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麼?妳再說一遍?!」素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使得桌上的茶杯、茶壺全都跳了起來,可想而知拍桌的人有多麼用力、多麼盛怒。
是的,左霏霏快氣死了!
左霜霜也沒氣質地翻翻眼睛。「要妳跟風征詔一起去杭州,有這麼難聽得懂嗎?」
「為什麼我得要跟那臭蟲一起去杭州?」左霏霏嘔死了,她為什麼要跟那傢伙去?「我為什麼要去杭州?」
「因為咱家的西湖龍井沒了,所以要去杭州的茶園買。」左霜霜第一百零八遍地重複。
「叫人去買不就成了?可以叫霓霓去,妳也可以去;或者叫茶園的人送來。」反正她就是不喜歡跟風征詔惹上任何的關係。
「我去了,誰留在店裏?妳嗎?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想從杭州回來,只見到債主上門討債。至於霓霓,她可以留在茶居里吸引客人,是很好的生財工具,因此不能走。當然也可以叫茶園的人送來,那麼送貨的錢就從妳的零用錢里掃好了。」左霜霜沒什麼表情地說道。她才不信大姊不去,反正若大姊不去,她有得是辦法讓她去。
「那為什麼我要和那姓風的傢伙一起去?」左霏霏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個。「妳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的事,想當年我九歲、他十八歲時,他居然勾結那些混混找我晦氣,幸好我身手敏捷--」
「大姊,怎麼妳這次的版本跟上次又不同了?」左霧霧眨着水眸,困惑地問。
「拜託,」左霜霜撇唇。「妳別再說當年的事了。」
「要說嘛,也請忠於原版的事件。每次妳說起這件事,版本都不同,妳要我們聽多少次才開心?」左霓霓皺皺柳眉,嬌嗔道。
左霏霏瞪着三個妹妹們,暗生悶氣。
真實?真實怎能再說出來?那麼丟人的事!
話說當年--
左霏霏雖然只有九歲,但自六歲起便已是這一帶出了名頑皮、強悍的小孩。同年齡的再野也野不過她:即使是大她好多歲的孩子也打不過她。由此可以想像左霏霏當年有多少的「豐功偉績」了。
那時她不知有多風光,還被一群手下敗將擁護,幾乎要推她做某派的頭頭呢!要不是她嫌麻煩拒絕了,她今後的日子肯定會不同的。然而這一切,都因為風征詔的出現而毀了。
其實風征詔並沒有來招惹她,只是當時她正在教訓一個大她好幾歲、惡劣地向她吐口水的男孩。而風征詔卻看不下去了,因為她已將那個男孩痛揍了一番卻不肯停手,於是他便上前勸阻。
真的、真的不是他的錯,也真的、真的不是有心,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居然踩到了香焦皮,然後就向左霏霏一撞,結果--
左霏霏常勝軍的一世英名盡毀,她摔倒了還不打緊,居然還因為衝力太猛而撞上地,掉了好幾顆牙。幸好只是乳牙,不然左霏霏哪有今天這等美貌。
但也因為這樣,害她往後的四年不再風光得意,並且晦暗到今日,滿地丟牙耶!從來只有她揍得人滿地找牙,但她居然也有這樣的一天,真是奇恥大辱呀!所以,她是無法看風征詔順眼的。
「反正我不要跟他同道。」左霏霏有些任性地叫道。
左霓霓歪着頭,幾縷輕絲掉到胸前,柔媚婉致。「這有什麼不好?詔大哥可以照顧妳呀!」
