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你確定,我吃的這些葯都沒問題?”岑晶不安地坐在自家專屬的家庭醫師面前,一遍遍追問:“可是,最近我覺得體力變得好差,只要氣溫稍微變化,即使吃了葯還是禁不住喘起來……以前不會啊!”

“我想,你是壓力太沉重,心理影響了身體,所以抵抗力變差了。”

專註檢視岑晶的檢查報告,醫生肯定地下了結論。

“而且,過敏這種毛病本來就很難說得准,體質的改變也可能讓你對空氣、溫度,甚至其他的過敏原更敏感。這樣好了,我幫你調配另一種葯,你先試試看……如果再不好,再考慮去大醫院徹底檢查一遍。”

“好吧!看起來也只能先這樣了。”岑晶勉為其難接受家庭醫生的建議。

“除了氣喘,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醫生和藹問道。

“嗯……我也說不上來,好像做什麼都容易累,反正這陣子就是特別覺得胸口悶,一喘起來好像馬上就要窒息的難受。”

“那你得多多小心哪,注意情緒安定,不要太累,也不要太激動。”

“謝謝,我會小心的。”沒有得到徹底的解答,岑晶瑞着不安的心走出診所。

“你還好吧?醫生怎麼說?”守候在門外的翟昊晟迎上前,關懷備至問:“看你的樣子,好像還是不舒服?要不要到我哥的醫院去檢查?”

“不用了。醫生給我配了新葯,先吃吃看效果如何再說。”

岑晶斷然拒絕他的建議,只因她內心尚存顧忌。她不想再進去“祥類”聽到任何關於他們的一切!就算已經過去,提起她仍然會胸口刺痛不已……

“可是,萬一試了又不行,那你不是白白多忍受痛苦?”對她的病十分心疼,翟昊晟不忍再見她承受折磨。“知道嗎?每次你一不舒服,我都希望能代你承受,就算你不心疼自己,那就算是為了我吧,再去檢查一次好嗎?”

“真的不用了,我懂你的心意。”

岑晶感動地依偎緊貼他的胸膛,娓娓道出想法。“在心理沒有復建完成前,我不想碰觸任何你的過去。你放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會小心——”

“哎……我已完全走出從前,你更不該困住自己啊!”翟昊晟無限感慨。

“給我多些時間,相信我可以徹底擺脫陰霾。”

“加油,我全力支持你。”無暇顧及兩人走在紅磚道,他用力贊緊她,熱烈地封吻她的迷人雙唇——

“昊晟……”熱吻停歇,岑晶迷雙眸望住他。“等她出院我就要搬出來。”

“你搬出來?這樣好嗎?那畢竟是你的家!”翟昊晟並不贊成她的做法。

“其實,所有一切都如往常,我跟她早無任何情愫。就算住一起,你和她仍然可以維持過往‘母女’的關係!”

“你想的太簡單了。”她不以為然搖頭。“既然我知道這段過去,怎麼樣也不能當做沒發生過……何況,你說的情嗉已了,是你的認定而已。‘她’可不這麼認為——不是嗎?”

“你還在擔心?”翟昊晟突然有種無能為力的悲哀。“還要我怎麼證明,怎麼努力,你才願意相信我?”

“問題不在你啊,我只是沒辦法跟她同一屋檐下,然後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地過日子——”岑晶心意堅決,絲毫沒有餘地。“她身為岑太太的名分不除去,我又能奈何?,所以她不走,那就我走!”

“好吧,既然你已經有了決定,我馬上幫你找房子。”他妥協點頭,興奮建議道:“或者乾脆我們結婚吧,一起住不就得了?”

“討厭,誰要嫁給你啦?你慢慢去等好了!”

“哦?是嗎?請問我要等多久?”翟昊晟喜歡看她嬌羞的樣子,忍不住逗她。

“我不怕等,反正我有的是耐心,如果你不怕皺着臉皮當新娘的話……”

“哼,真是賴皮鬼!”

羞紅雙頰的她握起粉拳往他身上猛打,但心頭的甜蜜滋味不可言說,岑晶知道自己實在太愛太愛這個男人。

只是某些心理障礙沒有排除之前,她沒辦法說服自己將終身託付出去。

☆☆☆

回到家,岑晶走進廚房,看見芳嬸正忙着燉雞湯,不解問:“是誰要喝的?”

“小姐,這屋子裏不就你和太太嗎?”芳嬸似乎不太諒解地數落。“唉,都是一家人,就算有什麼天大的不愉快,也不能像仇人似的不相聞問吧?”

