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一家知名的高級西餐廳中。張子寧與牧雲天坐在一個較隱秘的角落,趁着另一個“主角”衛明衡還沒到場,兩人認真地在對着“台詞”。昨天他已經從程小雲那裏拿到衛明衡這兩個禮拜的行程表,得知他今晚會在這裏用餐,所以他們便早一步按照計劃在此守株待兔。

“你確定我真的可以做出這樣的表情與講出這樣的台詞?”張子寧看着牧雲天手寫給她的“劇本”,認真問着。

“你可以的。”他也認真地回答,鼓勵道:“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可以的。更何況,重要的是說話的語氣與態度,只要把自己想像成與過去完全不同的張子寧就可以了,而且我也會在一旁幫你,你不用擔心。”

其實她本性中有其活潑有趣的一面,在她喝醉時他就看出來了,她只是在潛意識裏會刻意壓抑自己,他相信只要給她機會與壓力,她一定做得到他所要求的。

她抬頭看他一眼,默默點頭,“那我試試看……”

“好,那就開始了,來,你先念第一句台詞……”

兩人就這樣一應一和地排練了起來,一直到晚餐時間七點多,衛明衡終於帶着他的女伴出現。依照程小雲給他們的資料顯示,衛明衡今天的女伴是另一間公司的高級主管,看來他是利用公事之名,行釣馬子之實。

牧雲天與張子寧兩人又觀察了他們一會,等他們餐點吃到一半,牧雲天便對張子寧說道:“現在時機正好,吃飯當口被意外打斷是最教人措手不及的事,走吧,上場了!”說著,給她鼓勵的一笑。

張子寧深呼吸了兩次,與牧雲天一同站起身,他體貼地捏握了下她的手鼓勵她,她抬頭看他,他朝她笑着眨了下眼睛,她的心也跟着咚咚的跳快了一拍。

“加油!”他笑着輕輕推了她後背一下,讓她往前,他也跟着舉步往衛明衡那桌走去。

她又深呼吸了一次,將剛才不斷練習的眼神直視前方、動作加大、唇角掛上自我又帶點任性的笑容,一副富家千金大小姐的標準模樣。

“咦?”從容走過衛明衡那桌旁邊時,張子寧假裝意外碰面似的多看了他一眼,訝道:“衛大少爺?真的是你!”

“嗨!”一改過去的沉悶,張子寧開朗地打招呼:“你好啊,好久不見!”

衛明衡看着眼前這個衣着時髦、有個性的女郎,一時想不起來她究竟是誰。

“怎麼?忘記我了啊?”看見他的表情,她馬上接口說道:“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張子寧啊,下禮拜要和你訂婚的人啊!”

她笑得花枝亂顫,在衛明衡仍沒有任何反應之前,她又轉頭親膩地拉過身旁的牧雲天指着衛明衡說道:“他就是我下禮拜要嫁的那個公子爺,怎樣?不錯吧!一表人材哪,起碼比起你們那一掛都還來得人模人樣吧!”

牧雲天捧出一張酒店牛郎特有的諂媚討好表情說道:“我當然知道衛大少爺,他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呢!聽說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呢,真是好命啊,哪像我們這些只能在夜生括中打滾的低下人物呢。”

他的表情雖然看似甜膩討好,但話里有着明顯的諷刺,微眯的眼中更是充滿尖刻與評斷,就像“Passion”店裏那些公關少爺談論富家子弟時慣有的表情——這他可是看了四年了,不用練習也裝得出這樣的神態。

“人各有命嘛!你也別太難過了。”張子寧好心地安慰着牧雲天,“更何況你別看衛大少爺這金玉其外的樣子,他也是很辛苦的呢。”

“怎麼說?”牧雲天接道。

“你看!他明明就命帶桃花,天生註定要當一隻花蝴蝶,卻因為家族與社會壓力不得不來個企業聯姻,做人做到這種地步,說來也更是夠悲慘的了!”

“哦?還真是看不出來啊!”牧雲天說著反話,毫不掩飾地竊竊笑起。

張子寧故意拉着牧雲天撒嬌道:“所以要跟他結婚的我也是同樣可憐呀!”

“噢!”牧雲天也誇張地顯現出心疼的神情。輕捧起張子寧的臉蛋附和道:“真的好可憐喔!沒關係、沒關係,我心疼你喔!”

