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喔!快點,快點吹蠟燭許願!」
五、六個女人圍着一個雙層蛋糕,唱着生日快樂歌。
水仙坐在正中央,她身上一襲簡單的白色改良式旗袍,更襯出她肌膚的白皙水亮。
這群姊妹都是她在「晶靈俱樂部」里認識的朋友,「晶靈」是古門連鎖酒店底下最高級的一個部門,她們被派來指導水仙任何有關應付男人的招數,兩年多下來,也和水仙建立了不錯感情和默契。
眼前的蛋糕上插着二十支蠟燭,距離被古閻軾買下來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了,但這兩年間,她卻再也不曾看到他。
「水仙,快點許願呀!妳在發什麼呆?」
許願?在這個地方,她能有什麼願望?
所有的願望都只是奢想的吧?!
她盯着眼前閃亮的燭火,輕噓了口氣后說道:「第一個願望──自由;第二個願望──還是自由;第三個願望──」
「水仙,第三個願望收在心裏,別說出來。」
年紀較大的一位大姊──席曼,拍了拍她的背膀。
她的話引來其它人的欷吁和喟嘆。自由,對她們而言是遙不可及的。
「第三個願望……」
她的話含在口中,不知道該許什麼?說出來的願望不可能實現,那麼說不出來的願望,豈不是更沒有達成的可能?
但她的心中卻仍存着一絲絲的想望,她合上了眼睛,虔誠的許下第三個願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願望──
「許好了。」她睜開眼,對着大家說。
「那吹蠟燭吧!要一口氣吹熄喔!一、二、三──」
水仙用力的吹熄了蠟燭,心裏卻是古澀無比,二十歲代表什麼?代表她成年了,可以替古閻軾開始賺錢,當他的搖錢樹了嗎?
她的眼眶微微濕紅,然後落下眼淚。
「水仙,妳怎麼了?怎麼哭了?」
「大姊──」她抱住了席曼的腰,哭泣着。
「長大了,妳該高興的。」
「不!為什麼我要高興?!我知道二十歲代表什麼意思,我不要像妳們一樣,去陪那些男人──」
「水仙……」
「我想走!我不想待在這裏──」
「別傻了!這是不可能的,妳想走只有一個辦法,把錢賺飽,還給古老闆,贖回自己的自由!」
「不要……我不要……」
她搖頭,這裏每一個滿了二十歲的女孩,公司會替她們安排第一個客人,她必須交付自己的初夜,賣掉自己的身體和尊嚴,也許,她這種人早已沒有什麼尊嚴可言了,但她不想連屬於自己的身體都被那些男人糟蹋。
「想開一點吧!水仙,我們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席曼說得無奈,幾個年輕的女孩,還有未滿二十的,都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她們的遭遇與水仙一樣,都是令人同情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酸,但她們卻只有認命──
「我知道我沒有其它的選擇,但是──」
「想開一點吧!這裏的每個人都是如此,只要賺夠了錢,走出這裏之後,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的過去,與『晶靈』來往的都是上流社會的人,也許,幾年之後,我們都可以找到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
「是啊!上個月李玫姊不就是風風光光的嫁了嗎?妳別想太多了。」有個年輕的女孩作着美夢,她和水仙不同,她進「晶靈」的目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物質上的慾望。
「……」
水仙沉默了,她明白自己的話沒辦法獲得其它人的支持,因為她們早被洗腦了,心甘情願為古閻軾賣命、為他賺錢。
但她不同,她恨古閻軾買下她,恨他讓她明了了人性這醜陋的一面,兩年前,她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女孩,日子雖然過得貧苦而低賤,但她不必出賣肉體、出賣自尊──
但現在,她什麼都失去掌握了!
也許幾天之後,她的初夜就要交付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用她的身體,替古閻軾賺進第一筆收入。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水仙,妳要去哪裏?!」見水仙站了起來,連蛋糕都不切了,席曼慌忙問道。
「別管我,蛋糕妳們自己吃了吧!今晚,我想靜一靜。」
她說著,撇下了那群錯愕的姊妹淘,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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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暗色的玻璃,她看着裏頭沉迷在酒色財氣的男男女女。
這兩年,她就是從這扇玻璃前,學會了許多她不懂的事情。
男男女女們的相擁、親熱,讓酒精加速他們體內的溫度,讓彼此燃燒,忘情在其它人的面前做出曖昧,甚至不堪入目的噁心舉動,這些都是她這兩年來必須學習的課程。
以後,她的工作就是這些,從男人的口袋中挖出錢來,開酒、灌酒,讓對方喝得酩酊大醉或是買下她的一夜,替古老闆賺錢、替自己贖身──
這不是她要的,但是,她有拒絕的權利嗎?
