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冬天,很冷。
冬夜,更冷,尤其是在寒流過境的夜晚。
晚上九點二十五分,北風正狂,一名身着米色厚外套的少年雙手插在口袋中,身體因為天冷而有些發顫,站在便利商店門口的他,看來像在等人。
是的,他在等人,等着一個早早約他出門的人,陸仰。
瞥了眼腕上的表面,季離呵出一口白息,左右張望。
或許是因為寒流的關係吧,路上的行人要比平常來得少,所以,夜晚便顯得格外凄涼,就連閃爍不已的霓虹招牌,也會讓人無端感傷。
九點二十七分,陸仰仍未出現。
縮在背風牆面,季離更兜攏外套,決定再等三分鐘就準時離開。
九點二十九分,再過四十五秒,就是約定的九點半。
探出頭想看看牆后的景象,季離卻冷不防的被扯入一個寬大的懷抱,一個有着陸仰體味的暖和懷抱。
「離,你的臉怎麼這麼冰?」親昵的喊着季離的名,陸仰的濃眉微皺,語氣有點不悅:「你從幾點開始等的?」
雖然習慣了被陸仰抱着,但,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季離還是無法處之泰然:「陸仰,先放開我。」
「不要。」痞痞笑着,陸仰更把季離往自己身上拉:「說,等多久了?」
「沒多久。」季離搖搖頭,不願回答確切時間,只想快快掙離陸仰的雙臂:「陸仰,快放手,這裏有人。」
「有人又怎麼樣,他們要看就給他們看。」陸仰的態度蠻不在乎,根本無視於旁人的側目:「離,先告訴我你所謂的沒多久到底是多久。」
面對固執如頭蠻牛的陸仰,季離投降:「大概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陸仰低吼,像是懲罰一般的加重了雙手力道,勒得季離險些無法呼吸:「我不是要你準時到就好,就算遲到也無所謂,你幹嘛還提早來等?這種天氣你居然在外面吹了十五分鐘的冷風?不怕感冒嗎你!」
耳邊是陸仰如雷聲般的隆隆大吼,身體更被陸仰圈束得就要無法呼吸,但季離仍是微微笑着:「陸仰,我沒有那麼嬌弱。」
「不管有沒有那麼嬌弱,光是想到你在這種鬼天氣吹冷風,還是因為等我吹了那麼久,我就火大。」火大,但卻又有一絲甜蜜;提早來等他,是不是代表季離也想見他?是吧?是吧!一定是這樣子沒錯!
「下次別再這樣了,」稍稍鬆開季離,陸仰並不費心掩飾心中的喜悅。揚起一貫張狂,又帶着溫柔的笑容,他低首在季離的額上印上一吻:「這種天氣讓你站在這邊吹風受凍,我會心疼。」
季離的斯文臉蛋在瞬間刷紅,沒想到陸仰會說出這樣子的話來。
一臉不自在的從陸仰的懷中退開,季離的表情有些靦腆:「對了,你找我出來,到底要做什麼?」
咧嘴一笑,陸仰臉上的笑容有些神秘:「我要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雖然今天冷了點,不過,這種天氣剛好。」
「到底要去哪?」白晰的手被陸仰牢牢握住,季離不得不跟着他走:「會很遠嗎?」如果需要外宿的話,他就得考慮一下了,蔚心的門禁雖然不嚴,但,如果他徹夜未歸的話,一定會在學生會引起大騷動,這樣子,麻煩就大了。
「不遠。」眼角含笑的將季離半推上車后,陸仰也上了車。確定彼此都繫上安全帶后,油門一踩,車子也飛馳而去。
「陸仰,你要帶我去哪裏?」見車子愈開愈偏僻,一直往山裡去,季離無法否認自己心中的確有些不安。
穩穩的行駛在彎曲山路上,陸仰的開車技術在同輩而言算是高手。轉彎時閃了閃車燈,他才開口:「你不是喜歡看月亮嗎,今天剛好是滿月。」
「陸仰,你還記得?」喜歡看月亮的事情,他也只在偶然間提過一次,沒想到,陸仰竟然記了起來,甚至特地帶他到山上賞月?