“好啊!我讓你疼。”張子寧聲嗲氣地說著。

兩人像唱雙簧似的一搭一唱,合作無間,而兩人動作、話語裏的暖昧也足以讓旁邊的觀眾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怎麼會在這裏?”衛明衡終於出聲,緊繃的神情覆著一層厚厚的冰霜,像是對他們的“雙口相聲”終於忍無可忍,額上青筋也已經若隱若現。但他心裏不禁暗暗思索着:張子寧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不但個性迥然不同,身邊竟然還帶了一個牛郎?是他調查的資料有錯誤嗎?

“當然是吃飯啊,廢話!”張子寧嗆辣的回道,看衛明衡的表情明顯寫着:你是白痴嗎?來這裏當然是吃飯的!

張子寧又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眼坐在衛明衡對面,臉上同樣冰霜、故作鎮定的女伴,像是終於發現她的存在,訝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竟然在你女朋友面前講這個,難怪不受歡迎。”

說著,便轉過頭去對他的女伴解釋道:“你不必擔心,我跟你男朋友的這樁婚姻只是做做表面,沒真那回事的,你不必擔心。”

“他不是我男朋友。”衛明衡女伴冷冷說了聲,關係撇得一乾二淨。她早就感覺到餐廳里的視線大部分都集中到了這裏來,她已經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了,還被說成是人家的第三者,真是丟人現眼!

“我了解、我了解。”張子寧揮揮手,一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樣子,繼而對牧雲天說道:“既然我們這麼不受歡迎,那就趕快閃人吧!”

“好啊!”牧雲天曖昧地笑起,“反正我們也還有事要做,你說,是吧?”

“是啊!屬於我們的夜晚才正開始呢。”張子寧嬌媚地回應,曖昧到最高點。

沒再多看衛明衡一眼,她隨便向衛明衡打了聲招呼:“拜了,改天見。”就與牧雲天雙雙踏出餐廳,而兩人親膩的樣子更是讓看見的觀眾連最後一個雞皮疙瘩都掉到地板上消失了。

出了餐廳大門!叫了計程車,牧雲天與張子寧從容不迫地坐上車后,互看了一眼,然後同時爆出大笑——

“你看到他那個表情了嗎?簡直可以用吃癟來形容!哈哈哈!”

“他的女伴也是,吞下一大碗芥未都沒有那麼狼狽!哈哈哈!”

“真是過癮!終於讓他嘗到報應了!”他們方才的精湛演出足夠讓衛明衡回去好好頭痛一番了。

他們像兩個玩了場刺激遊戲的小孩,一直大笑個不停,連計程車司機都忍不住頻頻抬眼看向後視鏡中的兩人。

笑到快呼吸不過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她曾經這麼開懷大笑過嗎?回想自己貧乏的一生……她曾這樣笑過嗎?答案是百分之百否定的。

然而,自從跟牧雲天在一起之後,她似乎越來越常笑,越來越可以放膽去做一些以前從沒想過要做的事情。

“謝謝你。”她真誠地對他說道。

獵鋪煒心笑道:“我就說你一定做得到吧!?

她這才想起自己方才的演出,趕緊問道:“怎麼樣?我剛才演得還可以吧?”

他笑得驕傲,“可以去角逐奧斯卡金像獎了!”

“真的嗎?”她綻開笑顏,“不過我的手還在發抖呢!”她舉起手給他看,一放鬆下來,方才其實很緊繃的情緒就馬上反應出來了,她的手真的抖得厲害。

他雙手包裹住她發顫的小手,給她溫柔的力量,道:“辛苦你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搖頭,“你才是有功勞的那個人。”

“話說回來,你真的很有天分。”他滿臉驚喜地說道:“有一些台詞與狀況其實根本不在劇本之內,是你臨機應變的呢,好棒!好棒!”

“真的嗎?”她笑得像個被誇讚的小孩,“其實我只不過講出了事實,因為我原本就是當事人,對狀況再了解不過,而且……”她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微頓了下,“其實以前在家裏看電視連續劇時……我也會偷學個一兩句的,只不過在別人面前不會表現出來罷了。”

她的生活範圍本來就小,回到家不是看書就是看電視,她只是沒想到以前看連續劇偶爾會忍不住跟着演員講上一兩句台詞的情況,竟然派上了用場。

他聞言,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覺得她真的很有趣,而且她就像是一個驚奇箱,越多相處一些,就有可能多發現她一些教人驚奇之處,忍不住抱了她一下,贊道:“你真的很棒呢!”

