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覺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什麼?”
如果有人對你提出這個問題,那麼你的答案會是什麼呢?
擁有魔鬼身材、天使臉孔,成為世界級的大美女,等着跟你約會的人,從基隆港排到高雄港,魅力強過麥當勞的HelloKitty?
擁有揮霍不完的金錢與權力?揮金如土,拿魚翅來漱口,把鑽石當彩色玻璃一般,用來裝飾魚缸?
成為家喻戶曉的超級明星?當紅炸子雞,為了見你一面,歌迷影迷擠破頭,甚至造成空前大塞車?
擁有一場最夢幻的愛情?經歷了陰錯陽差、水深火熱,最後真相大白,然後風雲再起、生死相許、悲喜重重、浪跡天涯、紅塵作伴,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可歌可泣的超級戀情?
擁有許願石,讓自己所有的願望實現?
擁有……我想這個問題永遠無法有絕對的解答,因為每一個人心中對幸福的定位不同,所以追求的當然也就有所不同。
如果你拿這個問題來問集財富與美貌於一身的趙家千金————趙芸,那麼,她可能會恬靜的一笑,聲音輕柔的告訴你:“能與家人一同共進晚餐,是我覺得最幸福的事。”
不會吧?這算哪門子的幸福?與家人一起吃飯是再平凡不過的事了,有什麼特別的呢?
也許吧。與家人共進晚餐對許多人來說是很平常的事,可是這個公式並不適合套在每一個人身上。
對趙芸而言,別人視為理所當然、繼而漠視的事,卻是彌足珍貴的,因為忙於事業的父母少有時間陪她吃飯,唯一的哥哥又長年居住美國,所以在趙家偌大的餐室上,常常只見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吃着飯,再多的山珍海味,吃起來也索然無味了。
今天她父母剛好都沒有應酬,於是不約而同的回家陪她共進晚餐。她一臉滿足與快樂的看着父母,覺得今天的飯菜特別美味呢。
“丫頭,怎麼笑眯眯的,什麼事這麼開心?”趙氏的大家長——-趙秉中好奇的問道。
“我好久沒跟爸媽一起吃飯了,自然很開心啊!”趙芸笑呵呵的說著,接着突然誇張的重嘆一聲,感慨的說道:“唉!我從沒見過像你們這麼勞碌命的父母,天天忙着工作,也不懂得給自己喘息的機會,讓我這個做女兒的心疼不已,卻又愛莫能助。”
又來了!這丫頭又開始說教了。趙氏夫婦哭笑不得的對看一眼。
“傻丫頭,你沒聽過商場如戰場嗎?”趙秉中一本正經的說道:“在商場上有誰會給你喘息的機會呢?別說是休息了,有時稍微一個不留神,就會被人迎頭趕上,甚至可能因此而被淘汰。身為商場的一份子,誰敢有絲毫鬆懈呢?”
“那是觀念上的問題,是爸爸不懂得如何責任分配;你手下有這麼多優秀的人才,只要適度的給予權限,讓有能力的人分擔你的工作,你也就不用這樣勞累了呀!”
