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霧氣繚繞的山徑間,一對看來像是父子的旅人正朝着某個目標不停走着。

這是一對年輕的父子,父親大概是二十齣頭,而他懷中抱着的小孩約莫是三、四歲。

走了好一段路后,男人在一個石碑前停了下來,石碑上寫了三個大字。

“危——蝶——谷——”只學了幾個字的小孩盯着石碑,絞盡腦汁地念出他所會的字彙。

“狂兒好聰明,這兒是危蝶谷沒錯。”男人給了自己的兒子讚許一笑,將他自懷中放了下來。

“爹啊,我們來這個危蝶谷做什麼?”童稚的小臉向上仰望,同時拉了拉男人的衣袖。

“來探望一個人。”男人牽住小男孩的手,如識途老馬一般的領着他進入傳說中“直着進、橫着出”的危蝶谷。

“探望誰呀?”小男孩不解的問道,同時好奇的四處張望着。

“探望爹的師妹。待會兒見着了要記得叫人,知道嗎?”穿過了一池盛開的粉色清蓮,男人踩上了曲折、爬滿蘚苔的石板叮嚀。

“那,要叫什麼才好呀,爹?”一手抓着父親的手指,小男孩又圓又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開了遍地的各色菊花。

“就叫姑姑吧!”沉吟了下,男人才回答小男孩,也同時注意到小男孩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頭。“狂兒,你在看什麼?”

“看花。”小男孩的視線在此時移至更遠的桂花叢,“爹,你看,好奇怪呀!”他遙指着有三尺遠的桂花叢。

“什麼東西好奇怪?”男人蹲下身,與自個兒的兒子同高,陪他一起看所謂奇怪的東西。

“為什麼這時候桂花會開呢?”小男孩的眉微皺,看來無法理解自己所見到的景物。“爹不是說過桂花和菊花是秋天才開的嗎?現在是冬天,怎麼連荷花都開了?”

“哦,你是說這個奇怪呀!”男人微微一笑,為自個兒兒子的敏銳觀察力感到相當高興。“沒錯,荷花是夏天開的,桂花和菊花是秋天開的,不過,因為這裏是危蝶谷,所以不奇怪。”

“為什麼不奇怪?”小男孩的好奇心尚未得到解答。

男人站起了身,順道拉了小男孩繼續往前走。“因為危蝶谷是個特別的地方,不管是什麼樣的花朵,到了危蝶谷一定都會在冬天開花,就連桃花也是一樣的。”

“可是,為什麼呢?”一面走着,小男孩仍是沒有停止他的問題,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因為危蝶谷的天氣特殊,土壤也特殊,因為這樣子的環境,才會使得花朵不按時令開放。”男人不感絲毫厭煩,仍是詳細的為兒子解說。

“好好玩。”小男孩露齒一笑,好奇心終於得到滿足。“對了,爹,為什麼你要來探望那個姑姑?”“因為她前陣子生了個女兒,爹一直沒空過來看看,趁着今個兒天氣好,加上爹剛巧有空,就帶着你一起過來看看姑姑和小表妹。”踩着會讓人感到暈頭轉向的石板小道,兩人走入一座種植着各式藥草的花壇。

“小表妹?”小男孩的聲音困惑了起來。“爹,那個姑姑的女兒是我的表妹嗎?”

“這個嘛……”男人一笑,拍拍兒子的頭。

“其實也不能算是表妹,不過,既然你都叫姑姑了,所以,她的女兒就是你的表妹了,懂嗎?”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沒有意見的隨着父親進入一幢由竹子搭建而成的房屋。

門扉被輕輕推開,映入眼帘的,是他從未見過、手上抱着一個小嬰兒的美麗少婦。

“師妹!好久不見了。”走向少婦,男人熱絡的打着招呼。

“是呀,師兄,我們的確是好久沒有見面了。請坐。”少婦抬抬下巴,示意男人落座。“沒想到你會突然想過來看我。”

“姑姑。”沒忘記父親交代的事情,小男孩乖乖的向少婦一揖。

“呀,你是狂兒吧!都長這麼大了。”聽見小男孩的聲音,少婦的視線向下望,接着,她訝然一笑,瞄向男人。“師兄,看看你多久沒過來了,瞧,狂兒都長這麼大了呢!”

