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元軍帥帳。

軒轅夜羽站在帳口,心中存下了無盡的疑惑,她以為蕭麟恨不得立刻殺了她與洛息塵。可為何一連三天都沒有動靜?他是氣過了頭,還是忘記了他們?

“軒轅小姐裏面請。”帶路的小兵萬分恭敬地說,“我們元帥在帳中相候。”

這樣的態度讓夜羽更加不解,她的身份什麼時候由階下囚上升為“貴賓”了?她咬了咬牙,毅然而人。

久違了的蕭麟神色一片高深莫測的平靜,“軒轅姑娘,請坐。”他頗為殷勤地讓座。

“謝座。”夜羽從客坐下,索性靜觀其變。

蕭麟黯然一笑,“這次在下請姑娘來此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與姑娘談談。”

“不知蕭帥想要談些什麼?”夜羽淡然問。

“談姑娘的心。”蕭麟坦白說。

“哦。”夜羽立即明白了,“蕭帥可以提出疑問了。但不要太過分。”她說。

“姑娘從來不曾對在下動心過嗎?”蕭麟誠懇地問出了這個一直讓他患得患失的問題,他要知道夜羽對他抱的是什麼態度。

“是的。”夜羽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什麼?”蕭麟不解。雖然夜羽的回答很傷他的自尊,但他還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為你太功利了,沒有女孩子會選擇你這樣的人的。愛情在你眼裏是一件附屬品,是一種可以達到目地的手段。”美眸深深地凝視着他,夜羽毫不客氣地指出。“你並沒有愛過我,你注意我只是因為我特別。你生氣傷心也只不過因為妒嫉,你妒嫉你得不到的東西別人卻得到了。”

蕭麟苦笑,終於明白她眼中的自己的樣子了,她認為他是一個功利小人,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他只感覺無盡的悲哀,她從未刻意地來了解他,因為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他清楚地明白,他是愛她的,只是她卻從未正視過,甚至否定他的心意。

“那麼你為什麼愛上洛息塵。”他不由自主地問,雖然知道答案會讓他傷心,但是他卻控制不住想要知道他的慾望。他想明白自己輸在什麼地方?

“為什麼?”夜羽細細思索。猶記得那日血魔花園之中,她穿簾而入,陣中滿是洛息塵含笑而立的神態。那一刻,已深印在了她的心中。“或許是因為我看他第一眼吧!那一眼便已註定了一切。”她微笑着說。

蕭麟怔怔地望着她,那充滿追憶的眼眸,那含情的淺笑。一瞬間,他悲哀地認識到了一點,眼前的女子是與他無緣了。他苦澀地一笑,昔日的堅持,昔日的自信,昔日的萬種深情到此時都已成為一種對他的諷刺。即使他用強,也只能得到她的人,永遠得不到她的心。他是輸了,徹底地輸了。

“我可以走了嗎?”夜羽輕輕地問,那似能洞徹人心的美眸讓他的一切想法無所遁形。

“我會在三天之後午時宣佈將洛息塵斬首示眾,以鼓舞軍心。”蕭麟突然說道。

“你可以將我也算上。”夜羽輕描淡寫地決定了她自己的命運。

她真的只希望與洛息塵同生共死?蕭麟猜不透眼前佳人的心意。正值他心存疑惑之間,夜羽已起身飄然離去。

***

屏谷。

軒轅凌鳳默默凝視窗外星空,開始了他生命中的另一個無眠之夜。

一想到他的女兒夜羽,他心口便一陣絞痛。我的兒啊!你為什麼這麼痴?這麼傻?難道你心中只有心上人,沒有父母嗎?早知事情會到如此地步,當日他也不會作出那樣的決定。其實那個姓洛的孩子也沒什麼不好,他對女兒的情意,軒轅凌風早已看在眼裏,只是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讓他無法接受。“谷主,難道見不得小兒女之間的情愛嗎?”那孩子這樣問他,語氣之中充滿了無畏。他無言以對,二十年前他愛的也曾如此瘋狂,只是他卻沒有將他的愛情向家人公開的勇氣,以致於讓他心愛的女子帶着無盡的傷心與失望離開人世,令他只能默默地在悔恨的地獄中夜夜回憶伊人的音容笑貌。那種痛苦時時撕咬着他的心靈。而他惟有無言的忍受。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為什麼不能成全他們呢?軒轅凌風暗嘆。仇恨?早在昔日他愛上銀袍的美貌女子時,就已經淡忘了。他為什麼總在失去之後才知道什麼是後悔呢?