“唉!如果事情真如你說的那麼簡單就好了。”趙秉中苦笑一聲。
“本來就很簡單嘛!就看自己放不放得開了。這一點,美國人做得比我們好太多了。我覺得還是他們懂得生活,知道適時給自己放鬆的假期,那像中國人,可能是‘以農立國’,大家刻苦耐勞慣了,喜歡把人當‘牛’一樣的操勞,不知道該適時給自己身心一個喘息的機會。”
“行了,以後我們多一點時間陪你,好不好?我的大小姐,你就別再給我們上課了。”趙秉中哭笑不得的看着女兒。
“你說的喔!可不許黃牛。”見目標達成,趙芸不由得笑眯眯的看着父親。
“Yes,Sir!”趙秉中煞有介事的行了一個禮。
“媽,你呢?”趙芸微笑的轉移目標,看着低頭非常“認真”吃着飯的母親。
“我還以為我不出聲就沒事了呢,沒想到你這個女暴君還是注意到我了。”呂雨晴故作受害狀的看着女兒。
“那當然了!”小芸得意一笑。
“好,算你厲害,以後我們盡量抽時間回家陪你吃晚飯就是了。”她馬上舉白旗投降。
“謝謝爸媽!”明知道這樣的承諾實現的機會不太,但趙芸還是很開心的笑。
她知道自己擁有了一對最好的父母!雖然他們陪她的時間並不夠。
“那你今天可得多吃一點喔!”趙秉中微笑的幫女兒布菜。趙芸笑眯眯的說謝謝。
“秉中,你明天就要到上海了,那邊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只是這次的行程匆促了點,有許多事情尚未規劃完成,所以我可能要在上海多留好幾天了。”
“爸要去上海?!”趙芸放下碗筷,一臉興奮的看着父母。
糟糕!他們忘了小芸對大陸的狂熱,竟在她面前討論起這件事。她的父母無言的對看一眼,趙秉中含糊的說道:
“呃……應該是吧,你怎麼不吃飯了?今天的湯特香甜呢,來,多喝一些。”
“爸!現在轉移話題太慢了啦!”小芸笑眯眯的盯着父親。
“我要跟爹地去上海,那邊離蘇州很近,我可以到那邊玩。”
“小芸,你爹地到上海是去考察那邊工廠的情況,沒時間陪你遊山玩水,你一個人跑到蘇州我們更是不放心,還是以後再找時間過去好了,好不好?”
“以後!以後!你每次都說以後,那我到底哪一年才去得成呀!我不管!這次我一定要跟爸爸去,求求你嘛!”小芸嘟嘴抗議。
“你爸明天就要到上海了,你的簽證沒辦好,怎麼能跟他一起去呢?”雨晴靈機一動,想起以簽證問題來牽制她。“媽放心好了,我們不是早已經辦好台胞證了嗎?現在只要到香港機場去加簽就可以了,反正轉機的時間長得很,不會影響行程的。”趙芸胸有成竹的回答。
“我還是覺得不妥,”呂雨晴依然不同意的搖頭,接着安撫道:“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去大陸,那等我公司比較不忙的時候,再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要!你每次都說等你有時間陪我一起去,可是你永遠有忙不完的事,眼看我們兩個人的台胞證都快過期了,卻始終去不成大陸,你還要人家等多久呢?難道你讓我整個暑假都在家裏發獃啊!”
“你如果覺得無聊,不如先到美國去找你大哥。他現在人在香港,可是過幾天就回美國了,你去那裏找他,假日的時候他就可以陪你出去玩,那不是更好嗎?”
她握着母親的手,哀求道:“不要啦!美國我去那麼多次了,一點意思也沒有,我還是想到大陸那邊去看看,求媽答應我嘛!”
她拍拍女兒的臉,慈愛的說:“不是媽不讓你去,只是大陸的治安不是很好,你一個女孩子到那裏,我怎麼放心得下呢?乖一點,聽媽的話,好不好?”
“我不是自己一個人,我是跟爸一起去,你忘了嗎?再說,我聽說蘇州那邊治安不錯,根本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可怕,只要謹言慎行就不會有事,媽咪別太過憂慮了。”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嘛!我保證一定乖乖的不亂跑,不管到哪裏都讓爸爸陪着我,好不好?”見母親依然是一臉不同意,她趕忙改拉父親的手,撒嬌道:“爸,你幫我跟媽說說嘛!拜託啦!”
“雨晴,你就讓小芸陪我一起到大陸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趙秉中沒轍的說。
“這……。”呂雨晴還是顯得有些猶豫不決,不由得眉頭深鎖。
“哎呀!媽,你別想那麼多了,不如就這麼決定了吧!”小芸將臉湊在母親面前。“女人不可以有太多煩惱,不然可會殺死好多細胞,要是影響了你晶瑩剔透的玉膚,那可怎麼才好!你可是台灣著名的‘美麗女強人’,千萬別為女兒而受影響啊!”
“你這丫頭,真是拿你沒辦法!”她莫可奈何的看着女兒。
趙芸把它視為同意的表現,於是開心的叫道:“謝謝爸、媽!我先去準備行李了,你們慢慢吃吧!”說著,腳步輕快的走回房間。
呂雨睛心中雖然覺得有一絲不安,但看着女兒雀躍的背影,也不忍心粉碎她的快樂,忍不住轉怒道:“你也真是的,幹嘛跟她起鬨呢?”