“謝謝。”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才發現原來與人相處可以有那麼大的發揮空間,以往我總認為只要越少與人相處就可以減少麻煩,然而卻也因此而失去發現這世界多姿多彩的那部分。現在,我可以有機會看見人的多重面貌都是因為有你的幫助,讓我得以接觸一個更寬廣的世界……”

他好有趣地看着她,她大概沒發現,還處於興奮狀態的她簡直像喝醉了酒,像只青蛙似呱啦呱啦一直講着話,忘了停下來,真的好可愛!

“謝謝你。”她再次直一誠地對他說道。

“不客氣。”他也爽朗地接受。

兩人相視而笑。

“下次我們在他的衣服里偷偷放進蟑螂,你覺得怎麼樣?”她突發奇想。

“哈哈哈!好啊!”

***

張子寧與牧雲天的作戰計劃進行到第二回合——一個商業酒會會場。張子寧風華萬千地穿着一襲晚禮服出現在入口處,大方的將牧雲天稍早給她的邀請卡遞給門口的管理人員,笑得嬌媚。

進到了裏面,她便直往吧枱方向走去。她自己一個人從薇薇那裏搭車來到這裏,因為牧雲天在這裏早有“工作”——

“晚安,美麗的小姐,您需要什麼樣的飲料呢?”坐鎮吧枱內的調酒師傅正是牧雲天,見到張子寧,驚艷不已地問道。

他前天就已經透過關係與這個商業酒會原本聘請的調酒師傅情商,請他將今天的工作讓給他。調酒界就那麼小,大家都很好說話,所以此刻他才會在這裏做調酒的工作,順便“卧底”。

張子寧對他笑開一張臉,“葡萄柚汁。”

“再也不敢喝酒了?”他調侃她。

她吐吐舌頭,“再也不敢了。”

他笑:“那我馬上為您準備葡萄柚汁。”

她看着他倒了杯果汁給她,問道:“我實在很好奇,你怎麼有辦法拿到這裏的邀請函的?”他又不是企業界人士,怎麼有辦法取得這裏的邀請函?

他昂起下巴,一臉驕傲,“真正厲害的調酒師可是不容易找的,我不過向這裏的主辦單位要一張邀請函而已,他們會不給嗎?”他對自己從事了四年的工作可是相當有自信的。

“你不是酒店的公關少爺嗎?”她疑惑地問。

“咦?”他愣了下,才想起她仍一直認為他是酒店的公關少爺,然而現下的情況又不是解釋的好時機,只好改口道:“啊!對!可是你知道的嘛,我也會偷學一兩手的啊。”說著,便利落的調了杯酒,秀給她看。

她開心的拍手,“好厲害!”

“謝謝。”他笑得有些心虛,心裏想着一定得找個時間向她好好解釋,否則這砸腳的石頭可會越砸越痛的。

“對了,來,今天的重頭戲在這裏。”他拿給她一張照片。小陳不愧為頂尖的私家偵探,不出幾天就弄到照片了。

她看了一眼照片,衛明衡與一個女人活色生香的畫面跳進她眼裏,她臉蛋馬上像煮熟的蝦子一下子刷紅,尷尬得不得了,趕緊將照片收進小提包中。

見她這模樣,牧雲天忍不住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道:“你害羞的樣子好可愛。”

她微震了下,酥麻感從耳際發電,竄流全身,蝦子又被多燙了一層皮,她感到全身發熱,頭低到不能再低,囁懦着:“我……那個……,,“啊,衛大少爺來了!”牧雲天突然出聲,化解她的尷尬,雖然她純情的模樣實在太惹人憐愛了,但現在的時機的確不對,否則他真的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抱過她狠狠親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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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馬上轉頭往會場人口方向看去,從來沒這麼感謝衛明衡的出現。

“那就上場吧!”牧雲天說道,朝她鼓勵一笑,“加油!”

