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宿命開始

傳言

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為我

我如何能

不愛你風霜的面容

若世間的悲苦你都已

為我嘗盡我如何能

不愛你憔悴的心

他們說你已老去

堅硬如岩並且極為冷酷

卻沒人知道我仍是你

最深處最柔軟的那個角落

帶淚並且不可碰觸

“沒用的廢物!”冷哼一聲,容崎翱長劍橫劈,徹底斬殺了來自地獄的死神。然後,她身形一轉,向聞人家飛沖而去。

剛才在打鬥的時候,她已經感覺到翔的“氣”去了聞人家,但是她並不着急,因為翔的力量與聞人翔羽屬伯仲之間,翔要殺聞人翔羽不易,聞人翔羽想要傷翔——也不容易!所以她不急,刻意地讓翔自己去了結和聞人家兩兄妹之間的情愛糾葛。

可是,那突如其來的殺氣是什麼?

她的心猛地一沉,腳下的速度更加快了幾分。

“翔——”

就在她的腳邁進破碎了的窗戶的剎那,從天而降的一道白光引爆了整棟大樓。

“姐姐!”

她最後的記憶是——

“啊——!”驚叫一聲,她睜開雙眼,滿面驚駭地從惡夢中驚醒。她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一臉的恐懼顯得心有餘悸,她環着雙臂冷不防的打個冷顫。

是夢吧!

只是一個夢而已!

她拚命地深呼吸,卻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這不是家裏!

這是一個山洞,十分寬敞明亮,而且還有一個小型的瀑布和長滿鮮紅色草莓的草地。她所躺的也不是床,而是一塊被磨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散發著怡人的冰涼。這裏儼然是一處人間仙境。

夢還沒醒嗎?

她試圖站起來,但身體卻似鉛塊一樣不聽使喚。腹部傳來的劇痛讓她意識到現狀的真實。

這不是夢!哪有如此真實的夢境?會感覺無力,會疼,這明明是現實的一切!可是,這麼看來,那場爆炸……

那場爆炸也是真的啰?

她抿抿唇,正要挪下床,聽到由遠而近的急促腳步聲,一個男人快步地靠近床邊,低頭望着她的臉,“現在感覺怎麼樣?”他輕輕地問。

她皺眉望着他,“你是誰?”

他怔了怔,眸中飛快地滑過一抹失望,但他卻很小心地掩飾過去,沒讓她發覺。“我叫海耶斯,就住在這裏。”他邊說邊把她抱回床中央。“我看見你受了傷,就把你帶回來了。”他坦然地笑了笑,伸出右手貼近她的額頭。

她若有所思地緊閉嘴巴,望着他。

他是個非常美麗的男人,金絲般柔密長發,細緻的五官和骨架,那對藍中帶紫的眼眸泛着溫柔,在那眼神的注視下,有如回到幼時母親的懷抱,這種不屬凡人的美,像極了……

海耶斯?他剛才自稱“海耶斯”?

“你是十大弟子之一的‘獸’海耶斯尊者?”書上說,代表“獸”的海耶斯是一隻獨角獸的進化形態,他保有了“獸”的特性,也擁有了“人”的形體,是十大弟子中最純善、美麗的一員。

他笑了笑,算是默認。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她再問。

這一次他只是等了一會,撤回手,“你的體溫正常,和我期望的一樣。”他側身取出放在一旁的水果給她,“你又脫離危險了,昨天還發燒哩!”

“昨天?”容崎翱輕聲重複,突然清醒過來,“我在這兒多久了?”

“四天。

“四天?”她不敢相信地低吼,“但我才剛醒……”

海耶斯點點頭,“當時你極度虛弱,”他對她解釋道,“而且你失血過多,幸好沒感染。”

“感染!”她掙扎着想下床,但他搖了搖頭。

“別亂來,”他提醒她,“你仍然十分虛弱,在你恢復體力之前,你不能下床。”

腹部的傷口因她的動作似乎扯裂了,針刺般的劇痛讓她不得不又躺了回去,“我到底在哪兒?”她問。

“別擔心,你在安全的地方,這裏是那格浦爾城外某一座遺迹的地下,是由血修羅一手建造的祥寧之地。”

她鬆弛了一點,“我為什麼會到那格浦爾來的?”