看着前方曲折的道路,一股熱流滑過季離的胸口,甜甜、暖暖,溫熱了他微冷的身軀。
「當然記得。」昂昂下巴,撇唇一笑,陸仰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你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我都記得,這些,本來就是我應該要記住的。」
檀口微啟,季離不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麼才好;太過訝異陸仰對自己的用心與討好,心中的感動,不是文字能理清,更無法以言語表達。
於是,季離沉默了,而陸仰,也不說話,只是專註的開着車子。
雖然沒有交談,但,氣氛一點也不尷尬,更不窒悶,窄小的空間,流動着一種甜蜜的氣流,無聲勝有聲。
約莫十分鐘后,目的地到了。漂亮的將車停好,下了車的陸仰,立即為季離拉開門。
車門才啟,一陣冷入骨子裏的寒風便迎面撲來。瑟縮了下,季離走下車,而陸仰,很自然的將人拉向自己,為他擋去大半冽冽山風。
「離,會冷嗎?」低聲在季離的耳畔詢問着,陸仰也不放心的輕觸滑嫩白凈的臉頰:「你的臉好冰,耳朵也是,要不要回車上看?」
如貝的耳殼教陸仰的低語給呵熱,秀氣臉蛋微微發紅,季離有些難為情的搖搖頭,逕自走到道路的護欄,俯看下方風景。
山下是無數的燈,形形色色,乍見之下,腳下宛如一個巨大的珠寶盒,眩花了人的眼,迷亂了人的心。
不由自主的逸出一聲低呼,腳下的燈海,着實讓鮮少出遊的季離受到不小的震撼。
「喜歡嗎?」季離驚喜的低呼,大大滿足了陸仰想寵他的心;雙臂自身後環抱季離,他的下巴輕靠在季離軟軟的發上,懶懶的磨着、蹭着。
「好漂亮……」低喃着,季離的心思仍震撼於夜景的美麗,漂亮的眼眸連眨都捨不得一眨。
「今天的滿月也很漂亮。」頭向下一滑,陸仰的頰便貼住了季離,帶着撒嬌意味的磨他、蹭他,存心要季離注意到自己,而不是盯着那些燈瞧。
有些尷尬的移開臉,季離有些不知所措,如貝白耳染上一層辣辣薄紅。
低聲一笑,陸仰不再逗弄季離。在原地坐了下來后,他將風衣外套的扣子全數解開,指尖點點自個兒的大腿:「離,坐下來。」
垂眼看着笑望自己的人,猶豫了幾秒后,季離才坐上陸仰指定的位置,而同時,陸仰也將季離密密包入風衣之內,不願讓他冷到半分。
「看,」為季離調整了姿勢后,陸仰示意季離往上瞧:「今天的月亮很近,很漂亮吧。」
腦袋瓜子偎在陸仰的頸窩,映入季離眼中的,是又大又圓,完完整整的一片銀白滿月。
眨了眨眼,鼻頭一酸,季離竟沒由來的想掉眼淚。
為什麼?