她振作精神,用力點頭,“嗯,我會加油的。”

說著,便舉步往會場方向走去,但並不直接走向衛明衡,只是隨意地在會場中看着酒會裏的擺設或看似專心聽着別人談論政經時勢。一回生、二回熟,她這次已經不會那麼緊繃著神經了,所以態度上顯得十分從容不迫。

她知道衛明衡如果看見她必定會主動過來找她,而她就是要這樣的發展,不顯刻意會讓他比較沒有戒心,然後選對時機再將照片丟到他面前,讓他備感狼狽。

未久,衛明衡果然如她所料的主動走到她面前——

“張小姐。”他帶着一抹狡猾的似笑非笑,自以為風度翩翩地走到她面前,自以為萬人迷地說道:“我怎麼有預感今天晚上會再度遇見你呢?美麗的未婚妻。”他刻意加重了“未婚妻”這三個字的音調。

“因為你頭上插了支電湯匙嗎?”張子寧想也沒想地回道。

“啊?”對於她這無厘頭的回答,他一時愣住,唇角的弧度霎時僵住,不知該如何接口,風度翩翩的企業精英瞬間變成小呆瓜。

“金屬可以感應電波,這你不知道嗎?而所謂感應,大多是因人體有某種特殊能力可以接收或收集到某些遊離在空氣中的微弱電波而產生的反應,這你也不知道嗎?”她像耐着性子在教導小孩似的說著,偏過頭,帶了絲輕蔑地加了句:“虧你還是個企業精英。”

“咳嗯。”他乾咳了聲,僵着笑,勉強保持着自以為的紳士風度說道:“是張小姐博學多聞。”

她也假假地回以一笑,“豈敢。”

酒會會場的舞台上正演奏着音樂,中間場地空出的舞池中已有好幾對男女在跳舞,他朝她伸出手,“賞光跳支舞嗎?”

認定她不會拒絕,已擺出自以為帥氣的跳舞姿勢,但他錯了——

“不要。”她毫不客氣地回絕。

他不死心地說道:“沒關係,如果你不會跳,我會帶着你跳,再怎麼說,我們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總該培養一下感情,不是嗎?”

看着他自以為迷人的邪笑,她簡直想向牧雲天要來一把雪糕直接砸到他臉上!冷道:“我一點也不想跟你跳舞,更不想跟你培養感情。”

他犀利地看了她一眼,“那你想要什麼?”

她也回看他一眼,聽得出他話中有話。

以前的她就像是將所有感官知覺的開關都關了起來,緊緊封住,不想接觸外界的一切,然而現在在牧雲天的引導下,她釋放了所有的感官知覺,而這樣的她其實一點都不遲鈍,反而聰明機敏得緊,而且由於長期訓練的結果,她有辦法做到表面仍不動聲色,說起來,她還真是具有家族中商人本性的遺傳。

他微冷笑道:“如果只有一次偶遇,那的確可以說是巧合,但如果在一個禮拜之內接連着遇到一個以往從未參與過這樣的酒會,並且已經被家人宣告失蹤的人,那就絕對有問題了,你究竟想要什麼?”他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着。

她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想必他已經與她的雙親聯絡過了,所以也已經知道她並沒有如他們所願的乖乖待在家裏等着出嫁。衛明衡並不是傻子,他必定推測得出事有蹊蹺。

靜靜看了他一會,她回復張子寧原有的平淡表情,說道:“與其說我想要什麼,倒不如說我不想要什麼。”

“你不要與我的這樁婚事?”他不是笨蛋,這樣的結論並不難猜。

“沒錯。”她也回答得乾脆。

“已經來不及了。”他邪邪地笑起,“你還不知道吧?下星期五你們鉅達企業的家族聚會我也是座上賓之一呢!而且還不只如此,企業界的一些龍頭們也都已經接獲邀請函,他們將會在下星期五與我們共襄盛舉……這代表什麼意思,應該不必我多說吧?你想,你來得及阻止已經發動引擎的火車頭嗎?”

言下之意,這樁企業聯姻將會在下星期五正式對外公佈,算一算,也不過只剩短短一個禮拜的時間,她顯然已經無路可退了。她震驚得說不出話,雖然表面看不出多少,但她心裏正努力地在思考衡量所有情況。

“而且我發現——”他仍笑得邪氣,看她的眼光也變得怪異,“其實你也挺有趣的,並不如想像中的那般沉悶無聊,正好對了我的胃口,我想我可以先跟你好好玩上一玩。”說著,在她不注意的當口,抬手輕怫地挑了下她的下巴。

她迅速拍掉他的手,厭惡至極地瞪着他。她一點都不討厭牧雲天碰她,可是衛明衡的碰觸直讓她感到噁心想吐。

“裝清純?還是真那麼清純?”他眯眼將她從頭打量到腳,笑得更加邪氣了!

