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起居室中，東方貐瞪着郁宸允及黎家兄妹，連身的長睡衣像袍子似的套在她身上，讓原本橋小的她看起來更小，幾乎整個人都被鬆軟的沙發吞沒。
喝了一口咖啡牛奶暖身，她嚴肅的問：“你真的要趕二姐走？現在？”
她問話的對象是郁宸允，他卻像沒聽見般，悠閑的看着手中厚厚的原文書，也不知道是哪一國語言，不過看來短時間內是不會理人了。
現在二姐陷入奇怪的昏迷中，她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就被告知這項消息，感覺像是在驅逐害蟲，讓她頗不以為然。
所以黎吳代他回答道：“沒錯，郁希望你二姐醒來后就離開，機票已經替她訂好，晚上六點。”
又喝了口牛奶，東方貐靈活的眼眸瞟向黎穎，她也是一派悠閑自在，坐在落地窗邊的軟墊上，膝上攤放一本小說，身邊則是一壺紅茶跟一碟小餡餅。
“恭喜你黎小姐，要當新娘子了，你打扮起來一定很好看。”甜滋滋的笑着恭維道，聽不出來是真心或嘲諷，郁宸允這時才抬頭望了她一眼。
“小貐，這件婚事五年前就決定了，沒有人有錯。”黎吳認真的解釋，就他的立場而言是站在郁宸允這一邊的，東方玥本來就不該騙人，這一切是她自作自受。
“我懂，錯的是我二姐，誰叫她笨呢？第一次談戀愛懂什麼？我不會怪任何人的。”東方貐笑得甜甜的，甚至還頑皮的吐了吐舌頭，怎麼看都讓人覺得詭異。
“東方貐，你在想什麼？”郁宸允冷冷地望着東方輸，心情看來並不好。
攤攤小手，東方貐笑容更甜更膩。“我什麼也設想，你別多慮了啦！我才十八歲，再聰明也有限度，鬥不過你們三個人的……我只是想確定一件事，二姐今天非走不可對嗎？”
“對，她得走。”郁宸允冷漠的回道，又將書攤開。
“那我呢？我的機票是跟二姐在一起吧？”隨手將空的杯子放在矮桌上，明亮的雙眼緊緊定在黎吳身上，像是在指控。
“你是我的客人，當然不走。”黎吳理所當然的回道，黎穎立刻哼了聲。
“三哥，她比你小了十歲，我不懂你怎麼會喜歡上這個小娃娃。”黎穎以法文冷諷哥哥，不屑又高傲的睨了眼東方貐。
“Ｊｉｌｌ你閉嘴，這是我的私事。”瞪了妹妹一眼，黎吳的低語中不無警告。
“我想你誤會了一件事，東方玥是我二姐，我不會讓她一個人回台灣，尤其是現在。”東方貐懶得管黎家兄妹間的暗潮洶湧，直接了當道：“給我一張機票，我跟二姐待會兒就走。”
“今天的機票已經沒有了。”郁宸允淡然開口，似乎有心看她要如何解決。
白去一眼，東方貐堅決道：“一定有機票，憑黎家在英國的勢力會弄不到嗎？今天我就要跟二姐一起走！”
黎吳連忙開口想勸回她：“小貐，你聽……”
“小貐！東方貐！”一陣氣勢洶洶的怒吼從樓梯上傳下來，中氣十足、缺乏耐性，百分之百出自東方玥口中。
“二姐，幹嗎啦！”東方貐隨便套上室內鞋，咚咚咚的跑過去。
“東西收拾好了嗎？我們回台灣。”東方玥拎着不算大的旅行袋，走下樓。
眨眨眼，東方貐有些懷疑的望着眼前神色如常的二姐，除了眼下一圈陰影外加略微紅腫的眼眶，看得出她已經心碎的蛛絲馬跡外，她看起來正常的不像話。
“二姐，郁宸允正在跟我談這件事，你聽到噦？”只能先做此推測，否則一小時前還昏迷不醒的人，怎麼會已經整理好行李了？再說，依東方玥的脾氣，應該會試圖挽回，除非人家明白的下了逐客令。
蹙了下眉，東方玥一臉古懌。“你說誰？把名字說清楚，我聽不到。”
“郁宸允呀！”東方貐大驚小怪的重複一遍，她這死心眼的二姐才沒這麼快忘記初戀情人的名字咧！多半是不想承認。“聽不見就算了，反正有現成的機票，晚上六點……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會收拾好東西。”
