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居然天真地把那些人定義成了「壞人」,皇天曜不由失笑出聲。
這個世上哪有清楚的黑與白,是與非,不過都是守着一方的信念罷了。
「確實,名義上慶王府是進出不能,但那僅僅是名義上的,暗地裏,也有很多人派暗衛進來采查,那好幾個月,為了能夠給這些人造成我真的虛弱到無法下床的印象,我每一天都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地接受服侍,時間忽然過得異常漫長,有時候我甚至生出『或許我真的不能動彈了』的想法。」
皇天曜微微笑着,上官朗悅卻聽得心揪成一團。
光是想想十天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想必也沒有一個四肢健全的人能夠忍受,而曜,竟然熬過了那樣漫長的日子….
她挪着身體過來,彷彿怕驚動他,蜻蜒點水的吻落在他的眼角。
溫暖的,柔軟的,像是一個最美的夢境。
皇天曜閉上了眼角繼續說:「當我有權利下床時,竟然一下子癱軟倒地,幸運的是,若晴師從藥王,終於又一點點地讓我的雙腿恢復了活力,而且,那些人再也不懷疑我了,我只要安心地待在慶王府,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說完后他睜開眼睛,竟然發現上官朗悅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你哭什麼呢?皇天不負有心人,雖然我經歷了一些,不過,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了嗎?而且也不會再遭遇太大的危機。」
上官朗悅抽抽噎噎的,怎麼樣也止不住眼淚。
皇天曜都要心疼死了,只能二話不說地攬過她,一口吻上。
說實在的,對她來說,吻真的是一種必殺技。
果然,沒過多久,眼淚就止住了。
皇天曜放開她,看着她紅紅的眼角,笑着說:「像只小兔子似的。」
上官朗悅認真地盯住他,雙眸濕漉漉的,黑色的眼瞳好像是白水池裏的兩顆黑珍珠,黑白分明,「以後,這隻小兔子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皇天曜怔住。
「這隻小兔子好喜歡你,它只想待在你的身邊,哪裏也不去。」
「如果我身邊沒有小兔子最愛的胡蘿蔔呢?」
「只要有這個就行了。」
欲.望忽然被一把抓住,皇天曜訝然地抬頭,想不到這個小女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雖然她不一定知道這個話有多色……
「好不好?」
小手沿着欲.望來回摩挲,使他的火氣一股腦兒地冒了上來,而門外又傳來管家大人負責的敲門聲,「王爺,夫人,晚膳準備好了,要送到房裏嗎?」
皇天曜呼吸粗重起來,「不,今天出去吃。」
管家大人可細心了,忙問:「王爺您身體不舒服嗎?怎麼聲音這麼粗啞?老奴馬上去叫若晴丫頭,讓她幫您看看。」
皇天曜已經沒心情回答他的問題,在這個小女人一次生,兩次熟的撫摸下,顫抖着身體爆發了出來,之後狠狠地瞪着酡紅着雙頰的小女人。
每一個字幾乎從牙縫裏蹦出來似的:「你惹到我了,我命令你以後哪裏都不能去,只能留在我身邊!」
「好。」
求之不得呢。
上官朗悅羞紅着臉,露出了得逞的笑。
上官朗悅的心大概還是存有芥蒂,晚膳一定要和皇天曜到膳廳去吃,皇天曜只想寵她,也自動自發地坐到了椅車上,還往臉上撲了一點白粉。