沒有!
今晚不是她的生日,是她步入死亡深淵的一天,如果她真的沉淪下去,她將萬劫不復了,她不能這樣──不能──
她走向沙發,蜷縮在柔軟的沙發里,身體不自禁的顫抖着,她無能為力啊!有什麼方法能自救、能擺脫這一切呢?
這些日子,她不斷的思索着逃離的方法,接連失眠了好幾日,連食物也吃不下,直到這一天來到,可她仍然是那麼孤立無援,一點對策也沒有。
她想着、想着,知道自己根本是在作困獸之鬥,她的眼淚無法抑制的一直滴落,直到腦袋一陣昏沉,她終於無法承擔那股痛苦和懼怕,再加上多日來的自我折磨,她的體力終於不堪負荷的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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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你的傷口──」
回到古門之後,古閻軾脫下身上的外套,他身旁的保鏢才發現他受了傷。
古閻軾在數個月前競標到一塊土地,並在該土地上興建了一家新的酒店,今晚他前往剪綵,沒想到卻招來了厄運。
那附近還有另一家酒店,也是頗有勢力的黑道人物開的,因為深怕古閻軾的新酒店搶了他的生意,竟派人在古閻軾出現時,朝店門口開了幾發子彈,所有的保鏢立即反應,並維護古閻軾的安全,沒想到他還是被流彈所傷──
「古老闆,先進休息室,我們馬上讓醫生過來。」
「沒什麼事,只是小傷而亡。」他搖頭。
再脫下襯衫,深紅的血漬凝結在衣服上,黏住了他皮膚上的傷口,他咬着牙,好不容易脫下右手臂的衣袖,他的額邊已竄出冷汗。
「把沙發空出來,讓老闆先躺着。」其中一名保鏢命令着。
「這裏怎麼有個女人?」
古閻軾擰眉看着沙發上的女人,他的眼睛沒辦法看得很分明,只能隱約看見那是張細緻的女人臉蛋。
「叫她起來──」那名保鏢又道。
「等等──」古閻軾揚起手,「把她抱去房裏休息,別吵醒她。」
他看她睡得熟,不想吵醒她,還有,自己身上的血要是讓她看見,肯定會嚇壞她的。
「是,老闆。」其中一名保鏢將女孩抱進了休息室的房間。
古閻軾躺到沙發上,捂着不斷冒出鮮血的傷口,他的唇瓣發白,痛得漸漸失去知覺,他只覺得很累、很虛弱──
當他看見張醫生走進休息室時,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交給我吧!只是小傷,還不會要了你的命。」
張醫生拍了拍古閻軾的肩膀,無奈的搖了搖頭,古家有四兄弟,加上一個小妹古緋,從小到大,他們兄妹的病痛全都是由他在治療,他比他們的父親更加親近、了解他們。
看見古閻軾的傷口,他似乎也已習慣這種場面和麻煩,於是他立刻開始處理傷處,消炎止血,沒有多餘的廢話。
古閻軾這才放鬆下來,緩緩合上眼瞼,信任的將自己的生命交給張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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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傳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水仙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看了看身下,發現這不是那張她躺下的沙發,那是誰抱她進房裏的?
躡手躡腳的走向房門邊,她輕輕的拉開房門,然後,她看見一個男人的背影,正蹲低了身子在撿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剛才的玻璃碎聲難道是他弄出來的?
他的右手似乎受了傷,繃帶纏繞過他的後頸纏繞着他的手,讓他的動作顯得十分的遲鈍,他用左手撿着玻璃杯的碎片,但沒兩下,他像是被刺傷似的收回了左手,然後低下頭,看樣子是在吸吮手指上冒出的血液。
「讓我來吧!」水仙走了出來,走到他的身邊蹲下來,並替他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妳醒了?」
古閻軾側眸望了她一眼,方才沒辦法仔細看清她的容顏,現在這麼近距離看她,一股熟悉的感覺刺激着他的記憶。
「是你送我回房的──」
她帶笑的臉龐,在轉頭看見古閻軾時,唇邊的笑容頓時僵住。
「妳是『晶靈』里的小姐?」
古閻軾看着她,那股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讓他有些遲疑。
「晶靈俱樂部」里的女人都是他親手挑選的,為何他對她沒有很深刻的印象?