“是容崎翔的‘氣’送你來的,當時你傷得很重,昏迷不醒,我就把你抱回來了。”

氣?

她一怔,斷續的記憶通通連貫了起來……

——“翔——”她才剛踏進大廈,一束光從天而降,引爆了整棟大廈,強大的衝擊力把她整個推了出去。

迅速竄升的火焰僅一眨眼工夫便吞噬了大廈,火焰中,她隱約看到翔在火焰中掙扎,可是她卻無能為力,不知被什麼劃破的傷口正汩汩地冒着血,身體更像一口棉絮般被高高揚起,然後又急速地往地面落下。

“翔……”她向他伸出手,意識已漸漸模糊,就連視力也快被痛楚的黑暗給吞噬了。

“姐姐!”翔躍出了大廈,和她一起落下地面,“姐姐,就讓我為你做一點什麼吧!哪怕是……一點也好……”

“不……”

翔輕輕觸碰她的手,然後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般飄揚落地。而她,則被一層光球包裹,高高托起飛離了火場。

“翔……”她抬起手凌亂地掙扎了幾下,便陷人無止境的昏迷里……

“聞人翔羽、聞人潔兒、容崎翱和容崎翔,在聞人家突然發生的爆炸中喪生,雖然沒有找到四個人的屍體,但是弗雷塞爾王已經宣佈了他們的死訊,並且下令遣散了容崎家族的所有人。”

“我欠你一條命了。”她無奈地嘆息。

他笑了笑,“你什麼都不欠我,你只要好好地把身體恢復,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她點頭,突然覺得睏乏至極,他注意到了這點,他拿起杯子,一隻手放在她頭下,扶她起來,將杯子放在她唇邊,她慢慢地喝着,喝夠了就點點頭,他又輕輕把她放倒下去。

“我就在附近。”他向她保證。

她虛弱地一笑,閉上眼睛,濃濃睡意向她襲來。

“沒有找到屍體,是否意味着他還活着?”她聲音小得他幾乎沒聽清楚。

他的喉頭猛地一窒,良久才終於說出聲,“是的。

她的唇角淺淺一句,終於睡著了。

他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坐在床沿看她,她臉上一片純真,呼吸聲緩慢而正常。

“你還是放不下阿婆陀,對嗎?”他喃喃自語,“這麼多年以來,雖然你的記憶被抹去,潛意識裏,你還是留在他身邊,盡心呵護。可是,他為了紗織蓮,將你的付出一次次踐踏,你以為,我還會讓你回到他身邊去嗎?”

他唇角忽地勾出一抹笑容,但那笑容是苦的,他深深知道,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件事,總有一天,他會死在她手上!高傲如她,怎麼可能容許他的冒犯?但是……

“為了你——血修羅,我是不惜接受死亡的。”他合掌,“讓我看看你隱藏的一面吧,血修羅,讓我再見一見,曾經那麼溫柔的你……”

默念咒文,一道白光在掌上泛起,迅速的,他雙拿疊成蓮狀,白光在掌心流轉環繞,衝出控制,撒滿容崎翱全身……

※※※

位於天界西南方的禽園突然爆發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整個禽園幾乎被毀於一旦。

“呵……”囂張的笑聲在看到灰頭土臉的娑那斯之後,更是誇張地笑得一發不可收拾,“哈……”

“笑什麼?德叉迦,海耶斯是要你來陪我練功的耶!你干坐着不動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取笑如此認真的我?”

娑那斯尊者,教團中最年輕的一員,法力傳承自海耶斯。

“他是有交代過要我來陪你沒有錯,可是你未免也太差勁了吧!好好一個禽園被你炸成這樣,我看你今天要住在哪兒!”純粹的取笑和幸災樂禍,直把娑那斯氣得頭頂升煙。

“哼,有什麼了不起,我頂多去獸園住幾天不就好了!”

“呵……哈……”德叉迦身形一晃,優雅地躲過幾處瓦礫,手伸到他面前,“拿來。”

“什麼?”

