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立偉用手輕輕敲打着方向盤，他在奔馳車內坐了將近二十分鐘，仍然提下起勇氣上前按門鈴。皓恩的小MARCH就停在前方几輛車遠的地方，所以他確定她一定在家，但是他無法確定，她是否會高興見到他。

終於，立偉毅然決然的打開車門，長腳堅決的踩在柏油路上。無論如何，他今天都該給自己一個見她的機會。

皓恩聽見門鈴，連忙打開門，然後，詫異的看着門外的人。

兩人互看着對方，誰也沒開口。

且久，皓恩實在受下了他的注視，先開口問道。

這就是立偉記憶中冷漠的朱皓恩。

“不請我進去坐嗎？”他嘴上雖這麼問，其實已逕自往屋裹頭走去。”不怕我站在門口剛好被拘仔隊拍到照片，那明天的報紙可又會重炒冷了一個星期的新聞了。”他用相同的笑話揶揄她。

“江先生——”

“叫我立偉。”立偉打斷她的話，“今天我來找你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就是想看看你。”

皓恩一臉驚愕，她會不會聽錯了，他竟然開門見山就說想見她？

“江立偉，我不知道你葫蘆裏頭到底賣什麼葯，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我不會捧場的，你最好趕快另尋買主吧，”皓恩知道暫時無法把他趕出門，只好忿忿的甩上門。”

“我只是想看看你。我說過我會再和你聯絡。”立偉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麼她一副不想和他沾上一點邊的模樣，他真的有這麼可怕嗎？

“在一個星期之後？”皓恩語帶譏誚的說。

“原來你一直在等我和你聯絡。”一陣喜悅浮上他的心頭。

“我我才沒有。”她強辯道。

皓恩的表情立偉爭看在眼裏。看來他忍了一個星期才在她面前出現是正確的。七天的時間加深了她對他的想念。

“難得一個晴朗的周末，你不會打算浪費它吧？”立偉柔柔的注視着她。

“不上班當然就是在家休息。”皓恩刻意迴避他的注視。

“桃園開發案的工程進度順利嗎？”立偉信步定到皓恩面前，輕抬起她的下巴。想從她的臉上看出是否有疲憊的神情。

皓恩雖然想對他說些刺耳的話，但是當她望進他滿是溫柔的眼昨后，卻只能輕輕地點頭。

“別讓自己太累了，該別人做的就別逞強一定要自己來，每個人的能力有限。”他一手輕拂過她垂落在額前的髮絲。

皓恩的腦中亮起警告紅燈，尚存的理智告訴她。必須馬上遠離眼前這個有名的花花公子，但是雙腳卻接收不到由腦海傳來的訊息，仍不聽使喚的立於原地，彷彿他的聲音裹有一股魔力，催眠着她。

“這一整個星期。我是故意不打擾你的。目的是想藉這一段時問讓你想清楚我的追求，想清楚我們可能的發展。我不想把你逼得太緊，我會等你考慮清楚。”

皓恩看見立偉的唇角掛起笑容，那笑容就如同一道冶列的冰泉，刺激出她的理智。這該死的自大男人。為什麼認為她一定會接受眼前的他？

她往後退了一大步，退出他伸手可及的範圍，主要不斷提醒自己別相信他的話，這只是他對女人陌有的手段。

“這個玩笑不好笑。”

“我剛才所說的話不是開玩笑，我是真心想認識你、了解你。”立偉認真的說。

他想往前一步靠近她，又怕這個舉動會嚇壞她，只好一再告訴自己別衝動，等她適應他的表白並認清她心中真實的感覺。

“我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玩不起愛情遊戲。”皓恩丟下這句話后即往廚房定去。她必須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他所說的話。面對江立偉，她的腦子好像停擺似的，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一個星期來，她刻意將他的身影排除腦海，可她整個星期的努力，全因他此刻的出現而完全失效。活了二十八年，她不是沒談過戀愛，但是她明白自己的戀愛經驗和立愛偉比起來是小巫見小巫。她自知自己的魅力還不夠將他馴服，他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全是因為她是第一個拒絕臣服在他腳下的女人，他為了掙回面子才會說出那些話，他的心絕非如他所說一樣認真，她絕下籠讓他虛偽的柔情蒙蔽了理智。

