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地,是陰暗無光的天地。
心頭籠着前所未有的慌亂和懼怕,“鳳凰”踉蹌着。奔走着。思緒空茫茫的,她不知自己從何處來,也不知道自己往何處去。
“小羽、小羽!”熟悉的女聲殷殷地呼喚着,“鳳凰”的眼眶莫名地濕了。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着,她身不由己地來到一處所在。
不知從何處來的光照亮了一切。柔柔的春風中,雅緻的四合小院。一個小女孩圍着年輕美麗的少婦嘻笑玩耍。
“小羽,不要鬧了。”熟悉的女聲與少婦的聲音合二為一。
恍惚之間,她變成了那個小女孩。正踮着腳,仰起小臉依戀地望着少婦……
驀地,光線乍暗又明。依舊是那一個少婦,她斂起了溫柔的笑意,換上了一臉的迷亂和瘋狂,手執着一根明晃晃的銀針,一步步走過來——
“不,不要。”睜着一雙驚慌的眼眸,“鳳凰”死命地搖頭,“小羽很怕痛……”
針,卻毫不留情地刺下。
“啊!”尖銳的刺痛襲入她的靈魂,她面前一片血的赤紅——
“放過我、放過我,娘!”神志陷入瘋狂的恐懼中,她拚命地哭叫、掙扎着,“不要!”
“可羽,醒一醒!”一雙有力的手抓住她,輕輕地搖晃,“別怕,你只是在做夢。”
虛弱地張開眼睛,“鳳凰”看到了聶雲歆,他俯視着她,臉上儘是焦慮與關切,“你中了毒,又中了槍……我必須送你去醫院……”
“不,不能去醫院。”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送我回斂風堂,地址是……”話未說完,她又暈了過去。
朦朧之間,她聽到聶雲歆在一聲聲地呼喚她。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她,再不曾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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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她精神好了些,中槍的左肩早已上了葯、包紮妥當,幾乎不痛了。耳畔似有些輕微的聲響,她努力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側伏在一張床上。
而聶雲歆背對着她坐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他的面前放着一部手提電腦,十指靈活地在鍵盤上跳躍着,似乎很忙碌。
試着動了動身子,創口處傳來了一陣劇痛,叫她忍不住輕哼一聲。
“可羽!”聞聲從椅上跳起,他撲到床前,滿面驚喜地望着她,“知道嗎?你昏迷了整整三天。”都快把他嚇死了。
不要他攙扶,她自己掙扎着坐起,“這是什麼地方?”她記得曾要聶雲歆送她回斂風堂,可是還來不及說出地址就暈了過去。環目四顧,房間很雅緻,但卻陌生。想來是聶雲歆臨時找的地方。
果然,聶雲歆答道:“這是我爸爸在香港的一處別墅,地方幽靜隱秘,很適合你休養療傷。”頓了一頓,他關切地問:“你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痛不痛?會不會頭暈……如果覺得不舒服的話就多躺一會兒。”
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溫柔的星瞳,“鳳凰”莫名地覺得心頭一暖。她一向很討厭別人的關心,因為她認為那只是一種施捨的憐憫,所以她從不需要。可是這一刻,面對如此情真的他,她真的好感動、好感動——
許是這次受傷的關係吧!她似乎變得脆弱了些——尤其是在他面前。
“你在做什麼?”撐到床邊,她手扶着他站起,凝看着電腦屏幕上閃現的數字,她不由得大感奇怪。這好像是一些交易的往來賬目,只是看起來不太正當,似是她們黑道上常做的“買賣”。
先扶着她坐在椅上,聶雲歆笑得很得意、也很神秘,“我在報仇!”