“你練習的咒文啊!我倒要看看,海耶斯到底給了你這個好弟子什麼東西。”

德叉迦尊者,教團中的資深人員,輩份僅次於“日陽”血修羅。外表看上去吊兒啷鐺,實際上具有很強的識別力,是個很聰明的傢伙。

娑那斯從懷裏掏出一本黑皮書給他看。

“這是……”這不是她的書嗎?德叉迦神色一凜,“海耶斯給你的?”

“不是,他離開教團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去見他,他說我可以開始學攻擊力很強的咒文了,還說在獸園的書房裏有幾本咒文書我可以選修。我一進去就看見這本書擱在書桌上,我就自己拿來學啰!”他拿起書翻了翻,“可是這上面的咒文都好奇怪耶,我練了這麼久還是沒什麼長進。而且,這書上還記載了黑魔法的使用咒文呢!”

“當然會有黑魔法。”

畢竟……這是她的東西啊!

他這一次可笑不出來了,目光透着幾許深沉看着失去主人已多年的東翼聖殿。

因為血修羅身份特殊,所以她被安排居住在東翼聖殿,而不像他們一樣各有居地,雖然後來迦華一直強調說,佛陀是因為看穿了她的劣性,才讓她住在聖殿以便就近監視,可是,他和海耶斯卻深信,佛陀這麼做是為了顯示血修羅不一般的尊貴。而且他們也深深相信,佛陀原是打算讓她來接掌教團的,因為她光華是如此的耀眼奪目,沒有人能凌駕於她之上!

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

他重重嘆息。

為了當年的一時糊塗,他至今仍悔恨不已!

“德叉迦,你會這上面的咒文嗎?”

他一怔,輕輕搖頭,“不會。”

“咦?你也不會嗎?那我們一起修鍊好了,怎麼樣?”他可是堅持“好東西與好朋友一同分享”的人哦!

“不好!”德叉迦斷然拒絕,“我不學,你也最好別去學它!”

“為什麼?”

“因為……它是屬於血修羅的!”

血修羅,她的名字是大神親自為她取的,身為釋迦王族的第一繼承人,她的力量是強大的,甚至超越了大神。因為深知自己的力量是如何地強勢與霸道,所以在無數的歲月過去之後,她始終不肯接收弟子,直至海耶斯的出現……

他們之間的關係十分複雜,血修羅救過被獵殺的海耶斯,並明白的表示她撿回來的海耶斯是屬於她個人的,海耶斯的技藝也傳承自血修羅,他們實際上也有師徒的名份。除了阿婆陀之外,海耶斯是惟一能進駐她心靈的男人,而她,更是海耶斯誓言守護的戀人!如此複雜的情感交匯,或許就正是改寫他們二人命運的契機吧!

“騙人!那個叛徒的東西怎麼可能會在海耶斯的房間?”

德叉迦略揚起眉,顯得非常不可思議,不過,他很快便收回了驚訝之色。也對,那個時候娑那斯還很小,對於那段人盡皆知的情事自然沒什麼記憶。

“這本書應該是血修羅在離開教團之前送給海耶斯的吧。”

“送給海耶斯?”娑那斯古怪地皺眉,“咒文不是‘獨有’的嗎?”

“對於師徒來說,咒文是用來‘傳承’的。”

“師徒?你是說……他們是師徒關係?”

“海耶斯傳授給你的‘九言井字切’和‘七鍵守護神’都是血修羅當年傳給他的。在她離開的時候,她把所會的咒文全部寫了下來交給海耶斯。本來她應該是希望海耶斯修鍊的,但是,這麼多年以來,海耶斯卻從來沒有學習過這上面的技藝。”

“為什麼?”

雖然血修羅是公認的叛徒,可是看看這書上的咒文……婆那斯倒是有些不明白了,能擁有這麼大力量的人,根本不用“背叛”便可得到一切權力,為什麼血修羅最後卻成了一個叛徒,而且還死在了“月陰”的手上呢?

“為什麼啊?”德叉迦皺眉思索了一會,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你剛才用的是哪一招?”

娑那斯迴轉頭看了看慘不忍矚的居地,紅着臉坦白,“是‘靈凍地獄’。”

“原來如此。”了解地點頭,他率先飛躍而出,“跟我來!”

