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狹窄的巷弄里,關語滋蹬著高跟鞋的腳步聲在深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跟在她細長身影後的,是兩條黑色的影子,她走的快、他們就跟的緊,她定的慢、他們就亦步亦趨的尾隨著,始終與她保持一段距離。
不過,即使他們盡量不去干擾到她,但關語滋就是受下了有兩個跟屁蟲一直尾隨在她身後。
她突然閃進了牆角,兩隻跟屁蟲見不到人,開始發慌的到處尋找她。
「大小姐不見了!」
「快找啊!不然待會兒怎麼跟齊哥交代?」
「大小姐——你出來啊!」
「大——」
沒兩下工夫,其中一隻跟屁蟲找到躲在牆邊的她。
關語滋兩手插腰,瞪着那名跟屁蟲。「你們煩不煩呀?跟、跟、跟,到底有完沒完引這八成又是那個什麼齊哥的主意,對不對?!」
「大小姐……」
「不要叫我大小姐!」她打斷了跟屁蟲甲的話。「我都說了,我跟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但是齊哥要我們護送你回家,沒見你安全進門,我們回去很難交代啊!」跟屁蟲乙解釋道。
「一定要看我回家才算數,是不是?」她忍不住又翻了翻白眼。
「是的,大小姐。」
「那好,你們的任務已經達成了,我家到了!你們可以走了。」
關語滋指著前方她所租賃的破公寓,希望他們立刻滾蛋,別再來煩她。
「大小姐,我們一定得看你進屋……才算數……」看着關語滋氣得發紅的臉蛋,跟屁蟲乙的說話聲愈來愈小。
「一定要進屋裏,是不是?媽的!那個混蛋,他真把我當成他的禁臠了,天殺的王八蛋!」
關語滋氣急敗壞的怒咆著,嚇得兩名跟屁蟲退了一大步。
「他到底想怎麼樣啊?!」關語滋氣得直跺腳,邊罵邊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小滋,哇——你終於回來了!」
當她掏出鑰匙欲打開公寓的鐵門時,一抹誇張、高八度的聲音傳來,關語滋一聽就知道那聲音出自於誰。
Jason的身影從暗處鑽了出來,才想衝上前抱住關語滋,沒想到人都還沒靠近她半步,臉頰就被揍了兩拳,接着便被推離關語滋五步遠的距離。
「哇!好痛啊——」Janson跌在地上,捂著臉痛得哇哇大叫。
「你們到底在幹麼?!他是我的朋友啊,你們居然敢打他?」
關語滋看着Jason臉上的兩塊瘀青,氣得拿起皮包就往兩隻跟屁蟲身上猛K個不停。
「大小姐……我們不是故意的啊!我們只是要保護你的安全……」
「保護我?保護我用得着打人嗎?笨蛋!」關語滋又補了他們各一腳之後,連忙蹲到Jason身邊審視他的傷勢。
「小滋……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等好久了……」Jason握著關語滋的手,可憐兮兮的說著。
「現在幾點了?」
「凌晨三點。」她才看著錶,Jason已經先回答了。
「凌晨三點?那你不就在這等我等了——」
「四個多小時了,嗚……小滋,我終於等到你……你終於回來了!」說著,Jason把頭埋進她的胸前,大聲哭了起來。
「噓!現在是半夜三點,你這樣大哭會吵醒隔壁鄰居的。」關語滋安撫Jason的情緒,拍了拍他瘀青的臉頰。
「嗚……我……我都快擔心死了,我以為你被他們綁架後,就不會再回來了!小滋,那個酷哥到底是什麼來路啊?居然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你綁走……他為什麼又肯放你回來?」Jason蹲在關語滋家門口四個小時了,好下容易整理出一堆的疑問。
聽到Jason又提到那個混蛋,關語滋的臉色又是一沉,狠狠的瞪了兩隻跟屁蟲一眼,譏諷道:「我哪知道他們的『齊哥』是什麼來路,可以這樣目無法紀的當眾綁人?哼,就是有這些人,台灣的治安才會這麼敗壞!」
「大小姐,齊哥也是為你好……」跟屁蟲忍下住要替嚴劭齊說話。