視線由滿月移至陸仰的側臉,季離想弄清自己心中那股奇異感受到底有着什麼樣的意義。
「離?」察覺到季離的目光,陸仰望向他,臉上,漾着淡淡的笑意。
凝望着閃動溫柔笑意的深邃瞳眸,季離眨了眨眼,接着,他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的抬起了手,貼上了陸仰同樣被朔風凍得冷寒的頰。
陸仰的眼神,在瞬間轉微深濃,猶如陽光照拂不到的深深海域。
兩唇相接,交換着彼此的氣息,情感,正在交流。
緩緩閉上雙眼,季離的唇角輕揚,彎起的弧度是小小的幸福。
他想,他是愛着陸仰的。
學生會室里,景狀一如平日的忙碌,甚至比平常都還要來得更忙。
原因很簡單,這個學期眼見就要結束,所有大大小小的工作都得在此時完成並做上記錄,以利下一任幹部交接;雖然現任幹部連任的機會很高,但,該做的事情就是要做,畢竟未來充滿着變量,誰曉得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更遑論是下學期的連任與否。
所以,學生會室,在今天也是出其的安靜,不過,最安靜的,要屬季離。
再怎麼忙,幹部們之間仍會哈拉個幾句廢話,唯獨季離,自始至終都不曾開口,只是一個勁兒的埋首於工作之中。
任誰都看得出季離的不對勁!
所以,當大伙兒的工作都告一段落後,所有成員圍向季離,硬是把他架離計算機桌前,只是,這一次,只有會長留下來,其它人則是出去吃中餐。
「小離,」坐在季離的正對面,學生會長的表情凝重:「你最近怎麼了?」
淡淡一笑,季離的十指交握:「我沒事呀,會長,怎麼這麼問?」
學生會長的眉皺了起來:「小離,如果你真像你自己說的沒事,大家就不會擔心成這樣子了。小離,怎麼了?」
漾着輕柔若風的微笑,季離的眼,透着淡淡的憂:「真的沒事,我只是……壓力太大。」
「學生會的工作太重了嗎?」季離的眼神,讓學生會長有些自責;為了學期末的整理活動,學生會的幹部們已經有好久都不知道休假的滋味,幾乎每個人的生活重心都是工作。
季離輕搖首:「是我自己的,和學生會沒有關係。」他的壓力,完全源自於他的情人。
「是因為陸仰嗎?」思索了會兒,學生會長想到了季離唯一放在心上的人:「小離,你們……在交往吧?」
「大概有一個月半了。」對於交往一事,季離並不打算隱瞞。
一個月半……應該還是情人之間的熱戀期才對,不是嗎?
看出了學生會長眼中的疑惑,季離僅是微微一笑:「陸仰很愛我,只是,他的愛讓我很累。」
站起身,季離走到窗邊,表情沉重。
陸仰愛他,這點無可置疑,但是,陸仰的愛,卻讓他感到喘不過氣。
電話,早晚固定各一通,當陸仰心血來潮時,一天下來的電話可能不只十通,雖然他並不討厭與陸仰交談,但是,這麼頻繁的次數,總讓他有種被監視、搖控的錯覺。
約會,只要有放假,那些時間就全是陸仰的,放假期間,他往往被陸仰帶着東奔西跑、上山下海,很少有機會能真正的放假休息,雖然感動於陸仰的用心,可是,有時候,他只想好好待在宿舍睡個覺。
陸仰是個盡責的好情人,但,他同時也是個過於粘人,過於獨裁的情人,同時,更是一個善妒的情人,只要在他面前提到他以外的人,他就會不快,就會慍怒,有時,更會因而大發脾氣。
陸仰很愛他,但是,他的愛法,這種想要掌握他所有的這種愛法,讓他備感壓力,就快要呼吸不過來。
他是人,不是物品,可是,陸仰似乎無法明白這一點,硬是將他視為所有物看待。
他是愛着陸仰的,可是,就算愛他,他也無法接受這樣子的對待。
平心而論,陸仰非常疼他,非常寵他,已經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彼此的尊重與信任。
曾經向陸仰提過,要他讓他自由一點,讓他有自己的空間,可是,陸仰卻以為他厭煩了和他在一起──下場,當然不只是混亂而已,簡直是雞飛狗跳。
陸仰並不遲鈍,應該明白他要的只是一點喘息的餘地,可是,為什麼陸仰的反應總是那麼激烈?