血修羅的“靈凍地獄”是屬於破壞型的最強攻擊咒文,它借用了地獄的寒火和死亡的風暴之力。以使用者為中心,寒氣迅速擴散,0.01秒內可將方圓數百公里化為冰封場。無論是人也好,植物還是動物也好,全部消滅殆盡,無一倖免,除非血修羅願意解咒——當然,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很早以前,海耶斯也確實學習過這種咒文,但是,他卻差點死在那一次的練習中。

所有的咒文其實都像雙面刃,駕馭得好,它會是你最強的武器;駕馭得不好的話,它也會是為你打開黃泉之門的鑰匙。而“靈凍地獄”,則更是如此!

海耶斯就是無法駕馭這種強大的力量,反而被寒氣反噬,幸好當時血修羅及時趕到,施以解咒,才救回了他,否則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不過,這種事娑那斯應該也不知道才對,否則他不會這麼不知死活地要練“靈凍地獄”。

“到了,”德叉迦腳步一頓,指着眼前的冰雪之原,敬佩之情也油然而生,“這才是‘靈凍地獄’的真正威力!”

在一萬年以前,與魔族的戰鬥日益白熱化,雙方都死傷慘重,年少的血修羅就在這裏使用了“靈凍地獄”,把整個魔族全部冰封在了這裏。結果,一萬年過去了,這片由她製造的冰雪之原,卻永遠地被留在了這裏。千年以來,伽華不斷地召集所有人來破解她的咒術,還此地以舊貌。但是,冰雪之原卻始終分毫未減,證明了血修羅的實力同時,也氣煞了迦華。

“這就是‘日陽’血修羅的力量!是除了阿婆陀之外,沒人能傷其分毫的血修羅之力!”他隨意拾起一粒石子,當著娑那斯的面扔進冰雪之原的範圍。

只見石子才剛越過冰原的分界線,便立即結了冰,落在地面,僅一秒的時間,它便成了冰原的一部分。

“這……這是?”

“差別就在這裏,娑那斯。”

這時,彷彿來自地獄的一陣風從冰原上掠過,濕冷的空氣中流動着某種憂傷的情緒……

“德叉迦,告訴我有關血修羅的事情吧!我想要知道,在那個時代,這個禁忌的名字曾經何等炫目威風過!”

德叉迦緩緩勾起一抹激賞的笑容。

“我會告訴你的,迦那斯。終有一天,所有人都會明白,這個天界,這個教團——真正要的是什麼!”

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天啊……

為什麼你就不明白呢,迦華?!

※※※

——如果我們因某事而分開,我一定會回到這裏,你就在這裏等我!

因為她的一句話,他離開了教團,獨自一人在她一手建造的秘密之家苦苦守候。

每一天,他都會想,今天血修羅就會回來了!也許她現在就在走過那一條漫長的通道,出現在這裏,然後,她看到他,就會滿意地說,嗯,你果然在這裏等我,海耶斯……

“我要跳啰,海耶斯!”清爽的一陣嬌笑過後,飄逸的白影從瀑布上游躍下,仿若一朵與世無爭的玉蘭般飄落。

“修羅!”

大驚失色的同時,海耶斯飛身衝起,終於在她落入水面之前的剎那,穩穩地把她納人懷中。然後,兩個人又卟嗵一聲落人水潭。

“哈……”鑽出水面,容崎翱率性地甩甩長發,調皮的笑聲回蕩在四周。

“傻……傻瓜!”海耶斯也隨後鑽出水面,臉上是尚未平復的驚懼,“怎麼可以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呢?萬一受傷了該怎麼辦?”

“我不怕!因為我知道,海耶斯你一定會接住我的!”

她小臉上佈滿水珠,語調輕快愉悅,銀藍色眸子光彩照人,長發在水面上飄浮搖擺,襯得她仿如出水芙蓉般嬌艷動人。

海耶斯勾出淺笑,更多的是對她的寵溺和憐惜。

哪來那麼大的自信呢?連他……也不敢肯定地說不會失手傷了她,她又哪來的自信呢?可是,這種被信任的感覺真好!

特別是被她這麼信任着!

“好了,別玩了。”他帶着她上了岸,“餓了嗎?今天想吃什麼?”