報仇?她失笑,“你用的這兩個字很奇怪,我從不知道敲幾下鍵盤就能報什麼仇。”
聶雲歆俯下身、隨意地在鍵盤上打了幾下,他笑道:“可羽,你看。”
“‘籌日組’的絕密檔案!”鳳目詫異地睜大,“你用什麼辦法看到的?”按理來說,這類檔案都是幫會的機密,除了幫中重要人物外,無人能看到。
沖她眨了眨星眸,他解釋道:“我利用國際互聯網做了一回電腦駭客,侵入‘籌日組’的電腦、COPY了一份。”
瞪着眼前俊美的少年,“鳳凰”倒吸了一口冷氣。“‘籌日組’的電腦是設有密碼的,據說還是薩風特意請了國際上最負盛名的十五位電腦專家聯手設計的。不要告訴我,你可以輕易地破解,這根本沒有人能做得到。”
“可是我就做到了。”他攤了攤手,笑得純潔無邪,“那裏設有五十三道重防,而且層層互鎖,並加設了最先進的電腦追蹤系統,差一點我就被“捉”到了。還好我早有準備,設下了反追蹤程度,將追蹤系統引入了歧途。”
“看來我是小瞧你了。”第一次她會對一個人佩服得幾乎是五體投地。而這人竟是整天圍繞在她身邊,對她擺出迷人笑顏的俊美少年,“接下來想必薩風會很慘。”鳳目閃着神采,她很難得地展開笑顏。
那一笑,如寒霜解凍,綻放出超乎想像的絕世美態,叫人這才知道周幽王為什麼要以烽火戲群侯、紂王又為什麼建摘星樓獨寵妲已。
聶雲歆為之深深動容,“傾國傾城大約就是這般了。”伸手掬住那朵炫目的容光,他低低地嘆息。
怔了一怔,“鳳凰”微顫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右頰,“你錯了,我並不美麗!”她哀傷地垂眸,瞬間綻放的笑容如曇花般過不留痕。
輕輕握住佳人的那隻手,他認真地說:“在我的心中,你是世上最美麗的人。”
身體一震,她迎上了他明亮得叫人心悸的星眸。款款的溫柔和真切的情意交織在一片深邃的目光中傳遞到她的靈魂深處,叫她情難自已。
輕輕地將她拉近,他的聲音低柔而迷魅地回蕩,“我喜歡你,是真的——”俯首,他淺笑着吻住她的唇,溫柔而悱惻地纏綿——
天旋地轉地,她依進他的懷抱。思緒迷茫茫,她迷失在心醉神盪的接觸中,任激情的火花牽引着她的身軀,主宰着她的靈魂。
“可羽、可羽……”喃喃地低喚着,他如視珍寶地擁吻着佳人,星辰般的瞳折射出瑰麗如閃電的光彩。再沒有一個女子能讓他有如此深的眷戀、有如此沉醉的渴望。
他的眼波、他的低喃、他的雙手及他的吻都如同附上了魔法般,輕易點燃了這個多情溫柔的夜晚,將她帶入了如夢似幻的綺麗之境。
等她發現時,她已倒在柔軟的床榻之上,乳白色的紗帳輕柔地飄垂,如翩舞的蝴蝶般曼妙多姿。
而他,就在她的眼前,眷戀的目光有着無盡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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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會讓情況如此失控的?靜靜地立在一扇落地窗前,“鳳凰”一動不動。任初升的旭陽透過玻璃,將她優雅的影拖長。
昨夜的一切就那樣發生了,縱然綺麗如夢,可是卻不是夢。
震撼、無措、慌亂、羞澀……心中翻騰着千萬種複雜的情緒。她這個名震黑道的“鳳凰”女,此時此刻,心中所思所想的與其他女兒家沒什麼不同。
經過了昨夜,她該如何處置自己的心?那個冷凝自若、超然於情感之外的她,可還找得回?但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今後她該如何面對他?
他說他喜歡她,可是她呢?認識他后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快得讓她措手不及。以至於她從未想過對他的感覺,只知道他總能輕易地牽動她的喜怒,讓她失去慣有的理智與冷靜;只知道他的安危總是奇異地牽動她的心。
這是所謂的愛嗎?是否她只要承認了便可以渴望幸福?是否她愛上了他,他就會一生一世地對她好?