沉沉的嘆出一口長氣,季離不曉得自己還能忍受這樣子的生活多久。
日子愈長,陸仰就粘他粘的愈緊,獨佔欲一天比一天強烈,不能忍受他有一時半刻從他身上分心──好累,真的好累。
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可是,對於陸仰,這似乎是他生活的重心。
他能夠理解陸仰為什麼會這樣子,可是,理解是一回事,現實生活是一回事,他不能笑着說這樣很好。
很重,很累,陸仰的愛,讓他感到窒息,讓他覺得就快失去自我──這樣下去,真的好嗎?他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雖然他愛陸仰,但是,他無法適應陸仰的愛人方式……
「小離。」學生會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在想什麼?」
想着該怎麼說服陸仰給他多一點自由。
臉上浮出一抹苦笑,季離回過身,不想讓夥伴為自己擔心:「沒什麼……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參加這一次的留學。」
「就快放寒假了,小離,你得快點做出決定。」走到季離身畔,學生會長彎身趴在窗台上,側首望向季離:「如果你想去,那就報名,別再猶豫下去了,不然,一旦錯過了時間,機會就不會再來。」
看着遠方風景,季離不語。
他知道這一次的留學機會難得,畢竟,學校並不是常有公費留學的活動,他真的很心動,可是……
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張性格俊帥的臉孔。
放不下,他放不下,而且,如果他真去了英國留學,他無法確定陸仰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沒有什麼樣的事情是陸仰做不出來的,他曉得。
可是,他想去留學,也想讓彼此分開一段時間,雖然會寂寞,但,人是獨立的個體,不管兩個人的感情有多好,總會有想獨處的時候。
……就這樣吧。
「會長,我明天會把報名表給你。」至於今天……放學之後再找時間說服陸仰好了,雖然,這種可能性並不大,而且,陸仰很有可能會為此大發肝火。
想到今晚可能會發生的爭執,季離便忍不住頭痛。
該怎麼讓陸仰理解他對留學的渴望並贊同他前往英國?
仰首上望,無語問蒼天,蒼天亦無語。
※※※
已經很習慣陸仰在課後的接送了。
坐在車上,以眼角餘光觀察陸仰的臉部表情,季離的心情並不輕鬆。
因為,就在今晚,他必須和陸仰談一談……該怎麼開口才好?
思索着,考量着,時間,就這麼過去,而季離,也已到了目的地──陸仰的房子;一棟登記在他名下,完完全全屬於他的房子。
據陸仰說,這棟房子是他已故祖父在他五歲生日時送他的禮物,從來沒有他以外的人來過,就連談明軒也不知道有這棟房子的存在。
走下車,跟着陸仰走進房門,心不在焉的季離,一頭便撞上陸仰結實的背肌。
「離,」好笑又好氣的把季離抓來身側,握住了他的手,陸仰的眼神滿是縱容:「你是怎麼啦,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想什麼?」
搖搖頭,季離一言不發,任由陸仰的大掌將自己帶往用來泡茶談天的和室。
直到赤裸雙足踩上了榻榻米,季離這才下定了決心。
「陸仰,我想和你談一件事。」盤坐在椅墊上,季離的表情認真嚴肅,是他在學生會處理事情的模樣。
「什麼事情?」難得見到季離這麼嚴謹且不茍言笑的一面,心底打個突,陸仰忽然不是很想知道季離想與自己談什麼事情。
直覺告訴他,那件事情,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陸仰,在蔚心,校方一年會舉辦一次留學活動,今年的活動,在三月。」拐彎抹角不是季離的作風,他向來直接了當:「地點在英國,這一次的留學費用又是全數由學校支出,我很想去。」
「去多久?」媽的,他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大概三到五年,如果表現優秀,可以待上七、八年。」語畢,季離已做好萬全準備的掩上雙耳。
「不、准、去──!!」陸仰的忿怒咆哮,完全都在季離的預料之中。待陸仰閉上嘴,他才放下隔絕噪音的雙手。
「不准你去!」低吼着,陸仰同時把人扯進懷,牢牢擁住了他,雙臂更困死了他:「不準不準,我絕對不準!一個禮拜不見你是我最大的限度,超過這個時間,我會瘋掉!」
三年?!五年?!七、八年?!要他這麼久的時間都見不到季離?一把刀殺了他還乾脆痛快點!!什麼事情他都願意為季離辦到,唯獨這個不行──那種剜肉蝕骨似的思念,他不想再嘗一次!