“悶的女人我碰也不想碰,可是有意思的女人如果不碰,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懷了別人孩子的女人呢?”她昂起下巴,倨傲回道。

他臉色鐵青了下,但很快回復,眯眼犀利地看她,“你根本就沒有懷孕。”

“就算現在沒有,並不代表以後不會有。有了,也不一定會是你的。”她放出狠話,若他敢強娶她,她肯定給他戴綠帽子!

他神色染上一抹殘酷,“只要現在沒有,那以後就一定不會有,你以為我沒有辦法管住你嗎?”

“那你就以為真有辦法娶到我嗎?”

他眼中間進一抹兇狠,“你會知道的。”說著就要抓過她的手。

她看出他眼中的異樣,反應迅速地躲開,轉身要跑。但她還是慢了一步,在她轉身之際,他已經又再次伸出手,教她措手不及地攫住了她的手腕。

他收緊手掌力道,使力將她拉近他身邊,疼得她忍不住皺眉,用空着的那隻手用力推拒着他的靠近,叫道:“放開我!”

“別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他咬牙低道,手掌的力道更加加重,陰狠的臉上掛着毫無笑意的職業性微笑,因為他在意的是周遭人的眼光已經有人轉向他們這邊了。

“放開我!”她又慌又急地使勁扳着他的魔爪,心裏只想着如果被他抓回去,那一切就全完了,沒注意到他背後有一個身影正悄然靠近……

衛明衡知道如果再不把張子寧帶離會場,明天的八卦新聞肯定會有他們,他緊緊箍住她的腰,靠在她耳邊低低邪笑道:“乖乖跟我回去,我會——呀?!”

“碰!”他突然從背後被撞個正着,腳步正踉蹌,“襁!嘩啦!”一整個托盤的飲料接着濺灑到他身上,而掉落在地面的銀制托盤更是發出刺耳的聲響。

“哎呀!對不起!”釀出大禍的侍應生趕緊低頭賠不是。

這一撞,撞開了他與張子寧間的距離,雖然還是沒放開抓着她的手,但他全身滿是黏濕的飲料、腳下儘是玻璃碎片,模樣狼狽得不得了。

他轉回身狠狠瞪向那個正低着頭道歉的侍應生,兇惡地開罵:“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是笨蛋嗎?這麼做事的!”

“對不起,我馬上幫你擦乾淨!”侍應生說著,便將拿在手上的抹布直往他身上擦去。

衛明衡又叫:“那是抹布啊!”

嫌惡地揮開猛往他身上擦的抹布,手中不期然觸摸到某種教人感到麻癢的物體,他臉色霎時大變,怪異地驚叫起來:“這是什麼?蟑螂?!”

“有蟑螂啊!”他像看見什麼洪水猛獸似的忽然大叫起來,驚恐着一張臉,再顧不得張子寧,連同揮開蟑螂的動作也跟着甩開了她,雙手不住胡亂揮動,就恨不得把爬在他身上的蟑螂全都—一揮開。

“這麼怕蟑螂?”侍應生揚起眉,俊朗的臉上滿是促狹的笑,道:“那再多給你一些吧!”說著,又丟了數只蟑螂到衛明衡身上。

“啊!不要啊!我最怕蟑螂了!”他驚恐的不斷揮動着雙手,早就顧不得形象,邊揮動邊驚慌地轉身衝出早已圍成一圈的人們,逃命去也。

而被他放開的張子寧早跑到侍應生身邊,表情雖然一派冷靜淡然,但她的手卻像拉着救命繩索般的緊緊拉着他的衣袖沒錯,那個被誤以為冒失侍應生的人正是牧雲天。

在衛明衡抓住張子寧的時候,他就已經端着一整個托盤的飲料衝出吧枱,再撿好備用武器蟑螂大軍,朝衛明衡而來,一定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牧雲天轉頭朝張子寧爽朗一笑,“你想出這麼好的點子,不用太可惜了。”雖然衛明衛會那麼怕蟑螂是他始料來及的,不過效果卻也因此而出乎意料的好。

環顧四周,由於衛明衡已經跑掉,所有人的目光便集中到他們這裏來,議論紛紛。他側身對張子寧小聲說道:“我們也趕緊離開吧。”

像個明星般對所有“觀眾”風華一笑,霎時驚艷全場,他隨即優雅的鞠躬謝幕,然後在直起身時忽然指着人群大叫:“有蟑螂!”