思緒混亂,“鳳凰”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了右頰,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在一瞬間又竄上心頭。哀怨的少婦,瘋狂的眼神,帶血的針頭,細膩生動的“鳳凰”圖……
那糾纏了她無數個夜晚的夢魘啊!
蒼白着嬌顏,她踉蹌着退了半步。任由無邊無際的恐懼侵襲着她的靈魂,而她又是一如往昔的悲切和無助。
“回來了嗎?他回來了嗎?”冥冥中一個聲音哀哀切切地響着。
“夠了!”驀地捧住頭,她用盡全力欲掙脫那種感覺的束縛。多少年了,為什麼還讓她想起這些,為什麼“她”就不能放過她——
“噹啷!”茶盞落地的脆響,驚得她一驚,閃電般地回顧,她盯着那隻四分五裂的茶盞半晌,才恍然明了是她方才在迷亂之間撞到了茶几,無意識地將它掃到地上去了。
耳畔聽到了細碎的着衣聲,她知道聶雲歆醒了。打死她她也沒有勇氣看他,心慌意亂地,她只想落荒而逃。可是足下卻移不動步子。
“可羽?!”他驀地從身後擁住她,語氣是濃情蜜意的,“何時醒的,為什麼不叫我?”
心跳如鼓地,她掙脫了他溫暖的懷抱,“我想沒這必要!”探手沾了沾濺落几上的涼茶,塗在面頰上,讓那如沁的冰涼帶走幾分似火的熱度。她力持冷靜。
“說得好無情啊!”他輕笑着轉到她面前,執起她的雙手,“那不應是你說的話,可羽。”
溫柔迷魅的聲音挑動了她的心扉,不受控制的,她的腦海中閃過昨夜的纏綿。“那我該說什麼?”氣息不穩地,她問。鳳目低垂,她死也不肯抬首望他。
放開她的手,他輕輕托起佳人緋紅的容顏,溫潤的指尖點在她的眉心,而後沿着那秀美的眉魅惑地輕畫。
“去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低低地吟哦着詩句,他睜着溫柔多情的星眸,笑看着她,“可羽,你不覺得這樣的意境、這樣的言語才適合這個美麗的早晨?”
“我不懂詩。”抓住那隻頑皮的手,她勉力地答,可是心中的悸動卻久久難平。
“你懂,我知道你懂。”就勢將她拉入懷中,他的吻雨點般地落在她的眉心,而後沿着她秀挺的鼻子吻下,終止在朱唇上。
沉醉地低喃着,他說:“可羽,你是我的詩、我的夢,打從那日在桂花樹下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定了你,所以我追着你到了‘凌霄’。”
凝照着她游移閃爍的眸子,他款款深情地告白。“別再迴避我的感情了,好不好?只要你能放開胸懷去嘗試接受,我保證你會發現在愛情的這個小世界裏會有多少驚奇、多少甜蜜,多少值得你珍惜的瑰麗。你不必害怕會受傷,這裏只有幸福快樂。”
靜默了半晌,她終於抬目正視他,“我承認你說的這些很讓我心動,可是卻無法讓我相信。”鳳目含着淡淡的悲哀,她說:“傾了心的牽腸掛肚、別離的苦痛、相思的千迴百轉……這些都是斷腸碎心的劫。”她不敢想,愛情經歷了這些后,還剩下些什麼,幸福快樂還會是幸福快樂嗎?
他動容,“我不會讓你受這些劫的。”他珍視她勝過珍視自己的生命,試問又如何忍心讓她傷、讓她痛?擁着眼前桂花一樣冰清的女子,他在心底里發誓,今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他都會擋在她前面。
“別輕易許諾,如果你不能實現就別說。”輕輕地從他的懷中掙脫,她退後幾步。一直閃爍不定的鳳目終在這一瞬,變得清澄冷冽,幾近無情。
那樣的眼光深深地刺傷了他,“你不肯信任我?”隱去笑容,他固執地問。
“不。”她答,“我不信任愛情。”
定定地看着她,他輕聲問:“那麼昨夜算什麼?”