“什麼都好。”

開心地笑着,她鑽進垂着紗幔的床上換衣服,“不過,我不喜歡吃蛋糕的哦!”

雖然明知她看不見,他還是含笑點了點頭,轉眼消失在空氣中。

到了現在,他們已經相處了好些天,這段日子來,她的嬌美、俏皮—一在他面前展現,而這些,是她一度試圖遺忘的真性情。說起來,他也不過是在她昏迷的時候,抹去了她身為容崎翱的所有記憶,然後在魔法的力量協助之下打開了她的心門,釋放出她隱藏於高傲冷漠之後的真正情緒。果然,她的內心其實也不過是一個渴望愛與被愛的妙齡女子罷了。

教團傳信過來了,容崎翔和聞人潔兒都留在了天界,不過,似乎又有一些不對勁。

據他所知,伽華處心積慮要除掉“日陽”和“月陰”好控制教團,這下子,他怎麼又會主動留下“月陰”呢?難道,他又在玩什麼花招了?

據那封信上的意思,在“月陰”身上,伽華一定動了什麼手腳!如果阿婆陀真的恢復了記憶的話……

他怎麼可能還留在教團呢?

除非……

“嗯,聽說了嗎?原來半個月前的聞人大廈爆炸事件,其實是有倖存者的哦!”

“哦?真的啊,是哪一個?”

半個月前?

海耶斯眉峰微蹙,緩緩向角落裏那一堆人走去。

在那格浦爾,想要打聽什麼消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街角聚集很多人的地方,因為從全國各地聚集而來的人,往往都帶着各自所聽聞的各種信息。而酒店是不允許聚集很多人在一起吵鬧喧嘩的,所以街角成了信息交流的最佳場所。

“這還用問,當然是技藝超群的容崎翱大人啰!聽說在大廈爆炸的瞬間,容崎大人飛身從窗口跳了出來,躲過了一劫呢!”

“去!這算什麼新消息嘛,早就人盡皆知了!我知道的這件事啊,保證你們想都想不到!前些日子我才去過帝都,結果你們猜怎麼著,弗雷塞爾王已經公告天下,近日內與容崎大人完婚,正式冊封容崎大人為王妃。”

什麼?

海耶斯眸光倏沉。

這個弗雷塞爾王到底想幹什麼?血修羅明明就在他身邊,為什麼弗雷塞爾王又要和容崎翱結婚呢?

“胡扯的吧!全國都知道容崎大人是個男人啊,雖然幾乎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可是……這也太扯了吧!難不成弗雷塞爾王他……是同性戀?”

“鬼扯!我說啊,弗雷塞爾王他才精明呢!因為啊,容崎大人就是幾年前宣稱去世了的天才術者翱小姐!”

“什……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雖然並沒有開口催促,海耶斯卻也是伸長了耳朵在靜待下文,他倒要瞧瞧,那個年輕的弗雷塞爾王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弗雷塞爾王下了一道旨令,要把他和翱小姐的愛情故事全部公諸於世哦!旨令上說,在他受貶住在容崎家的日子裏,他和翱小姐相互傾慕,而且還私定了終生,本來是打算在他繼承帝位之後,兩個人就結婚的,誰知道事不湊巧,容崎大人去世,二世子身體又不好,容崎夫人更是在臨終前要求翱小姐接掌容崎家族,保護二世子。結果,翱小姐為了讓母親瞑目,就只好應允啰!為了方便,翱小姐就假扮去世,以男兒身守護家族。現在,二世子也好,容崎家也罷,這些牽制翱小姐的因素全沒有了,所以王就決定要完成多年前未完的心愿,迎娶翱小姐啰!”

“哇啦,好痴情的王,好浪漫的愛情故事哦!”

“聽說翱小姐原來長得很漂亮呢,又是全國第一的術者,還掌控着帝國的軍艦,她和王還真是天生的一對!”

“就是嘛!哈……”

痴情的王嗎?

一臉沉思地遠離人群,海耶斯垂首冥想。

出色的血修羅值得他為她守候四年,會吸引人類的愛戀是一點也不稀奇!可是,這個弗雷塞爾王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呢?

