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很不是滋味,在看到冉麟跟其他的女人有說有笑的時候,他就一直有着這樣的感覺。
這是很討厭的感覺。從出生到現在頭一次有這樣的感覺,說不出的異樣感充斥着向久棠全身,不舒服得令人想吐。
又像是前陣子所做的夢一般,無助得想哭。
步向冉麟的腳步顯得相當的氣憤,又看到他跟那群女人有說有笑的模樣,更是肝火上揚,比前幾天找他麻煩的人還要生氣。
向久棠在步向冉麟的一小段路其實不過是短短的距離,但因為一直有不少前來買歡樂的顧客看中他而搭訕,因此他花了點時間才到達。
逕自與女客人有說有笑的冉麟渾然不覺有人接近,心思早已飛得老遠並不在這兒,只是對女客人稍微的點點頭、笑一笑,以示禮貌。
突地,站在旁邊的郝昱津注意到遠處走來的人,他撞了下冉麟的手。
“喂!麟,看一下朝你過來的美人。很漂亮喔!”
“無聊。”除了向久棠,其他人在冉麟的眼裏都長得一樣,他毫不感興趣的繼續神遊。
郝昱津翻了個白眼,再定眼一瞧,那人好像在哪兒看過。“奇怪,這樣一張漂亮的臉我應該不會忘記才對……”
向久棠走到冉麟的面前,他推開擋在他面前礙眼的女人,伸手拿出一疊千元大鈔,大約五十萬。
這筆不小的數目讓在場所有人的眼睛為之一亮,除了仍在神遊太虛的冉麟以外。
“不夠嗎?”
熟悉的聲音引回冉麟的注意,他迅速抬眼望了下眼前的錢,再沿着拿錢的手向上看去……
對上熟悉的眼眸,不同於以往見到的,此刻它像是盯着獵物一般的漂亮豹眼。
“小棠……”冉麟吃驚的望着向久棠,他跟早上見到的樣子完全不同。特殊的發色變成稍微普通的銀藍帶黑的發,身上的皮衣穿着也很適合他的發色,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照照發光的夜行性動物。
“不夠嗎?”跟往常一樣,若得不到答案,向久棠便再重複再問一次。
冉麟皺了下眉,“這是做什麼?”
“買你一天啊!”
他的回答令冉麟感到不悅。“誰帶你來的?”他沒跟他說過自己的打工地點,那是誰帶他來的?
“我哥哥。”他回答得很乾脆,若換成是別人的話,肯定會想給他一拳。
“你哥也來啦?”一旁郝昱津知道他是誰后,雙眼亮了起來,“上次果然沒白去一趟,沒想到他們真的來了!”
聽到郝昱津的話,冉麟驚訝的回頭,“是你說的?”
“別誤會。當初我找他哥哥是為了我的未來、我的夢想而去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會帶他弟弟來。”在冉麟正想揍他之前先撇清,表示他真的無心要告知他的工作場所。
“你沒事那麼多嘴幹嘛?”冉麟忍下想扁他的念頭,在店裏打架可是要被炒魷魚的,誰也沒白痴到在店裏鬧事,有事……下班后自行解決。
無辜的望了眼冉麟,郝昱津向周圍的女人道了聲歉,便抽身往向海棠的包廂步去。開玩笑!他可不想再這兒當炮灰。
“把這些錢拿走!”冉麟不高興的說,他將遞向他面前的手推開,“我不想讓你買。”
愣愣的望着被推回的手,向久棠擰緊眉。
這時一旁的女人們也紛紛開始推走向久棠。
“你呀,人家麟可是不賣給男人的。”塗抹得像朵艷花般的女人撥了下發,故意展示她傲人的胸部,證明她是女人。
“就是說嘛,別纏着麟。男裔的商品可是有拒絕權的。”
“拿着你那些錢去找別人吧!別碰咱們的麟。”
像是在嫌惡些什麼般,女人們又紛紛圍繞着冉麟,拉大兩人的距離。
望着被女客人們刻意隔開的向久棠,冉麟雖心有不忍,但也只能皺眉假裝冷淡的望着他,因為他害怕聽到向久棠那雖天真、卻會在無形中傷害到他的話。
被推開的向久棠愣了下,一點也沒察覺到冉麟心痛的表情,他靜靜的看着其中一個女人拿着鈔票往他手中塞,兩人接着就要一起步出男裔門口。
“為什麼她可以買你,而我就不行?”向久棠憤怒的比他們快一步到門前擋下,雙眼罕見的透出水光的怒吼:“我出的錢不會比她少!”