「陸仰,我們曾經有兩年沒見過面。」額角抽痛着,季離知道事情棘手了:「我真的很想去英國念書,而且,這次留學又是完全由公費支出,這種機會並不多,錯過了,下一次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
「那兩年,你知道我每天晚上怎麼入睡?我都讓自己累到全身虛脫才能睡着!」看向懷中人,陸仰不禁怨起他的雲淡風輕;難道,他就不會捨不得他嗎?書到哪都能念,為什麼非得千里迢迢的跑到英國去!
「陸仰,我真的很想去。」陸仰的固執往往能讓他投降,可是,這一次,說什麼他也不會妥協。
「不行!我絕對不會讓你去!!」忿忿吼道,陸仰氣結:「離!你要留學,以後還多得是機會,為什麼一定要現在去?」
「因為這一次的費用全數由公費支出。」雖然很現實,但這是最重要的原因;學校並不是慈機構,這種好機會並不常出現,如果不把握住這一次,下一次的公費留學不曉得會是何時。
「公費又怎麼樣!」火大至極,同時也不安至極;陸仰沒想到季離竟然這麼想去,如果是平常,他只消磨上幾句,季離就會妥協,可是,這一次竟然完全沒用──季離就要離開他了?!
「在你眼裏,公費或許不怎麼樣,可是,對我來說,公費留學是難求的機會。」平靜的說著,季離的眼神是罕見的堅決:「陸仰,我要去。」
「不準去!!」惱火的狂吼着,陸仰依舊是緊緊擁着季離,就怕一鬆手,懷中人就會離他而去:「我說不準就不準,你要留學,可以!等我一年,我再和你一起去,我也能負擔你在那邊的全部費用。」
季離知道這是陸仰所能退讓的最大地步,可是,他不想憑白無故的受人恩惠;學校的公費留學是為了培養人材,可是陸仰為他擔下所有的金錢支出,卻只是因為他的情感,兩者完全不一樣。
搖搖頭,季離掙開了陸仰的懷抱:「陸仰,我不想靠你的錢留學。我要參加今年三月的留學,我已經決定了。」
「我不管!」季離不在懷中,一陣可怕的空虛感襲上陸仰,惶惶然地,他向季離伸出了手:「離,待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
抿了抿唇,季離搖頭:「陸仰,我已經決定了。」
等待的大掌落了空,陸仰極度不安,野蠻的將季離拖向自己,他怎麼樣都不願讓季離出國留學:「不管你決定沒有,我都不準!不準!!」
陸仰理直氣壯的語氣,終於挑起了季離的火氣:「陸仰,我是人,我不是屬於你的物品,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你的想法是離開我!」吼聲有如爆竹,陸仰鐵了心不放人:「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我不是誰的,更不是能屬於任何人的玩偶!」死命掙扎,但不管怎麼使勁怎麼用力,季離就是怎麼樣都掙脫不了陸仰的懷抱。
「人也好,玩偶也好,我就是不要你離開我!!」從沒見過季離這麼激動,陸仰心中的恐慌無法以筆墨形容。
「放開我!」平常,只要他掙扎,陸仰就會放手,這一次,陸仰卻怎麼樣都不放開他……陸仰把他當成什麼了?他不是玩偶,不是寵物,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吶,陸仰怎能無視他的想法!
「不放!」回答的堅決,心底的一角在淌血;季離,就這麼想離開他?不許!誰都不許帶走季離,就連季離自己也不例外!