立偉目送她逃離客廳，不由得笑了。也好，就讓她冷靜一下，她的確需要時間消化他的告白。

他環顧着四周，那晚來去匆匆使得他未能留意客廳的擺設。他走到書櫃前，除了最上層幾本法律書籍外，其餘都是和建築、設計有關的書。他看到書桌上擺了一張相片，隨手拿起一看，但覺一記轟天雷敲擊在他的腦門，震得他暈頭轉向。他雙眼直視照片，照片中有着陽光般笑容的女人是那麼地熱悉

趙文晴，在他當兵期間殘酷的拋棄他，轉而和別的男人結婚的無情女子。十二年了，他無時無刻不為她的拋棄而痛心。無時無刻不因她的無情而怨恨。什麼和芝加哥一位相當有名望的華僑之子結婚，現在在他看來，站在她身旁的男子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立偉握着相框的力道慢慢加重，雙眼進射出嚴厲的光芒。原該是他站在文晴的身旁，深情的摟着她，迫切原本部該屬於他，但是，一切都變了，他的幸福、他的愛情全被照片中的男人奪走。他搶走了原本屬於他江立偉的東西。她該死。

皓恩從廚房走出來，只見立偉拿苦大哥朱承文在今年初寄給她的全家福照片發獃，並沒有發現他的神色異常。

“江立偉。”皓恩喊他。

“這相片——”立偉冷冷的開口。

“是我大哥宋承文的全家福。”皓恩走過去從立偉手中拿過照片。“大哥是在出國留學的第二年認識大嫂的，沒多久兩人就在美國結婚，婚後就定居在美國。算算他們結婚也已經十二年，小恩都十歲，小哲也有八歲了。

立偉臉上露出冷笑。結婚十二年了，原來趙文晴真的一出國就寂寞難耐的找上這個男人。

“他們結了婚就住在美國？”立偉臉上毫無表情。他必須知道所有趙文晴的事，即使只提到趙文晴二個字就會讓他的心有如碎裂般痛苦，他還是得問清楚。

“大哥拿到醫學博士的學位之後，就接受芝加哥頗負盛名的醫院的聘約，才決定待在美國不回台灣了。”

皓恩把相片放回書桌上，這才發覺江立偉的神色不自然。不再是剛才急切得到她認可的江立偉，不再是用溫柔眼神看她的江立偉，反而充滿冷漠。也許這就是他真實的一面吧！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我先走了。”立偉逃命似的奔到屋外。逃離這個令他發現趙文晴行蹤的地方。他坐進奔馳車，猛力踩下油門。車子咆哮聲，消失在巷門。

皓恩若有所思的看着消失的車影，有些惆悵的想着江立偉，想着方才所發生的事。

華燈初上，立偉獨自來到陽明山上，微涼夜風徐徐吹來，只着一件襯衫的他，渾然不覽不適。他倚靠在引擎盍上，手上拿着一根點燃的香煙；戒了快三年的煙。在今天極度煩躁的心情下破了戒。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直到肺葉漲痛，直到氣管受不了辛辣的刺激才緩緩吐出。希望那積壓在胸口的怒火能隨煙霧吐出淡化在空氣中，只是燃燒了十二年的怒火，又豈是在短短的一刻間就能消失的？

十二年。他恨了趙文晴十二年。她竟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這樣的事實數他如何接受，因為她的毀婚，所以他對愛情灰心，對女人不再信任，他看透世間男女的愛情全是虛無縹緲，不切實際。