“世間海誓山盟人,生死可輕為繾綣。但見彩蝶成雙聚,不思離時影闌珊……”似有似無的吟唱之聲由窗外響起。

“是誰?”軒轅凌風驚喝,眼角的餘光剛好捕捉到月光下的一抹一閃即逝的窈窕身影。軒轅凌風騰身由窗口穿出,直追下去。他心中萬分疑惑,此人是誰?為何一連兩次在他面前唱這首小詩?又會有什麼目的?

前面的人停下來,背向軒轅凌風站着似等待他上前相見。月光下隱約可見此人身披一襲寬鬆的道袍。

那身形那體態落在軒轅凌鳳眼中竟無比熟悉,“你是……”他聲音顫抖着問。在心中祈求奇迹的出現。

“洛夜兒。”那人嘆息着緩緩轉身。那張美麗的不可方物的容顏帶着一絲奇異的悲哀,“一別二十載,軒轅谷主風采依舊,可喜可賀。”她的聲音平淡,不帶絲毫感情。

“夜兒。”軒轅凌風痴痴地望着那令他魂牽夢繫的伊人。“你還活着?”二十載的深情、二十載的思憶、二十載的悔恨與苦楚在他心中匯成了一種異常複雜的感情。

“是的。”她淡淡地回答,望着昔日那般瘋狂愛過的情人。洛夜兒心中百感交織,曾經想過無數次再見的情景,或是相擁而吻或是盡述別情,或是熱淚縱橫,又或責其負情。但卻沒料到竟會如此的冷靜、淡陌,就像她不曾愛過一樣。

“那又為什麼我當年查到的竟會是你跳崖自殺的消息?”軒轅凌風還記得當年他是如何的痛不欲生,如何的悔恨自責。他以為此生再也無緣相見。卻萬萬料不到二十年後的今夜,心上人翩然而至。閉起眼眸,他遙謝上蒼的垂憐。

“我是曾經想要跳崖,但在最後一刻為大哥所阻。”洛夜兒淺淺一笑,“隨後我便遠走他鄉,不曾再回來。”她望着軒轅凌風嘆息,“我想關於我已死去的消息,是大哥故意放出的。”

“是為掩他耳目吧?”軒轅凌風苦笑,“你出家了。”他試探着問。

“是的。”洛夜幾點頭,玉容一片恬靜。“人生只是彈指光陰,愛恨終不過是一場空。我用了半生的時間才讀懂這個道理。”

望着她那淡然的神情,軒轅凌風心中一陣絞痛。當年的熾情狂愛,她竟如此輕易地忘卻了嗎?那些即痛苦又甜蜜的時光已不復存在於她的記憶了嗎?那麼他這二十年相思苦戀又算什麼?

“我這次來是為了我們的兒子。”洛夜兒轉眸望定他。“我大哥說他來到了屏谷。”

軒轅凌風全身一震,“我們的兒子,你說是你和我的兒子?”他無法置信地重複。

“難道你還沒有認出他來?”洛夜兒頗感奇怪,“大哥說那孩子生得很像我們,你該很輕易認出才是。”

軒轅凌風臉色轉白,逸出腦海的是洛息塵那飄逸靈秀的面容。“是他只能是他。”一把抓住洛夜兒的雙肩,他成萬分激動地問,“那孩子叫洛息塵,對不對?”

“是的。”洛夜兒點頭,“這些年來他一直跟着大哥。”她神色黯然地垂下眼眸,“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狂喝一聲,軒轅凌風踉蹌後退,一瞬間,他只覺得天旋地轉,他的孩子,他盼望了二十年的孩子,竟被他親手送進了死神的懷抱。一股腥紅由唇間逸出,他的眼前一陣發黑,朦隴中只看到洛夜兒那雙充滿驚慌與關切的明眸。

***

這是一處方圓十丈左右的平地,正中央牢牢地釘着兩根木樁,而洛息塵與夜羽便分別被捆在樁上。遠處遙遙圍着數百元軍。

確定自己無法自數百雙眼睛的注視下解開捆繩,與心上人逃出生天後,夜羽忍不住挫敗地嘆了一口氣,難道真的要一同死在此地嗎?她着實有點不甘心。

“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們並還沒有絕望是不是?”洛息塵出言安慰着佳人,墾晨般的瞳眸中閃爍着無限的智慧,“你看這情景像不像衙門監斬人犯?”他微笑着向她眨了眨眼眸。希望她的心情能有所好轉。

