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熟悉的香燭味在她睜開眼之前，就已經竄進她鼻尖。

懶懶翻個身，她還是側躺着。她看了眼時鐘，滿心的憎恨全都射向那鈴鈴作響的該死東西上，飛快伸手按停可怕的噪音，再縮回被窩裏，然後又閉緊雙眼。

呼，軟軟的床讓她捨不得起身，尤其是……今天寒流來襲，溫度只有十度上下。

"呵……"打個小呵欠后，小手抓緊棉被，黑壓壓的頭縮進里，不死心地想再多賴一會床。

光是把指尖露在外頭，她就因此而發抖。嗯，再賴一下床吧……思忖未定，她已經睡著了。

十分鐘后，敲門聲準時響起。

"菁菁，起床了，上課要遲到了！"外頭有人喊著。

"……"棉被裏的人痛苦呻吟。為什麼身為人這麼痛苦，不能想睡就睡？像她家巷口的幾隻狗，不就一天到睡跟惺忪嗎？

埋怨歸埋怨，她的眼睛還是沒睜開。

再過十分鐘，門又挨拳了，這回力量更大了。

"菁菁！"

"再給我睡十分鐘嘛……"一截手臂才伸出溫暖被窩，馬上又被冰冷的空氣給凍得縮回里。

"你再睡就要遲到了。"

"那就遲到嘛，有什麼關係……"窩裏的抗議聲不耐煩地傳出房間。她有起床氣耶！外頭的人會不知道嗎？

門外的人冷笑兩聲："那我帶涼水進去潑醒賴床成性的懶豬，你也不要怪我喲！"

啥？冷水？原本打死不肯睜開的雙眼猛地彈開。

威脅輕易地嚇醒還想賴床的人，因為──他真的做過。而她，重感冒一個月。她猛地躍起，又連忙抓起一旁的睡袍套上，免得被這股寒流凍斃。

"好好好，我醒了、我醒了。"

聽見她在房裏移動，房外的腳步聲終於滿意踱下樓了。

"死叔叔，明明知道我會賴床，就讓我睡嘛，睡過頭大不了就讓老師當了我，我再重修嘍！"噥咕著套上毛衣外套，又穿上厚毛襪，羅菁菁才縮著身子下樓。

她摸摸長度保護不了脖子的短髮，低聲詛咒她怎麼會這麼想不開，在冬天剪了頭髮。可是大家都說她剪短頭髮以後，比較適合她的娃娃臉……問題是，她也很怕冷啊！

步下樓梯時，她看見飯廳餐桌上已經有一冒着煙的熱可可在等她。

她露出滿意的笑容："死叔叔，算你有良心。"

她捧著熱可可轉向前廳，才要喊人，一聽到熟悉的銅鈴聲，馬上機靈地住嘴。

她縮著身子躲在一旁，看見叔叔一手舉著桃木劍、一手執著銅鈴，嘴裏喃喃有辭跨着法步，而且，在十度低溫還打着赤膊，她十分有良心地替叔叔打個寒顫。嘶，好冷喲……

她輕吸一口熱可可，漫不經心的眼看向年輕媽媽抱在懷裏哭個不停的小娃娃。喔，來收驚的。

一陣施法走法步，再燒了紙符之後，小娃娃竟真的安靜下來，寶貝的哭聲折磨了三天的媽媽領過師父遞上的藥包，離開前還連連道謝。

八成只是傷風感冒，因為她沒看到小娃娃身邊有何異象。不哭，大概是被神壇的煙給嗆昏了。

"叔叔，你一天到晚給人家吃香灰，等哪天吃出問題，看你怎麼辦才好。"羅菁菁大剌剌地坐在板凳上，把衣服丟給只大她十來歲的叔叔。

羅錦龍穿衣服時露出賊笑。"放心啦！我開壇執業十來年了，從來沒出過事啊。而且在地方還小有名氣，還有大明星來求教過呢！"

他的驕傲讓羅菁菁冷哼。"等哪天出事，你這神棍被警察抓去了，我可不去保你，因為，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啊，你放心啦！本師父我有通天本領，那些水泥牆和鐵欄杆關得住我嗎？我只要念個咒，馬上就可以消失了！"做叔叔的沒大沒小，擺出電視裏那些神棍哄信眾的虛偽嘴臉。

"好個大神棍！你會穿牆，我還會分身神遊咧！"侄女沒給他面子，馬上送他一劍。

羅錦龍成熟又還算正氣的臉露出期待的笑容："菁菁哪，叔叔一直覺得你很有天分的，如果你來承接叔叔的衣缽，那可就前途無量……"