幽迷地一嘆,她說:“全算是一場夢吧!今後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聶雲歆又是悲傷,又是憤怒。她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濃重的挫敗感湧入心田,幾乎叫他不能負荷。
“謊話,你說得都是謊話。”他怒道:“你不是不相信愛情,也不是不相信我,而是不相信你自己,因為你懦弱!”
“夠了!”她臉色鐵青地越過他,向卧室的門走去。
咬了咬牙,他飛快地攔在門前。
“讓開!”她叱道。
“不!我不會讓你就這麼走的。”他一字一頓地說。星眸中閃着無比的堅決。
“我再說一次,讓開。”
“不讓,你再說一百次我也不會讓。”
固執地僵持着,二人的眸中同時閃過一抹受傷的痛。怎會變成這樣?他不明白,她亦不明白。
半晌,她低低柔柔地開口:“為什麼不肯放過我?以你的才貌、學識,這天下的女兒誰不喜歡你。”
“可那都不是你。”痛心地凝望着她,聶雲歆激動地道:“此生此世我只認定一個你。”不管她是“鳳凰”還是蕭可羽,不管她的身份為何,他對她此情不渝。
手再一次顫抖地撫頰,她那雙美麗的鳳目染上了一層幽暗與不安。如果他見到了“真正”的她,他還會情深一片嗎?還會用詩詞一般唯美的語言來讚美她的容貌嗎?
不,肯定不會的。
驀地抬首,她飛快地道:“我不想再聽這些,讓我走!”
星眸流過一絲深入骨髓的悲哀,他固執地搖頭,身軀一動不動。
鳳目中閃爍着激動的火焰,“鳳凰”揚起了右腕,一圈圈盤繞在護臂上的軟刃裂放出的寒冽之光,刺痛了他的眼。
“你是阻不住我的。”她低柔的聲音含着威脅。也許殺了他,會是一個解決的辦法,可是她下得了手嗎?一遍遍地問自己,可是茫然的心卻沒有答案。
“我知道。”俊顏綻出一絲苦笑,“可無論如何,我總得試試。”
“不要逼我!”抿了抿朱唇,她閃電般地接近他,銀亮如雪的劍鋒彈出,在他胸前的寸許處伸縮不定,“你說你愛我,那我就看看你所謂的愛有多深,比起你的性命來又如何?”
星眸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在心底記下了她一顰一笑的模樣。“那你就看吧!”極輕極淺地笑了笑,他驀地將胸膛前壓——
劍鋒在刺破肌膚的那一剎收回,她修長的手抵上了他的胸口。凝睇着指間微微浸出的鮮血,她震驚到幾乎無法思考,如果她的輕刃晚一瞬間收回——
“你這是幹什麼?”心中怒氣上揚,她大吼道:“想證明你的愛有多瘋狂嗎?生命怎可以任你如此輕賤?”
她不是認真的,她只想嚇嚇他、迫他讓開而已,不想被嚇到的竟是她自己。身為“斂風堂”堂主的她,不是沒有見過鮮血與死亡,可是她卻從沒有為誰如此憂心害怕過。
緊緊抓住她的手,他星眸晶亮,“你錯了,我是珍惜自己的生命的,所以我不會用生命去證明什麼?”笑得傲然,他說:“我之所以這麼做,只是想留住你,因為我知道今天若是讓你走了,那麼你一定會想辦法永遠避開我、不再見我的。”這是他無法忍受的,所以他寧願用命去賭她的心。
她低低地嘆息,“你這是何苦?”驀地掙脫了他的手,她並指如刀,擊在他的脖頸上。
“你……”天旋地轉地,他身軀一軟。
伸手扶住他,她鳳目凝淚,“你看得我很准。所以,我更不能不走——”
“忘了我吧!”哀傷的嘆息如一闋“桂花夢”,“一個黑道的女煞星,不值得你傾心。”
“不……”狂呼着,他陷入昏迷中。
迷離中似有清涼的“雨點”滴落,那是淚嗎?是“鳳凰”之淚,還是愛情之淚?一無所知的他,只嘗到了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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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可羽同學嘛!據她在學系的任教教授說,她請了一個月的病假,至於她到哪去了,這我就不知道了。”凌霄大學的校長辦公室內,正因為送走了“瘟神”而高興的老校長,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並在心中乞求,她最好永遠別回學校了。
他們學校及他本人都不想惹會拿劍指人脖子的黑道人物。
“打擾了!”認識到自己問道於盲,聶雲歆苦笑着出了校長室。
果不出他所料,蕭可羽真的離開了。打從那一日被她一記手刀擊暈后,他昏迷了兩個多小時,可就這一點點的時間延誤,他就再也尋不到心中的佳人了。
斂風堂的電腦他“闖入”過,名下的場子他也去問過,可就查不出半點與他們女堂主行蹤有關的線索。
“可羽啊可羽,你可真夠狠、夠絕。”心中揪着說不出的痛,他茫然自語。他是毒蛇猛獸嗎?她這樣避他,不給他一點兒機會?
