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子穿入房間,刺眼的光線恰巧落在床上,直直照射在宋郁澄緊閉的眼帘上。
她翻了個身,避開刺目的光線.但卻再也睡不着了。她索性睜開雙眼,慵懶地眨了眨,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紀曜凱的那張大床上,而一旁的床位空蕩蕩,毫無餘溫的床榻顯示枕畔的人早已起床多時。
“呀——”她突然低呼一聲,紅暈在瞬間滿她的整張俏臉,因為她驀然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昨晚,紀曜凱在庭院的草地上要了她之後,他將她抱進他的房裏。就在這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他又帶着她共赴了一趟巫山雲雨。那火辣銷魂、纏綿繾綣的情景,想起來就令人臉紅心跳!
儘管此刻房間內沒有其他的人,她仍忍不住羞窘地飛快拉起棉被,遮蓋住自己滿臉紅霞的雙頰,只露出兩隻滴溜溜的美眸,羞怯而心慌地不住眨着眼。
直到現在,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地把身子給了紀曜凱,她更驚訝地發現,對於昨晚所發生的事,她竟沒有半點懊惱或悔恨的心情。
她其實是有足夠的理由去恨紀曜凱的,不是嗎?畢竟都是因為他的緣故,她才會莫名其妙地蹚進這團“毒蠍組織”的渾水,不但被他蠻橫地強擄進這幢別墅、還差點被那個外號“赤蠍”的可怕男人給殺了,而她玉潔冰清的身子,更是在意亂情迷之下給了紀曜凱。
她原本平靜的生活被破壞得徹底,原本不願涉及男女情事的心,也被紀曜凱撩撥得動蕩迷亂,但……她卻無法恨他,這究竟是為什麼?
宋郁澄思前想後,發現只有一個最為可能的原因——
“完了!我該不會正逐漸陷入婚姻的泥沼了吧?”宋郁澄愁眉苦臉地哀鳴。
或許這世界上仍有千千萬萬人的婚姻是幸福而美滿的,但是對宋郁澄而言,婚姻不啻是悲慘生活的代名詞,因為——在她周遭那些結過婚的親朋好友之中,竟沒有半對的婚姻是好下場的!
雖然他們也經歷了一段甜蜜熾烈的熱戀,才決定歡歡喜喜地進入禮堂。但是,簡直就像是受了詛咒一般,在他們結為夫妻之後,便開始一連串爭吵、冷戰,甚至暴力相向的日子,一直到彼此貌合神高、同床異夢,或者撕破臉地簽字離婚為止。
沒有一對例外的!沒有一對幸福的!所以宋郁澄才會在年紀輕輕之際,便已打定主意要當一輩子的單身貴族,但誰知她卻偏偏遇見了紀曜凱,被他攪亂了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
“難道我真的……愛上他了嗎?”宋郁澄帶着困惑又紛亂的心情自問。
自高中時代開始,就刻意疏遠所有具有“可疑企圖”異性的她,從未真實確切地談過一場戀愛,更不確定什麼樣的感覺才是愛。
但,她很清楚自己每當面對紀曜凱那張過份俊美的面孔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怦然心動;每當望進他那對幽邃的黑瞳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意亂情迷。而經過了昨晚的兩回雲雨歡愛,此刻地的心中除了羞窘無措、十分難為情之外,全無半點悔恨莫及的懊惱……這種種的“異常跡象”,大概就是愛吧?
