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子裏有對年老的夫婦相扶持逃命,在他們背後有四、五個彪形大漢一臉邪笑的追逐着他們。
“呼、呼……救……救命!救命啊!”老人大喊,期望有人能幫助他們。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所願的,出現了一道頎長的身影。
一名青年牽着一匹白馬,馬背上還扛着一堆像是木柴的東西,緩緩向他們走過來。忽地,風自他背後吹過,長及膝的黑髮辮揚起……
“少俠!救救我們……”話還沒說完,這對夫婦直覺求錯了人。
瞧這青年留着一頭長發、瘦弱的身材,橫看豎看也一定禁不起後面彪形大漢的一擊。於是,兩位老人家互相看一眼后,搖搖頭大嘆不妙。起碼,他們還算有良心,見着迎面而來的男子並非習武之人後,他們只是對他微笑了下,打算轉身面對追兵束手就擒。
但青年反倒將馬鞭遞給他們,走向前問:“我要是幫你們的忙,你們要給我什麼?”
問題來得突然,兩夫婦反而不知所措。“呃,不必了,我們自己解決,不便把公子卷進來……”
“我幫你們,你們願意讓出一樣東西給我嗎?”不理會老夫婦的話,青年如此問道。
老夫婦兩人互看了一眼,再瞧一下追過來的大漢。
“可是我們身無分文、又無家產,最多也只有那麼一間破房子。”
“破房子?”青年微微一笑,原本低着頭的他眼睛突然一亮抬起了頭,霎時,潘安般的美貌乍現。
水靈靈的大眼配上英氣十足的兩道劍眉,挺立的俏鼻直豎在其中,還有勾月般的漂亮粉唇。
柔美之中帶點英氣、嗔嬌之中又藏着霸氣,真要形容,潘安再世也不足矣!
忽地,青年揚起一抹得意的笑,抹了抹鼻頭。
“就這麼定!那間破房子,我要了……”
“嘿!娘娘腔的傢伙!”追上老夫婦的大漢們喘着氣,其中一個拿着刀的大吼打斷他的話。“不想死就別插手!”
“我就是要插手怎麼樣?”青年一伏地,發一揚,下一刻便隨着話語落下猛然出拳!
才一眨眼的時間,帶頭的大漢隨即倒地。
頓時,整個場面安靜無聲,因為誰也沒料到,這麼一個嬌弱的身子居然能打得出這麼沉的拳。
“這……這小子耍賤!居然趁人之危!弟兄們!上!”
“嘿!輸了就說別人作弊啊?沒志氣!”語音一歇,青年旋身一轉,髮辮也隨之甩出繞了個圈,擊退那些一擁而上的人。
啪的一聲,青年佇立在原地,右手一揚,輕易地將長髮辮繞上手,淺笑了下。“被頭髮打中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像數把刀片割過的感覺,既火辣。又刺痛?”
撫着臉上的刺痛感,幾個大漢猛一咬牙怨聲斥道。“該死!把你那張嘴撕爛,看你還能不能再說出這種話!”
“呵!這種度就受不了的話,要是我那好友出手,不就讓各位哥哥們當場暴斃?”青年人笑幾聲,輕鬆地躲開那些大漢的攻擊,隨即他猛一吸氣,雙手一張,大喝一聲。“哈!”
響亮的聲音,讓數個大漢連同最靠近他們的一排樹瞬間倒塌!
大樹倒下的巨響,讓鳥獸們嚇得四處亂竄飛逃。
青年站直身子。拍去灰塵,睨了一眼橫躺在地已昏厥的人,冷淡一哼。
“哼!無聊!弱得可以!怎麼外面這些人民都是一堆弱雞?”
想想他的家鄉,那可是連三歲娃兒都懂得最基本的扎馬步,五歲就得學習耍槍弄刀劍,十歲便要學武術。所以,只要在老家隨便挑一個最弱的,也比這邊還強。
解決了這些傢伙,青年便樂得奔回老夫婦身旁,拿起馬鞭,“破房子在何處?帶我去瞧瞧!”