「陸仰!」忿然吼道,季離怒火狂燃,心底也有一絲委屈:「放開我!!」
「辦不到!」頭一次被季離吼罵,陸仰心痛不止,卻怎麼樣都不願放手:「除非分手,否則我絕對不會讓你去!」
狠話撂下,陸仰賭上季離對自己的感情。
聞言,季離停止了所有掙扎。緩緩回望身後俊臉,季離在一雙漆黑眸子裏見到了沉痛與冀求。
幾乎心軟。
但也只是幾乎,咬咬牙,季離調回目光,使勁掙開陸仰,決定一次把事情講清楚──因為分手已成定局!
退到茶几之後,季離深深吐息后,緩緩開口:「那,分手吧。」
陸仰錯愕的瞪大了眼,沒料到季離竟然寧可分手也要去留學。錯愕之後,是翻天覆地的燎原怒火。
為了一個留學,他可以爽快分手──季離,就這麼沒把他放在心上?!
「你真那麼想去?!」陸仰拍桌大喝,猙獰的怒容宛如夜叉鬼。
「想去。」面對陸仰驚人的怒焰,季離心中沒有半分畏懼,只有幾分難解的悲哀:「而且,我也累了。」
「什麼意思?」季離的眼神,讓陸仰的心陣陣抽疼。
「陸仰,」視線對上了對方的,季離的瞳仁,映入了陸仰傲然不馴的俊挺容顏:「和你交往,讓我無法呼吸。」
陸仰一楞,過於震撼的他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我愛你,」淡淡的,季離說出心底最深層的話語來:「可是,你的愛讓我好累,你愛我的方式,就是無時無刻的都在我身邊,可是,這樣子的愛法,讓我沒有辦法承受……陸仰,我是一個個體,我需要獨處的空間,也需要交友的自由,我的世界,不能只有你一個。」
「這就是你想離開我的原因?」怒火收斂大半,陸仰的聲音很沉,讓人摸不透他此時的心思。
「我很努力的適應有你的生活,可是,我希望你尊重我,把我當成一個人,而不是當你的所有物看待。」別開眼,季離的目光落於木質茶几上。
「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分手?」冷沉的語調,讓季離終於嗅到了不對勁。
陸仰向來直率,高興也好,生氣也好,全都是直接了當的表達出來,可是,現在的陸仰……好奇怪。
抬眼覷向陸仰,對上他的眼,季離發現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陸仰已經氣瘋了!
不安的移向門口,季離直覺不能再與陸仰共處一室,因為,這樣子的陸仰,什麼事都做的出來──陸仰現在的眼神,就像他兩年前被人用刀誤傷的眼神一模一樣!
「離。」陰森的聲音,緩緩飄向季離。
季離渾身一僵,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才往陸仰的方向望去,一個黑影便撲向了他。
被陸仰壓在身下,季離強忍着從骨底竄起的恐懼,靜靜的看着陸仰。
「我不要分手、不會讓你走,離,你是我的。」一字一字的說著,陸仰的鼻息也一點一點的逼向季離。
倏地,陸仰的動作轉為激烈。
「陸仰!你做什麼!!」無法抑住驚懼的情緒,季離低喊出聲,不住掙扎。
「離,你是我的。」深沉的目光有些瘋狂,眼底寫着不顧一切,此時的陸仰毫無理性,稍稍使勁,他輕而易舉地撕裂季離所有的蔽體衣物。
再怎麼不問世事,季離也曉得陸仰想對自己做什麼:「陸仰!不要這樣子!快停手!!」
「離,乖乖的。」雙掌箝制季離的所有掙扎,陸仰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吻:「我會很溫柔的讓你變成我的。」
「不要!放開我、快放開我!陸仰──!!」
「離,我愛你,我絕不放你走。」俯下身,陸仰以唇封住了季離所有聲音,傾盡所有情思,投注全部愛戀,深深、深深的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