“我那有什麼辦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小芸一撒嬌,我也就沒轍了。”他無奈的苦笑一聲,接着安慰妻子道:“你也別想得太多了,蘇州那一帶的治安還不錯,小芸仰慕蘇州古老園林已久,你就滿足滿足她的心愿吧!”
“唉!現在我想反對恐怕也很難了。”呂雨晴苦笑一聲。
“那就是了,既然木已成舟,那就別想那麼多了。每天到大陸的台灣人不知有多少,大家不也都來去自如嗎?你別杞人憂天了,快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說來奇怪,我們兩個都出身商業家庭,從小接觸的都是一些商業、交際上的事,為什麼我們的女兒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卻一點也沒感染到我們的氣息呢?學商嘛!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偏偏選了中文系;叫她學鋼琴,她偏偏對古箏情有獨鍾;讓她學油畫嘛!她又偏偏喜愛山水畫。有時我真懷疑她是不是錯生了時代。”
“其實小芸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她可以陪在我們身旁呀!不像她哥哥,事業有成之後,便遠居他方,咱們想跟他見個面都不容易呢。”
“那倒也是。”她心有戚戚焉的點頭。所謂“養兒防老”,似乎早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美夢。不只因時代觀念的演變,更因人類本身的矛盾。倘若兒子一事無成的留在他們身旁,則不免感到顏面無光;兒子事業有成卻不能留在自己身旁,卻又感到少許悵然若失。
★★★
實在不忍抹去小芸一臉的期盼,可是他又怎麼能丟下公司的事,輕鬆的陪女兒遊山玩水呢?至少得先安排好公事吧?
趙秉中愧疚的看着女兒。
“小芸,爸爸今天早上有個重要的會要開,所以不能陪你到蘇州,我看你就先在上海這邊逛逛,等爸爸有空的時候再陪你去,好不好?”
“上海的景點我們昨天不都逛過了嗎?還有什麼好逛的呢?昨天你說太晚了,今天又說要開會,那我到底何時才能到蘇州呢?”好不容易才來到大陸,可是卻必須待在上海,小芸那裏肯呢?
“我保證我一定儘快好不好?你可以到市區的百貨公司逛逛啊,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你也知道我笞應你媽咪要看好你的。”
“爸爸!”她不依的跺腳道:“要逛街我留在台北就好了,幹嘛大老遠的跑到上海呀!我知道你很忙,沒時間陪我,你派個司機陪我一起去就好了嘛!我保證一定乖乖的不亂跑,絕對會平平安安回來的,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啦!至於媽咪那邊,只要我們不告訴她就好了嘛!好不好?”她又使出撒嬌大功。
面對女兒的撒嬌攻勢,趙秉中只能沒轍的說道:
“好吧,那先你跟我一起到公司,我再請司機陪你到蘇州。”
“謝謝爸爸!你是天下最好的爸爸了!”她開心的笑着。
“少拍馬屁了,快走吧!”他又愛又憐的揉揉她的細發。
到了公司后,趙秉中少不得再度交代道:“爸要進去開會了,你……”
“我知道!”她好笑的點頭,數着手指頭說道
“不可以自己一個人亂跑,到哪裏都要有司機接送,不可以隨便吃東西,一定要找大一點、乾淨一點圴地方吃飯,爸在路上已經講了八百遍,人家都會背了啦!”
“你喔!”他無可奈何的看着女兒。
“爸,你安心開會吧!我會儘早回上海,我們晚上一起用餐嘛!你決定好我們到哪一家餐廳用飯,我們就在那兒碰面吧!”