看着妹妹急急忙忙跑上樓，東方玥抱着行李坐在樓梯上等，晶亮的雙眼左轉右轉，無限好奇的望着充滿現代感，舒適溫暖的古堡內部。
黎吳這時也走出起居室，看到東方玥揚起客套的微笑。“東方小姐，你不去向郁告別嗎？畢竟你們交往了一段日子。”
閑育，東方玥小臉上充滿不解。“你說什麼呀？我跟誰交往了？我二十年來都沒交過男朋友，你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好！”
沒想到會得到這種回答，黎吳不禁一愣，直覺認為東方玥在裝傻。
“東方小姐，或許郁和我妹妹的婚事你不能接受，但是你也用不着裝做不認識他，關於你欺騙他的事，郁已經打算不追究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佟妹妹要嫁誰關我什麼事呀！我又騙了誰？怪人。”不耐煩的揮揮手，東方玥懶得跟這不知其所以然的人講話，要不是看在他是妹妹喜歡的人的份上，又招待他們姐妹來古堡玩，她才不會理他。
“哥，允在找你……東方玥，你準備好要走啦！”黎穎也走出起居室，在看到東方玥后露出掩飾不住得意的笑容。
這場爭奪戰，她黎穎——是最後的贏家，郁宸允即將貼上專屬她的標籤，他身邊的位置只能容納她，東方玥是該走，失敗的人就該夾着尾巴逃跑才對！
“看也知道呀！英國太冷了，我雖然喜歡卻住不習慣。”東方玥神色沒有多大的改變，似乎忘了不久前她曾因為郎宸允要娶黎穎，而大受打擊。
“二姐，我整理好了。”東方貐背着背包，拖着旅行袋跑下樓梯，在看到黎穎時微微蹙了下眉。
“我們走吧！我剛叫了計程車。”戴上毛線帽與圍巾，東方玥起身走向大門，伸手要開門的時候，黎吳開口：
“我送你們去機場，等我五分鐘。”
“不用了，計程車已經來了。”拉開門向外張望了一下，東方玥乾脆的拒絕。
那保重了！”黎穎揮了下手，回頭對哥哥交代：“允有話要跟你說，快點去吧！”
應付的點點頭，黎吳認真的問東方玥：“你記不記得到英國的原因？”
“因為小貐來啦！我跟她一起來的，你招待的啊……幹嗎問我？”東方玥狐疑的望着他問，小臉上看不出一點心機或說謊的模樣。
“二姐……”東方貐也察覺不對，。突然想到了剛剛二姐聽不見郁宸允名字的事……不會吧！難道她真的忘了郁宸允！
“沒什麼……你記得郁宸允這個名字嗎？”黎吳已經將事情理出一個梗概，從東方玥整整昏迷了十四個小時，醒來後記憶出現變更的狀況來看……她說不定是選擇性的失憶。
“哪一個名字？”東方玥蹙起眉問，像是真的沒聽清楚那個關鍵的人名。
於是黎吳又說了一遍。“郁宸允。”
小腦袋歪了下，她搖搖頭。“你說大聲一點，我什麼都聽不到。”
至此，黎吳已經確定自己的猜測無誤，於暈他搖頭道：“沒什麼，你們路上小心，我會派人把機票送到倫敦機場給你們。”
“怪人。”東方玥哼了口，轉身離開。
東方貐深深望了黎吳一眼。“我們不會原諒你們的，從此別過，不見。”
轉身追上二姐，她用力甩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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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灣，東方貐第一件事就是帶二姐看醫生，證實她是選擇性失憶后，才把一切招供給父母親友大姐知道，東方芸聽到消息后，整整將自己鎖在房中一個星期不出來……她很自責，如果不是一時嫉妒，她不會害自己的大妹心碎，一切都是她的錯！明知道郁宸允知道那件事後會生氣，她為什麼要說！