腰間的手機驀地響起,看了看熒幕上的來電顯示,他不由得擰起了眉心。“爹地,你有事?”對着手機,他明知顧問。新換的手機號碼,父親都有本事弄到,看來父親越來越厲害了。
“快給我滾回來!”聶天淞的咆哮直接在他耳畔響起,“死小子,迷上了一個黑道女人,你就連爹地都不要了?”
“您知道‘鳳凰’?”他微怔。
“你的事別想瞞過我。”聶天淞怒火衝天地吼,“我本以為你是我引以為傲的孩子,可是這次你太讓我失望了。說來說去,都是那個女人太過縱容你,導致你如此任性胡為。”
聶雲歆面無表情地道:“‘那個女人’是您的妻子、我的母親。”
沉默了半晌,電話那頭再度傳來聶天淞的聲音,“我們別再談她了。”
“那麼爹地想談什麼?”他輕鬆地說笑,可是眸底卻含着掩不住的悲傷。
“你一向是個優秀的孩子,我不希望你誤入歧途。”聶天淞放軟了態度,“好好地待在爹地的別墅里,別再換地方了,爹地立即派人去接你回英國。至於那個叫‘鳳凰’的女子,你還是儘快忘了吧!”
“好。”他答得極快,心裏卻在想:不換地方才怪!他才不會回英國的。
“別再玩花樣了。”知道兒子心性的聶天淞不放心地叮嚀,“對了,最近還有沒有奇怪的人找你的麻煩?”掛斷電話前,他又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沒有!”他眼睛都不眨地回答。
“那就好!”聶天淞放心地掛斷。
這號碼又得換了。將手機收起,他依舊面無表情,可心情卻低迷到了極點。風流好色的父親、善妒卻又不甘被擺脫的母親。他的父母是一對天敵,互相厭惡,卻又不得不在一起。
這是富貴人家常見的現狀。身為兒子的他無法斷定誰是誰非。打小他就學會無視他們的爭吵,不去探求他們的所做所為,盡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分別在他們面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畢竟他們還是愛他的,他只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所以說,他這些年來過的日子基本上是幸福快樂的。可是蕭可羽的離開,卻把他打出生以來的好運氣、好心情一併帶走了。
因此,當他看到悄無聲息地從他背後出現的薩風時,並沒有感到意外。大不了比現在更糟嘛!他已經沒有心情在乎了。
銳利的眼眸緊盯着那張萬人迷的俊臉,薩風開始納悶,打從五年前他從照片中第一次見到這個“宿敵”時,他就沒見到他失去笑顏過。可是現在他不但不笑了,而且還擺出一張苦瓜臉,真是怪哉!
“怎麼沒見到那貼身保護你、與你形影不離的女堂主。”薩風出言試探,極盡冷嘲熱諷。
“別怕,她不在。”聶雲歆出言回敬。
“不在?”薩風挑眉,“你不是被她甩了吧!”
“閉嘴!被刺到痛處的他大怒。
“我猜對了!”薩風冷笑一聲,“我真奇怪!沒有了‘斂風堂’護你,又沒有了保鏢,你怎麼還有膽子留在凌霄?”