他的怒吼讓冉麟再次受傷,只見他撫着額推開向久棠,一雙原本是溫柔的眼霎時轉變為佈滿狠厲的眼。
“客人,這不是錢的多少,而是在於客人渴愛的心有多少。”他緊摟着身旁的女人,冷淡的朝着向久棠苦笑,“你心中似乎不缺愛,所以我當然選她。”
一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摟着女人向外步去。
向久棠瞧見他這樣的態度更是心有不服的追了上去。
憑什麼他就得忍受他們那一副親密的樣子?他的懷抱應該只有他能擁有!
追出店外才覺得店內是溫暖的,冷冽的風吹來,因為情人節的關係店外異常冷寂。
無助的黑籠罩着男裔店外的街道,刺骨的冷風讓向久棠憶起前陣子所做的那一場夢……
可怕的孤獨感朝他襲來,讓他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麟!”
他無助的、用力的叫喊,企圖以聲音引他回頭。
冉麟回頭對上向久棠的眼,瞧見他眼中的無助。
“麟,我不要你跟別人走。”步向前,向久棠想直接通過馬路到對面冉麟的身邊,“我只要你,因為我喜歡你。跟你的喜歡一樣!”
跟他的喜歡一樣?冉麟略微一愣,察覺到向久棠身後不遠處的亮光……
“危險!小……”
只是一瞬間,但時間卻好像是暫停了一般。
向久棠緩慢回頭的景象印上冉麟空白的腦海……
沒有煞車聲,在響起撞上重物的聲音後車子順勢撞,電線杆,一聲巨響沖入所有人的耳里,而隨着向久棠被撞飛的身子,肇事敞篷車裏的一束黃玫瑰也因衝撞飛散開來。
一地的黃玫瑰花瓣及一身染血的男人……平躺在地上……
???
很暗,在一瞬間的空白之後是一片的黑暗。
冉麟的腦海里無法思考任何事,也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
來回的人群的吵嘈聲及救護車的刺耳聲也喚不回冉麟的思緒,一旁的郝昱津硬是給了他兩巴掌才讓他回過神。
“小棠……”他站起身想往出事現場奔去,卻被一股力量拉回。
冷不防地,冉麟挨了一記力道不小的拳頭。
“你這混帳東西!你到底在搞什麼呀?”
向海棠揪起冉麟的衣領,忿忿的瞪着他,“你幹嘛不理小久?他有做錯什麼嗎?你說啊!”再給他一拳,憤怒已填滿他的眼。
看着被打到倒地的冉麟,似乎還不能澆熄向海棠的怒火,他索性坐在他身上,拳頭如雨的落在他身上。
“你這該死的混帳。”
“阿海。”制止了向海棠的拳,向遠棠拉起他。他看到冉麟始終沒有還手。
向遠棠什麼都沒說,只是冷眼看了下冉麟后拉走向海棠。
“混帳!要是小久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饒不了你!”向海棠的怒吼響遍周遭,與向遠棠的冷淡相應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撫着下顎,冉麟的嘴角流下血絲。
一旁望着他被揍的郝昱津也冷言道:“你這叫活該!”
無視他臉部表情的變化,郝昱津再說:“那麼怕被傷害,那你幹嘛還選擇這種不平凡的戀情?”說著,他火大的揪起他的衣領,惡狠狠的瞪着他,似乎已不再當他是他的朋友。
“既然你都愛了還怕什麼傷不傷害?是你自己選的,你就該承受。懦夫!”
說完,他便毫不留情的推開冉麟,讓他無助的跌坐在地。
不一會兒,冉麟才淡淡的開口:“懦夫?哈哈……也許是吧……哈……”散亂在眼前的發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乾咳的笑,笑得很勉強,彷彿要吐出血一般的笑法,讓一旁的人看着、聽着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別笑了!麟。”郝昱津終於不忍的制止他。
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冉麟笑得更狂。
“別笑了!麟……”
看見他低垂的臉頰滑落的一滴淚,郝昱津霎時停住他想說的話。
黑暗的夜空,充斥着救護車、及人群的吵嘈聲,這其中……也含着冉麟的笑。
狂妄,但卻令人心痛的笑聲……
???
白色的醫院有着孤獨的感覺,讓人無法高興的笑談,所以,它一向是安靜的。
沉默的醫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所有的人到處奔走。
“小久呢?他怎可能在受了那樣的重傷之後還能逃?他又要逃到哪裏去?”向海棠揪住醫師的衣領,沒有一個人在受了那麼重的傷后還能逃出醫院的。
雖然他的外傷都已經先做了處理,但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救治,可受了重傷之後還能揍倒治療的醫師的人他大概是第一個。
“我們也很訝異,照常理來說,令弟的失血量已超出身體所能負荷的範圍,在那種情況之下還有力氣走是不太可能的事,更何況我們還注射了麻醉藥劑,不可能還有揍倒我們的力量,可是……令弟卻全打翻我們醫界的理論……”
這種超乎人類的力量究竟是怎麼來的?被揍倒的醫生思考老半天還是無法想出個所以然來。
“那你們有誰知道他往哪裏去了?”制止向海棠的衝動,向遠棠沉靜地道。
就算是他有力氣好了,但依他那樣的身體大概也跑不了多遠。
在場的人相望一眼后搖了搖頭。
“那你們有監視器吧?把剛才那段時間所錄下的拿出來看啊!其餘的人馬上到醫院四處搜索!”已忍不住,向遠棠終於也爆發怒火。
真是一群白痴!真虧他們還是醫科畢業的,腦子裏裝的都是書,一點都不會思考!
