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喬克歷失蹤的四十餘小時內,葉憐幾乎未曾合過眼。
連續請了三天假的她,踏遍所有她想得到的地方,努力找尋喬克歷的蹤跡,像是他最愛去的公園、附近的7-11,甚至距離有點遠的大賣場,她都一一問過,可惜,得到的仍舊是一句——
“很抱歉,我不記得有這樣的人來過。”
就在她幾乎絕望的同時,葉皓帶來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附近的麥當勞里,一個櫃抬服務小姐回憶,她好像曾在兩、三天前的中午,見到一名金髮藍眼、小麥色皮膚的外國人到店裏用餐,似乎就是他們在找的人。
“那你知不知道他吃完東西後去哪了?”
櫃抬小姐搖搖頭,表示她不清楚。
關於喬克歷的訊息,就終止於麥當勞店裏了!
在遍尋不着喬克歷的情況下,葉憐和葉皓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
說不定,喬克歷是在步出麥當勞后,不小心被車給撞了什麼的……
所幸,在詢問過大大小小的醫院后,這幾天,整個台北市沒有任何金髮藍眼的外國人受傷住院。
那喬克歷人呢?他到底跑到哪去了?
???
漫無頭緒的找了喬克歷三天,依舊搜尋不到任何跟喬克歷有關的消息,葉憐不得不銷假回去上班,畢竟喬克歷不見了,她還是有她的生活要過!
獨自在社會上闖蕩了這麼多年,也經歷過許多事情,葉憐直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
習慣準備一個人的食物,習慣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飯,習慣一個人出門逛街,習慣一個人待在小小的公寓裏,也習慣於清洗她一個人的衣服……
可是,她一切的習慣,竟在和喬克歷同住了一個多月之後,就全部改變了!
喬克歷失蹤后的第四天,在冰箱裏已無任何食物的情況下,葉憐不得不出門到超市購買食物,就在她推着購物車走到生鮮蔬菜區時,發現櫃裏擺着兩片切好的鱔魚塊,她想也不想的將它放到購物車中,然後回頭說了一句——
“喬克歷,晚上吃香煎鱔魚好嗎?”
說完,她才訝異的發現,自己的身後空蕩蕩的,哪裏有喬克歷的影子?
唔……
尚未好調適這一切的她,淚水不自覺的盈滿眼眶。
她突然發現,沒有喬克歷陪伴的日子,竟是如此的空虛寂寞!
那個一直把“我最喜歡憐”這幾個字掛在嘴邊的大男孩,到底跑哪去了?
站在喬克歷平日最愛流連的玩具專櫃前,葉憐強忍多時的淚終於忍不住潰決……
???
喬克歷失蹤的第五天早上,葉憐坐在會議室里,記錄會議所討論的內容。會議進行到一半,公司公關部的經理突然來電,表示要插播一則新聞。
葉憐立刻起身,打開衛星連線的通訊系統,直接接收美國CNN聞網插播的最新消息。
畫面一轉,出現在電視機上的正好是喬克歷!
“前麥門集團總裁——瑞克.夏.麥門已在日前宣佈,將麥門集團的所有事務移交其獨生子——喬克歷.夏.麥門接管,新任總裁併同時宣佈已順利併購兩間中型企業。據麥門集團發言人表示,全麥門集團皆相當看好喬克歷.夏.麥門先生出任集團總裁……”
她沒聽錯吧?!喬克歷竟是麥門集團的新任總裁?!
葉憐瞪着在鏡頭上正對着眾家記者微笑的喬克歷,平常胡亂披散在他頭上的金髮,如今整齊的梳攏好,那雙天真無邪的藍色眼眸,已被機警睿智的光芒給取代,還有他時常掛着溫柔笑靨的唇角,如今也換上職業性的笑容……
畫面上那張臉的確是喬克歷,可是,他那冷靜又成熟的表情,卻又讓她感到如此的陌生!