“嗯,那我們就到‘梅龍鎮酒家’吧。”
“哇!不會吧?!你要帶我到酒家吃飯?!”小芸驚愕的看着父親。
“傻丫頭,這裏的酒家就是餐廳,可不是咱們台灣的那種‘酒家’;而賓館則是供住宿的地方,你別太老土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一離開媽的視線,就開始花心起來了。”
“你這小妮子,竟然調侃起爸爸來了,真是欠打。”趙秉中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女兒。
“對不起,爹,女兒對不起您老人家,請您保重龍體,女兒就此拜別了。”她馬上打躬作揖的演起了古裝戲,小心的陪不是。
不知怎麼著,趙秉中的心裏忽然起了一種不是很好的感覺,好像有什麼重大的事就要發生,但眼見開會的時間就要到,他只好安慰自己:他只是不放心女兒一人單獨外出,所以才胡思亂想,還是別庸人自擾吧!
於是他再度揉揉女兒的頭髮,慈愛的說道:“好了,別調皮了,早一點出門,早一點回來吧。”
“嗯,那我走了!”她愉快的坐上車,笑呵呵的朝父親揮手,車子開始緩緩向前。
★★★
“趙小姐,請問接下來我們要到哪兒?”
從早上十點一直到現在,司機已經陪趙芸逛了五個多小時,他還真佩服她的體力。過去他一直以為台灣的女孩都很嬌貴呢,今天趙小姐可讓他開了眼界。只是他不懂————-這些破舊房子有什麼好值得流連忘返?
“我們已經去過了‘滄浪亭’、‘掘政園’,往前面直開就是與掘政園並列為中國四大名園之一的‘留園’,我們就到那裏。”
“好的。”司機恭敬的點頭,專註的開車向前。來到留園大門,司機照例說道:“小姐,你先在這等一下,我先停好車,再去幫你買門票。”
“你去停車、買票,我先下來走走好了。”
“可是董事長交代過,不能讓小姐單獨行動的呀!”司機馬上緊張的說。趙小姐可是他們董事長的掌上明珠,要是她有什麼損傷,他就別想再混了。
“我就在這活動,你停好車馬上過來就好了,不會有事的。”她打開車門,在留園大門口附近走着。
“小姐,我買好票了,我們走吧!”司機跑得上氣接不了下氣的喘着。
“嗯。”她點頭往留園走,司機則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她身後。
“留園”既然被定為中國四大名園之一,必然有它獨特之處。陶醉在美景之中時,小芸心裏則是忍不住有點感慨。
蘇州的庭園的確美麗,每一個園林都各具特色,漫步其中,讓她彷彿置身在美麗的古老國度之中。美中不足的是,園中的許多樓閣內擺放了商品,成了販賣處,大大影響了它樸拙的美麗。
她站在園中的迴廊上,遠眺園中的景緻————-綠樹紅花、拱橋,假山倒影水中,令人不由深深體會古人吟風弄月的悠閑,人也跟着優雅了起來。可是猛然一回頭,卻見司機意興闌珊的站在一旁,一臉茫然的看着遠處。
她看得出他心裏一定在嘀咕:就這麼幾處破舊的房子,有什麼好看的?偏偏他奉命跟在她身旁,也只能這麼跟着。在前面的莊園之時,他還很認真的假裝沉浸在美麗的景緻之中,現在大概是“演戲”演累了,一不小心便露出了無趣的神情。
雖然他不至於開口說什麼殺風景的話,但欣賞美景之餘,身旁多了個掃興之人,總覺得美中不足。趙芸想了下,終於開口說道:“我想吃一點水果,可以麻煩你去幫我買嗎?”
“小姐已經看夠了嗎?”司機高興的看着趙芸。
“還沒有,我還想多留一些時候呢。”
“可是園中沒有賣水果啊。”
“我知道,所以麻煩你到外面去幫我買,我就到對面的涼亭等你,你快去快回,我自己一個人不會有事的。”
“可是董事長交代……。”
“我知道他說了什麼,可是這裏這麼多遊客,又有管理人員在,那會有什麼危險呢?我想邊吃水果邊欣賞美麗的風景,可以麻煩你走一趟嗎?”