冷眼掃去，堵去他的遊說。要她去當乩童？她可是個現代女性呢！

"哥哥已經被你拖下水了，記得嗎？"

說起這件事她心裏就有氣，身為最高學府經濟系的哥哥，居然一個不小心叔叔給"開解"，已是銀行小主管的他，放棄高薪、極有前途的工作，做起這份"為人民服務"的事業。老爸老媽如果地下有知，準會掐死他們這個不學無術的弟弟，再現身嚇死他們頭腦不清醒的兒子。

呃……她的好像沒錯。羅錦龍乾笑兩聲，扯著侄女往後堂走，在飯廳坐下。

"餓了沒？吃了飯再去上課吧。"要擺平利嘴菁菁的最佳辦法，就是用美食塞滿她的嘴。

看着桌上的萊色，羅菁菁雙眼一亮。

"好哇！"馬上抓起碗筷，攻向美味的菜肴。

她這個神棍叔叔沒什麼厲害，就是炒了一手好菜、擅長做家事，外相長得也還不差，只可天生單身命──大概與他的職業有關。所以至今依舊沒有女朋友，更別提另一半了。

三年前父母相繼去世，許久不見的叔叔見他們兄妹年紀尚輕，還需要長輩的照顧，就帶着他們回來這裏住──這是他當初的說詞。但後來他們才知道，原來叔叔是認為他們兄妹倆也有"慧根"，很適合從事這門事業，所以才把他們帶回家的。

他花兩年感化了侄子，但小侄女反而比較固執難纏；真可惜了，她比她哥哥更有慧根呢！

"我哥呢？"按著電視頻道鈕，羅菁菁一邊吃飯一邊隨口問。

"去給人家作法事，應該快回來了，最近生意比較多。"

"喔……最近閻王爺一定心情不好，亂拉人下去。"渙散的視線在發現電視上熟悉的面孔時尖叫："是他！我居然忘了看他的節目！"是昨晚的重播，看看時鐘，已經是最後十分鐘了，嗚……

"目擊現場"是個很知名的節目，常常揭發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社會事件，內容寫實精采，而且……

主播超帥！

她盯着電視螢幕里，正對著鏡頭況活的記者，無意識地露出一抹傻笑。

楊其浩，雖然她不能以貌取人，可是她第一眼看到他，呵呵，就……喜歡死他了！聽說他是全國最受女性觀眾歡迎的男主播呢！

而且，他未婚喲！

現在的主播可不好當，除了要播報新聞之外，還得會製作節目，才能出人頭地，而她的偶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過他播新聞的時間她通常都還在睡夢中，所以能看見他的時候真的不多。

羅錦龍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定眼一看，翻了翻白眼："喔，那小白臉的記者啊！誰教你要賴床，哈哈，活該沒看到。"

菁菁喜歡這型的，帥帥的、看起來斯文又很酷，看他報新聞的樣子好像很專業很俐落；他記得這個記者製作的節目好像還拿過金鐘獎。

羅菁菁用力送記冷眼，堵住不知死活的叔叔的嘴。

"他的節目很好看。"想藏住自己對螢幕里的人的愛慕之意，羅菁菁極力轉移目標。

"我看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羅錦龍斜眼瞟她。明明愛得要死，臉都紅了，還在假仙？

"你管！他偏偏就是比你帥，怎樣？"眼睛在節目結束后，才依依不捨地走開，看向晃進來的人："哥，你回來啦！"

"嗯。"正在脫厚大衣的羅少廷看着電視裏的片尾，點點頭："楊其浩？他的節目很有意思。"

"看吧！"羅菁菁聽他這麼，得洋洋地對叔叔揚起下巴。

"拿着針孔攝影機到處拍，根本就是強迫人接受採訪，一點人權都沒有。"接着羅少廷一句話把她因驕傲而翹起的尾巴剪斷。

"可是他有打馬賽克呀！"她努力地為偶像平反。

"喔，那馬賽克常常不夠大，不是只遮住下巴，不然就是只遮到耳朵，有用嗎？"羅錦龍從鼻子哼氣。那記者只不過是比他年輕一點點、帥了一點點，天天西裝筆挺，就可以上電視騙小妹妹了，真嘔！

"呃……"這倒是，上次她還認出調查的人就是他們大學的董事。

"電視看完了，你可以起身了嗎？再不去要遲到了。"羅少廷好心地提醒她，上課時間已近。

"啊！死叔叔，不跟我講！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羅菁菁一路呼嘯往樓上沖，上課的東西全都沒收，都是因為昨晚上網和網友聊天聊了個通。也還好她是念夜……