“呃,這個……多謝大俠相救。”
“謝字就免了吧!你的房子在哪裏?要給我的房子呢?”
“呃、呃……”老夫婦面有難色的擰了擰眉。
真是失策!他們誰也沒想到跟前這書生般的公子,竟然能在一瞬間將那些追着他們的大漢打倒,這是誰也料想不到的事。
如今,他真的打贏了,還跟他們要房子,可……
“哎呀!拖拖拉拉的幹什麼?說!我的房子在哪裏?”青年不耐煩的一喝。
老夫婦嚇得直顫抖,指着不遠處的小屋。
“我們的家就是那個……在長春偏遠的……”
“長春?”青年仰頭想了下,打斷老夫婦的話,“這麼來這邊已經是東北羅。
“嗚!”
“哎呀?幹嘛?發生什麼大事了?”青年被一旁嚎啕大哭的老夫婦嚇了一跳。“為什麼哭得這般厲害?我不是幫你們趕走惡人了嗎?”
“大俠你要奪走我們兩老唯一的住所,我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連那個家也保不住,嗚……這教我們該怎麼活下去?死了算了!嗚……”
老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旁邊老丈更是哭到跪下來向青年磕頭,求他不要這麼狠心,真的奪走他們唯一的家。
“唉!”青年不由得嘆了口氣。
兩老像是燃起希望似的抬頭望着青年,期望他能心軟,卻瞧見他搔搔頭,拿起腰間的鐵算盤,撥弄了幾下。
“我這個人就是心軟,如果我真的把你們的家霸住,讓你們流落街頭也不是辦法。不如這樣吧,我本來打算在東北這邊開間店,你們家就押給我開店。你們也別走了,就幫傭吧!打掃、砍柴、燒水、煮飯、種萊,順便招呼客人喝茶水,這工作不難吧?”
“要我們幫忙?那是不是有銀子可領?”
“銀子?”青年突然大叫,一臉震驚的神色,“留你們有得吃、有得住,就該偷笑了,還敢跟我要銀子?我都沒說收留你們是在浪費我的資源咧,你們居然還敢跟我討價還價?不爽?那好!請走!是你們說幫你們趕走惡棍,就要給我房子的!”
這話一出口,兩夫婦更是張大了嘴。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人?從頭到尾他們也沒說過要讓房子,也沒真的要求他幫忙,這人硬是要把他們的屋子為已有,甚至還想壓榨他們?要他們免費幫他開店?
人也是有自尊的!他們有手有腳,何必去求一個這樣不講理的人?
可是,他們連唯一的住所沒了,又該從何處另起灶爐?
兩人一同嘆口氣,搖搖頭。
“我們知道了,幫就是,請收留我們吧!”嗚!這話講得多心酸呀!明明……那就是他們的房子。
“嘿嘿!我就說嘛!人還是活着比較好是不?有吃有住,活着不也是一種愜意?幫我的忙准沒錯,起碼不挨餓受凍。你那房子堅固吧?四面都有牆嗎?”
撥開青年搭過來的手,老丈點點頭,苦笑了下。“牆是有,房也有三間,只是屋頂有些破洞,尚未補好。”
“這事好辦!不礙事!那我們也該上路,帶我去那間屋吧?”青年笑笑的撥了下算盤,撫撫下顎再笑了笑。
呵呵!什麼找另一半的事?什麼找擁有皇室血的國人?呸!沒錢叫他找?門兒都沒有?
青年拉回不小心飄到他們身上的頭髮,輕柔的將它往後一盪。“小心點!可別弄傷了我將來要賣錢的東西!”