“好吧,那小姐不要亂跑,我馬上回來。”他不敢和她爭辯,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她,但從他一連好幾次的回頭,可以看出他有多擔心了。
司機走遠后,趙芸大大的吐了一口氣,就差沒大聲歡呼了。她微笑的走過拱橋,沿着迴廊向前走,每到一個樓閣,她總是忍不住幻想着,古人們是如何在這裏生活着,一切彷彿在她身旁上演……。
順着階梯來到假山上,輕倚岩石吹着微風,趙芸不由想起古人說的:“清風明月本無價,賞用不需花分文”。不……這形容已不適用於大陸,因為在大陸上,不管你想欣賞任何景緻都必須花錢的,甚至連廟宇也都必須買票才能進去呢!
忽然一隻美麗的蝴蝶從她眼前飛舞而過,她忍不住追隨着它向前走。突然她眼前出現了一道拱門,蝴蝶很快的消失在門內。她好奇的跟着穿過拱門,卻發現自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桃花源,一種熟悉的感覺在她心中盤旋着,可是她卻十分確定這不是“留園”的一部分,因為早在來大陸之前,她已透過介紹蘇州古老莊園的VCD,熟悉了幾個著名的莊園,而眼前的美麗景象不曾出現在她的記憶中。
這裏是什麼地方呢?她心中的那股熟悉感又從何而來?她腳步遲疑的往前走着,發覺自己好像走到了另一處莊園的大門處。她抬頭看向大門的上方,上面題了“盼歸園”三個字,一種異樣的情緒突然在她心中發酵,她卻無法說出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情緒。
“盼歸園”?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呢?為什麼她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呢?這裏看起來不像是經過歷史洗禮的古迹,反倒像是新建而成的莊園。強烈的好奇心促使她腳步毫不停歇的向前,並直覺的推開了大門。
嘎的一聲,當大門敞開的那一剎,一種全新的震撼再度深深籠罩着她,因為映入她眼中的竟是如天堂般的景色!她驚艷的往前走着。
彎曲的庭園小路上,沒有拙劣的綠漆竹籬,沒有礙眼的各式標語,地上排列整齊的小石子路上,散發著清明閃爍的光亮整潔;花園中的花草樹木欣欣向榮,小鳥、蝴蝶快樂的穿梭其中。沒有吵雜的人群,沒有販賣中心,更沒有破壞的痕迹。
她順着階梯而上,建在假山之上的是一座“倚望亭”。坐在亭上,可以眺望整座花園;亭子的右側下方,則是設計優美的水池,池水清澈見底,不再有垃圾污染它的晶瑩,池上的蓮花綻放出高雅的姿態,遠遠眺望過去,拱橋、假山、綠柳倒影其中,她終於知道蘇州為什麼叫“東方的威尼斯”了。
這處人間仙境究竟是何處?為什麼她可以從完全的陌生之中,找到一絲的熟悉之感呢?她失神的順着另一邊的階梯緩緩而下,再順着蜿蜒的小路向前走,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閣樓,上面題着“再敘樓”。一種說不出的撼動再度佔據了她的心,她似乎感覺自己的魂魄曾在這裏徘徊不去,隨着微風輕輕飛揚。
須臾間,眼前的景物像是快轉的錄影帶般快速閃過,交錯雜亂的影像似龍捲風般襲向她,將她捲入茫然未知的國度之中,她的靈魂隨之旋繞著、旋繞著……。
當她再度張開眼睛之時,竟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只有在影劇中才看得到的古老床鋪上。還來不及思考,便被一聲激動的呼喚打斷,隨即被擁入懷中。
“盼盼,你終於醒了,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你知道我守候了多少時日嗎?可是不管等待多久,只要你能重回我身邊,那麼一切付出都值得了。”說到後來,他幾乎有點哽咽了。
雖然打斷這樣的深情告白好似有點不禮貌,可是她真的是一頭霧水,於是她清了清喉嚨,小聲的說道:“呃……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好,我不該誤解你!是我罪該萬死,請你原諒我!讓我們從頭開始,好嗎?”他情緒更為激烈的叫着。
原先她想說的是“對不起,麻煩你放開我可以嗎?”這只是一種口語式的對白,現下給他這麼一陣搶白,她倒有些錯愕了。
“別那麼驚訝,我已經知道所有的真相,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香君在搞鬼,是我一時糊塗,才會相信她的話,當時我真想與你一同赴黃泉,但大師告訴我,只要我真誠的守候,那麼一定可以等到你的歸來,而我真的等到你了,感謝老天爺!”