十二年來，他唯有寄情於工作才能讓他忘了趙文睛的背叛，他放逐自己遊戲人間，對女人虛情假意，警惕自己絕不能將心放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他過了十一年沒有心的生活，然後出現一個朱皓恩。好不容易他如槁木的心冒出了一點芽，願意和朱皓恩再嘗試一次愛的滋味，然而這些感覺全在見到趙文晴的全家福照片后消失殆盡：

老天究竟對他開了什麼樣的玩笑？！

“哈哈——”一陣凄厲的笑聲隨即響起。

立偉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冷笑，心巾浮現一個計謀，

他狂吼一聲，用手捻熄香煙。渾然不覺手中傳來的刺痛。

星期一早上，天空灰濛濛的，空氣中灑漫着一股沉重。這氣氛傳到偉企大樓二十四樓的總裁辦公室，讓陳秘書戰戰兢兢，不敢稍有差錯。

“陳秘書。”江立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陳秘書立即正襟危坐，仔細聆聽，”幫我聯絡大偉建築的王總經理。叫他十點過來總公司一趟。”

陳秘書不敢有絲毫怠慢，拿起電話，撥了大偉建築公司的電話號碼。

十點一到，王總經理果真準時出現。他一頭霧水的跨出電梯，搞不清楚總裁為何突然召見他。

“江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王總經理進入辨公室，恭敬的問。

“請坐。”立偉指着辦公桌前的椅子。待王總經理坐定，他才又開口，”大偉目前有什麼工程在進行，”

王總經理頓了一下才道。

“目前還在籌備當中的案子呢？”

“一件和林氏企業合作的關渡純住宅社區開發案，目前只剩部分細節需溝通、預計下星期就可通過企晝。另外一件是大偉獨資金山北海岸的社區開發察，這件CASE尚在初期的籌備當中，剛完成初步評估，可開發性達百分之百，最慢會在下個月初組一個小組來進行規畫畫。

立偉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遙望着遠方：心裏想着王總經理的話。

“金山開發案是由誰主持？”久久立偉才冒出了這句話。

王總經理馬上接口：“是由企畫部許承宗負責。許承宗是個能力很強的人，這個案子是他一手推動的，他對這個案子深具信心，相信這個案子一定會造成轟動。”

立偉讚許的點點頭。依然面對着落地窗。

“桃園開發案是由你和建業的朱皓恩商討合作事宜的嗎？”立偉依然沒有轉過身、只是將臉更移近落地窗，向下看着小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

“對。”怎麼會扯到這裏了。王總經理有些納悶。

“你認為朱皓恩的能力如何？”

“當工程部和朱皓恩討論到這個案子的設計細節時，我也一度參與，朱經理很認真的和我們溝通、在整個討論過程中，幾乎全是由她主導。遇到了問題，她會說出她的觀點，對於我們的指正，她也勇於接受。她的能力很強，不輸給同階級的男性。如果要我打分數。我會給她九十分。”

立偉回過頭，目光炯炯地注視着王總經理，”把金山開發案的資料送來給我，要許承宗負責別的案子，還有，幫他升個職。”

王總經理餚大了眼，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江先生要親自負責金山開發案？！

“另外，你打通電話給建業的林董。告訴他我們將藉助朱皓恩的長才來完成金山開發案。不管林董開出什麼樣的條件都答應他，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朱皓恩弄到大偉來！”立偉一臉堅決的指示。

“要把她外借過來多久時間，”腦筋有點轉不過來的干總經理抓住腦海中的第一個問題。

“四個月。”四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他完成他的復仇計畫了。”先別讓朱皓恩及林董知道案子是由誰負責。”立偉轉過身走回皮椅前坐下。”話該怎麼講，你應讓曉得，不用我再教吧？”