"奇怪了，上課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你起床就了不起了。"羅錦龍則是一臉無辜地叫着。雖然可以直接看到牆上掛的時鐘的人是他，他也沒必要要提醒她嘛！

"要不要我載你去？"羅少廷看着又衝下來的妹妹，好心地問。

"你要載我……"才笑眯眼要感謝好心的哥哥一番，又想起外頭的溫度，笑容馬上扯下。她家，沒轎車，只有叔叔一輛爛機車，和她哥酷炫的名牌哈雷機車。

"不要，外頭只有十度耶！我用走的都甘願！"反正就當運動。

"我看叫計程車去好了。"羅錦龍接過電視遙控器亂按，又隨口送她一句話。

"好主意耶！死叔叔，你難得一次說人話喲！我走了，拜。"往他肩上重重一拍，羅菁菁飛奔而去。

"死叔叔？你爸媽沒救你妹妹什麼叫尊敬長輩嗎？"羅錦龍瞪着正在添飯的羅少廷。

做侄子的賞他一記不溫不冷的眼神。"你把我們帶回來那天，自己要我們這麼叫你的。"

"那是……我喝醉了啊！而且……那為什麼你沒叫我死叔叔？"羅錦龍怪罪起他來。

"你要我叫也行。"羅少廷端著碗，很認真地回答。

"你們……"做叔叔的發悶了。

這對兄妹真奇怪，一個溫得好像沒有個性。一個又熱得跟太陽一樣，看看可以，碰上了會被燙到。

不過，誰教他是他們的叔叔，他們又是他唯一的親人，不疼他們，還疼誰？

陳連恩抓着手中的厚厚資料，往上司的辦公室走去。

"小心小心……哇！"他努力想避開擋住他去路的肥臀，偏偏他還是不夠瘦小、肥臀比他想像的還巨大，總之，他撞著了肥臀，失去重心，人跌倒了，然後他花了兩個小時找出來的資料全散了一地。

"唉，不是已經叫你小心了嗎？"從地上爬起來，他怒瞪在公司里十分不得人緣的同事。

"對不起，行了吧？"打字小姐白他一眼，身為罪魁禍首，卻沒有幫他收拾的打算。

"真是的，女權至上，結果弄得一群女人自以為自己是女王……"咕噥了聲，還是趕緊抱着亂不成堆的資料衝進上司的辦公室里。

他用無辜的笑容回應瞪着冷眼的上司，然後把資料放在地上，重新排過。

"看樣子你對'整齊'二兩字沒有什麼概念，須不須要送你回幼稚園再教育？"楊其浩嘆息著起身，繞過辦公桌，也跟助理一起蹲在地上整理毫無章法的資料。

"不是啦！是肥肥她……不是，是方小姐她把走道擋住了，我撞到她的尊臀，然後又被反彈，一陣天旋地轉，我就跌倒了，東西也就不保！"陳連恩縮縮脖子，趁空偷覷上司，猜測這位嚴厲又賞罰分明的上司會不會又訓他一頓。

楊其浩算是公司的異數，他在國外深造，還在攻讀博士就電視台董事長聘請回來，剛開始公司里有很多同事不滿這個空降而來的上司，但後來又不得不折服在他的領袖氣質和真材實料之下。

至於女同事，只要楊其浩一出現，粗魯碎嘴馬上停止，所有女性全都成了淑女，含情脈脈地望着他。擁有固定節目和固定播報新聞時段的他，也擄獲不少女性觀眾的芳心。總之，楊其浩在短短兩年裏，就成了他們Ｔ台的"鎮台之寶"。

當然，身為台寶的助理，陳連恩也備感榮譽，所以他甘願在出任務時，常常失風人修理，因為，只要長官一句安慰，他就覺得很感動了。

楊其浩銳利的眼沒有因為他無辜的表情放鬆。"你啊，從進公司到現在，莽撞的個性一點都沒改，沒有進步，奇怪的是，你居然沒有退步，你是木頭嗎？那肯定是塊朽木。"他喜歡這個新進人員，因為這個年輕人不怕吃苦，缺點是沒主見、膽子也不夠大。

"對不起，主任，我會改進。"陳連恩頹喪地低着頭。他是朽木啊……

"如果你會進步，豬頭都會算數了。"楊其浩另一項讓人像深刻的，就是他的犀利言語："你找到的資料里，有沒有比較特別的？先來聽聽。"找到前幾份，他坐回辦公桌后，開始閱讀。