她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喜歡上紀曜凱,又是從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呢?她根本一點頭緒也沒有。她對紀曜凱的愛,可真是發生得莫名其妙,並且毫無道理規則可循。
“唉,我該怎麼辦才好呢?”宋郁澄不禁輕嘆。
她已經儘力想管住自己的心、儘力想維持她當一輩子單身貴族的心愿了,但是她和紀曜凱之間的微妙情愫,似乎是從一開始就完全不受控制,一直迅速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她連人帶心全“賠”給了他。
看來,除了順其自然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即使紀曜凱是惡名昭彰“毒蠍組織”的人,她也只能認了,要不然還能如何?她的情感早已不受她的理智所控制。
“沒關係。”宋郁澄輕聲安慰着自己。“只要我不結婚、不踏入婚姻的‘墳墓’,就不會重蹈親朋好友的履轍,我還是可以當一輩子單身貴族的。”
就算她真的愛上了紀曜凱,其實也無妨。只要她堅守着不結婚的決心,親朋好友那些不幸婚姻的夢魔,就永遠也不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不過……宋郁澄轉念一想,或許,紀曜凱根本沒打算要和她長長久久地走下去,更或許,他只是把她當做一時的玩伴,等到他對她不再感興趣之後,便會毫不眷戀地將她踢開,更別提他會有想與她一同踏上紅地毯彼端的念頭了!
一想到不無這個可能性,宋郁澄的胸口便驀然感到一陣難忍的刺痛。
愛情,原來可以這麼傷人於無形,只消片刻的胡思亂想,整個人便會立刻陷入沉悶鬱結的深淵之中,無法自拔……
☆☆☆
書房桌上的那部筆記型電腦,在通過層層的密碼及關卡后,再度和某位警署層人員的電腦連線成功。
紀曜凱端坐在電腦前,專註而飛快地敲打着鍵盤,螢幕上立刻出現了他所鍵入的訊息——
明日上午九點,桃園中正機場大門外,重量級蠍子全數出籠,請務必一網打盡,永絕後患……“K”
打完這兩行字后,紀曜凱再次確認所鍵人的訊息正確無誤后,按下“Enter”鍵傳送訊息,在訊息成功地傳遞至對方的電腦後,他立刻離線關機。
一旁的柯仲熙道:“‘毒蠍’組織為非作歹了那麼多年,希望明天能將他們一網成擒。”
“嗯。”紀曜凱點點頭。
他比誰都希望這個任務能夠儘早結束,因為他不希望再讓宋郁澄陷入危險之中,而唯有將“毒蠍”組織的人一網打盡,她才能算真正的安全。
柯仲熙看出了他的顧慮,提醒道:“明天除了逮住‘大蠍’之外,也一定不能放過‘赤蠍’,否則以‘赤蠍’的個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除了“天蠍”和“赤蠍”外,其他不成氣候的“毒蠍”組織的嘍啰們,根本就不足為懼。
紀曜凱的臉色一沉。“我知道。”
“赤蠍”早就對他懷恨已久,若是他卧底的身份又被掀了開來,“赤蠍”一定會更恨他的。
面對陰狠狡詐的“赤蠍”,紀曜凱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自保,甚至反過來制伏“赤蠍”,但是此刻他的身邊多了個宋郁澄,這個令人擔心又挂念的小女人,他不要她有任何意外,一丁點兒也不行。
顯然“赤蠍”也已看出她是他的弱點,否則昨晚“赤蠍”也不會潛入這幢別墅中企圖殺害宋郁澄了。眸光,唇邊也不禁泛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終於真正地擁有她了!等到緝剿“毒蠍”的任務結束后,他更要毫無顧忌地愛她、疼她、寵她。
“我要出門一趟,入夜之前不會回來。”紀曜凱慎重地交代道。“這兒就留給你照應了,記得要加強屋內屋外的守衛。”
“什麼?你要出去?”柯仲熙詫異地問道。“難道你不留在屋子裏保護宋郁澄嗎?萬一“赤蠍’又再潛進屋子裏,企圖狙殺她怎麼辦?”論拳腳功夫,柯仲照並非“亦蠍”的對手,否則昨晚他也不會被“赤蠍”打暈了。
這幢別墅里,也只有紀曜凱的身手遠在“赤蠍”之上,若要保護宋郁澄的安危,就該由紀曜凱親自守在她的身邊呀!