“很像,”夜羽頗為認真地考慮,終點頭認可他的看法。“對於一個要死的人來說,你的心情實在不錯?”她忍不住笑了。

“就要死了嗎?”洛息塵神秘的一笑。“那倒不至於。”他壓低了聲音。

“你有辦法?”第一個湧上夜羽心頭的情緒不是高興,而是不服氣。她不相信自己的智慧竟能比不過洛息塵。

“不是我有辦法,而是你有。”洛息塵似胸有成竹地向她微笑。

“我有?”夜羽不明白地張大美眸。

“迷魂術。”洛息塵輕聲吐出三個字來。

“你認為我的迷魂術可以控制數百個站在十丈外的人嗎?”夜羽失笑。

星眸閃動着智慧之光,洛息塵坦白道:“你只要控制兩個人就行了。”

“你說的是一會過來向我們行刑的劊子手?”夜羽瞬間明白了。“可是太危險了,想要控制向我行刑的那個倒沒有問題,但我卻無法同時控制另一個。”夜羽俏臉發白,不,她不要一個人活着。如果洛息塵去了,那她情願隨他而去。

“我們必須一試,這是我們惟一的希望。”洛息生神情堅定,“就看你的了。”他向夜羽鼓勵地一笑。“賢妻,別忘了我們還要自首偕老?”

“賢妻?”夜的面頰升起了兩朵紅霞。“不許你這樣叫我。”她心中是羞澀,又是甜蜜,但表面上卻故意作出不依的神態。

洛息塵深情地望着她,“你別忘了,你曾當著屏谷眾人的面宣佈下嫁本人的。”他故意提醒她。

夜羽大嗔,“那是看你要死了,我才可憐你罷了。”她推得一乾二淨。

洛息塵一副大為傷心的樣子,“真讓我難過啊!原來軒轅小姐委身下嫁,只是同情心作怪而已。”

“你明白就好。”夜羽為自己的小勝感到得意。想見他這個樣子可真的不容易。

“那麼軒轅小姐又為什麼,願與在下作一對同生共死的同命鴛鴦?”洛息塵毫不放鬆追問,有意看心上人嬌羞的神態。

“你……可恨。”夜羽面頰上的紅暈更濃了。

一時之間,兩人全然忘卻身外的一切,心神沉醉於相愛的甜蜜之中。生死比起真正的愛情來又算得了什麼?

惟一坐着的那個模樣威嚴的將軍揮了揮手,沉重的鼓點緩緩的敲響,緊扣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兩個抱着鬼頭刀的大漢大步走來。“咚”第一聲鼓響,“咚”第二聲鼓響……”

決定命運的一刻終於到了,夜羽轉動美眸,正好接收到洛息塵那充滿信任與深情的笑容。她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緩緩聚起心神,她等待着最後的鼓聲。

“咚。”隨着這一響,兩個大漢齊喝一聲,揚起鬼頭刀……

夜羽的眸瞬間問起那彷彿蘊含著魔力的光芒,直望進接近她的劊子手的眼中。那人一陣迷惑,“殺了與你同來之人。”夜羽的聲音轉變成對他的命令。

大漢如同被鬼附身一般回刀劈向同伴,“啊!”毫不提防的劊子手慘叫一聲,便永遠沉默,他手中的刀“噹啷”一聲,滾落塵埃。

“立刻砍斷你面前之人身上的捆繩。”夜羽凝神下達第二個命令。

鬼頭刀再度揮起,直砍向洛息塵身上的繩索。洛息塵立刻回復了自由之身。

“大膽。”將軍模樣的人大聲喝,“把他拿下。”他起身一揮手,數百元軍迅速拔出兵器沖了上來。

洛息塵閃電般地伸手奪過那名劊子手的鬼頭刀,隨便一腳將那人端飛出去。一刀砍斷夜羽身上的繩索。“擒賊先擒王。”他飛快地對夜羽說完,便騰身而起如鷹般向那為首的元將撲去。