醫師抖着聲音說:“很抱歉,若是令弟不趕快找到的話……或者是發現的時間過晚,他腦里因為受到重創而有血塊,不趕快取出那後果就……”
“就怎樣?”向遠棠和向海棠同時開口,幾乎快承受不住了。
“輕者成了昏迷狀況,重者因腦嚴重受壓迫而死亡。”
不管哪一種結果都很嚴重,向遠棠和向海棠聽了后馬上聯絡他們所認識的人展開搜尋。他們可不希望找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
黑色的夜漸漸退去,天方魚肚白,曙光漸露,冉麟無神的佇立在自己公寓前的巷子口。
夜裏才發生的事依然清晰的徘徊在腦海中,向久棠那無助的眼神、聲音,一直重現回蕩在他周遭。
為什麼他會那麼害怕向久棠說的話?他明知那些都是他無心的言語卻還是怕,究竟為什麼而害怕呢?為了那無聊的自尊?
懦夫!郝昱津的話一直刺激着他。
在愛上向久棠之後又逃避現實的他是懦夫,不肯去了解向久棠真正心意的他太過軟弱;也許早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已讓向久棠的心飽受傷害。
明明是愛上一個人呀!怎會讓他最愛的人飽受痛苦?受痛苦的只要他一人就好了。
他不需要知道在他的心裏自己所佔的地位,只要能待在他身邊不也是一種快樂?只要自己的懷中有他,那又何必在乎他的心又是作何感想。
等到愛就在自己手中流失后才驚覺到他的重要,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個自私的軟弱懦夫。
“麟!”
是幻聽吧!?他這時應該在醫院接受生命的搶救。
“麟!”
帶笑的聲音再一次傳入耳里,冉麟微微一抬頭。
“小棠?”
他的心倏地漏跳一拍,那個在他面前被撞的人兒居然好像沒事一般的站在自己面前,臉上更有那罕見的美麗笑容。
美麗得接近虛無,就好像曇花一現一般,即將消逝……
冉麟腦海乍現空白,下一瞬間,雙手已擁住向久棠。
怕他再次倒在他面前,怕他真的像抹美麗的幽魂……下一瞬間就消逝得無影無蹤。
懷裏的感覺是真實的,有着心跳及體溫,他還活着;那昨晚在他眼前倒下的又是誰?
“我做了一個惡夢,只要你一不在我身旁,我就一定會做的惡夢。”向久棠靜靜的被擁着,他在他懷裏沉穩說道:“那個夢很真實,就連醒來之後還會殘存着那種感覺……孤寂、黑暗……我好像是被全世界拋棄的人,一個人孤獨的揮着微弱的亮光,等待着某人的救援。”
“某人是誰?”低沉且帶着沙啞的嗓音,冉麟將向久棠擁得更緊。
“我想,也許是你……”
向久棠的聲音漸漸微弱,讓冉麟心慌。“小棠?”
“嗯……我已經有好久沒好好的睡,好久沒在你懷中睡了。”向久棠習慣性的半合眼帘。
冉麟苦笑了下,撫着他的額,額上的繃帶是剛纏上的。“你的傷呢?先治好你的傷再說好嗎?”
“不要!我就是要睡!”向久棠任性的扯着冉麟的衣服往公寓步去,有精神的樣子讓人無法察覺他是剛出過車禍的人。
“可是你的傷……”
“唆!我就是故意等他們治療完我的傷才逃出來的,你擔心什麼?”向久棠推着冉麟的背要他快開門,“我現在想睡得要死,但是我不想做惡夢,只有在你身上睡覺才不會做惡夢。”
望着他,冉麟已漸漸熟悉他說話的方式,他打開門,讓他先進去。
一切都無所謂了,只要他還活着就好,哪怕到最後會是一場空。
習慣性的在冉麟腿上找到適當的位置躺了下去,向久棠淡淡地道:“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一個,也將是最後一個讓我睡得安穩的人。”
向久棠笑得淡然,彷彿要消失一般的美麗笑容。
這不禁讓冉麟皺了下眉,感覺到有種異樣的感覺在心中漸漸加深,吞噬掉他們兩人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