“是她?怎麼沒聽說她要出院呢?”岑晶擺明不高興。“唉,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回來。”

“小姐,你實在太任性了。好歹她是你的繼母啊,人家車禍傷得那麼重,做晚輩的你探也不去探一下,現在人家康復出院,你非但沒上去問個安,還說這種話?真是的,你老爸要是知道……”

“好了!芳嬸,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請你不要隨便評論。何況,我已經夠大,不必再像訓孩子一樣教訓我!”

“小姐……對不起,我一直把你當自己人,可能說話過分些,可是,我想到老爺……”芳嬸眼眶紅潤低下頭,無限感懷道:“倘若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和太太這樣水火不容,不知多難過……”

“唉——該怎麼解釋?”

岑晶了解芳嬸對父親的忠心耿耿,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只軟下語氣安慰。

“別難過啦,芳嬸,你對岑家的用心我很感激。剛剛我的態度是沖了點,你別難過了,先顧好這鍋湯,阿……阿姨還等着呢!”

“嗯,我會。”芳嬸拭了拭眼角,不忘拉攏兩個女人。“小姐,我還是要多嗦幾句去看看太太吧,女人家受了傷,沒個貼心人在旁安慰,也夠可憐了。”

“我知道。”岑晶隨口應和道:“有空我會去看看——芳嬸,我的麥茶呢?!”

“冰箱裏。早上我才幫你燒好,我知道你只喜歡喝當天燒的。”

芳嬸打開冰箱取出麥茶,倒滿一杯遞給岑晶。

“哇!好冰涼啊!還是你燒的茶好喝,我要是哪天沒喝就渾身不舒服呢,謝謝芳嬸!”

“別客氣,只要你喜歡就好。”

岑晶端着涼涼的麥茶,邊喝邊往自己卧房走,心裏仔細盤算着,該如何度過必須同一屋檐下的過渡時期——

她慢慢舉步往樓梯上爬,竟有一陣的昏眩感漸漸瀰漫,從一點點的搖晃,很快地她雙腿發軟、意識慢慢模糊,然後胸口感覺一陣用力縮到不能呼吸的……

殘存的意識里,她想到醫生說的話,身體體質改變,可能讓過敏的體質更容易過敏——問題是,作息已經夠正常的她,到底還有什麼因素可以改變,還變得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摔倒在樓梯上,她抓住扶手掙扎着不要滾到樓下去,一面拚命張大口想呼吸,用力再用力吸氣……

然而,緊縮的胸腔不願放過她,無論如何張大口就是吸不到空氣!

“救……”氣若遊絲的她連救命都喊不出來,僅剩的些餘力氣只夠撐住緩緩下滑的身體——

最後,她連支撐的力量都沒有,咚咚咚地滾下了樓梯,頭部撞到堅硬的雲石地板,劇痛刺激她睜開眼睛

晃動模糊的眼帘映入一張蒼白、瘦削、駭人的笑臉——是剛出院的錢碧嘉!

不知何時開始,她就一直站在自己房間門口,靠着樓梯靜觀岑晶的痛苦掙扎,像是看電影似的,默默欣賞她瀕死掙扎的苦難表情……

岑晶跳動微弱的心逐漸變冷,最後的一眼似乎告訴她某些答案,然而錢碧嘉陰惻的冷笑也像是通知她知道又怎麼樣?反正也來不及了……

當濃密的長睫完全覆上她美麗的雙眼,在廚房裏忙碌的芳嬸,才因聽見外面不尋常的巨響出來查探。

“小姐!小姐!你怎麼啦?天啊——來人哪!小姐昏倒了!快來人啊——”

芳嬸一見岑晶倒在冰冷的地板,一臉蒼白毫無血色,剎那間慌了手腳,不知所措地只知道呼天喊地,待錢碧嘉慢條斯理、好整以暇從樓梯上施然走下來,看了一眼不醒人事的岑晶,才對着失神的芳嬸大喝道:

“你光叫有什麼用?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啊!”

“喔——對!對!快叫救護車,我去打電話。”芳嬸彷彿大夢初醒,顛仆着腳步去打電話。

錢碧嘉裝模作樣走到岑晶身邊,用力拍着她白嫩的頰邊。“醒醒啊,岑晶——你快醒來啊……哼,這下子,你總沒辦法阻撓我的好事了吧?”