「屁啦!為我好就下會派你們兩個白痴跟着我,還不分清紅皂白的打傷我的朋友!哼!」關語滋邊罵邊將Jason扶了起來。
「大小姐——」
「你們什麼都不必說了,我家已經到了,你們可以回去覆命了!」
關語滋拉開鐵門,扶著Jason走進去,大門被她用力關上,留下兩隻跟屁蟲呆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兩秒,門再度開啟,關語滋出現在他們面前,氣呼呼的扒下身上的西裝外套,往他們臉上扔了過去。
「大小姐,這——」
「把這外套拿回去還給你們老大,順便告訴那個混蛋,我關語滋一點也不需要他多餘的關心和照顧,他最好滾得遠遠的,別再出現煩我!」
「呃——」
「聽、見、沒、有!」關語滋看着他倆的呆樣,忍不住又大聲問了一次。
「呃,是!小姐。」
「砰!」的一聲,大門再度闔上。
兩隻跟屁蟲手裏拿着嚴劭齊的西裝外套,莫可奈何的搖頭,看樣子大小姐是真的不肯領老大的情了。
頑皮的陽光鑽過窗帘,灑在嚴劭齊疲倦的臉上,他眉心輕攏,微微睜開眼瞼,才一醒來,手機便在同一時間響起。
他甩了甩頭,摸索到茶几上的手機,按下接聽鈕。
「齊哥,你醒了吧?」
「伍揚,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裝了監視器,我的一舉一動你全那麼清楚……」嚴劭齊打了個呵欠,繼續說道:「昨晚讓那小滋那丫頭整了一夜,真是累人。」
「齊哥,我早提醒過你了不是嗎?小滋小姐……嗯,挺難纏的。」
「你現在人在哪?」
嚴劭齊總覺得伍揚的語氣有些聿災樂禍。
「我?我在你房門外頭!兩位弟兄從昨晚回來之後,就一直待在你門外,不敢打擾到你,你願下願意起個身,開門接見他們?」
「搞什麼鬼……」
嚴劭齊甩了甩還有些昏沉的腦袋,走到房門口將門打開。
迎向他的,是伍揚那張精神奕奕的臉龐,以及兩個被關語滋整得垂頭喪氣的小弟。
「齊哥早!」兩隻跟屁蟲一看見嚴劭齊出現,努力強打起精神。
「你們昨晚幾點回來的?大小姐呢?」嚴劭齊皺眉看着他們,視線落在他們手上的西裝外套上。
「我們親自護送大小姐回到家門口,大小姐要我們把西裝拿回來還給齊哥,還要我們傳話……」兩人將外套遞上前,交還給嚴劭齊。
「她還要你們傳什麼話?」嚴劭齊問。
「呃……」兩人互望了一眼,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伍揚搖頭一笑。「你們先回房休息吧,剩下的我來說。」
「是,謝謝伍哥。齊哥,我們先下去了!」說著,兩人腳匠抹油,一溜煙的跑得不見蹤影。
「這兩個傢伙,還真見不了場面。」嚴劭齊抿著唇,不悅的下了評論。
「這怪不得他們,想想他們被小滋小姐折騰了一整夜,您下也一樣累壞了?」伍揚尾隨在嚴劭齊身後,悠哉游哉的走進他的房裏。
「所以,昨晚沒叫你親自去盯着小滋是我錯羅?瞧你現在精神可好了,今天小滋一整天的行程,是下是該交給你來跟我報備了?」看伍揚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嚴劭齊忍不住要恐嚇他。
「呃……」伍揚睜大了眼,顯些說下出話來。
「嘖,算了!我人已經到台灣了,小滋的事就由我來親自處理,不勞駕你們這群弟兄了。」
「齊哥英明。」伍揚笑着點頭。
這才對嘛!弟兄們為了調查小滋小姐的真實身分,可是花了下少心力,其餘的「後續作業」當然得交由嚴劭齊親自處理。
「你還真好意思說!」嚴劭齊忍不住瞪了伍揚一眼。「他們說小滋有話要轉達給我,是什麼?」
「呵,還不就那些話!弟兄們早聽到下想聽了,小滋小姐現在最希望的是咱們別再去打擾她的生活,還給她自由、安靜的空間——」
「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嚴劭齊打斷了伍揚的廢話。