在半個月前,爆炸現場甚至還沒清理完的時候,他就迫不及待地宣佈了血修羅他們的死訊。而現在,他卻又要和已被他親口宣佈死亡了的“容崎翱”結婚?這……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更奇怪的是,真的“容崎翱”在這裏,那弗雷塞爾王身邊的——又會是誰呢?

※※※

注滿了營養液的培養槽內,靜靜置放着弗雷塞爾王的精心之作。

“血壓,正常;脈搏,正常;呼吸,平穩;體溫……”為了確保“作品”的萬無一失,從全國各地秘密召集來的傑出人才們,正在緊張地進行最後確認工作。

這裏位於國政大廈的地下,是一間鮮為人知的秘密實驗室。

“努,怎麼樣,一切正常嗎?”

穿着一襲醫師袍,弗雷塞爾王倒還真有幾分醫師的感覺。

手捧着記錄卡的努醫師向他點點頭,目光很快又回到了培養槽上:“她很好,一切正常。”

透明清澈的營養液中,“作品”有張孩子一樣安詳寧謐的睡臉,長而卷的睫毛在臉上形成兩道陰影,秀氣的小鼻子,粉紅而未施脂粉的紅唇,微微的輕撅着,像在等待愛人的親吻,銀藍色的長發輕巧地在營養液中輕漾,巧妙地半掩住她赤裸的身軀。

“前兩天她體內的白血球有些過多,不過現在已經穩定了。”努醫師的目光在“作品”上流轉,“從這裏看過去,她就像一個精雕細琢的洋娃娃。”

“她——可不是一無是處的洋娃娃!”

勾起一抹淺笑,弗雷塞爾王顯得更陰沉了幾分。

自從聞人大廈的那場爆炸之後,他的性格更趨向於陰暗面了。特別是在無法搜尋到容崎翱的屍體時,他的情緒一度失控過。

“王,您真的要這麼做嗎?”努醫師擔憂地發問,心裏對他的做法是很不贊同的。

三年前,王把他們這些醫師秘密召集到了這裏,給了他們一些血和大量設備,要他們利用這些東西培育出新人種來。其實,這是很簡單的事情,因為只需要幾個基因組織,他們就可以製造一個人出來。更何況,那些血液和正常的人的又完全不一樣,它們含有的基因鍵比平常人要多出幾百倍,只需要小小一滴,就可以造出和本體差不了多少的複製品。

而眼前這個,就是他們的作品——容崎翱的複製品。

本來,這個複製品是應該被毀滅的,如果容崎翱最終嫁給了王的話,複製品的存在就失去了意義,可現在卻不一樣了,容崎翱的屍體雖然沒找到,但是她的死亡卻是不容置疑的。在那樣的大爆炸之中,還有誰能有幸生還呢?結果就在前些日子,王便下令讓這個複製品頂替真的容崎翱。

對於他的決定,其實大家心裏都是七上八下,毫無把握的。

複製品永遠都是複製品,又怎麼可能取代真人呢?

“婚訊已經昭告天下,還能有假?”弗雷塞爾一笑,手指輕輕在儀錶上按了幾下,“她現在可是我的王后了。”

雖說是複製品,可也真的和翱一模一樣。其實,如此倉促的要發佈婚訊,並不是他真的愛翱已到了走火人魔的地步,他也是有萬全考慮的。

容崎家族和聞人家族同日滅亡,斷了“神仆”的特權是沒錯,可卻令全國數以百萬計的信徒炸開了鍋,一下子便鬧了個人心惶惶。緊接着是失去了指揮官的軍隊,在一夕之間潰不成軍。

這種狀況是他萬萬沒有預料到的。

他知道翱的能力在他之上,翱的威信已深人人心,知道翱維繫了帝國的統一和平。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失了翱的軍隊竟一文不值,失去了翱的信徒竟如此惶惶不可終日!

好可怕!

無論是多年前的術者翱小姐也好,還是現今的容崎大人也罷,“容崎翱”這個名字,早已經如此光華奪目,深人民心。如果說她有想稱帝的野心的話,帝國恐怕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哦,不!即使她沒有那樣的野心,帝國也已經是她的了!因為,失去了她的人民,是連他也無法安撫的……!