“要保護郁澄,最萬無一失的方法,就是由我來盯住‘赤蠍’的一舉一動。”紀曜凱解釋道。
如此一來,只要“赤蠍”一有任何蠢動,他都能立刻出手制止。否則若是他們處於敵暗我明的情勢,就太容易被好險狡詐的“赤蠍”找出狙殺宋郁澄的空隙了。
“但……若是‘赤蠍’不親自動手,反而派人混進別墅里來殺她呢!”
“不會的。”紀曜凱肯定地搖搖頭。“我太了解‘赤蠍’的個性了,他一定很想‘享受’親手殺了我心愛女人的快感,所以他絕對不會派人來剝奪他的‘樂趣’的。”
也因此,他只要牢牢盯緊“赤蠍”的一舉一動,宋郁澄便不會有性命之憂。
“我今天非要好好盯住‘赤蠍’不可,所以這裏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屋裏屋外,我都會派人嚴加守備的,至於我呢……”柯沖熙自書櫃一層暗格中,取出一把手槍,他先是細心地檢查了裏面的子彈,才隨手將槍插入自個兒的褲腰上,說道:“我會幫你好好地看住她,畢竟她可是我未來的嫂子呢!”
紀曜凱望着那把手槍,微蹙着眉說道:“千萬別告訴她‘赤蠍’可能會再來狙擊她的事,也盡量別讓她發現屋內多了許多守衛,更別讓她發現你身上帶着一把槍。”
他怕她會因此而擔心受怕。
“你真的是愛上了她!”柯仲熙瞭然地拍拍好友的肩,笑道。“事情結束后,可別忘了請我喝杯喜酒呀!”
紀曜凱也想回他一笑,但發現胸口彷彿壓了塊大石頭般沉甸甸的,他輕嘆了口氣,說道:“但願明天一切順利。”
對於明天的行動,紀曜凱的心中有着隱隱的不安,彷彿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他帶着沉重的心情出門,希望一切只是他多慮了。
☆☆☆
宋郁澄一個人待在客房裏,對着窗外的漫天晚霞發獃。
這間客房上回曆經她暴力的破壞后,雖然女傭們迅速地將它整理好了,但是,像是為了防止她再度摧殘蹂躪它似的,房間裏沒有擺放任何的花瓶瓷器,甚至就連半面鏡子也沒有。
不過,這不是宋郁澄在意的重點,她在意的是——
“奇怪,他到底跑哪兒去了?”她喃喃地自言自語。
自從今天早上她在紀曜凱的床上醒來后,就一直沒見到他。一整天下來,她整個人像是被抽光力氣般的無精打采,心裏有着莫名的空虛。
枉費她還做了一整天的心理準備,煩惱着當她見到他時,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結果事實證明,她簡直像個傻子般的多此一舉,紀曜凱根本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或許他壓根兒不將她放在心上、不把她當成一回事,只有她像個呆瓜似的、傻傻地為他白費心思。
然而,儘管她一再提醒自己,別太挂念那個男人,但是當她用完晚餐后,仍沒見到紀曜凱的人影時,她實在忍不住地詢問一直跟在她附近的柯仲熙。
“呃……”她清了清喉嚨,盡量讓自己看來像是不經意地隨口問道。“怎麼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我的‘牢頭’,他人呢?”
“你是說凱嗎?”柯仲熙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一時之間有些結巴。“他……有點事……他有要緊事要辦……”
他不自然的反應引起了宋郁澄的懷疑。
“什麼要緊的事?”
“呃……這個嘛……他晚點就會回來了,你何不自己問他呢?”柯仲熙趕緊將燙手的難題丟回給紀曙凱,讓他自己來解答。
宋郁澄狐疑地盯着一臉為難的柯仲熙,心中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該不會……紀曜凱去找其他女人了吧?他是否早已有了親密的女友?