夜羽心領神會地奪過一把已攻到近前元軍的刀,隨手劈倒兩人後,便追着格息塵的身形直撲過去。她施展那出神人化的刀法接下所有攻向洛息塵的敵人。

洛息塵長嘯一聲,身法展到極至,閃電般地撲到元將身前。鬼頭刀做劍直刺向元將的胸口。元將大喝一聲,舉起佩刀橫架。“鏘”的一聲,元將一連退後了三步始站直身體,洛息塵掌中的刀卻盪了出去。二人臉上同時浮現驚容。

四周的元軍奮不顧身圍了上來。洛息塵掌中的鬼頭刀向外畫了個半圓,幾名殺來的兵將旋轉着跌了出去。鬼頭刀帶着血雨收了回來,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再次向那元將刺去。

“當、當、當。”二人的刀連交了三下,元將連退九步。洛息塵掌中的刀奇異地變幻,刀尖點在了元將握刀的腕上,“當嘟”,元將的佩刀落地。

鬼頭刀向外翻出,四名殺來的元軍濺血刃下倒翻開去,瓦解了一波猛烈的攻勢后,化作一道閃電橫在了正欲後退的元將頸上。“住手。”洛息塵揚聲大喝。

兩邊的元軍都停了下來,無措地注視着洛息塵手中的人質。

洛息塵微微一笑,“想要你們將軍的命的話,便要場中的人住手。”他直截了當的說。

“不要住手,”落在洛息塵掌中的元將厲喝,“我死了,你們為我報仇。”

“不。”一名副將模樣的人蒼白着臉,神色慌恐,“副元帥,您不能死。”他把目光轉向洛息塵,“好,我馬上叫兵將們住手。”他面向場中,高舉着一面小旗晃了晃。

場中元軍紛紛後撤,露出中央全身浴血的夜羽。已近脫力的她將刀插在土中,支持着疲倦的身體。晶瑩的瞳眸向洛息塵望來,與他那滿含憐惜的眼神交織在一起。

一瞬間的濃情蜜意,一瞬間的心胸激動,兩人都知道危險已成為過去,永恆的希望就在眼前。

洛息塵押着那位副元帥緩緩向夜羽移去。四周圍站着萬分緊張的元軍。洛息塵伸手拉起夜羽,兩人的手緊緊交握彷彿再也沒人能分開了。

“讓路。”洛息塵沉聲喝道。

“不行。”那名副將堅決道,“你們放了副帥后,才能離開。”

“我們放了這位副元帥,你們還會讓我們離開嗎?”洛息塵微笑着問。

“當然。”副將於脆地回答,但他那閃爍不定的目光卻泄了他的內心。

“我們不相信你的承諾。”夜羽叱道,“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會放人。”

“我們又豈能相信你們的承諾?”副將十分堅持的說,“你們必須先放了副帥。”

一時之間,雙方對持場中,誰都不肯讓步。

突然元軍的邊沿一陣混亂,遙遙可見二隊人馬直殺過來。一隊着青衫,一隊着銀袍。

“是屏谷與銀城的人馬。”夜羽與洛息塵的心中均驚喜無比,他們的親人終沒有遺棄他們,銀城與屏谷首次合作,看來化解這段仇怨有望了。

元軍措手不及之下,陣角隨即亂了。“蠢才,你們還不快去迎敵?”落在洛息塵手中的那位副元帥火冒三丈的大吼。“你們……”接下去的話被那柄架在脖子上的刀給嚇了回去。

“現在你還堅持要我們立即放人嗎?”洛息塵微笑着將目光轉向那位不知所措的副將。夜羽揚起手中的刀,遙指着那名副將,美眸中的光芒,冷冽絕決。“不要動。”她警告道。

群龍無首之下,元軍立即潰不成軍。

首先向夜羽與洛息塵奔來的是軒轅凌風與織夢率領的屏谷眾人。

“孩子。”織夢迅速奔近,一把抱住了夜羽。痛哭失聲,“娘還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嗚咽地說。