“小姐,你千萬要撐着點!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一定要振作啊……”

打過電話回來的芳嬸哭喪着臉,撲伏在岑晶身邊,不停向天祈禱。

不多久,救護車駛近傳來刺耳的聲響,錢碧嘉光站在一旁,冷靜看着岑晶被抬上擔架,看着沒了意識的她被推進車裏。

儘管面無表情,錢碧嘉的內心可是得意洋洋,她佯裝緊張的聲音打電話給翟語冰。“語冰不好了,岑晶不知怎麼搞地,突然在家裏昏倒了!”

“什麼?她昏倒了?現在呢?她要不要緊啊?”

“不知道啊,剛剛救護車才來把她接走,應該是送到你們家昊類的醫院——語冰啊,麻煩你先幫我去看看好嗎?”

“好,我先通知昊晟,待會兒馬上趕過去!”翟語冰很有義氣地允諾。

☆☆☆

“到底是什麼原因?她一直都很注意身體,也很乖的按時吃藥,為什麼會突然嚴重發作?”

翟昊晟抓住親自來關心病況的二哥,情緒激動久久不能平復!

“本來她就是氣喘患者,說不定剛好接觸到什麼、刺激她發作的東西……”

尚未追查出真正原因的翟昊類,只能憑經驗推測。“別急,你等一下,馬上可以查出結果。”

“等?我還有時間等嗎?她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呈現休克了,一個人好端端地說倒就倒,除了謀殺之外,還會有什麼其他可能?”

他不能接受才分開短短時間,心愛的女人便躺在醫院與死神搏鬥。

“你先冷靜下來,現在做任何推斷都沒用。有你二哥在,岑晶不會有事……”

得知這個意外,翟語冰急忙帶着小女兒趕到醫院,看到翟昊晟的暴怒和焦躁,彷彿又見當年翟家另一愛情故事的翻版——

比如,翟昊類面對墜樓危急的於蘋,也是如此啊!

“大嫂,你說我怎能冷靜?”翟昊晟對着翟語冰訴說委屈。“好不容易,她才願意接納我,我們幸福美滿的人生才剛要開始,她卻在死亡邊緣掙扎,難道我的感情路註定崎嶇?”

“不會的,你要對自己,也要對岑晶有信心!她一定也希望你為她加油,而不是在這兒捶胸頓足,灰心喪志——”翟昊類以過來人的心情鼓勵小弟。

“你先坐着,安靜等我消息,我現在進去看看檢驗的結果怎樣——還有,通知她家裏的傭人,把她這三天吃過的東西都詳列清楚,可能需要進一步比對。”

“二哥,你懷疑有人下毒嗎?會讓她這麼嚴重休克,應該是有外力介入,你也認同我的推測對嗎?”

“你別亂猜了。只是多方面查出她休克的原因,你幹嗎想那麼多?”

“不,我直覺一定是。”翟昊晟想到惟一可能的嫌疑犯,她太多心眼,任何阻撓她前進的異物都會被剷除。

錢碧嘉的為人他很清楚,翟昊晟過去吃過她的虧,或許別人不相信看似柔弱善良的她,會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但是,他憑直覺認定錢碧嘉一定要查——

所謂,寧可殺錯,不能放過。

他趁着大家都在踱步等待的時候,悄悄離去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中,他拜託好友暗中看住錢碧嘉,不要讓她有潛逃出境的機會。

☆☆☆

終於,岑晶在眾多醫術精湛的醫師手中,搶回一條命。

當她醒來,發現自己可以大口呼吸,才知道原來空氣的滋味是那麼地香甜……

“我還活着?”她轉動着眼睛環看四周。“都是白色?我不是到了天堂吧?”

“親愛的——歡迎你到人間天堂。”守護在她身邊的翟昊晟忍住高興的淚水,感動地一再親吻她……

“天吶!好可怕!我不知道原來死亡的感覺這麼恐怖!”回想最後的那幾秒,靈魂硬是被吸出體外的那種窒息,真是難以承受的痛苦。

在他大掌包握中的小手始終冰冷顫抖,可以想見那種恐慌有多巨大?

“別想了……我不准你去想。”他含情的雙眼,盯住她仍然蒼白的面容,承諾道:“以後,我會守在你身邊,一分一秒都不離開,沒有人能欺負你,不管是你的病,或是你的敵人。他們不會有任何機會,做出丁點危害你生命的事……”

“是她,是錢碧嘉在我的葯裏面動手腳嗎?她買通我們家的家庭醫生對嗎?”