王總經理點頭如搗蒜。

雖然不甚明白江先生的用意，但由先前報紙所登載的消息看來，老闆這麼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藉此接近朱皓恩，和她朝夕相處。雖然他有點得意能猜出老闆的心事。卻又不免對頂頭上司的行徑感到有點大費周章，不過他心裹雖這麼想，對於老闆直接交代下來的任務仍不敢有任何微詞，只得趕緊辨妥。

皓恩翻着公文，然而她一個字也看下進去，眼前儘是浮現江立偉的影像，最後。她終於放棄的合上檔案夾，用力的甩頭。好讓自己清醒些。

一陣敲門聲把精神恍匆的她拉回現實中。她趕忙整理混亂的情緒。迎接來訪者。

“朱經理。”林董事長推門而入。

“董事長。”皓恩一見是董事長，立即起身迎接。“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林董事長的口氣有些遲疑。

“什麼事？”

“大偉建築公司的王總經理中午打了通電話給我。”

“是桃園開發案的合作條件出了什麼問題嗎，”皓恩直覺的想到這一方面。

“下、不是。”董事長趕忙回答。”王總經理說他們預定明年中旬在金山推出一個純社區住宅的方案。和桃田開發案的訴求相同。”林董事長稍做停頓，極力思索着該如何講出下文。

皓恩倒了杯茶放在董事長面前，然後又坐回椅子上，等着他繼續說出這段談話的重點。

“王總經理很欣賞你在桃園開發案中所展現的能力，也說他們這個Case。目前尚在初期的籌備階段就已經面對相當多的問題，所以他想藉助你的長才幫助他們解決困難，將金山這個案於順利推出。”林董事長一口氣將話說完。

“哦。”皓恩明繚的點着頭。”要我外借到大偉？”她的口氣中懷疑多於訝異。

“時間不會很長。”

“可是桃園開發案怎麼辦？總不能要我把它丟下不管吧？”皓恩起身踱到窗前，又踱回來，難以下決定。

她的內心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掙扎。能到大偉工作的確是個難得的機會，畢竟大偉在建築界中極具盛名，所網羅的員工幾乎都是建築業的精英，能和他們共事，對她的工作能力一定大有幫叻。但是話又說回來，大偉人材濟擠，怎麼會需要外借一個只在建築界待五年，對企畫這行運算是個生手的她呢，

“闡於這一點，你大可放心，關於桃園開發案工程的監督工作，暫時就由方副理負責。他的工作能力你應該很清楚，交給他不會出什麼差錯。”林董事長一面安撫皓恩，一面對她誘之利。“像大偉這樣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只有能力強的人，才能在真面生存，今天你會被他們選中，就表示你的能力受到他們的肯定。所以你應該好圩把握，一方面發揮所長，一方面又可學習別人之長處，吸收別人的經驗。”

“需要外借多久時間呢，”

“四個月。”董事長聽出皓思已有一點心動，大大的鬆了口氣。他還真擔心她不會答應，那先前他和五總經理談妥的條件就沒有用了。

“時間一到，我就可以回建業？”她必須考慮到後果，否則四個月後兩邊互踢皮球，誰也不要她，那她就得不償失了。

“當然。你只是外借到大偉，又不是公司把你給辭退。”林董事長陪苦笑臉指着辦公桌上的名牌，“這個職位會一直替你保留着。”

“如果時間一到，大偉仍未完成企畫。到時我是該繼續留在大偉，還是收拾行囊回建業呢，”

嗯，王總經理倒是沒提起這一點。既然朱經理提到這個問題，看來還是把決定權留給太偉比較好，免得不小心得罪了大肥牛。

“關於這個問題，大偉應該會有所決定。”

在建業待了五年，皓恩雖然不能說對董事長的個性瞭若指掌，但至少也知道個六、七分。大偉在提出外借的建議時一定給了董事長相當優厚的條件，否則他不會如此費盡口舌要她答應。不過隔於這點，她不準備道破。

“工作的內容呢？”

“當然是你的本行了。詳細的工作內容，等你到了大偉，自然會有人告訴你。”

“何時開始上班？”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