望着正對着鏡頭髮表言論的喬克歷,不知怎麼搞的,葉憐心裏突然很難受。
幾天前,他還是一個愛哭、愛鬧、愛膩在她身邊的大孩子,可是幾天後,他竟變成一個高高在上的企業家第二代!
心裏為什麼會覺得如此難受呢?
知道他安然無恙,而且記憶也已恢復,她應該要鬆口氣,應該要覺得開心才對!可是,她此刻為什麼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大概是承受不住這突來的刺激吧!葉憐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微晃了晃,不得不求助於身旁的方書純,而方書純一看見她蒼白的臉色,立刻會意的伸手攙住她。
一會,葉憐在方書純和另一名助理秘書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步出會議室。
一進醫務室,方書純仍舊不忘大肆嘲諷一番。
“想不到葉秘書的身體這麼不濟呀!我記得你之前不是才請了三天事假嗎?怎麼才剛上班,就在開會時鬧昏倒?”
依葉憐以往的個性,她一定會馬上回嘴反駁,可出乎方書純意料的是,臉色蒼白的半倚在單人沙發椅上的她,這會竟顯得異常的沉默。
怪了?!該不會是已經昏過去了吧?!
方書純半蹲着身子觀察葉憐臉上的表情,不期然的,她竟然瞧見平日絕不輕易示弱的葉憐,臉上竟掛着兩行清淚!
“你你你你……你是吃錯藥了呀?!”見到葉憐落淚,方書純不由得口吃起來,“我可沒有欺負你呀!況且,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絕不是胡亂誣賴你的!”
垂淚不語的葉憐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表示她會哭不是因為她的關係。
幸好不是因為她……咦?
等等!她剛才說不是被她氣哭的,那還會有什麼事情可以惹她掉淚?
瞪着葉憐低垂的腦袋,方書純眉頭深鎖,禁不住感到好奇。
發現方書純探索的目光,葉憐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眼,“可以讓我一個人在這裏靜一靜嗎?”
但是,方書純充耳不聞,只見她突然拉來一張椅子,然後一臉興味的盯着葉憐看。
半晌,她才突然開口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絕不會在人前掉眼淚的女強人呢!”
她是呀!但是一碰上有關喬克歷的事,她就會馬上退化成一個極為普通的女人了!
不過方書純的話,還是讓葉憐止住了眼淚。
因為她不太懂方書純留下來陪她的真正目的。最離譜的是,她竟然覺得她剛才的話有一絲絲安慰的意味……
“哎呀!我也搞不僅自己跟你說這些話做什麼!”
方書純尷尬的搔搔頭,秀麗的面容隱藏着些許羞赧。
葉憐明明就是跟她勢不兩立的敵手,可是突然見到她不是因為她而落淚,她心裏難免會冒出一種“到底在搞什麼”的不悅感。
方書純低頭思索半晌,然後突然冒出一句,“可能是因為我嫉妒吧!這世上能夠把你氣到哭的人,除了我之外,應該不會有其他人才對!”
聽見她那可笑的說法,葉憐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到她笑,方書純這才放下一顆懸着的心。
“你還是笑比較好。”她伸手拍拍葉憐的肩,雖然是在安慰她,可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仍是有些酸不溜丟。“不然,就沒資格成為我的對手了!”
這時,葉憐突然了悟,藏在方書純那刀子嘴下的是顆豆腐心。
她對她的印象一時竟全然改觀!
“哎呀!不要用那種噁心的眼神看我!我說那些話可不是要博取你的友誼嗔!”難以適應葉憐瞧她的眼神,方書純俏臉微紅,表情也變得有些尷尬。
走出醫務室前,方書純仍舊不忘提醒葉憐,“記得,我們是對手!”
???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葉憐微微的扯了抹笑。
是呀!方書純說得沒錯,她還是適合笑的!
就算喬克歷變得陌生了又如何?倘若不是弟弟一時大意,她跟他根本就不可能認識,如今他的轉變也只能說是理所當然,她甚至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對!