“師兄這不是來了嗎?”男人歉然一笑,向小男孩招了招手。“狂兒,過來。”

“爹。”小男孩小跑步向男人奔來,繼而不畏生的走向少婦,好奇的盯着她懷中的小嬰兒。

“這就是小棗吧?”男人接過少婦手中的嬰兒,面帶微笑的看着眼睛水汪汪的她。“唔……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哩,很像你吶,師妹。”

“多謝師兄。”少婦甜甜一笑,望向努力想看清嬰兒模樣的小男孩。“狂兒,你想看小棗是嗎?”“嗯。”小男孩用力的點點頭,拚命踮高腳尖,想看清從來沒見過的小表妹。

男人與少婦相視一笑,接着,男人降下了手臂高度,好讓小男孩能看得清楚些。

“哇!”

見着了嬰兒的模樣,小男孩不自覺的低呼出聲。

“怎麼啦?”男人好奇的看向兒子。

“她好小喔……”小男孩小心翼翼的看着嬰兒,發現她正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自己,甚至伸出了手。

怯怯地伸手輕觸小嬰兒伸出的小手,小男孩細瘦的小指頭在下一刻便教她牢牢握住。一瞬間,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流竄過他的全身。

好奇怪的感覺……可是,很舒服呢,

看着似乎是笑着的小嬰兒,小男孩出神的瞅着她看,眼中只有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物。

“嗯、呃、那個——師妹,有件事,師兄想跟你商量一下。”抬起頭,男人慾言又止的看向少婦。

“師兄,先說好,我可沒錢借你。”伸臂抱回女兒,少婦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師妹,我沒那個意思。”男人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怎麼回事,師兄?”少婦困惑的斜睇男人,同時分神注意懷中嬰兒。

“我想——”男人頓了頓,笑得有些難為情。“我想給狂兒訂下小棗,不知師妹你意下如何?”

“哦?”少婦稍稍揚高了眉,臉上的神情讓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師妹。”男人頓時不自在了起來,“若你不願,那就當師兄沒提過這回事,忘了——”

“師兄。”男人還來不及說完,便被少婦給打斷。“沒那回事,我還挺贊成這件事,不過……”

“不過什麼?”男人的語氣有着不解。

“不過,日後他們要以什麼信物相認?”少婦微微一笑,“小棗身上可沒有什麼胎記,你要狂兒以後怎麼找到小棗?小棗她呀,可不會一直都待在危蝶谷里喲。”

“這倒是。”男人陷入了沉思,驀地,他伸手擊了下掌,從寬大的袖中取出兩隻通體白潤的玉笛。“這是?”少婦不解的盯着罕見的玉笛,不明白男人將它們自袖中拿出的用意。

“就用這對白玉笛當信物好了。”男人拿起平笛放到少婦的眼前,“你瞧,這白玉笛上是有刻字的,一隻刻着的是‘執子之手’,一隻刻着的是‘與子偕老’,以後若要相認的話,就用這對玉笛相認吧!”

“那麼,我就代小棗收下這隻刻着與子偕老的白玉笛。”揚唇一笑,少婦將擱在小几上的玉笛收入袖中,算是應允了這個婚約。“師兄,那麼你想何時讓狂兒來迎娶小棗?”

“就訂在小棗的二十歲生辰吧!”男人想也沒想就回答。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喲,師兄。”少婦騰出了一手。

“就這麼說定了。”男人伸出手與少婦擊掌為諾。

於是,在天氣晴朗若春的隆冬,一名小男孩與一名小嬰兒在危蝶谷的小竹屋裏,教兩個大人訂下了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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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君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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