在國外長大的他一向堅信科學，對於這些神祈之並不相信，甚至是壓根地認為是無稽之談，所以這次他想要打破一般人對所謂神壇、乩童的迷思。

"喔，我把近十年來的神棍事件都找出來了。嘩，真精采，我覺得好奇怪，怎麼會有人去相信那些人的話？活該被騙！"掃去被上司抱怨的鬱卒，陳連恩馬上打起精神。

"有些人難免迷信，甚至是無知愚蠢，我們做媒體的，就是要把真實報導出來讓大家知道。"楊其浩點起煙，語重心長地說著。

"對，主任你說得對極了！"奉他為偶像的陳連恩頻頻點頭，主任的話實在太切中人心了。

採訪組副主任敲門，一臉訝異跨進來。"喂，又發生一件命案了，死者又是年輕小姐，這次的死者……換成沒有了頭……"他做了個驚恐的表情。

"是嗎？"楊其浩一愣。好像這半年來，已經有好幾起這種被殺害後身體部分肢體失蹤的案件。

會是同一個人做的嗎？

"其浩，你借一下人跑這個新聞好不好？我調不到記者耶！拜託。"採訪組主任平時對楊其浩抱怨頗多，當然也是因為忌妒，但當他有求於人時，討好的笑臉絕對完美無瑕。

"好，小陳，你就去吧！這些東西我來整理。"出色的人難免被同事視為眼中釘，楊其浩很努力地想和同事們和平相處，更何況只是借他手下一用，他很方便。

"知道了。"陳連恩苦着臉把整理一半的資料遞上。為什麼每次碰到那種慘不忍睹的命案時，大家都很剛好沒空跑咧？血淋淋命案耶！嘔……

唉，新人就是可憐……他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楊其浩獨處時，眉頭漸漸收緊。不是為了他手邊的資料，而是剛才採訪組主任的消息。

不知道警方對這些命案有沒有什麼進展了？他記得一連幾起類似的案件好像都沒有破案。

等連恩和其他兩個助理回來，再跟他們研究研究這件事好了。

現在，趁他偷閑時，趕緊研究一下這些怪力亂神。

他望着一張乩童起乩時搖頭晃腦的照片，難得地咧嘴一笑。有趣。

"喔，實在很不舒服。"陳連恩抹把臉，在吃飯時還是提不起勁，他一整天都在恍神狀態。

"你昨又到哪家酒店玩得這麼累了？"忙着吃飯的楊其浩賞他一記冷眼，他這助理今天不太對勁。

"不是啦，昨天看了那個被殺害的死者，唉，一整晚都睡不着。"他不敢告訴上司，他一整晚都夢到那位可憐的死者。

楊其浩淡淡揚眉。"是嗎？嚇到了？"他也在外頭跑過新聞，他知道那種感覺，的確是不太舒服。

"啊！我忘了！"突然陳連恩叫了一聲，用餐另外兩桌的客人和正忙着炒菜的老闆娘都被嚇了一跳。

"忘了什麼？"他這個糊塗的助理忘了帶機器還是照片？

"昨天去過命案現場，回家前應該先要去廟裏拜拜的。"唉，他怎麼可以忘了？"這麼重要的事？聽說這樣很容易引來不好的東西上身呢！"

楊其浩冷冷挑高濃眉。"你也信這個？"原來台灣的民俗觀念還真是根深蒂固啊！

"這……前輩們都是這樣嘛……"他現在去拜還來不來得及？

"嗯，等我們把事情做好，我陪你去廟裏拜拜。"知道屬下心事，楊其浩嘆息著這麼說。畢竟只是求心安，助理不能做事，他會很困擾。

"謝謝主任。"陳連恩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難得耶！主任居然也會有良心？！

"你沒有問題吧？待會要不要我自己去？"楊其浩擔心他情緒不穩會壞事。

他對這種妖言惑眾之事真的很感興趣，想看看那個乩童會怎麼唬人、看看所謂靈異之事有多神奇。

陳連恩一邊咬着排骨，一邊思索："我沒問題，可是我聽說這間神壇很靈驗耶！我們真的要選這一家嗎？"

"就是因為靈驗，我才想要破解嘛！"楊其浩笑得自信滿滿。

"喔……"既然上司這麼說，他就只管做事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待會工作的計劃，突然陳連恩往廁所衝去，一陣嘔吐聲響起，同時一個嬌小的身影晃了進來。