賣錢的東西?什麼跟什麼?他們只是不小心碰到他的頭髮而已。
就在老夫婦一臉疑惑想提問題之前,青年又開了口。“我這頭長發可值錢了!等再留長一點,就可以剪下賣錢。嘿嘿!一定可以賣到很好的價錢。”
錢?怎麼突然覺得跟前這青年似乎很貪財的樣子?瞧他一個鐵算盤在腰,不時拿起來撥弄幾下,好似在盤算什麼的搔搔頭,再笑了笑。
老夫婦兩人不禁打了個顫,撫撫凸起的雞皮疙瘩。
想轉移他的注意力,老婦人笑笑開口。“呃!敢問公子貴姓大名啊?”
青年頭一轉,回頭望他們一下,而後笑道:“吾名公冶永月,乃公氏鎮人。”
***
小暑,炎熱的氣候正朝公冶永月襲來。
抬頭望着天空,一片湛藍。除了藍之外還是藍,連一片雲朵也沒有。
“好熱……”公冶永月拿起帳簿充當扇子了,半眯着眼望向窗外。
一匹馬兒在大樹蔭底下閑的吃着青草,樹上有數只雀躍的鳥兒快樂的遊戲着。
突然,公冶永月想起數個月之前,他還忍着炎熱的氣候,牽着那匹白馬翻山越嶺。都是那個臭長老!吃飽閑着沒事做,竟叫他跟他的好哥兒們外出找另一半,還硬把他們分別塞進兩匹爛馬車裏。
他公冶永月的眼可沒瞎,好車壞車倒也還可以輕易地分別出來。果然,馬車奔馳沒多久,才剛走過一個小山嶺就解體了。
想來公良光武的情況肯定也是如此,只不過按那傢伙的個性,肯定是懶得追馬兒,寧願省點力氣徒步走。反觀他,車子解體。馬兒跑了的第一步,當然就是施展輕功追上它,硬是將它使勁拖回,再來就是把散掉的馬車零件拆開裝載在馬兒身上,到城鎮時再一一變賣掉,換些旅費。
恰巧,讓他遇上老夫婦向他求救!
嘿嘿!在家鄉可沒有人願意跟他公冶永月求救,因為他們都清楚的知道他的本性,想要他幫忙,可以!但得要有被迫加倍還恩的心理準備。
所以這對完全不認識公冶永月的夫婦不知死活的向他求救,結果,唯一的破舊房屋霸佔而改成小賭館,他們在這兒幫傭打掃、處理雜物,不能領薪。三餐粗茶淡飯還不得有怨言。
唉!情何以堪啊!
公冶永月忍不住替這對老夫婦感嘆,就好像他是置身事外的無關人一般。
瞧瞧天候,熱氣逼人,雖然東北的氣溫不及家鄉的高,但這等的熱氣還直苦生別所未見。也不曉得究竟是為何,今個兒還未有人進來小賭幾把,搞得他有點心煩的丟下帳簿,踏出門檻。
今天的黃曆上是寫着不宜賭嗎?要不怎麼連一個阿狗阿貓也沒瞧見?
左右張望了一下,忽地,一團烏漆抹黑的東西映人眼帘。
乞丐?他的店門口居然坐着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乞丐。
***
尚家
“瑜少爺!瑜少爺!”
數名奴婢穿梭在各個房間、花園、走廊,焦急的尋着那令人頭疼的主子。
“唉!那邊有找着嗎?這邊呢?快找!整個家都翻過來找,邢大人再過幾天就要到長春了。再找不着少爺,大家要挨板子了。”尚家的總管——尚文撫着白色蒙胡,眉頭皺了皺,“這新主子還真是令人頭痛!”
“文總管,少爺會不會又跑到外頭去了?”