「所以羅!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昨晚,弟兄們送小姐回去,遇到和小姐一起擺攤的男人,小姐扶著那個叫Janson的傢伙一起進了屋內,因為那傢伙被弟兄們K了兩拳,傷勢好像有那麼點嚴重,小滋小姐似乎很心疼——」
「她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的帶男人進屋?簡直亂七八糟!那個Jason和她是什麼關係?」嚴劭齊一聽,臉色陰鬱了起來。
「根據調查,他和小滋小姐從小在孤兒院裏長大,現在是合夥人,關係嗯……很密切。」
「很密切?」嚴劭齊難掩眸底的憤怒。
不論小滋過去十八年的交友情況有多複雜,打從昨晚他在她唇上留下印記開始,她關語滋就是他嚴劭齊的女人了,他絕不下容許她再隨隨便便的和任何男人親近。
「這個Janson時常留宿小滋小姐家裏,小滋小姐的脾氣雖然下是挺好,但對這個Janson倒是格外體貼溫柔,他們自小一塊長大,也可以稱得上是青梅竹馬了……」
聽著伍揚的報告,嚴劭齊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最後忍不住拍桌怒咆。
「什麼青梅竹馬,簡直狗屁!」
嚴劭齊罵完,發覺自己競用了和關語滋一樣罵人的話語,眉頭下禁微微一蹙,怎才一晚的時間,他就下自覺的被她影響了?
「齊哥,嗯……說的是。」
伍揚點頭答是,嘴裏卻悶笑着,他可從沒聽過嚴劭齊用這麼不經修飾的話來罵「那個Janson昨晚確實住在小滋家裏?」嚴劭齊再確定一次。
「是的,齊哥!我派人在小滋小姐家門外守了一夜,沒見Janson出來過,不過年輕男女,同居在一塊也是習以為常吧!」
「什麼習以為常?你可知道小滋是我的———」嚴劭齊看見伍揚感興趣的目光,又將話咽了回去。
「呃,那麼齊哥現在有何打算?」
「把那個叫Janson的傢伙捉起來,不准他再和小滋接近。」嚴劭齊努力的平息心底複雜的情緒,他不容許自己的所有物遭人輕瀆,而小滋,是屬於他的。
「那有什麼問題,弟兄們的拳腳也好一陣子沒磨練磨練了。」伍揚看着嚴劭齊眼底的憤怒,看來,這個Janson沒好好給他一頓排頭吃,是不會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還有,找人跟着小姐,我隨時都要知道她的行蹤。」
「是!我現在就去辦。」
看着伍揚迅速離去,嚴劭齊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
安排小滋和他一起離開台灣的事,已經下能再拖延了,他必須儘快給她一個全新的生活。
關語滋坐在化妝枱前,拿着長梳有氣無力的刷著長發,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臉的無奈。
伸手輕撫著唇辦卜想起昨夜嚴劭齊在她唇上留下的痕迹……
「混蛋、大色鬼、王八蛋——」她邊罵邊梳,愈梳愈氣。
昨晚被那個混蛋折磨了一夜,好不容易回到家,她卻翻來覆去的睡下着覺,躺在床上一整晚,腦子裏下斷回想着那個混球留在她唇上的吻,他溫溫的氣息、柔軟的唇辦、炙熱的舌尖和著淡淡的煙草味……
「哇!」
關語滋發狂似的大叫一聲,捂住臉,梳子往床上一扔,整個人趴在化妝枱上,不敢再看鏡子裏那臊紅的雙頰。
「噢,好痛……是誰、是誰敲我?!」
Janson摸著發疼的腦袋,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就看見關語滋趴在桌上,發狂似的揪扯著那頭凌亂的長發。
「小滋、小滋——你幹麼一直抓頭?太久沒洗頭,頭皮癢啊?」Janson爬到她身邊,拉住她不停虐待頭髮的小手。
「放開我啦!我快煩死了。」
關語滋甩開Janson的手,繼續抓着頭皮。
她一定要想清楚,想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在她好不容易擺脫那個叫「齊哥」的混蛋之後,為何腦子裏卻充塞着他的身影,和那莫名其妙的一吻?