不過東方貐卻認為大姐沒什麼錯，只是催化了事情的發生罷了，反正郁宸允總有一天也會自己發現事情的真相，到時東方玥說不定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總算將大姐勸出房間，東方貐得意洋洋的不得了，正當她認為自己是曠世天才時，當場遭到父母鐵拳伺候——家裏正當愁雲慘霧的時候，她開心個什麼勁呀！
日子像是恢復了正常，東方芸辭掉“磐集團”的工作，郁宸允也跟“南苡羌”解約，東方玥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店裏幫忙，一切天下太平，新的一年到來，舊曆年眼看即將到來，就剩半個多月……
直到某一天，東方貐抓着新一期的娛樂雜誌匆匆忙忙沖回家，直接跑上二樓抓住賦閑在家，每天烤蛋糕的大姐尖叫：“你看你看！發佈了！發佈了啦！”
“什麼？”東方芸一陣惘然，二妹沒頭沒尾的不斷尖叫，她哪知道出了啥事？
用力喘了幾口氣，東方貐直接將娛樂雜誌遞給大姐。“你自己看。”
疑惑的接過雜誌，東方芸就被封面的大標題嚇到。“郁宸允宜布和英國‘黎明集團’總裁千金訂婚！”
“對！今天宣佈，我逛街聽到的都是這件事，電視上也播個不停，報紙雜誌統統有刊……二姐呢？”從冰箱中拿出牛奶，倒滿小豬造型的馬克杯後放入微波爐加熱，她才問到重點。
不管東方玥是不是已經忘記有關郁宸允的所有事，聽不見也看不見，她還是認為這種強力放送的方式會逼得二姐想起一切，她真不敢想像二姐傷心的模樣。
“小玥去看電影了，七點才會回來。”東方芸也不禁留心，只能祈禱東方玥忘的夠徹底，別在這種時候想起來，她會禁不起打擊的。
“怎麼辦？萬一二姐想起來了……她會不會出事呀？”
“不會的，小玥很堅強。”東方芸安撫道，心底卻沒這麼肯定。
或許以前的東方玥是很樂觀堅強，但郁宸允傷她太深，狠狠踩碎她的尊嚴及芳心……這造成的後遺症有多大，正擺在她們眼前，東方玥是靠逃避的方式不讓自己崩潰，當她不能再逃避的時候，或許會真正崩潰吧……東方芸一點也不敢想像。
“難說吧！這是初戀，又那麼認真去愛，二姐沒瘋已經很謝天謝地了。”東方貐還是毫不客氣指出重點，抱着小豬杯小口小口啜着牛奶。
苦笑了下，東方芸看看雜誌，突然驟起眉：“好奇怪，郁宸允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他一向很低調的，尤其是私事……以前有報社報道他跟人約會的事，沒兩個禮拜就被整垮，這次怎麼會鬧這麼大？”
“大概是黎穎喜歡排場吧！‘黎明集團’是跨國企業，這種事當然會大肆報道一番了。”東方貐倒不覺得奇怪，黎穎給人的感覺就是喜歡排場，喜歡被鎂光嶝包圍，這沒啥大不了的。
“是嗎？”東方芸還是很懷疑，雖然共事的時間並不久，但她知道郁宸允是個目空一切的男人，他不願意做的事誰也說服不了他，就算是“黎明集團”的要求，他也不一定照辦。
“不管了，我下去幫爸媽的忙，這件事要不要說？”
“還是說一聲吧！”東方芸隨口應道，隨之盯着那篇報道陷入沉思中。
點個頭，東方貐蹦蹦跳跳跑下樓，才推，開區隔店面跟住家的那扇門，她突然傻住，不可置信的望着吧枱前熟悉的身影……那好像是……
“小貐，黎先生找你。”東方太太一見到小女兒，露出有些僵硬的微笑，她看來並不希望女兒跟黎吳見面。
“小貐。”黎吳對她一笑；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來幹嗎？我二姐不會去打擾郁宸允的婚禮，你大可不必來警告些什麼。”東方貐向後退了一步，迅速丟下話就要甩上門。