「憑他那個白痴樣?」左霏霏毫不客氣地吐糟。「到時別是我反過來照顧他,就該偷笑了。」
左霓霓與左霜霜對望一眼,看來大姊對詔大哥的觀感還真不是普通的糟。
「因為他剛好也要去杭州,又雇了馬車,妳跟他一起去,我可以省下一筆錢嘛。」左霜霜有些不耐煩地道。「總之,妳這次是非去不可了。妳是大姊,請有責任一點,行不行?不要太任性了,跟大家的吃飯大事相比起,妳那點私人恩怨可以省去啦。」
「什麼嘛!」左霏霏的臉色非常「黑」,幾乎可以跟包公媲美了。「妳根本就是決定好了嘛,現在只是知會我而已罷了。」
「本來就是這樣。」左霜霜倒挺理直氣壯地點頭。
左霏霏磨痛貝齒,握緊了拳頭。「妳該慶幸妳是我的妹妹,不然我真的會打人。」
「也正是因為妳是我大姊,所以才會有我這個妹妹來壓妳呀!不然以妳的有勇無謀,左家早被妳弄垮了。」左霜霜揚着眉,知道大姊已經接受了要與詔大哥一起去杭州的事實,所以心情非常地好。
「妳那是什麼妹妹?」左霏霏為之氣結。
「好妹妹啰。」左霜霜衝著她甜甜一笑。被左霜霜一直刻意掩飾起來的、屬於十六歲的天真,此時不經意地流露出來,讓左霏霏為之一愣。
算了!左霏霏暗嘆口氣,左霜霜有句話說得對,誰教她是大姊呢!她實在沒理由把當家的全部重擔壓在左霜霜一個人身上,她畢竟才十六歲啊!
「行啦,好妹妹,什麼時候我要出發?」左霏霏拿家人沒辦法。
「三天後。」左霜霜飛快地與左霓霓交換個眼神。太好了,終於搞定。
三天後?太快了吧?不過也好,早去早回。
「妳不要跟詔大哥吵架,小心他趕妳下車。」三天後,全家人送左霏霏出門時,左霓霓特別交代。
「姊,小心點,家裏沒有多少錢給妳當盤纏,妳最好省着點用,別到了杭州,連買茶葉的錢都沒了。」知道左霏霏對錢漫不經心,所以左霜霜這幾天都對她耳提面命着。
「知道啦!」每個人都把她當成小孩子,她又不是第一次去杭州,看來不做好一點事,是再也扳不回面子了。
「大姊,妳要好好照顧身體。」左霧霧也沒什麼要交代的,只是溫柔地叮囑。
「還是霧霧好,不會說些讓大姊傷心的話。」多讀書果然沒錯的。
至於左守夫婦,倒沒跟左霏霏話別,反而跟風征詔交代。「風賢侄,希望你多多照顧霏霏,她年少不懂事,可能會闖禍,請你多多包涵。」左守向風征詔溫言道,並揖禮。
風征詔連忙扶直左守。「伯父千萬別這樣說,我能做得到的事,我一定做的。」
「那就麻煩你了。」左母說道。
「伯父、伯母請放心。」風征詔向他們做了個請放心的手勢。「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要上路了。」
於是,在左霏霏不怎麼情願與開心的情況下,他們與左家和風家道別後,坐上馬車向杭州出發了。
馬車達達地在官道上走着,風征詔坐在駕駛座上駕車,左霏霏則在車篷內休息兼發獃。
他們沒有交談過一句話,簾外的景緻雖然壯麗,但橫亘在他們之間的空氣,仍是窒人的沉默。
「那個,」受不了這份無聲無息的氣氛,左霏霏嘗試沒話找話聊。「我們到杭州要幾天?」
她這麼想跟他分開嗎?「好幾天。」風征詔很不是滋味地回道,聲音平平的。
什麼爛回答嘛!
左霏霏放下垂簾,心裏暗暗罵著他。
「妳--」這回輪到風征詔找話題。「為什麼要去杭州買茶葉?通州也有很多茶葉可以買啊!」
左霏霏悶悶的聲音從簾里飄出來。「因為現在正值龍井的產季,尤其是趁清明前去茶園買。龍井茶是最好的,而且價格會比市價便宜許多。」
「是嗎?」風征詔暗罵自己沒用,怎麼自己好象除了與她吵之外,居然沒別的話對她說?