“對……呃……麻煩你先放開我好嗎?”
有了前車之鑒,她怎麼也不會再笨的去說對不起了,否則這場戲還不知道要演到什麼時候呢。
“嗯。”他立即輕輕的放開她,改用深情的目光擁抱她,她幾乎醉在他的凝視之中,想說的話也隨之飄散;接着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憐惜的說道:“你的日子過得也不甚幸福是嗎?否則怎會如此消瘦?”
“我瘦?不會吧!我都差點去‘媚登峰’了,那算得上瘦!你別看我好像沒什麼肉,其實我的大腿肉很多,穿起針織衣來……天啊!我在跟你說什麼啊!”她竟然跟一個陌生男人討論起她的身材,她是不是瘋了啊?
“你怎麼了,盼盼?”他一臉擔心的看着她。她先是講了一些他聽不懂的話,而後又一臉奇怪的表情,這也難怪他擔心了。
“你在找尋何物?”見她突然忙碌的東張西望,他不由好奇的問。
“攝影機。”她繼續找。
“射影雞?那是何物?可以食用嗎?”他一臉疑惑的問道。
“少來了啦!你裝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呢!”小芸笑呵呵的說。
“我真的不知你所指何物,為何你一口咬定這裏有呢?”
“你們現在不是在拍電影嗎?要不就是新的整人遊戲,當然一定有攝影機啊!你不會傻得以為我會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吧?”
“我不知道你不相信何事,但這裏所有的事物,以及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雖然她說的許多話讓他一頭霧水,但他不認為現在是詢問的好時機。
“怎麼可能!那你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朝代?唐代嗎?”
“正是。”他表情認真的點頭道:“正確的說,是天寶十年。”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要不然就是電影看太多了,你真以為我會相信,我回到了過去?穿越時空一千多年?!你當我是傻子啊!別鬧了,我還得趕回上海陪我父親吃飯呢!這種整人遊戲在台灣已經是老掉牙的事,一點也不好玩。”
“我不知道你來自什麼年代,但你的確穿梭了時空,重新回到我身旁。”他從頭到尾都沒笑,可是她卻一口咬定他在開玩笑。
“少來了啦!我才不相信咧!拜託,我真的得回上海了,你別再胡鬧下去了。”
雖然硬說這是整人遊戲好像不太合邏輯,可是除了這個可能外,她又當如何解釋眼前的景況呢?
“我並沒有在胡鬧,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我……。”眼見她一臉狐疑的表情,他不由嘆息道:“唉!我忘了,大師曾告訴過我,夫人經過幾世輪迴,往事可能已不復記憶,所以對你而言,這一切都是陌生的,你對我也可能早已忘懷,看來他是說對了。”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憂傷?”看着他黯然神傷的表情,她竟感到愧疚不安。
“沒什麼!”他強顏歡笑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如果你的身子承受得住,那何不由我陪你一同乘坐馬車出遊,或許見了外面的景象后,你就會相信這一切了。”
“走,我們現在就走!”她馬上跳下床,卻差點跌了個狗吃屎,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穿着一套古裝,她就是讓裙擺給絆倒的。
“你小心一點,別走這麼急。”他及時扶住了她,心驚膽跳的說。
“你們幹嘛給我換這一身奇怪的衣服?”雖然她一向覺得古裝非常飄逸、高雅,可那並不代表她喜歡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被換上這一身衣服。
“這不是奇怪的衣服,而是你以前最喜歡的衣裙,上面的牡丹還是你自己親手綉上的呢。”他微笑的注視她。
“我會繡花?那豬都會跳芭蕾舞了!我根本是標準的女紅白痴,連縫個扣子都有問題,那有可能……。”見他張口結舌的看着她,顯然吃驚於她連珠炮似的言語,她嘆了一口氣。“算了,我們先到外面走走再說吧,至少在我被自己的裙擺絆倒之前,讓我見見文明的社會吧。”她無奈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是枉然的。
“走吧,我扶着你。”他溫柔的扶着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