“不,問題不是出在葯,而是她在你每天吃的麥片粥,還有喝的麥茶里,下一種會讓身體免疫力降低的葯,已經很久很久了——

認真推斷,她早想設計讓你死於氣喘,這樣她才能全面接收岑家的一切……只是我們在一起之後,她把葯下得更重,所以,你才會一喝那杯麥茶后立即發作。”

經過多方調查結果,惟一有動機在食物動手腳的犯人,只有錢碧嘉。

“很久了?是在我們認識之前?天啊,她想害死我並不只是搶奪愛情,早在這之前,她已經容不下我了?為什麼?我爸爸待她不薄啊?”

“對,她就是如此陰毒殘狠的女人,老實說,我一點也不驚訝。”

“她……真的是太可怕了……”岑晶不禁想起昏倒前見到的那張臉。

那張蒼白無血色,露出陰狠冷笑,可以冷眼看着人命消失的臉——

岑晶愈想愈發寒顫,忍不住哭出聲音。

“原來是她,我知道了,我都懂了。昊晟,我在樓梯上發作喘不過氣的時候,她根本就在旁觀,而且是冷冷觀賞,我愈痛苦,她愈笑得開心……天吶,我爸怎會娶到這樣的女人?我們岑家真的要敗在這種女人手上嗎?”

“不要哭,親愛的……只要我在,她絕對動不了威迅一絲一毫!”

心疼愛人所受的折磨,翟昊晟抱緊還在恐懼中的岑晶拍撫安慰。

“放心吧,她也沒機會了。昨天,警察在她房間馬桶蓋里搜出幾包藥粉,證明她就是下毒的人。警察已經將她以謀殺罪嫌移送法辦了,以後,她會徹底消失在我們生活里,再也害不了任何人了……”

“啊!天底下真有這種人?”岑晶無限感慨,嘆息不已。

“對,就是有這種人,讓你痛過一次再不敢接近。”翟昊晟愛憐地輕撫她的下巴。“現在,你總不會再懷疑我跟她,還剩餘什麼舊情了吧?”

“臭美……真的,我不會擔心了,現在我只慶幸——幸好有你在。”

岑晶淺淺笑開,以前的陰霾全部消散。

她確實安心了,心中肯定這個男人屬於自己,沒人能奪得走。

☆☆☆

翟家老么的婚禮,經過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熱烈討論建議,最後決定在四季陽光燦爛的恆春墾丁舉行。

婚禮的當天,也是“名人尊爵會館”墾丁分館開幕的日子。

除了人數龐大的翟氏家族成員,他們最好的朋友——韓若岩和鄭秋黛,雖然配對不成,也興高采烈擔任男女儐相。

至親知己之外,連同入住附設旅館的賓客,及外加各地趕來一沾喜氣的熱情朋友全部浩浩蕩蕩,一起加入祝賀婚禮的行列……

幸福洋溢的岑晶,穿上從意大利米蘭訂製的鑲鑽婚紗,掛在臉龐的嬌甜笑靨可是比南台灣的太陽還艷麗呢!

“沒想到會有這麼特別的婚禮吧?”翟昊晟輕輕附在耳畔問:“感動嗎?”

“嗯,好感動……我竟能擁有這麼多人的祝福……”

“今天全國各大媒體,都會報道我們婚禮實況,面對浩瀚大洋,好像我們的幸福可以隨着海上的風,傳遞給所有關心我們的人”

岑晶笑中含淚,有感而發。“我想,在天上的父母親也收得到,他們會很感動高興吧?”

“會的,他們一定很高興。”翟昊晟遠遠望向天邊,似乎在默默地向他的岳父母承諾:從今爾後的每一天,他一定誓死保衛他們的心肝寶貝。

宴會別開生面在臨海的大草原上開始,五彩繽紛的汽球寫滿對新人的祝福,從草原上慢慢往海上飄,草原上擺着野餐桌,上各款美味可口的點心佳肴,及各國上等美酒,讓與會的賓客感受置身天堂的幸福快樂……

翟家另五名兄弟帶着家眷全員到齊,老邁的爺爺也不遠千里跋涉,來到台灣南端為最小的孫子祝福。

翟老爺子笑容滿面,看着草原上相愛相擁的孫子和孫媳婦們,最叫他心花怒放的,當然是滿草地翻滾玩耍的翟家第三代,這些小不點兒們的笑容比天使更美,他們的笑聲更仿如天籟般動聽。

翟老爺子不禁想:若能親眼看到昊晟的兒女出生,這一輩子他也就活夠了,心滿意足了。

風和日麗的南台灣,翟家最富意義的婚禮,便在海風與雲嵐迷離交會中,讓天地見證岑晶和翟昊晟的愛情。而徜徉在山巔海涯,歡笑舉杯為新人祝賀的賓客們,幾乎每個人都聽得到——那從海上飄來的,幸福的聲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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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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