「你又是為了什麼去杭州?」她絕對不是對他關心或有興趣喔,只是她不想跟他同行的第一天,就與他弄得太僵而已。
「去拜訪一個人。」他回答得有些輕描淡寫。
什麼嘛,她都告訴他了,他又裝什麼神秘?怕她知道可能阻礙他啊?哼,這個人就是小器!
「我們先吃點東西再走吧!」不知過了多久,風征詔清朗的聲音響在簾外,並拉停了馬車。
「這裏是哪?」左霏霏撩開垂簾跳下車,才發現他們身處一叢林裏,馬車傍着一條涓涓流動的小溪。
「叢林。」風征詔簡單地答道。
他不如不回答算了!
「喂,」左霏霏有些不滿。「你不要都回答得這麼言簡意賅行不行?除了吵架,你別的話都這麼少的嗎?」
正在裝水的風征詔抬起眼睛盯着她。「那妳要我說什麼?這裏的確是叢林,難道我要說驛站嗎?」
「至少你可以多說一點話呀!你不是罵人罵得很溜嗎?」總之,她就是不習慣這樣的他嘛。
她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任性!
「小姐,妳是不是很喜歡被人罵?」風征詔的嘴皮子癢了起來,本來想乘着這個獨處的機會,好將他以往建立的形象統統改過來的,但她好象不怎麼高興他改似的。
「笨蛋才會喜歡被人罵!我只是說你可以把話說得多一點而已。你是狗啊?聽不懂人話?」左霏霏雙手扠腰,嘲笑着說。
真是聖人也會發火,更何況他不是聖人!
風征詔冷笑。「我面前的笨蛋,妳要記住,妳說的是笨蛋的話不是人話,我聽不懂是正常。」
「風--征--詔,」左霏霏一字一字從嘴中擠出來,美目幾乎要噴出岩漿來將他熱化掉。「你說誰是笨蛋?!」
「哎呀,誰認就是誰唄。」風征詔笑得可惡,對她的怒目相視絲毫不為意。
「哼!」左霏霏氣結地掉轉頭,從馬車裏拿過乾糧,當成仇人一樣大口、大口地啃咬着。
風征詔苦笑在心底。天哪!又搞成這樣,她要肯嫁他才怪呢!
「喏,喝點水吧!」風征詔覺得沒必要弄得這麼尷尬、難相處;再秉持着「好男不與女斗」的古訓,決定先作出和好的姿態。
「沒必要!」左霏霏跩跩地回道,撇過頭去,低頭啃着乾巴巴的饅頭。吃完后,她拍拍手,走到小溪邊,用手舀起水喝了起來。
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在她身上灑下點點的金芒,好象會跳躍似的;徐風輕拂,掃着她的臉頰、撫着她的柔絲。此刻,她身上慣有的暴躁全然被靜謐的大自然所包圍、寬恕、凈滌,只剩下淡淡的柔與純。
風征詔失神了,伸出手,想把她擁進懷裏,好好感受着她鑲嵌在他胸膛中的安然。但他只是把手放到她的影子上,輕輕撫摸着、愛憐着。
把她抱在他懷內?他很想如此做,但他更清楚,若他真做了,他的下場只會是被左霏霏痛揍一頓、再丟進溪里而已。
在這荒山野嶺里,還是安分點比較好。他不確定自己能控制得了一頭髮狠的雌老虎。
「今天晚上我們要在哪過夜?」左霏霏認為這個問題有必要弄清楚。
「那得看看這附近有沒有村落了。不過據我所知,應該沒有。」每次他都是快馬加鞭騎去杭州的,這還是第一次坐馬車去。所以附近有沒有村落,他還真是不曉得呢!
「沒有驛站可住嗎?」左霏霏吃驚地問。她每次去杭州都住驛站的。
「今天我們晚了出發,所以可能趕不上驛站。」
「那我們就趕快走啊!」她道,率先回到馬車內。開玩笑,如果有村落還好;若沒有,不就得和這人一起在野地里過夜了?不行、不行,太危險了!