軒轅凌風神情激動地望着洛息塵,張口卻發現無言以對。他不知道怎樣開口,才能將一切對洛息塵講清楚。

屏谷下屬上前將元軍的兩名俘虜接收過去,嚴加看管。

“息塵。”洛彬衣、藍采伴着一美麗非凡的道姑走了過來。

“義父、義母。”洛息塵恭敬地施禮。“這位是?”他不解地問。不知為何?那名道姑竟給他一樣無比親切的感覺。

“她是你母親。”洛彬衣表情嚴肅地宣佈。

“我娘?”洛息塵又驚又喜又是疑惑。“您不是說我娘已經去世了嗎?”他問義父。

“那是義父騙你的。”洛彬衣斥道:“還不過去認你娘?”他推了推義子。

“娘!”洛息塵無比激動地喊着。那種血濃於水的感覺讓他相信了洛彬衣的話。

“好孩子!”洛夜兒泣不成聲地緊擁着愛兒。美眸貪婪地注視着那思念了二十年的愛子的面龐。“娘對不起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娘,您又為什麼二十年不與孩兒見面?”狂喜過後,一連串的疑問湧上了洛息塵的心頭。

“對不起!”洛夜兒心中的萬般內疚只化為三個字。那如煙的往事、年少恣意狂猖的情愛,又豈是一時能對愛子說得清的?

“息塵,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稍後我與你娘自會解答你所有的疑問。”洛彬衣走了過來,溫和地對義子道。

軒轅凌風無言地站在那裏,注視着此處的感人重逢,心中痛楚的無可復加。這世間還有什麼比父子相逢卻不識,更讓人難過,還有什麼比多年愛戀的伊人卻無法與其相守更讓人心灰意冷?

織夢拉着女兒隨着軒轅凌風的目光望了過來。落在了洛夜兒的身上。“啊。”她失聲驚呼,美如夢幻的容顏瞬間轉白。二十年前的憶憶瞬間擁上心頭,“她回來了,她終是回來了。”她低聲自語身體也搖搖欲墜。

“娘親您怎麼了?”夜羽扶住織夢,焦急地呼喚着。

“我不是你娘,她才是。”織夢顫聲說,白玉一般的手指向洛夜兒。

眾人都被織夢這句話驚得目瞪口呆。

洛夜兒愕然地望着那美麗的傾國傾城的女孩子。她並不記得她有一個女兒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向軒轅凌風。

“夜羽怎麼是我娘的女兒?”洛息塵心中的震驚無可復加。

“娘,你說的是真的?”夜羽俏臉轉白。

三個人搶着問話。情景亂成一團。

正在這時銀城的上方升起一叢五彩繽紛的煙火,轉移了眾人的注意。

“銀城緊急求救的信號。”洛彬衣神色轉為鄭重。會出什麼事呢?他萬分不解。

“蕭麟。”洛息塵腦中靈光一閃,“蕭麟定是再次進攻銀城了?難怪他不在這裏。”他恍然大悟,心中的疑團全解開了。

“凋虎離山之計。”夜羽恨恨地一頓足。

洛息塵面色沉重,“我先回銀城了。”他飛快地跳上一匹馬,飛馳而去。

“等等我!”夜羽一面喊着一面由屏谷弟子手中奪過自己的那雙銀刀。跳上另一匹馬,緊迫下去。拋下了兩地的眾人。

“我們也回去。”洛彬衣憂心如焚地下達命令,率銀城眾人匆匆而去。

他的孩子們,軒轅凌風萬分擔心,“我們跟去。”他對屬下道。

谷主是不是瘋了?屏谷眾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正常。他們敬愛的谷主竟然要去銀城?

“你們沒聽見谷主的話嗎?”織夢罕有地發怒,“還不快去。”她厲聲嬌叱。

所有的人都不正常了。屏谷眾人都有了這樣的想法。

***

硝煙瀰漫,殺氣震天。元軍一批又一批地藉著雲梯向銀城攻去,背後是漫天掩護的箭雨。

滾木、雷石等物不住由銀城拋下,但速度卻漸慢了。由城頭射出的箭雨也漸稀疏。銀城已漸支持不住。

銀城已經唾手可得,蕭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奮。透過戰場,他彷彿已經看到凱歌而歸、把酒慶功的時刻。

遠遠望着發發可危的銀城,洛息塵與夜羽心中均焦急萬分,各自苦思解圍之法。

“洛息秋守城的本領太不高明了。”夜羽苦中作樂地向洛息塵扮了個鬼臉。“如此短的時間竟到了這種地步。”

“也不能這麼說。”洛息塵解釋,“銀城建城以來,所做的一切防禦措施都對武林中人而設,自然不善於沙場兩軍攻守城的作戰方式。”他轉眸望向夜羽,認真地說,“義兄在措手不及之下,能堅守到這一刻已經非常難得了。”