這幾天大家都知道他心情愉悅,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一般的時候不上粉也沒關係了,但方才被小女人戲弄,臉色當真稱得上紅潤有光澤,再不掩飾一下,是個人都會認為他身體恢復健康了,這就不大好了。
上官朗悅看着神采奕奕的皇天曜,轉眼又變得有點虛弱慘白,心下倒是好奇不已,「當時你就用這個矇混過關?」
皇天曜點頭,「還有一些其他的方法,比如一些專門令人心跳遲緩的葯,或者皮膚髮青的染料……要騙得了那些老狐狸,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說到這個,上官朗悅不得不聯想到之前的自己,「是哦,對着我,塗著這一層,就可以臟天過海,反正我很笨,一定什麼都不會發現。」
她有點小抱怨了,皇天曜含笑,「沒有,朗悅其實很聰明吶,不過因為你喜歡我,所以就信任我,沒有考慮其他方面的原因。」
「當時,我真的擔心壞了,好怕你……」上官朗悅想着剛進這扇門時,聽到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以及那個面色慘白的男人,還是一陣后怕。
其實,也不光是那時,在宰相府時,從丫鬟的嘴裏聽到他的隻言片語的消息,總是被她妥貼地藏在心裏,反覆回想,這也是支持她在宰相府活下去的動力。
聽到他在青樓風流無邊,心裏總是恨恨地,想着以後有機會看到他,一定要把他罵得狗血淋頭,讓他除了她身邊,哪裏都不敢再去。
後來,也聽說他色膽包天,連皇帝的女人都敢覬覦,一次完了再一次,皇帝龍顏大怒。坊間那些幸災樂禍的都說這迴風流王爺完蛋了,敢動皇帝的女人,再硬的背景都扛不住皇帝的怒火。
那時候,她不再生氣,而是終日惴惴難安,想着那個十來歲的少年,眉清目秀,丰神俊朗,笑起來有一點壞壞的,又可愛又好看,貴氣十足,喜歡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為什麼偏偏要去招惹不該惹的女人呢?她開始失眠,被困在自己的房間裏,像一隻負隅頑抗的野獸,迅速消瘦。
終於,因為皇恩浩蕩,在他抑鬱成疾時,一道「禁足令」取代了那些可怕的刑罰,她由衷地歡喜,卻又為他的身體擔憂,再次無法成眠。
同一片京城的天空下,困在房間裏的兩個人,明知那個少年已把自己忘記,但她卻始終無法釋懷,想着那個要自己做他女人的少年,唇角會忍不住想要微笑。
想要站到他面前,美麗耀眼,足以能夠讓他無法移開眼睛。
告訴他:「請讓我做你的女人。」
皇天曜見她一直沒說話,一副神遊身外的模樣,還以為上官朗悅是生氣極了,連忙故技重施,把小女人攬進懷裏,剛要覆上去一隻手卻被擋在了前面。
「朗悅?」
「我好看嗎?」
皇天曜想不到上官朗悅的飛來一筆是何用意,卻忙不迭地點頭,「當然,我還沒見過比朗悅長得更加精緻的長相呢?」他說得當然是實話。
上官朗悅得天獨厚,臉上的五官都彷彿是天神最出眾的作品,一雙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清透見底;小小的鼻子細細挺挺,生氣時會皺起來,嬌俏得不可思議—鼻子下面的紅唇嬌軟甜蜜,令人一看就要採擷的欲.望,這些出眾的五官配着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還有一頭如同絲緞一樣順滑的黑髮。
他想像不出還有沒有更好的搭配了。
上官朗悅微微笑了,「比冷香染還好看?」
皇天曜有點頭疼,怎麼這小丫頭就光惦記這件事兒呢?