「是啊!古老闆──」
水仙勾起了笑容,手指故意不經心的輕觸他的指尖。
他居然忘了她?這兩年來,她的確有了不少改變,但若他的心裏有她,是不會認不出她的。
而她一眼就看出他是古閻軾,是否就代表她的心裏有他?而且,永難磨滅?
沒錯!她當然沒辦法忘記他,他是第一個撫摸、碰觸她身體的男人,不但如此,他還是她的主人,兩年前,他要她為他誓死效忠、永無二心,她怎麼可能忘記他?忘記這個改變她一生的男人?
但她更明白,自己對他之所以印象那麼深刻,只因為她對他的恨,無比的深沉,這抹恨烙印在她的心上,讓她無法將他的容貌遺忘。
「為什麼我對妳沒有任何印象?」古閻軾望着她,問着。
「古老闆,你旗下的美女那麼多,怎麼會記得這麼渺小又不出色的我?」
她睨着古閻軾,將玻璃碎片收拾乾淨之後,丟進了垃圾筒。
「妳的身材高身兆誘人,容貌清秀靈動,怎麼會說自己渺小又不出色?『晶靈』的訓練,居然會讓妳如此妄自菲薄,看來我該好好的重新整頓『晶靈』了。」
他走到她的身後,左手極自然的搭在她的腰間,猶似愛撫的輕觸着她的肌膚,他感覺到她的身體微微僵硬。
「只是一個觸碰,妳就這麼不自在,如何取悅『晶靈』里的客人?」他微微皺眉,移開了他的手。
水仙停頓了幾秒,掛下她最燦美的笑容,然後轉過身,對着古閻軾巧笑倩兮,那抹笑容中,隱藏着沒人看得出來的計謀。
「古老闆,您這麼尊貴而冷漠,我還是頭一次這麼清楚的看你、面對你,難免會有些緊張。」
她輕輕的將玉臂勾上他的後頸,但感覺到擋在腹部的阻礙,這才想到他的手正負傷不能動彈──
「哦?是嗎?但妳現在的舉止,似乎又不怎麼緊張了──」他勾起唇瓣。
「你真難伺候,不管我說什麼,總是不能順你的意。」水仙噘起唇,掩飾着心裏的慌亂。
「面對妳的客人時,絕不能說什麼『難伺候』的話。」
他有趣的望着眼前氣質純凈的她,她似乎還十分的生疏,對男人仍然不能應付自如。
「你──」
「這樣就生氣了?」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即使只有左手的力氣,也讓她無法反抗,「訓練妳的人是誰?席曼?」
「……」她咬住唇,不理會他的話。
「不理人?這麼倔強?」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避免她掙脫他的掌握。
「放手──古閻軾,你放手!」她氣憤的吼着,再也顧不得偽裝。
她是恨他的,為什麼他的觸碰會讓她的心輕顫?為什麼她竟想投入他的懷中,重溫記憶中那股溫暖?
「古閻軾?妳叫得可真順口。」
他冷冽的望着她,他手下的女人,沒有一個敢這樣直呼他的名字,她可是頭一個。
這麼頑劣的女人,怎麼會被分派在「晶靈俱樂部」?
「哼!」她撇開臉,冷哼了一聲。
她還記得兩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允許她在兩人共處時,可以直呼他為「軾」,但是,從那晚之後,她卻再也沒有看見他,而她也沒有機會這樣親密的叫着他的名字。
「這是妳對待主人的態度?」
古閻軾冷硬的問着,然後狠狠的扣住了她的下顎。
「啊──」她的下巴感受極大的痛楚,他的冷酷無情猶如硬石擊碎了她的心。
「是席曼這樣教妳的嗎?如果連我都沒辦法馴服妳,如何讓妳去滿足來『晶靈』光顧的客人?」
「哼──哼、呵──」她冷笑着,他腦中永遠只有他的顧客,一心想着利用女人替他賺進大把的鈔票,他還有人性嗎?