看看她,當他是蠍子般,怕他吃了她嗎?他好歹讀聖賢書,也是個君子耶。
跳上駕駛座,風征詔滿心不快,但也如她所願地加快馬鞭,往下個驛站趕去。但事情並不如他們所願,近晚時分,天氣突然變壞,開始下起豆大的雨。
風征詔頂着風雨,邊用手抹着迎面撲來的雨,不讓其擋住視線,另一手則緊緊攥着韁繩。
雨哩啪啦地打在車篷上,敲響在她的心中。知道自己一個人在車裏安逸地坐着,而留風征詔一個人獨對風雨,她明明該高興才是。但她不僅沒有高興的心情,還悶悶的、很不舒服。
怎麼回事呢?她不會在關心他吧?她思索一會兒,決定自己會有這種異樣的感受,全因為她有義氣罷了。
對,沒錯,就是義氣!她雖然對他看不順眼,但她從來不是壞心眼的人,所以此刻見着別人受苦受難,她非但不會幸災樂禍,反而不安心。
理由想好后,她覺得自己可以安心地悶悶不樂了。
雖然不安心,但現在也沒有她幫忙的地方。她很明白,此刻她靜靜地待在這裏,便已是最大的幫忙了。她沒有魯鈍到在不適合的時候逞強。
突然,天地間靜謐下來,只除了輕微的雨滴聲。
雨停了嗎?
左霏霏打開垂簾,見着他們來到一破屋內--一間只剩下三面牆與屋頂的屋子,它甚至連門檻都沒有。不過倒挺大的,所以連馬車也可以一併進來。
「下來吧!」風征詔說道,用濕漉漉的衣袖抹着全是雨水的臉。
左霏霏看着他一身濕,頭髮凌亂地貼在臉上,身上又是水又是黏着樹葉與塵沙的,心裏又是一陣不舒服。
「你為什麼不在下雨的時候,停下來呢?」這樣,他就不用如此狼狽了。
風征詔看着她。「妳在胡說什麼?這場雨一看就知道會下很久,如果不趁天沒全黑之前,找個地方留宿,妳怎麼辦?」
「什麼我怎麼辦?」聽得左霏霏疑惑不已。
「難道要妳跟我在馬車裏過一夜嗎?妳連住村莊都一副不願意的樣子呢!」風征詔四周轉了轉,發現屋內還有一些破桌子和木頭,立即拿過來生火。現在可是春天呢!一身濕的他就算沒被涼風吹,也快要冷死了。
「那今晚你要睡哪?」左霏霏盯着他搬柴生火,想幫忙,但被風征詔揮開。
「妳睡馬車,我睡這裏就可以了。」風征詔指指骯髒的地。
「你睡這裏?這裏好臟。」她這樣說不是想邀請他一塊兒睡馬車,只是說出實情而已。
這女人怎麼這麼煩啊?他可是好心讓她睡馬車耶,她還那麼多廢話!
「如果妳有更好的辦法,我願意洗耳恭聽。」風征詔雙手抱在胸前,揚起濃濃的眉,見左霏霏苦思良久仍然沒話好說,他這才繼續生火。「妳去把乾糧拿下車來;還有我的乾衣服,我快凍僵了。」他甩甩手腳,努力不讓自己冷得麻痹。
左霏霏連忙從馬車內拿出乾的衣服,還有一包乾糧。
「你先換衣服吧!」左霏霏看看這裏毫無蔽體之物的破屋,她指指馬車。「你還是進馬車換吧!」
「不用了,我現在這樣子萬一弄濕馬車不好,妳到馬車去,我換好會叫妳下來的。」風征詔做個「請」的手勢。
左霏霏便轉身回到馬車內,只是心裏仍舊悶悶的。為什麼呢?她以為在這種情況下,風征詔會叫她做這做那,或者不理她,甚至壞心的要她睡地上呢!畢竟這馬車是他的。
但,沒有。雖然他沒說,但她知道他所做的,都是以她為前提。為什麼呢?她納悶,他們不是仇人嗎?也許說仇人是太誇張了些,但他們也算不上什麼朋友啊!他沒理由對她這麼好。
她看看車廂,這裏乾淨而整潔,還比外面沒有大門隔絕只能任風吹的破屋溫暖上百倍,她應該竊喜自己能有個這麼好的睡覺地方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鬱郁悶悶的,像吸入肺腔的空氣被人扼殺掉大半似的。