“因為我根本沒有把你放在眼裏。”星眸中無畏無懼。
眸底有怒也有激賞,薩風驀地舉手扣住聶雲歆的頸項,臉上殺氣迸射,駭人之極。
唇邊牽着淡淡的冷笑,聶雲歆既不動、也不反抗,“這次你打算親自動手了?”他神態從容地問。
“沒錯!”薩風語氣陰沉而危險,“那些蠢材辦事不利,太叫我生氣了。”手指漸漸地用力收緊,薩風問:“你說等明天凌霄的師生髮現你被繩索吊起,掛在校中柳林中的屍體時,他們會怎麼樣?”
絲毫不關注越來越緊促的呼吸,聶雲歆依舊微笑,“他們會說:‘鳳凰’女絕蹤斂跡,富家子凌霄殉情,且看二十一世紀之痴情人。說不定還會被各家報社爭相刊登,到時他們一定會感謝你這幕後的兇手兼造謠者。”
“你真猜中了我的心思。”薩風確實打算這麼造謠。
“我不只會猜,我還可以告訴你,今天你殺不了我。”俊顏漸白,可是聶雲歆笑得卻自信十足。
視線一凜,薩風陰森森地道:“是嗎?”手指施力,他正打算“下殺手”給那小子看看。手機卻在這關頭響起,奇異的鈴聲代表“籌日組”發生了重大危機,必須他親自去決斷。
惱恨地收手,薩風抓過手機,“什麼事!”
無視他聲音中所蘊含的怒氣,手機一頭的屬下帶着哭音,“老大,大事不好了。‘籌日組’一連三批‘私貨’在一個時辰內,全被‘天婁門’捷足先登了。”
“什麼?”薩風氣得將手機甩到地上。那幾批貨價值不菲,竟然就這樣便宜了“天婁門”,他不活活心疼死也得慪死。不過,奇怪的是,“天婁門”怎麼知道“籌日組”到貨的時間及藏貨的地點呢?如果不是“籌日組”內部有人泄露,那麼一定是——
鷹矢般的視線刷地掃向那個僥倖逃得性命后,非但不快手快腳地遠離“危險之源”,反而留下看好戲的人。
“你做了什麼好事?”薩風咬牙切齒地質問。
聳了聳肩,聶雲歆笑道:“我只不過是從你的電腦里‘拿’了點資料,又把它傳到你的對頭那裏去罷了。”
果然是他,想要殺人的慾望再一次在薩風的心中高漲。
“先別急着生氣。”聶雲歆悠閑地把玩着十指,“我要是你的話,一定會儘快趕回‘籌日組’,要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薩風眯起厲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聶雲歆搖頭嘆氣,“方才你為什麼不等屬下報告完了再砸那部手機呢!”他的“傑作”可不只這一件。
“你說明白些。”鐵青着臉,薩風開口。
“我也曾隨手將你‘籌日組’的犯罪證據撿了些送到香港警署去了。”算算時間,那些警察也該上門跟“籌日組”的人打招呼了。
“你、你、你……”薩風氣得說不出話來。火速轉身,他以平生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狂飆而去,“這次算你小子狠,咱們走着瞧。”
可憐的人。聶雲歆望着薩風的背影搖頭嘆氣,看來接下來的日子想必是水深火熱的,但他決不會同情薩風的,因為一切都是薩風自找的。
想想他也算是報了薩風幾次三番追殺他的仇了,可是,他卻絲毫開心不起來。一想到蕭可羽的離去,他的心就開始下雨而且會越下越大。
沒精打採的轉身,他只有一個念頭,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
凌霄校園隨着他的離去而無聲。
幽幽然,一抹纖影現身。低低垂着的鳳目,如夜的玄衣,乍現的她如御風的仙子,空靈而孤清。
是她、絕然離開的她、他要尋覓的她!
風中驀地傳來了一個歌聲:
夢裏尋夢的你呀!怎知道我的愛依然在!我的情從不曾離開。
是否痴便蒙蔽了你的眼?不然你為何看不見……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