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家的路上,聶仰濤始終不發一語,如此凝重的氣氛,反而令戰箏倍感自責。直到進了電梯,她才鼓起勇氣開口。
“小倩,你在擔心被炒魷魚的事嗎?”
“不!我只是氣我自己,不該輕易相信朋友。”那副語氣雖淡,卻難掩埋怨之意,“幸好沒遇上董事長,否則出賣老闆的罪名,准讓我今晚‘橫’着出來。”
“我並非故意隱瞞職業。”急欲解釋的她,跟着走入十三A,“去見花公子,純粹是為了釐清案情,我絕沒有害他的意思。”
聶仰濤輕喟道:“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一旦被鏡花水月以‘叛徒’之名放逐的人,往後也別想在這一行混了。”
“大不了我們再找個正經點的工……”她隨即為自己的失言而住口。
“是喔!你是天之驕女、將門之後,隨便找份工作都比人強。可我呢?沒家世、沒背景、更沒學歷,能憑什麼本事去賺錢養家累?”
聶仰濤的怨言,是為那些貧困階級者而吐露的。
當一個女人肩負家庭重擔,卻又求助無門時,往往就以犧牲尊嚴和色相,來博取餬口的機會。因此鏡花水月的大門,只為處境堪憐的人而開,他甚至免費提供第二技能的進修管道,以備員工將來“從良”之用。
“歹勢喔!我這人一激動,就會口沒遮掩。”
“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赫然發現他在整理皮箱,戰箏忙問:“你要搬走?”
“房於是秦凱的,你說,我還有膽子繼續住嗎?”
哦喔!看來後果比預期的還糟上兩倍,早知會把小倩害成這樣,當初她就不該一意孤行。
“那……你打算搬去男朋友家羅?”
“男朋友?”聶仰濤愣了下:
“就是高先生呀!我們前天在走廊聊了會兒,他坦言,保護你是他最重要的使命。於是我順口問他何時迎娶美嬌娘,高先生還笑道:‘只要小倩願意……’
死高英倫……你幹嘛那麼多嘴?
“別聽他胡扯,我們不可能有結果。”他又不是Cay!
“我倒覺你們滿配的。雖然高先生人在待業中,但只要夫妻同心、其力斷金……”
“夠了、夠了!”聶仰濤不悅地說:“反正我是寧可睡地下道,也不會去投靠高英倫。”
“那怎麼行?”戰箏已經滿心愧疚了,又何忍由他露宿街頭?“不如……你暫時到我家窩窩吧!”
哈!不枉他安排的苦肉計,魚兒終於上鉤羅!
“這……方便嗎?”
“當然方便了!除了書房,我還有間客房。”戰箏靦觍地承認,“坦白講,我一個人住那麼大坪數的公寓,也挺冷清的。”
同情、憐憫和感佩,讓她輕易接受了聶小倩的背景,甚至想要幫助這個命運多舛的女子。
“噢!戰姊你人真好……”聶仰濤說著在她頰上輕啄一下,“放心吧!有我在,你絕對不會‘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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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想不到她私闖花公子辦公室的消息,隔天就傳遍了地檢署?
“我早說過鏡花水月的‘後台’不簡單,你怎麼把我的警告當耳邊風呢?”王崇舜嘮嘮叨念着。
算起來,戰王兩家足足有三代的交情了。
儘管世侄女的容貌很“安全”,但就因為太過關照她,他的“晚節”還一度引人質疑。幸好戰箏夠爭氣,連破了不少大案,才逐漸封住那些八卦嘴。
“對不起!王伯伯……”
唯有獨處時,戰箏才敢如此稱呼上司。聽同事說,主任檢察官今早就被高層釘得滿頭包,也難怪他要發半小時的豐騷了。
“我明白你急於破案的心情,但上頭已經暗示我,叫你別再插手管這檔事……”
“什麼?”她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
“聽我的勸吧!王伯伯也下希望你為了個黃銘富,而得罪不該得罪的人。”王祟舜固然是—番好意,卻嚴重打擊了戰箏的士氣。
拖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未料,迎接她的竟是一連串的“surprise”!
“戰姊,你下班啦?”