“啊?蟑螂?在哪裏?在哪裏?”

就見一群紳士貴婦們個個慌亂地檢視自己身上是否有蟑螂,霎時全場混亂成一片。而那個最氣定神閑的罪魁禍首——牧雲天,則握着張子寧的手往會場出口走去,從容不迫地離開了酒會會場。

坐上計程車后,張子寧低頭抱歉的說道:“對不起,我搞砸了。”今天原本預定的計劃沒有一項是真正實行的,她甚至引起了衛明衡的興趣,還差點被強行綁架帶走。

“小傻瓜,又不是你的錯。”他溫柔說道,“所謂計劃,本來就不一定能夠如願實行,所有計劃都一定要有備用計劃,A計劃之後一定要有B計劃,更何況我們的敵人並非省油的燈,在第二次見面就已經看穿所有事情並立即採取了行動,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必須再好好計量今後的對策,你根本無需自責的。”

張子寧依舊低着頭,沉默不語。

想起方才衛明衡對她做的事,她突然用力搓着自己的手腕、下巴與腰際,嘴裏厭惡的直念着:“討厭的人!卑鄙!下流!無恥之徒!不要臉……”

牧雲天輕柔地制止她自虐的動作,伸出雙手包裹住她的手,滿含溫柔地輕輕搓揉起來。看着她手腕的紅,心疼地執起她的手在她腕上印下輕柔一吻,再一吻,又一吻……綿綿密密、輕柔且堅定,像是要撫平她受傷與疼痛的痕迹,連同她心口的傷也一併拂去。

她驚詫地看着他以無限愛憐的神情親吻她的手,心口不禁一陣緊縮,不敢稍加動作,悄悄屏息,深怕連一個呼吸都會破壞此刻神秘又奇異的氛圍……從來沒有人這般對待過她,就好像她是一件最珍貴的寶物般珍惜着、愛憐着,而他眉間小小的皺褶則顯示了他的心疼與不舍,更教她的一顆心像不斷被浪濤衝擊的岩石,無法抗拒地被震蕩着、撼動着……

親吻過手腕,他輕抬起她的臉,手指輕輕刷過她小巧的下巴,元限虔誠地俯下身,印上深長的一吻,彷彿想吻去她的記憶與她所受的委屈。

然後,他深情地緊緊擁抱她,憐惜地在她發間低語:“讓你受委屈了。”

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她像沉浸在一池溫暖的海水當中,感覺安穩平靜、自由安心,她眼睛蒙上水霧,感受着他的體溫與心跳,悄悄汲取着他專有的青草味道,然後——雖然有些猶豫,卻還是緩緩伸出雙手,輕輕回擁他車行一路的風景在她眼前快速略過,像她到目前為止這一生的浮光掠影,而現在,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感覺自己找到了歸屬的地方……

過了一會,他忽然低叫了聲:“哎呀!”

“怎麼了?”她慌忙從他懷中退開,緊張問道。

他一臉惋惜地說:“我怎麼忘記了呢!我實在應該用那個銀制托盤狠狠敲衛明衡一記響頭的,你說對不對?”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同意道:“最好響得讓全會場的人都聽見。”

“沒關係,下次一定替你報仇!”

“好!”

兩人相視而笑。

她知道他在安慰她、逗她笑,但她卻也是真心的因此而感到安慰與平靜。

而他雖然嘴裏說著撫慰話,但在她看不見的眼中,正逐漸擴張一抹嗜血的光芒那個混賬東西,竟敢非禮他的女人!這筆賬他一定會如數討回!

“那接下來的計劃?”她問。

“嗯,計劃得有所變更了。”他道:“因為衛明衡已經產生警戒心了,雖然敵明我暗,但衛明衛並非吳下阿蒙,得重新再好好計劃一番,慎重行事。”

她緊張地看着他,“那接下來的計劃是……”

他看她一眼,原本慎戒的神色忽然一百八十度轉換成有些不負責任似的賴皮模樣,鬧鬧一笑,雙手一攤,皮皮說道:“不怎麼辦。”

“嗄?”她愣住。

他又一笑,神情又轉變成氣定神閑的模樣,老神在在地說道:“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她揚眉。

“而且你忘了嗎?”他對她眨了下眼睛,笑得信心十足,“我們還有一招撒手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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