營養液順着管道迅速排出,露出水面的“作品”緩緩睜開雙眼,目光獃滯,神色空茫,像極了一尊栩栩如生的洋娃娃。

——王還是一樣,總喜歡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

沒有意義的事嗎?目光看着複製品,心卻遺落在了真人的身上。弗雷塞爾王眉峰淺蹙。

——……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做、你、的、妻!

伸手按下紅色按鈕,“打開精神控制器。”

——我做他的擔保人。

“精神控制——”他僅只猶豫了一秒,當那種堅決的表情重新出現在他臉上時,所有人知道了他將要說出的指令,“僅愛尤里·米卡爾·弗雷塞爾。”

所謂的精神控制是指加諸在“作品”身上的“底線”,主人的指令就是這層“底線”,而一旦“作品”違背了“底線”,精神控制器就會發出自毀的信號,叛定“作品”為“劣質品”而加以摧毀。

當弗雷塞爾王的指令下達的瞬間,銀藍色的眸子逐漸清明。

真的是沒有意義的事嗎?

他的唇角上揚,一抹冷酷不帶感情的微笑漾出唇角,犀利的眼神透過她看到一個不知名的某點。

翱啊……除了翔之外,可還有男人能有幸一睹你的柔情似水?

※※※

原來如此!

注視着“容崎翱”的真相,海耶斯勾起一抹瞭然的微笑。

對她又愛又恨,雖然決心要捨棄,迫於形勢,卻又不得不讓她“重生”一次——這位弗雷塞爾王倒也活得狼狽!生為王者,既得不到心上人的承認,又得不到人民的推崇,他該是很懊惱的吧!

借用血修羅的基因製做出一個複製品,真虧他想得出來!

他伸手正打算抹去映在岩壁上的圖像時,弗雷塞爾突然一個轉身,臉的正面終於出現在了他面前——

“啊?’,

他渾身一僵,優雅的臉龐有一瞬間是灰白的,見了鬼似的後退幾大步。

他……他是……?

“海耶斯!海耶斯!”容崎翱的聲音由遠而近。

“是,我在這裏!”

回過神,他利落地右手一揮,消去岩壁上那個令他不安的男人,然後才轉過身迎上一臉笑容的她。

“怎麼了?看你開心的樣子!”他溫柔地抬腕為她拭汗。

“我剛才在外看到了這個哦!”

她一邊偎進他的懷抱,一邊把手上的傳單給他看。

因為有一條地道可以到外面去,有時候她也會一個人跑到地面上去玩。他知道她對地面的遺迹有濃烈的眷戀感,畢竟那部《奧義經》就是阿婆陀從這裏取走的,多少,遺迹都還殘留着他的氣息。

就算他抹消了她的記憶,在潛意識裏,阿婆陀仍是她最重要的人吧!

寵溺地親親她的發,他展開傳單,眸光倏地深沉了下來:“這是哪兒來的?”

“天上的星艦散發的啊!好漂亮,對不對?”

看着她嬌俏的模樣,他只好苦笑了一笑,“對啊!”

沒想到那個弗雷塞爾王居然這麼誇張,婚禮的事公告天下也就算了,居然還讓星艦撒發傳單?!

“海耶斯,婚禮很好玩吧?”

“是啊。

“那我們也去看看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嘛!

“噓,不要再問了!”

“為什麼……”

海耶斯乾脆橫抱起她,任由傳單飄進潭水,“我們去城裏玩。”

一陣風拂過,兩人的身影悄然消失。

獨留下被潭水浸透的傳單上,目光獃滯的准王后“容崎翱”與一臉陰沉的弗雷塞爾王,帶着某種詭異沉人水底……

※※※

沿着漫長的迴廊走回居地,容崎翔顯得心事重重。

“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我就是/那一隻/決心不再躲閃的白鳥/只等那羽箭破空而來/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懷……”

這首歌是……?腳步加快,他無聲地推開居地的門扉——

“你若是這世間惟一/惟一能傷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所有不能忘的歡樂和悲愁……”

紗織蓮在瑤琴聲中邊舞邊唱,她那柔軟肢體輕盈地舞動着,炫麗中又帶着神秘,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全然女人味。容崎翔愣在當場,不是為了她美麗的舞姿,而是為了那歌詞——

“就好像是最後的一朵雲彩/隱沒在那無限澄藍的天空/那麼/讓我死在你的手下/就好像是/終於能/死在你的懷中……”

——……你是我惟一的親人!