"老闆娘，我要三個便當。"羅菁菁一進門就扯著嗓門一吼。反正都是好鄰居，熟得很，年紀三十齣頭的老闆娘一見到是她，馬上漾起笑容："喲！是菁菁啊，今天你叔叔很忙？八成又是給人家作法事，才沒空煮飯。"

"對啊！不然你怎麼會有機會賺我們的錢？"羅菁菁大剌剌地回她一抹笑容。

老闆娘聳聳肩："誰教你叔叔自己廚藝一流？"

坐在靠近櫃枱最近的坐位，羅菁菁笑嘻嘻地打量溫柔能幹的老闆娘，突然問；"老闆娘，你也還沒結婚呵？"

"對啊！以前還有弟弟妹要照顧，忙着賺錢也就沒想到要結婚。現在想嫁，也沒人想娶了，老嘍……"

老？不會啊！她覺得老闆娘還是很有韻味呢！

"老闆娘，你覺得我那死叔叔怎樣？"既然這附近就他們兩個年紀相當，又男未婚、女未嫁，而且感情好像也還不錯，把他們兩個湊成對應該不算過分吧？

一說起那個認識好多年的鄰居，老闆娘的臉立時被赤紅熱潮佔據。"呃……他……不錯啊，有時候經過這裏還會跟我聊幾句。"

呵，答非所問，而且臉紅了。

"喔……"看樣子是妹有意，而郎不知情咧，等她有空的時候一定會好好管管他們兩個人的事。

羅菁菁邪惡地挑挑眉，把保守的老闆娘弄得好生尷尬，只好趕緊轉移話題。

"喂，我覺得坐在那邊的人好像是你喜歡的那個記者，可是又不是很確定，你看呢？"她壓低聲音，把眼神投向楊其浩。

"唉，不可能啦！他怎麼會到我們這種鳥不生蛋的地……啊──楊其浩？"羅菁菁的尖叫聲一路呼嘯而來，衝到筷子舉在空中、高低不得的人面前，大眼上上下下掃看一番，終於確定地用力點點頭。"真的是你！"

天哪！活生生的楊其浩就在她跟前，那個她只在電視裏看過，英俊、有才華又有魅力的知名記者……

楊其浩濃眉悄收緊。"請問……"他上下打量穿着休閑褲、趿著拖鞋、一頭清湯掛麵式短頭髮的女孩，她過度興奮的表情嚇到了。

好像她血盆大口一張，就要把他吃掉似的，她是虎姑婆，還是食人族？

"我……我是你的忠實觀眾，我好喜歡你的節目，只可惜你報的是晚間新聞，我要上課，很少看得到……"嘩！沒想到她這麼好狗運會親眼見到楊其浩，早知道出來時候就應該穿上她唯一一件Versace洋裝、化點妝，還要梳理頭髮……

可是她哪知道她的偶像會出現？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醜、很醜，超級丑！

"是嗎？謝謝你。"楊其浩微笑截斷她無理性的恭維。這是成名的惡夢，隨時都有可能有人會衝上來，神智不清地跟他說一堆沒頭沒腦的話，浪費他的時間。

唉，他只是一個記者，就這麼簡單啊。

"那你可不可以幫我簽名？我沒紙和筆……老闆娘！"羅菁菁轉身向老闆娘求救。

"來了。"老闆娘笑盈盈遞上紙筆。

"快，快簽吧！"羅菁菁把紙筆湊近已經垮了張臉的男人，明知道他有些不悅，但雀躍之心如此之強，她就是忍不住。

"嗯，簽完了，你會讓我安心吃飯吧？"楊其浩心裏直犯嘀咕，原本就不是長袖善舞型的他，並不太習慣和陌生人這樣接觸。

"當然了！"雖然她很想跟他多說幾句話，可是他好像不是很高興，所以……她接回紙筆后，靜靜坐在一旁凝看他。

楊其浩的筷子怎麼都舉不起來。

"小姐，你還有事嗎？"他一臉假笑，看着坐在他對面，原本屬於他屬下的位置的女孩。

一臉傻笑的羅菁菁垮了臉。"你趕我走喔？"唉，她的偶像不太乎易近人喲！有點失望。

楊其浩嘆口氣，用教小孩子的語氣耐心勸她："你喜歡吃飯時，有人坐在你身邊，盯着你看嗎？我又不是參加吃飯禮儀比賽，而你也不是評審。"

好凶喔！

"喔……那……很高興見到你，希望你繼續做更好看、更精採的節目，還有，你真的好帥喲！"羅菁菁轉身拎趙老闆娘已經裝好的便當，錢也忘了給，急匆匆地跑出自助餐店。她，有點糗，也有點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