雙手奉上室內拖鞋,聶仰濤腰間還繫着條圍裙。
在調查戰箏的背景之後,他為了保護佳人安全,便效法“窈窕奶爸”的招數住進來,甚至不惜動用人脈關係,阻止她經手任何可能惹禍上身的案子。
“謝謝……”看到潔凈的地板,以及擦得發亮的傢具,她第一個反應是,“陳太太來過了嗎?”
“沒有!是我閑得發慌。”拉開全新的窗帘,他討好地問:“戰姊不介意我把舊的花布換洗掉吧?”
“噢!小倩,其實你不需要——”
飄來的濃濃料理香,馬上讓戰箏把頭轉向餐桌。生菜沙拉、局烤明蝦、黑胡椒牛排……看得她都快滴口水了。
“太棒了!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隨便弄弄而已,一道用餐吧!”聶仰濤擺妥餐具。
“那我不客氣羅!”夾起一塊牛小排,入口即化的質感,讓她忍不住露出滿足的微笑,“好好吃喔!你的手藝一點也不輸我大哥。”
“你大哥——?”
據情報來源說,在南部任職體育老師的戰毅,曾經是令國際毒梟聞之喪膽的鐵漢。想不到那麼強悍的男人,也會洗手作羹湯?
呵!戰家的鮮事可真不少!
“是呀!因為我媽做的菜比餿水還難吃,大哥乾脆自己掌廚……”戰箏突然想到,“小清,你何不試着朝廚師的領域發展?”
聶仰濤笑了笑,“這點雕蟲小技,頂多能抓住男人的胃,距離專業水準還差一大截哩!”
“你太謙虛了。我想你男朋友——就是將來娶到你的人,一定會很幸福。”
好險!差點又泛了小倩的禁忌。
高先生啊高先生!你千萬要加油喔!
“別只顧着聊我的事。”他把話題兜回她身上,“像戰姊這樣受過良好教育、職業又高貴的人,一定有很多名流紳士追求吧!”
戰箏差點噴飯,“誰會喜歡上我這個醜八怪?”
“美醜不是以外表來決定的,只有善良、純潔的人,才夠資格說‘美’,譬如戰姊你……”他說的全是肺腑之言。
看畫了燈紅酒綠、虛情假意,聶仰濤愈發覺得真愛難尋。
容貌並非擇偶的唯一標準,他之所以這麼快認定戰箏,全是因為她有顆純潔、熱情、慷既、又富正義感的心。
柔和的眼神,款款注視着傾慕的女子。
滋~~
或許是心有靈犀,一接受到這股強烈的秋波,戰箏彷彿觸了電似,山頭小鹿競無端地慌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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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鏡卸掉濃厚的妝,聶仰濤不免露出疲憊之色。
攬下所有的家務固然辛苦,但持續的偽裝最為累人。尤其頂上的假髮,老弄得他頭皮很不舒服,只有在臨睡前的片刻,他可以稍稍放鬆。
放水正打算做個暖呼呼的SPA,突然外頭一陣巨響,接着就停電了。
“咳!真是掃興……”隨手摸了件浴袍往身上套,他一走出浴室,即聽見戰箏急促的喊叫聲。
“小倩!小倩!”
“來了……”聶郎濤火速奔過去,“發生什麼事了?”
“你知道停電的原因嗎?”
嘎?她嚇死人的驚呼,就只為了問這個?
“不清楚,可能和剛剛的雷擊有關吧!”
“我睡不着,想吞兩顆安眠藥……你方便幫我倒杯水嗎?”戰箏的聲音微顫。
“沒問題!”
堂堂一個董事長,淪落為二十四小時standby的菲佣,雖然有點委屈,可是他甘之如飴。
即使在幽暗中,聶仰濤的動作仍迅捷如豹,“水來了,要拿穩喔!”
“謝謝!”喝完后,她又央求,“小倩,你可下可以在我入睡前,陪我說說話?伸手不見五指,怪恐怖的……”
難怪了!戰箏一遇到停電就鬼吼鬼叫,原來是有“懼黑症”呀!