——如果我的死,正是你所期望的,……我不會反抗。

——沒關係,你動手吧。

“啊——”

記憶的片段扯痛了他的心,出現在耳邊的聲音似乎總在告訴他些什麼,可他卻記不起來,這令他非常的不安。

“尊者?尊者,您怎麼了?”紗織蓮飛快地走過來,臉上掛着擔憂,“尊者?”

“尊者?”

“紗織蓮!”突然反握住她的手,他抑制不住地閉上了眼睛,“你也覺得……我的姐姐是應該被毀滅的嗎?”

“尊者……”

“伽華尊者每天都向我細數姐姐的惡行,無論是‘日陽’也好,還是‘容崎翱”也罷,在他眼裏,都應該被毀滅!可是……紗織蓮,在你心裏,我的姐姐真的就如此罪無可恕嗎?”

“尊者。”輕柔地扶他坐進屋裏,紗織蓮揮手讓樂師們退下,然後才徐徐開口,“我知道您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對於那時的事,您勢必記不全。我此時若再對您提出什麼建議,恐怕難逃誤導之嫌。所以,我會把我所知道的‘日陽’說給你聽。但是,畢竟她是你的姐姐,最了解她的應該是你才對吧!”

在容崎翔的注視下,她坐進房間一角的抱枕堆里,按照東方人的習慣,交叉着兩腿,舒舒服服地像一隻小鳥躺在巢里一樣。

“被喻為‘日陽’的血修羅,她有着一頭靈空飛雨般的烏黑長發,深邃、冷漠,能透視人心的黑色眸子,永遠抿緊的紅唇讓她看上去充滿了威儀。她是被喻為‘惟一能超越神’的不平凡之人。那個時候,我被人口販子綁架,送到黑色地帶去出售。結果,我們遇上了她,當時我並不認識她,並不知道她就是那位傳奇人物。她出手的原因是——我答應留在阿婆陀大人身邊。”

“留在……我身邊?那個時候我們已經相識了嗎?”

“不,我們根本不相識。”微微眯着眼,她仔細地回憶。“當時她如鬼魅般突然出現,擋住了我們的出路,她冷冷地掃了我們一眼后倔傲地說:我有一個弟弟,你們誰願意留在他身邊陪伴他的,現在就跟我走!因為我們是要被出售給妓院的,所以我不假思索地說,我願意!然後她就笑了,並說,冒犯阿婆陀的女人也不被原諒!她殺了那些人販子,帶着我來了天界,還命令樂師們盡心調教我,讓我可以有一技之長來取悅她心愛的弟弟,也就是在那時,我才知道她就是傳說中的‘日陽’。她的熱情隱藏在冷漠之下,可是我從來沒有怕過她,因為我深信,一個如此愛護弟弟的好姐姐不會有多壞。一直到現在,我仍如此深信着。

“在天界的日子裏,我不被教團的其它人所接受。但因為受到‘日陽’的庇護,他們誰都不敢對我怎麼樣,直到‘日陽’她親口說要我離開。”

“姐姐她真的要你離開?可是,不是她把你送給我的嗎?”

“現在想一想,那個時候的‘日陽’的確和平時不一樣,可是,因為事出突然,當她要我走的時候,我根本來不及細想便傷心地離開了。後來,身無分文的我住進了貧民區,並且染上了瘟疫。”

“後來,我見了你最後一面對不對?”

“嗯。當時我已經發覺不對勁了,可是我根本沒來得及告訴你就……”

容崎翔沉默了下來。

“我一直在想,‘日陽’是那麼地愛護你,因為你的關係,我也一度受到她的庇護,這樣的她有什麼理由要拆散我們呢?”

是啊,姐姐!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他輕輕拍了拍藏在懷裏的《奧義經》。

當初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呢?在這神聖的天界,到底發生過什麼呢?

絕不相信!

姐姐竟會幹出傷天害理的事情,絕不相信!

他有一種感覺,秘密就藏在這天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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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末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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