“對啊!會不會又跑去外頭裝……”
“嗯——”尚文擰眉出了聲,周圍的僕人隨即全部噤聲。“這種事不必明說,要是傳外出去還得了。”
可是就算我們不說,外面的人也都知曉呀!僕人們一致在心中這麼想着,但諒誰也沒膽開口。
在長春有誰不知道尚家擁有皇親國戚的身分?家財萬貫不用說,前一陣子尚家兩老相繼去世,唯一的獨子——尚瑜便理所當然的成為尚家唯一的繼承人。
正年輕有為的二十三歲,世人都深信此人必定大有可為,但現實……
也許他真的長得英俊挺拔、才高八斗、能文能武,個性溫文懦雅、憨厚忠實、為人正直不阿。即使是皇上跟前的大人——邢伏琥大人也極度看重他,算來他也是一個相當有為的好人才,可是,就有那麼一個地方讓所有人都頭疼。
這位英俊非凡又年輕有為的大好青年竟有個怪癖。
他家財萬貫、擁有十輩子也花不完的金銀財寶,居然有着“金錢乃身外之物”的理論。因此他成天想着要怎麼溜出府邸,假扮乞丐沿途乞討。
他這怪癖不驚嚇家中奴僕,也震驚了整個皇宮,甚至傳進皇帝的耳中。幸好有邢伏琥居中替他講好話,而當今執政的皇帝也相當賢明,因此才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災難。
如今,這救了他們尚家不知幾回的邢伏琥要登門拜訪,主子一大早便跑得不見影,這……這到時該如何向邢大人解釋呀?
思及此,尚文隨即刷白了臉。
“快!快命人到外頭去找找!今早還瞧見少爺的,離現在也不過幾個時辰罷了定走不遠。快到附近的店家、巷子口找找,把所有乞兒會出沒的地方都找過一遍,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少爺找回來!”
***
艷陽高照,公治永月的小賭館開在這的地方,為的就是想騙些走路走累想歇歇腿的旅客們的銀兩,為此,他很好心的加蓋一人寬的屋檐,供人躲雨、躲日晒用。藉此,他也可以出去晃一下,騙一些客人進屋賭一把,然後把他榨得一乾二淨。
為了賺錢,他卑鄙地在骰子裏動手腳,讓人察覺不出任何異樣,輸得心甘情願。
為了賺錢,他還出賣色相,閑暇時到小鎮上走走,扛了根旗子,上面寫着猥褻詞句——
請君銀兩提進來,菊門自為贏家開。
好不容易,這間“菊門賭館”在這一、兩個月內也有模有樣了,在小鎮上小有名氣。
所有到這邊的賭客,無一不是為了想贏個千百兩銀子,然後將這有長春美人之名的老闆給贏回家。
而今天一早到現在沒客人也就了,沒想到一腳才剛踏出門檻,便讓他瞧兒一個臭乞丐蹲在他的店門口。
賭館最忌諱有乞丐在,因為客人會認為那是不吉利而不肯踏進賭館,那些靠賭為生的人,自然會認為賺不了幾個錢。
“少觸我菊門賭館的霉頭!去去去!滾遠點!死要飯的!”公冶永月揮揮手,很不客氣的出聲驅趕,但這乞丐卻好似沒聽到的繼續坐在原地。
“哎喲!當乞丐的還真是大牌啊!滾啦!耳聾是不是?”公冶永月憤怒的一踢,本想將這礙眼的傢伙到天邊去,誰知他這一出腳,卻反被一把抓住。
抬起的腳才剛要踹過去被對方抓住?而那傢伙竟然連抬頭看他一眼也沒?
見鬼!莫非他公冶永月遇着了武功蓋世的丐幫幫主不成?
“腳,不是用來踢人的。”低沉的聲音帶着穩重的磁性緩緩地道。
猛地,公冶永月震了一下,全身寒毛豎起。
這傢伙是什麼人?居然可以輕易的接下他的腳?且說出口的話還能讓他打顫?
“你是什麼人?”公冶永月半眯美眸,睨着依舊未抬頭的人。
對方似是愣了一下,隨後便揚起一抹笑容,緩緩地抬頭仰望着公冶永月,“你不認識我?”他笑道,眼睛閃爍着光芒。
頓時,公冶永月看呆了。
那如刀削刻出的俊臉有着兩道濃眉。一雙如取自夜星空揉成的珠子嵌讓上去的鷹眼、直的鼻樑、性感的薄唇,怎麼看,這人都不太像是普通的乞丐!
況且,還從他身上感應到了君子國人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