「小滋呀!你到底在煩什麼?煩昨晚的那群人嗎?他們不是已經放你定了嗎?你到底是跟他們結了什麼仇呀?」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從上個月開始,就陸續有一些奇怪的人出現,口口聲聲說我是他們關爺的女兒,衝著我直叫大小姐,然後昨晚……他們就把我捉走了,說要把我帶離台灣。」關語滋把這一個月裏發生的一連串事件結合起來。
「那……那個關爺真的是你爸爸嗎?」
「鬼才知道!我連我媽是誰都不清楚,又怎會曉得我爸是誰?」關語滋冷嗤了一聲。
打從她懂事以來,就只認得育幼院裏的莫校長,莫校長照顧她長大,是她的母親也是她的父親,她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根本一無所知。
「說得也是,我們從小在育幼院長大,我也沒見你父母出現過半次。」Janson無奈的輕嘆了口氣。
「所以啦!那個叫齊哥的傢伙突然冒出來,說什麼我是關爺的繼承人,還要我從此以後聽他擺佈,他憑什麼呀?哼!」
關語滋一撇唇,又想起昨晚那一吻,忍不住又開始猛抓頭皮。
「小滋,你別再抓了,再抓頭髮就快被你拔光啦!」
「哼,我頭髮這麼長、這麼多,要拔光可不容易!倒是你,昨晚捱了幾拳,傷口還疼不疼啊?」關語滋按了按Janson的臉頰,他立刻痛得往床上倒。
「哇咧!很痛 ̄ ̄,你小力一點。」Janson捂著臉,齜牙咧嘴的說著。
「笨,人家要打你,你也不會躲一下!」
「喂,我被打也是為了你耶!真沒良心。」
見Janson哭喪著臉,關語滋忍下住笑了出來。「好啦、好啦!算我不對,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Janson拍了拍關語滋的頭。「我看我們乾脆回育幼院找莫校長好了,說不定她會知道那個關爺的來歷。」
「也好,我們好像有一陣子沒回育幼院了,我手邊也存了一些錢,可以買一些吃的、玩的給孩子們。」一想到那些天真可愛的孩子,關語滋就把煩惱暫時拋到一邊去了。
「嗯!你等我一下,我洗個臉馬上就好!」Janson跳下床,又蹦又跳的進了浴室。
關語滋再度把臉轉向梳妝枱前的鏡子,撐著下巴,看着鏡里的自己——
為什麼他要吻她?他說他是關爺的義子,那她豈不是該叫他一聲大哥?既然如此,他怎麼可以吻她呢?他是因為一時的衝動,還是真的對她有感覺……否則,他的吻為何會那麼熱情?
噢!她快瘋子!她甚至好想再見他一面……
Janson說的沒錯,他看起來真的好迷人,好有魅力,如果他們不是在這樣的情況里相遇,也許,她會喜歡像他這樣的男人吧?
「小滋,你還在發獃呀!我整理奸了,可以出發了。」Janson的臉出現在鏡子裏,關語滋嚇了一跳,連忙拉回思緒。
「可以走了,走吧!」
她站起身,揉了揉臉頰,抹去臉上的紅暈。
「小滋,你怪怪的ㄟ,昨晚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哪有什麼事,你想太多了,我們走吧!」關語滋推著Janson的肩,急急的往門外走去。
她怎敢讓Janson知道,她居然對一個黑社會頭子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