夜羽嫣然一笑,“開玩笑的,你也這麼認真?”她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真忘了你是銀城城主的義子,好了,我會記得日後不在你面前批判銀城中人。”

洛息塵執起心上人的手,星眸深深望進夜羽的眼眸,“我是想讓你了解銀城的情況。”他說出了自己的用意,“銀城無論如何是守不住了,我們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銀城百姓安全地撤離,避免做無謂的流血犧牲。”他對目前的形勢作出明確的分析,決定以最少的傷亡為目標,撤出銀城。

“好。”夜羽堅定地回答,無論是水裏、火里她都會毫不猶豫地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分擔憂愁,此志永世不移。那般堅決的神情,分外顯出她的嬌美明麗,不可方物。

緊緊握着夜羽的手,洛息塵心中湧起了萬縷柔情,一切一切的心意盡在不言中。

“我們應該想個進城的好辦法。”夜羽皺起了秀眉,苦苦思索。

“四面被圍,又能有什麼好辦法?”洛息塵苦笑,“只有硬闖了。”他當機立斷,下定決心。

“好。”夜羽大為佩服。“我們便讓蕭麟小兒吃一驚。”她頑皮地轉了轉眼眸說。

洛息塵蕪爾一笑,“走!”一拉夜羽,二人一起騰身直撲入腥風血雨的戰場。兩人的武技高明得出奇,彼此配合的又好,元軍之中竟無一人能攔得下他們。

蕭麟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洛息塵與夜羽竟然未死,而且出現在此時此地。而且只有他與她兩個人。他們的目的只有要人銀城嗎?這行為背後又有什麼陰謀?領教過洛息塵與夜羽的厲害的蕭麟,自然而然的將他們單純的一個闖城的舉動想像的複雜化了。他萬分辛苦的思索着每一個可能。

另一個吃驚的人是苦苦守城的洛息秋。一見到洛息塵與夜羽那近似送死的行為,洛息秋心中的怒火便燃到了極點,如果洛息塵現在他面前的話,他絕對會掐死那不知死活的渾蛋。“立刻點齊二千弟子,出城接應他們。”他開始咆哮。“開城!”

他真是命苦啊!他在心中悲嘆。馬不停蹄地奔波千里去送信給一個叫洛夜兒的女子,卻對信的內容一無所知。匆匆趕回銀城后便得知義弟洛息塵被困於元軍營中,父母與那洛夜兒帶人趕去營救,卻把他丟在銀城,緊接着蕭麟盡起大軍攻城,萬般辛苦的守城之餘,他還得去救自己義弟與屏谷的那個軒轅夜羽。世上還有比他更辛勞的人嗎?洛息秋心中存下了無盡的感慨。

城門大開,洛息秋率人出城接應。洛息塵便伴着夜羽直殺過去迅速與其會合。銀城子弟立刻化前鋒為後衛,在城頭箭雨的掩護下退回城內,城門再度關嚴。

錯失良機的蕭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入城,心中懊悔之餘,蕭麟下令加緊攻城。洛息塵、軒轅夜羽,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挽回已定的敗局。蕭麟在心中冷笑。

***

“你們活的不耐煩了?”洛息秋心中的怒氣開始醞釀,眸中的兩叢火焰閃爍不定。

熟知其性格的洛息塵心中知不妙,“當然不是,”他趕在洛息秋髮作前說,“我是想到扭轉目前形勢的辦法。才急着闖城。”他倒沒有說謊。在闖城之時,他剛剛想到的。

“什麼辦法。”洛息秋眼眸放光,急急問。

“我們受困於銀城是輸定了,只有先想辦法撤出銀城化整成零,化明為暗方有取勝的希望。”洛息塵冷靜地分析道。

“這點我也不是沒想過,但是銀城老弱婦孺怎麼辦?”洛息秋愁眉不展地嘆氣,“蕭麟將銀城四面包圍,想要突出重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我們不能丟下銀城百姓不管。”

“想要突圍應該沒有那麼難吧?”夜羽插言。“我和洛息塵很容易便闖破蕭麟的包圍,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阻礙。”

“那是你們的幸運。”洛息秋搖頭,“我懷疑是蕭麟有意放你們進來,正好一網打盡。”