他把手舉起來放在臉側,做發誓狀,「當然。」
兩人彼此深情對望,情意深濃,又吻成一團。
此時,陰魂不散的管家大人,再次來報到了,「王爺,之前的晚膳已經涼了,老奴已經吩咐下去重做一份,也準備好了。」
「知道了。」
吻與吻的間隙,皇天曜喘着氣回答。
管家大人一聽這聲音,越發著急了,「王爺,你的身體真的沒有不舒服嗎?這聲音,聽上去很不對勁呢!」
上官朗悅笑出了聲。
「居然敢不專心!」
皇天曜伸手要把她抓回來給她一個懲罰的吻,小女人已經一溜煙地跑了出去,因為他坐在椅車上,背脊被固定,竟然不能把她給抓回來。
上官朗悅朝他吐了吐舌頭,調皮的樣子又活潑又可愛,然後轉身給管家大人打開了門。
管家大人正憂心忡忡地站在門外,見門一打開,連忙沖了進來,發現王爺已經坐在了椅車上,除了面色有些蒼白,神色好像還蠻精神,卻還是無法放心的說:「王爺,你叫聲老奴看看。」
皇天曜無語地看着他,「福伯。」
「這會兒聲音倒也正常了,難道是我年紀大了?」管家大人好睏惑,轉頭去找上官朗悅尋找認同,「夫人,我真的年紀大了點了嗎?」
轉了一半的頭硬生生頓住,「喀嚓」一聲。
這真是毛骨悚然的聲音,上官朗悅嚇了一跳,但老管家竟然顧不得那疼痛,沖了過來對着她的脖子一通好瞧。
皇天曜臉色不好看,「福伯,你年紀是大了,但這不代表你可以……」
被管家大人中氣十足的尖叫聲硬生生打斷:「啊……」
就憑着這聲音,福伯你也寶刀未老啊,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裏默默想道。
管家大人一根食指指着上官朗悅的脖子,「原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王爺會嗓音暗啞,別看王爺如今病得身體發虛,他畢竟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啊,還是一個曾經風魔整個京城的情場殺手。
他居然天真地以為王爺和夫人是純精神婚約……
兩人順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先是一怔,之後反應不一,皇天曜唇角一勾,故意意味深長地盯住上官朗悅,看着她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找來一條圍巾擋住那片紅紅的印跡,確定不會被人發現后,才含羞帶怒地瞪了他一眼。
皇天曜聳聳肩,不以為意,眼裏笑意盈盈。
上官朗悅真是敗給他了,哪裏還生氣得起來,走過去替他推着椅車,跟還張着嘴不可置信的管家大人回頭一笑,「福伯,我們去膳廳了。」
慶王府雖然有嚴令「進出不能」,然而由於主子的寬宏體諒,這邊的丫鬟、護衛們幾乎都沒有任何怨言,而是滿心歡喜地為王爺服務。
相對的,他們也很喜歡這個願意嫁給王爺,能給王爺帶來笑容的上官朗悅,一路過去,只要遇到他們,每一個都是真心地問好。
膳廳里的餐桌足足有三個大漢橫躺連起來那麼長,上官朗悅卻極其自然地坐在了皇天曜身邊,從丫鬟手中接過盛好的飯,挾了菜肴,一杓一杓地餵給他吃。
「居然不吃菜葉子,太挑食了吧。」
杓子已經放到了嘴巴邊上了,某人就是死活不肯張口,上官朗悅想起當時給他喂葯時的場景,這個傢伙真是好難伺候喔!
「我用牛肉片把葉子包起來,這樣可以嗎?」
她好聲好氣地問,某人卻一點也不肯退讓,死活要堅持自己的原則,「我不吃菜葉子的,不吃不吃不吃。」
真像一個小孩子,大概真的愛得狠了,她一點也不會覺得不耐煩,反而會生出「哇,好可愛,好幸福」這樣的心聲,應該很欠扁吧。
跟皇天曜商量了幾個來回,一碗飯都見底了,某人硬是連一片菜葉子都沒有吞下去,上官朗悅無可奈何,看着皇天曜一副「我就不吃,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模樣,眸光一閃,「如果你再不吃,我就喂你了喔,是喂葯的那種喂喔。」
當著這麼多丫鬟的面,某人應該會想要留着一點面子的,事實證明,上官朗悅太天真了。
皇天曜反而露出了正中下懷的笑容,「好啊。」
上官朗悅害羞歸害羞,倒也是那種豁得出去的個性,聽見他的回答,就自己先吃了一大團綠油油的青菜,滿得嘴巴都要裝不下了,湊過去就要餵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