「可以了,妳出來吧!」風征詔溫厚的聲音把她自思潮中喚醒。
「你的頭髮還濕着呢!」左霏霏瞪着從他濃密的黑髮滴落的水滴道。
「一會兒就幹了,」風征詔不甚在意。「過來吃點東西吧!」
左霏霏這才注意到,風征詔已把饅頭與燒餅都拿出來了;而他濕掉的衣服則鋪在近火處烘着。
左霏霏拿起燒餅,小小地咬上一口。「呃,那個,謝謝了。」她不習慣向這個平常只有對罵的人道謝,所以聲音並不大。不過說出后,她感到心裏好象有某個結被鬆開了,忍不住吁口氣,有些釋然。
風征詔嘴角泛上淺淺淡淡的笑,在搖曳不定的火光映照下,他的笑居然帶有幾分神秘的味道。
「妳說什麼?我好象聽得不大真切。」風征詔故意道。
左霏霏的臉抹上紅暈,不知是羞是惱。「我勸你凡事適可而止會比較好。」她低下螓首,啃着燒餅,所以她並沒有看到風征詔眸中,那一閃而過的笑意。
風征詔盯看對着他的頭頂。「可是妳有話對我說,不是嗎?我聽不清楚嘛。」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嚴肅、認真。
「我、我說……」左霏霏不解為什麼會說句謝謝都會臉紅。這很平常呀,他幫了她,她道謝再正常不過了。那她為什麼這麼彆扭?都不像她了。
心理建設完畢,她深深吸口氣,閉着眼,大叫:「我說,要謝謝你,謝謝。」呼,說完了,這回他不會說聽不到了吧?
但--
「妳閉着眼,是跟誰說?」風征詔故作訝然地問。
「你--」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她就知道,對這人好不得的!
「唉--」風征詔幽幽地嘆口氣。不經意地用手爬着自己濕濕的頭髮,然後黑眸一轉,直勾勾地睇着她。
他所有姿態神情,分明都在說--我弄得這身狼狽,可是為了妳呢!
左霏霏握着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噴着火的明眸幾乎要將風征詔吞噬下肚、再吐出來拆骨。
風征詔雖然臉上笑得無辜,但心裏也做好了被揍的準備。
本以為要發作的左霏霏,卻突然鬆開了拳頭,眸子裏的熱火也在瞬間熄滅,變成水盈盈、霧蒙蒙的,讓她添了抹嬌柔。
風征詔不禁看獃子,喉頭不自覺地上下滑動着,口水分泌突然多得吞也吞不完。
身着棗紅衣裙的左霏霏,剛才還是一團火,現在卻是一汪水。而且要命的是,這汪水比那團火更誘惑人、更能勾掉人的心與魂。
左霏霏眉目溫柔,嘴角含着抹淺淺柔柔的笑,身子裊溺婷婷地朝他走來。
如果說,她平日是一株鳳凰花,那麼此刻她便是一株風中的鳳凰花,搖曳生姿,仍然紅得燦爛。卻因為搖晃,而平添脆弱的媚態。
「我說,」左霏霏淺笑,微微地凝視着他,然後在他身邊坐下來,螓首輕輕靠着他寬厚的肩膀。「我要謝謝你呢!」她說,吐氣如蘭,眸中流光四溢。
風征詔的心神早全被她媚惑人的笑顏給攝了去,腦子已經停滯無法思索了,只能任由雙目專註地貪婪地收攝她所有的一切,小心地鏤刻在心。
「現在,你聽清楚了嗎?」左霏霏盈盈笑問,素手在他的腰間撫摸。
被她的手一貼,立刻引起他自然的緊繃。
不行!在這種地方,他更要當君子,不可以對她做出任何不當的事。他要當柳下惠!