將喬克歷使用過的東西一件件妥善處理好之後,葉憐從此絕口不再提及“喬克歷”這個名字,就像她對自己承諾過的,今後她一定會非常努力的生活……
就像現在正在美國全心打造屬於他的企業王國的喬克歷一樣。
至於那些和喬克歷共同經歷的過往——
就讓她將之藏在心底吧!至少她知道,這世上曾有一個如此單純可愛的男孩,那麼掏心挖肺的討她歡心!
幾天後,葉皓便買來一份最新一期的時代雜誌,雜誌上刊登了喬克歷的專訪,訪談的內容包括他將來的動向,以及他在接任麥門集團總裁前,曾經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一個多月……
只是,面對記者的這個問題,喬克歷竟然以一句“無可奉告”作為答覆。
“姐,你說喬克歷會不會還記得他跟我們相處了一個多月的事?”
葉憐愣愣的盯着雜誌半晌,最後,才突然抬頭回了弟弟一抹苦澀的笑。
“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想要記得嗎?”
葉皓無言以對。
???
喬克歷真的不記得嗎?
他當然記得!
甚至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葉憐斂眸微笑的神情、她喔怒的目光,還有縈繞在他鼻間的馨香……
他多想拋下一切,跳上飛機回到葉憐的身邊呀!
但是,他仍是強迫自己留在美國!
他身上肩負着上萬名員工的生計,所以,他必須將交接、還有合併公司這些事情處理完畢后才能離開,更何況,他還不知道葉憐是否能接受改變后的他,所以,在他想出應變對策前,他不能就這麼冒冒失失的回去!
只是,在這段期間,他不希望葉憐身邊出現任何覬覦她的對象。
喬克歷想出的辦法就是——
請徵信社夜以繼日,每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跟蹤她。
因此,他每天最快樂的時間,就是在看徵信社傳真給他的文件時。
只要再一個月,他手邊的工作應該就能告一段落,到時他再來研究該如何贏取佳人的芳心。
可是……
就在他手邊的工作即將處理完畢時,他突然收到一個從徵信社發出的緊急訊息。
葉憐的母親要葉憐去相親?!
喬克歷千算萬算,就是沒料到葉憐的母親會突然跑出來攪局……
???
台灣
“媽,我不要去相親!”葉憐不耐煩的對着話筒說道:“拜託,我今年才二十八,又不是已經八十二歲了,你幹嘛那麼急着把我嫁出去……”
可是,葉母似乎不這麼認為。
只聽得話筒那端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嚇得葉憐連忙將話筒拿遠一點。
話筒里傳來葉母的叫嚷,“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媽的話,這個禮拜日中午十二點,你就給我乖乖的到西華飯店報到,當天要是讓我見不到你的話……哼哼!咱們就走着瞧!”
聞言,葉憐的眉間霎時緊緊的蹙起。
老天!這個禮拜日!想不到老媽的動作這麼快,已經跟人家約好時間了。
“可是,我星期日已經跟人家約了……”
她還來不及將借口說完,葉母對她說了聲拜之後便將電話掛斷,決意不接受她的任何借口。
瞪着話筒,葉憐無可奈何的嘆口氣。
???
星期五下午三點,出門拜訪客戶剛回到公司的葉皓,突然接到櫃枱小姐的通知,說會客室里有他的朋友來訪。
“是三個金髮藍眼的大帥哥呢!”
他何時交了三個金髮藍眼的外國朋友,怎麼連他自己也不曉得?
走進會客室,一見到正在等他的人,葉皓臉上原本掛着的笑容突然一僵,驚訝加上疑惑,頓時讓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喬克歷……不、不,應該叫你麥門先生!”