「妳幾歲了?有男人碰過妳了嗎?」他的鼻湊進了她的粉頸,聞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氣。
「你說呢?我的模樣看起來像未經人事的處女嗎?多少男人都吃我這一套,只可惜,你不懂得這種情趣。」
她冷傲的勾起笑容,一雙清靈的明眸閃着一絲柔媚,她努力的揣摩席曼姊過去兩年教她的媚功。
她要用來對付古閻軾,她要拿自己來報復他,如果他知道自己一手毀了他的搖錢樹,肯定會後悔莫及。
「哦?這是情趣?」他微瞇起眼眸,旋即仰首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難道不是?」
「是──妳的確勾起了我對妳的慾望。」他放鬆了扣住她下顎的力道,又接著說:「想征服妳的慾望。」
「我不讓男人征服,只有我能征服男人。」
她也學着他的狂傲,她知道,以古閻軾的個性,是絕不容許任何女人爬到他的頭上。
「哦?」他露出迷人的一笑。
「你懷疑?」
「妳是個很有吸引力的女人,我想再不用多少時日,妳就是『晶靈』里的花魁了。」他撫着她小巧柔嫩的唇瓣,讚賞有加的說。
「那些男人一點挑戰性也沒有,我要的──」她停頓話尾。
「嗯?」
「我要的是你這樣的男人,我想征服的,也只有你──」她點了點他的鼻尖。
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席曼教給她的,這不是她第一次做,但以往都只是對着個假人,但這次她面對的卻是有思考、有血肉的男人,而且還是最難欺瞞的古閻軾,她真的害怕會露出破綻。
「我?妳的目標訂得太高了。」他搖頭,「我不隨便碰『晶靈』里的女人,妳們是屬於那些客人的。」
「哼──」她推開了他。
「不高興了?」
「如果我想要你,也要在你最佳的狀態,而不是現在半殘的模樣。」
古閻軾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臂。
「妳以為這樣的我就不行了?」
「不是不行,只不過──不是很行。」
她上下打量着他,然後走到茶几旁,替他倒了杯茶,遞到他的面前。
「告訴我妳的名字!」
「喝水吧!你剛才不是想喝水嗎?你現在連自己倒杯水都沒有辦法了,怎麼碰我?」她環住了他的頸子,將杯口就到他的唇邊。
「妳不讓我知道妳的名字?」
「連自己手下有哪些女人都搞不清楚,怎麼統領這麼大的酒店王國?」她嘲諷着他。
「我會查出來的。」古閻軾對眼前這個女人愈來愈好奇,他對她一直有股熟悉的印象,但為何他始終無法從記憶中搜尋出她的身影?
「你說這麼多話,不渴嗎?」她的一雙勾魂眼,直直的瞅視着他的眼眸。
然後,她從茶杯中喝了一口水,在古閻軾還來不及反應前,將他推倒在沙發上,她的雙膝跪在他的兩腿外側,俯下身體。
「妳──」
看着她的撩人的姿勢,低下的衣領隱約可見她的深壑,他的身體緩慢的加溫,這幾年,他對女人的興緻愈來愈低,幾乎沒有女人能再讓他動心。
他對女人有獨特的癖好,無法達到他的標準,就無法勾起他的慾望,這兩年來,他幾乎可以說是過着和尚般的寡慾生活,他以為再也沒有女人能引燃他體內那把炙熱的火焰。
趁着他開口時,她低下頭將唇覆住了他的,口中的那口茶水也順勢滑入他的口中,滋潤了彼此的口腔。
「住手!」古閻軾用左手拉住了她。
但她卻毫不羞澀的坐上了他的大腿,熟稔的將舌尖探入他的口中,她柔軟溫暖的舌尖找尋到他的舌,然後糾纏着他的舌頭不肯輕易撤出。
「如果你拒絕了我,就是你不行、就是你怕我。」
水仙用言語刺激他,然後她的手指探入他的胸口,技巧純熟的,一顆顆解開他衣服上的鈕扣。
「該死!」看着她一步步的進攻侵佔,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衝激着他的感官神經,讓他無法制止她的行為。
「你想要我,對嗎?」她感覺得到他的身體正因她而發燙。
她的目的就要達成了,只要她再加把勁的誘惑他。
「我不會掩飾自己的慾望,我是想要妳,但是──我有自制的能力。」
「呵!你沒有!」
她解開了纏在他後頸的繃帶,讓他的右手重獲自由。
「嘖──」他倒抽了口氣,傷口正隱隱泛疼。
「傷口很痛嗎?你的痛會讓我心疼──」她審視着他的傷口,唇瓣溫柔的在他的右手臂上輕吻着。
然後,她主動的解開了自己的上衣,拉着古閻軾的手覆到她柔軟的胸前,然後,她柔媚的在他的耳旁呻吟着,挑動他的熱情。
「我要妳,現在!」古閻軾放棄了,拋卻了他的理智和原則,用有力的左手臂擁住了她。
「嗯!要了我──今晚,要了我!」
水仙滿意的露出笑容,然後,她抱着他的頭,讓他的唇親吻她柔軟的胸脯,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她臉上的笑容合著憎恨和報復的快意。
她知道,她的第三個願望,將要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