哪知道黎吳先知先覺的伸手拉住門板，讓她的計劃宣告失敗。
“我不是來警告的……我只想問東方玥現在狀況如何？”黎吳顯然問的有些心虛，俊挺的眉微蹙起。
“很好啊！聽不見、看不到，也想不起任何跟郁宸允有關的事，我敢打賭，現在就是郁宸允本人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我二姐也會視而不見。”白了他一眼，東方東方貐對於這種“貓哭耗子假慈悲”的舉動很不齒。
“這樣嗎……如果我說，郁明後天可能會來找東方明，你有什麼反應？”黎吳看來像是考慮過良久才問出這個問題，斯文面龐十分嚴肅。
呆了下，東方貐立即尖叫：“爸！媽！暫停營業！郁宸允要來找二姐！”
“沒用的，郁決定要做的事，就一定會達成目標。”黎吳煩躁的耙梳黑髮，看來他已經試圖阻止過而未果。
“他什麼意思！我二姐為了他變成這樣，他還想怎樣！”東方貐抓狂的尖叫，她確定郁宸允是個變態！專門把人逼到絕境以為己樂！
“他說……他需要一個情婦，東方玥跟他最契合……他願意忘掉她過去騙他的事，讓一切重新來過。”
“叫、他、去、死！”東方貐用盡丹田之力咆哮，轉身沖回二樓。
黎吳想跟上去，卻被人揪住衣領。出手的是東方先生，他溫溫吞吞的脾氣這次徹底爆發。“去跟郁宸允說別欺人大甚！我家小玥是個好女孩，不是他的玩物！他要是敢來，我就轟他出去！”
“誰呀？”店門上的鈴鐺輕響，東方玥甜柔的聲音好奇的傳來。
她沒見過好脾氣的爸爸生氣，再說摔人出門的工作應該交給她才對呀！好久沒活動活動筋骨了，好想動一下。
“小玥你回來啦！”東方太太關懷的招呼着，女兒氣色看來很好，郁宸允訂婚的消息似乎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
“對呀！我本來想去逛逛書店的，可是頭好痛，所以先回來了。”東方玥揉揉眉心，笑着道：“好奇怪，一回家就沒事了，一定是外面空氣污染太嚴重。”
“東方玥，好久不見。”黎吳乘機掙開東方先生的手，露出僵硬的微笑。
“黎吳，你來找小貐嗎？她今天跟朋友逛街去了，我爸媽沒告訴你嗎？”注意到是他，東方玥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語氣卻如常，感覺有些詭異。
“我見到她了……”頓了頓，黎吳小心的開口；“我妹妹今天訂婚，晚上在‘凱悅’有一場宴會。
“恭喜她。”東方玥的反應很淡然，小臉卻更加蒼白了，但她自己似乎並沒有自覺，反而還主動問：“你妹妹幾號結婚？”
“三月十五，你想來嗎？”
“那天是我的生日耶！真巧！”東方玥揚了下眉。
“婚期是郁宸允決定的。”黎吳像是明白了什麼，臉色很沉。
“誰？”照例，東方玥依然聽不見那個人名。
“沒什麼，你有空就來吧！”黎吳搖搖頭，將一張設計過的高雅信封交給東方玥，朝東方夫婦一躬身，便離開了。
拆開信封拿出一張粉紅色喜帖，喜帖上有郁宸允及黎穎的合照，東方玥翻看了下，對父母一笑。“怪人，喜帖上竟然沒有新郎的名字，照片上也沒有新郎。”
“是啊，真奇怪。”吐口氣，東方太太順着女兒的話應道，將喜帖拿過來，丟人垃圾筒中。“反正不關我們的事，不用理會。”
“嗯！媽，我還是覺得頭痛，可以上去休息嗎？”按住太陽穴，東方玥的小臉異常蒼白。
“去吧！”抱了下女兒，東方太太將她推上樓梯，慈愛的望着她走回二樓，才回頭望向丈夫。“我希望小明是真的沒事。”
默然無語，他拍拍妻子的肩膀，走回吧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