車子停入停車場后,易任風伸手扳過她的臉孔。
“剛剛那個女人是你妻子?”她問道。
“你在吃醋?”
“笑話。”蘇子心硬生生地別過臉,心裏突然閃過某種不安。
“既然不是,那麼不要過問我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內工作即可。”不滿她的態度,易任風逕自下車,沒有多看她一眼便進入公寓。
蘇子心抬頭看着他消失於拐角的身影,用手支着痛得欲裂開的頭。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麼,為何又會感到不安。
那一日的不歡而散后,易任風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直到這日的下午,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忽然響起,蘇子心在門口以外地看到易任風。
蘇子心關上門跟在他身後,視線往上時,突然觸及他西裝上一條像是被刀劃破的痕迹,上面的血跡清晰可見。
“你的手怎麼啦?”她走向前去看他的傷勢。
“死不了。”易任風冷淡道:“把藥箱拿過來替我上藥。”
蘇子心點頭,轉身進入房間后很快又折回來,手上拿着一個小型箱子,她把藥箱放到地板上,小心地替他脫去西裝外套,之後輕輕掀高他襯衫的袖子。
“你忍一下。”她為他上藥包紮,易任風連眉頭部不皺一下,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傷口處理完畢,她正要收拾藥箱回房,卻突然被易任風拉住。
“別這樣。”蘇子心感到無所適從,她輕輕推開他,右手卻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
他發出沉悶的聲響,蘇子心生怕再碰到他的傷口,情急之下,她只能任他抱着不敢動。
“這才對。”易任風滿意地點頭。
蘇子心無言。其實她大可在這個時候逃離他的控制,可是她沒有,她害怕再弄痛他,而更深層的原因,她已不想去追究。
“吻我。”易任風盯着她說道。
聞言,蘇子心只是低着頭不看他。
“我說吻我。”他霸道地伸手抬起她的臉,再次吩咐道。
她有些困難地皺了皺眉,在他霸道的執意要求下,她輕抬起臉,在他剛毅的薄唇上落下一吻,正在她要退開之際,易任風的大手突然來到她的後腦勺,稍一用力,將她的唇扎紮實實地壓向自己,直到她不能呼吸,易任風才放開她。
“你總是用這種方法逼我。”
他輕笑,“我說過我做事從不講求方法。”
“卑鄙。”蘇子心唾罵。
“否則如何創出易氏的一整片天下?”
聽到他的話,蘇子心才想起自己剛剛想問的話題。“有人想害你?”
“不是有人,是有很多人。”易任風糾正。
“為什麼?”
“沒辦法。”他無所謂地說。挨刀挨槍於他的工作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只是因為蘇子心較少見到,難免會小題大做。
她沉默地用手輕撫過他受傷的手臂,心裏有些許不忍,她抬起臉問:“為什麼不先去醫院?”
“我想見你。”他說。
蘇子心無言地低下頭,一滴眼淚滑下,順着臉頰落在他的西裝褲上。
易任風將她的臉抬起,俯首親吻那上面的淚珠。“你的眼淚只能為我而流。”
這一場漫長的狩獵遊戲,他終究還是贏了,而她再也無法對他抗拒。
這個霸道的男人,究竟有多少女子可禁得起這樣的蠱惑?她的眼淚突然間又掉了下來,不知不覺中,溫熱的液體融化了她半邊的心、半邊的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