“這正是我們敢闖城的原因。”夜羽微笑,“蕭麟的缺點就是太過自信,他太小看我與洛息塵的能力了,這便是此次使他失敗的關鍵。”她的語氣中帶着強大的自信。

洛息秋大為懷疑,如果說蕭麟的缺點是太過自信,那麼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太過狂妄。他在心中下了結論。

“你也想到了?”洛息塵微笑着問,星眸中的光芒似能洞徹人心。

“當然,調虎離山之計嗎?”夜羽示威地揚了揚眉,“世間聰明的人又不只你一個。”

“行了,你們兩個就不要再賣關於了,聰明人。”洛息秋忍不住了。

“那麼我們二人豈不是又要闖出銀城?”夜羽問心上人,只當洛息秋不存在。

“不用,如果我們再次闖蕭麟的包圍圈,蕭麟定會懷疑,此計就不靈了。”洛息塵眸中間起了智慧之光。“銀城有直通到城外的密道,我們可以從密道出城。”

“那可真是太理想了。”夜羽美眸閃起了異芒,她欣喜地道,“我等不急看蕭麟失望的樣子了。”

“你們到底說什麼?”洛息秋再次抗議,心中暗嘆,為什麼他們想到的自己卻想不到,自己真的比他們差那麼遠嗎?

“對不起,義只,”洛息塵歉然說,“我們有一些細節需要確定一下,才能決定這計劃是否能用。”說完他將目光轉向夜羽,“現在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說服屏谷助我們演這齣戲。”

一提起屏谷,夜羽心中便升起了一片陰影,那就是她母親織夢說的那句話,母親說她的生身之母是那美貌道姑。可是洛息塵卻稱那道姑母親,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是真的……夜羽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不要想那麼多了。”洛息塵緊握住夜羽的手,他與她心中都存着同樣的恐懼。

“屏谷一定會答應的,這次與往昔不同。”夜羽肯定地回答,她預感到了事情一定如此,她有這個信心,而她的臉色卻變得蒼白。

洛息塵深深地注視着伊人,無言地傳遞着安慰與深情。

“你們怎麼了?”洛息秋一頭霧水地問。

“沒什麼!”洛息塵勉強一笑,“對了,義兄,你能否在明天天亮前將銀城所有百姓都撤入密室之中?”他拋開一切不安,全神策劃。

“能!但有用嗎?”洛息秋抱着滿腔疑問。

“有用。”洛息塵肯定地點頭,“你想,明天蕭麟攻入銀城卻發現城中空無一人,那麼他首先會想到什麼?”

“他一定會以為我們已經撤離了。”洛息秋頓時明白了一大半。“但是他只要仔細搜查,定能發現銀城的眾多地下密室。”

“所以我們決不能給他搜查的機會。”洛息塵胸有成竹地微笑,如夜空星子的眸明亮得令人不可逼視。“此戰銀城必敗,但是我們卻能自失敗中取得最大限度的勝利。”他如同預言似的說。

***

又是全城空無一人,蕭麟一看到這與上次夜襲銀城時一般無二的情景,心中的怒火便再也壓制不住。“搜,你們都給我仔細地搜,我就不相信這些人能飛天適地。”他咆哮着傳下命令,絲毫不為眼前的情景所惑。

“報,主帥。”一名探馬飛騎而來.縱身下馬跪稟,“在銀城之東發現大匹人馬。”

“都是些什麼人?”蕭麟直問重點,黑眸中的光芒銳利得令人心寒。

“那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但卻不明其身份,人群外圍有帶有刀劍的武士掩護。”探馬迅速回答。

“什麼。”蕭麟皺起了劍眉,腦筋飛快轉動,這批人馬必是銀城的人。如此說來,銀城中必有直通城外的地道。“傳令下去,三軍全力追趕,毋必盡滅銀城余匪。”一揮手,他當先率人直追下去,直追出近百里,卻不見探馬回報的人蹤。

銀城,洛息塵率人鬼魅似的閃出,向元軍留守的數千人馬殺去,措手不及之下,元軍隊伍立即潰敗。

洛息秋率軍護着數萬銀城百姓迅速撤出銀城,隱於雁盪山深處。斷後之人立即放火,瞬間,那座雪白的城池被大火吞沒。

銀城雖滅,但銀城子弟卻迅速化整為零,隱於暗處,默默等待着反敗為勝的良機。

戰爭以另一種方式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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