喬克曆命令一旁的保鑣退下,直到會客室里剩下他和葉皓兩人,他這才對葉皓展露笑臉。
瞪着喬克歷,葉皓一愣,突然有種反應不過來的錯愕。“張臉明明就是他所熟悉的喬克歷,可是他的眉眼間卻流露出一股令他感到陌生的穩重。
“皓!”喬克歷親熱的喚他。
葉皓隨即明白他並未忘記他們之前相處過的日子,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再確定一下。
“你……還記得我?”他抬手指着自己的鼻頭。
“我沒回來找你們,並不代表我已經忘了你們!”喬克歷了解葉皓心裏在擔心什麼,只見他朝他擺擺手,示意要他坐下來談。“不過,要聽我把這一切解釋清楚,可能需要花上一點時間,你有空嗎?”
葉皓連忙表明他不忙,時間多得很。
“嗯!”
喬克歷點點頭,有條不紊的將事情的始未一一解釋清楚,包括他是怎麼被送回美國、怎麼回復記憶,以及他為什麼拖到現在才回來找他們。
“那我姐呢?你跟她聯絡了嗎?”
葉皓其實是想問喬克歷是否還喜歡他姐姐,可是,礙於喬克歷現在的身份,他只能這麼問。
喬克歷有些害羞的搖搖頭。“還沒有,不過,我這趟回來的主要目的,的確是為了她。”
怪了!那他幹嘛不直接去找他姐姐,反而跑到他這兒來……葉皓眯着眼觀察喬克歷臉上的表情,感覺他似乎有些話沒有說完……
“那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
“我想跟你打聽一件事。”一碰到跟葉憐有關的事,喬克歷頓時卸下總裁的身份,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對愛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大男孩罷了!“聽說你母親已經幫憐安排一些事,像是要她去認識一些未婚的男性……”
原來他是指老媽硬逼老姐去相親的事呀!唉……等等!
“聽說”?!
不對呀!這傢伙不是在美國嗎?他是打哪“聽說”來的呀?
“請問一下,你是怎麼知道的?”葉皓一臉假笑的問。
“呃……”喬克歷尷尬的從手提箱裏拿出一疊文件。
待葉皓一看,赫然發現裏頭全是一些跟姐姐有關的事!
“你請徵信社調查我姐?!”葉皓忍不住扯開嗓門斥責。
“我知道我這麼做不對……”喬克歷抱歉的解釋道:“可是,我真的想不出其他辦法了呀!我有我的責任在,不是我想走就走得了的,而我會請徵信社幫我調查憐也是不得已的……”
他的說法雖然勉強,可是仍在葉皓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他隱隱覺得老姐的將來,還有他自己的前途,已經露出一道曙光!
“所以,你此行的目的……”
“我希望你能幫我一舉得到憐的芳心!”喬克歷直言不諱的說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在近期內順利地將憐娶回家!”
誰會抗拒一個跨國集團總裁的姐夫呢!
單憑喬克歷的這句話,葉皓馬上決定要將姐姐打包好送出去。
“那你還在蘑菇什麼?!得趁我媽還沒把我姐給推銷出去前趕快去追呀,免得被別人給訂走了!”
“我這麼冒失的跑去好嗎?”喬克歷表示,“萬一憐無法接受我的轉變而排斥我的追求……”
也對,葉皓仔細的打量眼前的喬克歷——先不論他的言行舉止,單從他一身名牌西裝、手工皮鞋,頭髮又抹了油的樣子看來,連他都有點適應不良了,更何況是他那心思敏感的老姐!
唔……有了!
葉皓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一個粉好的主意。
他示意喬克歷附耳過來,隨即在他耳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長串。
“你確定這樣可以嗎?”聽完,喬克歷忍不住問。“可是,我明明記得你說過憐比較喜歡有男子氣概的男人……”
呃……被他這麼一說,葉皓一時愣住了!
葉皓尷尬的搔搔頭,胡亂的搪塞,“你沒聽過‘女人的心是善變的’這句話呀!”
“是這樣嗎?”
“是啦、是啦!聽我的准沒錯!”葉皓拍拍胸脯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