其實,憑他俊美無儔的外表和邪魅狂野的氣質,若說有許多女人心甘情願地跟着他,倒也不足為奇。
這個假想令宋郁澄的心揪疼酸楚,但是……她自嘲地想着,她又有什麼立場感到難過或生氣呢?或許,在紀曜凱眼中,她不過是他打發無聊時間的消遣品罷了!
柯仲熙見她臉色不太好,好心地勸道:“我看,你還是先回房休息吧!等凱回來之後,我會要他去找你的。”
“找我做什麼?他回不回來都跟我沒有關係!”宋郁澄防備地低嚷,臉上有着被看穿心事的難堪。
她有些狼狽地奔回客房,鎖上門,整個人軟趴趴地躺在床上。
“如果他有親密的女友,這樣不是更好嗎?”宋郁澄安慰着自己。“至少,他就不會和我有太多的感情糾葛,更不可能會用‘愚蠢’又‘可怕’的婚姻來牽纏住自己,這樣的話,我就仍然可以當一輩子單身貴族。”
話雖這麼說,可是……一旦為某個人動了心,那種摻雜了酸甜苦樂的悸動只會與日俱增、日漸濃烈,根本沒辦法恢復到兩人相遇、相識之前的平靜無波。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陣濕熱,她眨了眨眼,卻意外地淌落兩串淚珠,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愛情果真是令人軟弱的東西,可是,她卻已無法回頭。
既然已經愛了,就無能為力、無法收回……
☆☆☆
機場大門外,搭機、接機的人群來來往往,幾乎要擠得大門水泄不通。
在人潮之中,宋郁澄慌慌張張地找尋紀曜凱的身影。
好不容易,遠遠瞥見了他,卻發現他正和上回企圖殺害她的男人站在一起,另外還有另一名年約五十的中年男子,也和他們站在一塊兒。
他們三個男人站在人潮之中並不特別顯眼,看起來就和一般等待接機的人沒什麼兩樣,偶有幾名年輕女子,在經過高大俊美的紀曜凱身邊時,會情不自禁地向他投以愛幕的眼光。
每當宋郁澄見到有女人向他猛送秋波的情景,心裏總要泛起一陣陣的酸意。
她想走過去,心裏卻十分忌憚那名企圖殺她的男人,正當她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時,突然有兩名西裝筆挺的男人,向他們走了過去。
雙方低聲交談了幾句,中年男子隨即和其中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握起手來,在握手的同時,似乎順勢交換了掌中什麼東西。
宋郁澄震驚地瞠大了雙眼,她終於明白他們在做什麼了!
他們正在進行毒品交易!
兩個男人互握的手才剛放下,他們五個人就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數名男人給團團圍住。
“統統不許動,你們被包圍了!”帶頭的男人厲聲叱喝,原來圍住他們的這些人,正是埋伏在機場多時的便衣刑警。
然而,那些人怎甘就此束手就擒?除了紀曜凱之外,他們不約而同地舉槍、拔刀,和便衣刑警動起手來。來往於機場的旅客路人們見狀紛紛驚聲尖叫、倉皇躲避,場面登時陷入一陣混亂之中!
場面危及之際,紀曜凱取出一把手槍,身手矯健地制伏了原本和他同行的那名中年男子。
然而就在此時,另一把槍也正瞄準了紀曜凱的後腦,無情噬血的手指即將扣下扳機……
“不——”宋郁澄尖叫出聲,自噩夢中猛然驚醒。
她膽戰心驚地盯着天花板,再也不敢入睡。剛才的夢境實在是太可怕了,令她忍不住流了一身的冷汗。
“天啊!我怎麼做了這麼不祥的‘預知夢’?”她憂心如焚地緊鎖着蛾眉。
轉頭看看牆上的時鐘,已經是半夜兩點半了,這個時候紀曜凱應該早就回來了吧?
“我一定要阻止他,否則他就有生命的危險了!”她迅速地跳下床,輕手輕腳地走出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