“小倩樂意之至。”他一骨碌爬上床。
不意碰觸到他的左腳,戰箏立即驚呼:“你的腿毛——”
哇?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沒辦法!我的雄性荷爾蒙太旺盛了,而且不管用雷射或藥膏,這毛病依然根除不掉。”他尷尬地解釋。
一場意外的停電,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爬上了這張床,聶仰濤不禁要感謝老天的厚愛!
“戰姊?”
第一次試探性的輕喚,回傳的是均勻的呼吸聲。
“你睡著了嗎?”小心翼翼挪開她的眼鏡,“雖然下明白你偽裝的動機,可是我很慶幸,能夠與你分享這個秘密。”
“嗯……”含糊應聲后,戰箏身子微微一側,如蘭的吐氣逼近他鼻息。
愈是不經意,愈具誘惑力!
一團騷熱竄向腹下,聶仰濤的唇忍不住湊近天使麗顏……
淺啄芳澤時,他就愛上那柔軟觸感;再細細品嘗,愈覺得她如酒般迷人。噢!即便是克制力強的人,都難以從這甜美的滋味中自拔吧!
“那個因‘坐懷不亂’而名傳千古的柳下惠,八成性功能有問題,再不,就是抱的並非所愛的女子,所以呢,我的行為完全符合正常男人的‘範圍值’!”
給了自己“偷親無罪、亂摸有理’的借口,他的手更放膽游移了……咦?怎麼硬邦邦的?
“該死!她居然還綁着這個鬼東西?”
聶仰濤趕快卸除那副“胸拷”。
幸好長時間的束縛,並末影響戰箏的渾圓度,再稍加按摩,雪峰就聳立而挺了。或許因緊繃解除的緣故,她還舒服地嚶嚀一聲。
“嗚……”
睡美人突發的囈語,頓時喚回聶仰濤的理智。
天哪!他差點熊熊把人家吞了!
“盜亦有道!我不會強行佔有你的身子,除非你心甘情願……”攏理好亂成一團的布條,聶仰濤還體貼地為她蓋上被子,“祝你好夢!甜心。”
只是呵!慾火難消的他,今夜恐怕要失眠了。
到現在戰箏仍百思不解,為何停電當晚,會夢見那麼離譜的情境——聶小倩親吻了她,兩人的舌頭甚至糾纏得難分難捨?
仔細回想,打從小倩搬來后,她就漸漸依賴上這個“萬事通”的女人,尤其小倩燒的一手好菜,幾乎養壞了她的胃口,相較於室友精心準備的便當,外頭的食物簡直是索然無味。
也許因為身高的緣故,小倩讓人很有安全感;偶爾戰箏晚歸時,—看見夜燈下郡道邊玩拼圖邊等門的背影,心裏總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美麗溫柔、細心體貼,以及幽默……擁有這麼多優點,不僅男人會為之傾倒了,即使身為女人的她,也深深地喜歡上——
“卡!卡!卡!我怎麼想到那頭去了?”
或許就是因為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不行!她絕不能容許自己變成“玻璃一族”!
正感到惶惶不安,送公文過來的助理,競沒頭沒腦地進出一句,“阿箏姊,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為什麼這麼猜?”
天哪!不會是她思春得太明顯,以致被外人察覺?
“憑你最近一下班,就急忙離開辦公室的反常現象。”蘇巧巧指指簽錯的文件,“還有今天的心不在焉,除了男人,我實在想不出能牽動你平靜情緒的理由。”
“無聊!”嘴巴輕斥的戰箏,心虛得連筆都握下穩,“案子都處理不完了,我哪來的閑工夫交男朋友?”
“原來你只顧着工作?唉!恐怕有人要心碎羅——”她特意拉長尾音,
“心碎?”誰呀?
“難道阿箏姊感覺不出,林律師對你的‘—往情深’?”
她垂下頭,閃避助理質詢的眼神,“世上的女人又不是全死光了,學長怎麼會……你別鬧了!”
“旁觀者清,人家若不喜歡你,何必三不五時跑來地檢署找你?”
“那是為了詢問案情啊!”戰箏盡量把事情合理化。
“反正我話說盡了,信不信由你,”蘇巧巧未了又道:“像林律師那樣優秀的男人,可不是每天都遇得到的,你自己好好衡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