「我聽到了。」風征詔努力漠視腰間的小手,以及那小手柔軟、舒服的觸感。
「聽到了就好。」左霏霏燦開笑花,湛亮的水眸繼續迷惑着瞳中人。
「是的,好好。」他重複,天知道她說了什麼,他又答了什麼。
他只求她別太折磨他,他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能維持多久。而他非常懷疑,她是否知道自己在做着怎樣危險的行為。
然而,他很快便清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並非左霏霏,而是他自己!
腰側驀然傳來一陣痛疼,他低頭,發現自己居然被--揍了!
他驚愕地抬頭,見到剛剛還一臉柔情如水的女子已化身成為閻王的使者--高傲、並帶着惡劣而得意的笑容。
錯愕間,肚子又傳來一陣痛,他這才從愕然中回過神來。原來適才她的溫柔都是假的!她這個粗魯的女子怎麼可能變成溫婉、嫵媚嘛,那是左霓霓的專利!
「叫你適可而止,你偏不聽,哼!」左霏霏笑得非常囂張,不給他一點教訓真的不行。「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他還能不知道嗎?往後他會清楚她的溫柔不可信,並且會時時警惕着自己,千萬不能為了一時快樂而樂極生悲。
「是,小生受教了。」風征詔向她深深揖個禮,濃眉不展。她居然這麼用力,痛死了!
看着他痛苦的樣子,左霏霏有些些的愧疚泛上。「剛才我只是用了五成力而已,真的。」她保證。
風征詔苦着臉。「我真該感謝妳『只用』了五成力『打』在我的『肚子』上。」他強調着某些字眼,她該慶幸他是個男子,又經常鍛煉身體,身子才沒像那些脂粉味重的男人那麼弱,不然真的會死人。
不過既然左霏霏有罪惡感,他乘機裝死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呃,那我下次再少些力。」左霏霏打着商量。
風征詔幾乎沒跳起來。「還有下次?」
「不、不、不,」左霏霏見他猙獰瞪着自己的樣子,好象恨下得將她吞下肚似的,連忙安撫。「不會再有下次了。」
「如果妳再打我,那怎麼辦?」風征詔瞠目,凶凶地問道。
左霏霏本來就不是愛動粗的人,就算打人,也只是出於一時氣憤。打過了,氣也就消了,所以現在,她見着風征詔「生氣」的模樣,反而怕了他。
「你想怎麼辦?」她氣短地問。
「嗯……」風征詔沉思一會兒,然後唇角慢慢地揚起,越咧越開。「到時妳必須答應我做一件事,無論什麼都可以。」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緊緊鎖住她。
左霏霏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而且心裏也隱隱升起不祥,提醒着她,一旦答應就會掉進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她遲疑着、猶豫着、疑惑着。
「我就知道,妳是存心打我的。妳想用暴力打死我。」風征詔知她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忙捧着腹,「哀怨」地申訴。
見不得他這樣子,左霏霏一急,便道:「好,我答應你。」
哈哈!風征詔在心裏偷笑,娶老婆大計有進展啦!
雖然心裏笑翻了天,但他的臉上仍是一派正經、嚴肅,只是抽搐的嘴角泄漏些許的秘密。不過那輕微的抽搐也被左霏霏自動翻譯成「痛得抽搐」,所以暫時無事。
然而,他們安靜的時光也沒有維持多久。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還有人聲漸漸地靠近這裏,風征詔雖然不能猜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出於直覺,他還是將食物與衣物拋上車。
「快來!」風征詔拉着發獃的左霏霏,要將她也拋上馬車。「我們要立刻走。」
「我們為什麼要走?只是有人來而已,不是嗎?」左霏霏一臉茫然不解。
「這裏荒山野嶺的,會有什麼人來這裏?若有,也必是山賊、土匪之類的。所以我們快走吧!」風征詔着急地解釋。
風征詔猜得不錯,只是動作還是嫌慢了點。他才爬上駕駛座,一群手執棍子與火把的人已沖了進來,將他們包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