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青鴻,你教了這一陣子,累不累、辛不辛苦?”晚飯過後,季奶奶不懷好意地關心最近常不在家吃飯的孫子。

趁着周末假日,季青鴻難得留在家中當父母、奶奶心目中標準的乖孩子,陪伴家人出遊、上餐廳吃飯。今天在他的撒嬌下,娘親還特地下廚一解他的嘴饞。

前一陣子為了舞會跟演辯社的事務,常常沒有回家吃飯,擔心事迹敗露的白狐狸於是決定──這禮拜得和家人聯絡感情,順便鞏固他“乖巧溫順”的形象。

“奶奶,我會努力的,要是這麼點難關都克服不了,將來我還能做什麼大事?更不用指望我繼承爸爸的公司了。”繼承公司?哈!他自己都沒指望過。

“媽,青鴻說得對,這是個磨練他的好機會,難得他有這分自覺與決心,看來我們家青鴻是真的長大了。“季氏拍賣集團”的龍頭老大──季如真的讚賞之情完全溢於言表。

“青鴻從小就內向,前一陣子你不是還擔心他會討不到老婆嗎?現在讓他多歷練歷練,學學和人相處應對,這是很好的事呢。”季如真的老婆許景薇,也是季青鴻的母親,端了飯後水果出來附和道,臉上掛着的當然也是萬分欣慰的微笑。

“說來還得感謝奶奶,要不是奶奶的幫忙,我也沒有這個機會訓練自己站在大家面前說話。現在我還答應理事長跟學務侵的邀約,成為學生會跟演辯社的指導老師,所以這陣子比較忙,很少有機會回家吃飯。”儘管已經在肚子裏偷笑到快要胃抽筋,表面上季青鴻還是完全不動聲色。

當初,他真的只是不想家人為他擔心,才會在家人面前一直保持以往的刻板印象。本來他打算成年後就讓家人明白,他已不是小時候的季青鴻;可是,他沒料到“戲弄”家人的感覺會讓他食髓知味,所以到現在都不得公佈真相。

每次都覺得自己實在太不應該,怎能這樣欺瞞父母和疼愛他如命的奶奶,然而卻又每次都覺得真是有趣得緊,讓他捨不得失去享受這種快樂的歡樂。

只見客廳里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模樣,被眾人感激的對象表面上雖然也微笑着,其實她的心裏正不斷犯嘀咕。

季家奶奶開始感到事情不妙。

為什麼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她原本的用意是要孫子知難而退,乖乖回來相親的啊!然後就能順利的接着娶媳婦、生個胖小子讓她這個老太婆抱着玩。唉……這麼下去,萬一青鴻熬過了期限,那她可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抱曾孫啊?

一場季青鴻與季奶奶的勾心鬥角,在愉快融洽的晚餐后結束。

吃過水果,回到房間休息,季青鴻順手拿起這一期金融雜誌翻閱。

“哦?”他的視線突地饒富興味的停留在某篇報導上。

本月八日,葉氏企業董事長葉川靜將攜同侄子葉梧律前往紐約,與宏麒集團總裁萊恩?范克斯會面,並正式簽訂相關代理契約。在眾所矚目的進口代理權一戰中,由葉氏企業拔得頭籌,此舉不僅肯定葉氏在進出口代理商的領先地位,同時也走伸向多元化的第一步。經由此舉,可能讓一向代理電子商品的葉氏企業……原來是因為這樣嗎?她得同時兼顧學業與“葉氏”,所以才累到不想抬貢。

回想那一天,與其說他受寵若驚,還不如說他被嚇得很結實。

他本來預期,就算葉梧悠不是氣沖沖對他大露兇狠的獠牙,也該賞他幾個冷眼,然後利牙銳齒的送他幾句毒言,當然,他會很滿意於她神來一筆的貼切諷刺。

他季青鴻應該是完蛋了吧?

面對葉梧悠這個小女生,除了以往的有趣、好玩,也漸漸從心底滋生出不同於以往的情愫,讓他不自覺的會多顯露出一絲絲溫柔,以及一絲絲心疼的情緒。

不把感情當回事的他,這次終於遇到了生命中唯一的剋星。

等等!

這麼說來,葉梧悠這幾天都是一個人住在家裏了?

此刻,他腦海里浮現了一個卑鄙、齷齪又下流的不良念頭──偷襲!

※※※

學生會會議室內,例行會議剛剛告一段落。

“季老師,聽說你和‘狂想曲’頗有關係?”阿紫臉上掛着甜笑發言。

這家店她很久前就聽說過,卻沒有機會去探個究竟。恰巧今晚她有空檔,又碰巧想起上次迎新晚會中,大家發現季青鴻跟“狂想曲”似乎有所淵源,於是這個機會不好好利用,就太枉費她的冰雪聰明了。

“嗯,可以這麼說。”沒有意外的話,阿紫姑娘眼中閃動的光芒應該是打算去一趟“狂想曲”,而且最好能再找個可以好好坑一筆的冤大頭。

並且,那個冤大頭似乎會跟“季青鴻”這三個字劃上等號。

“呵呵,洌、沙沙,季老師答應帶我們去了。”佘紫墨興奮的轉過頭去,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打算一起去的方洌、連沙宇。

“真的?季老師你真爽快,夠義氣!”方洌喜出望外一拍季青鴻的肩頭。

“不要叫我‘沙沙’!”連沙宇則為了阿紫給他的匿稱鬧彆扭。

“呃?”季青鴻愣了一下。

什麼時候劇情已經發展到他願意領着這一群小鬼去了?看來在阿紫姑娘眼中,冤大頭果然沒別的人選。

“既然這樣,梧悠也一起來吧!”阿紫繞到葉梧悠身邊邀約。

“我……”本想婉拒的她看到大家興匆匆的表情,突然不好意思潑冷水。

“狂想曲”不就是季青鴻的店嗎?她記得上次季青鴻幫她點的“青色十一”味道很不錯。

“走嘛、走嘛,會長大人,少了你只有我們還有什麼意義可言?”接收到阿紫的訊號,方洌也湊到葉梧悠身邊勸說。

“好吧。”葉梧悠無奈的嘆氣道。

“耶!”方洌高舉雙手,展現勝利的模樣。

於是大夥浩浩蕩蕩前往“狂想曲”,解決遲來的晚餐。

步出會議室大門時,季青鴻刻意走到葉梧悠身邊。

“我以為你會拒絕。”低語的同時,並沒有把眼神落在葉梧悠身上。“最近不是很忙嗎?”

“我只是不想掃興。況且,我也得吃晚飯。”葉梧悠解釋,同樣很有默契的,在談話過程中眼睛直視前方,沒有將眼光落在季青鴻身上。

“你知道嗎?我真的覺得……”

“我的交談能力以及人際關係的經營又大有進步?”沒等季青鴻將話說完,她懶懶的接下去。“季老師,我聽過很多次了,累積一百次有沒有獎品?”

“當然有,你想要什麼?”季青鴻輕揉他最愛的髮絲,柔柔軟軟,怎麼摸都不會膩。

“離我遠一點。”葉梧悠拍掉他正在虐待自己頭髮的大手,一語雙關。

※※※

輕柔的音樂回蕩在四周,“狂想曲”內燈光轉暗,取而代之的是服務生端上各桌的小油燈,為店內更增添一股神秘卻又隨性的氣氛。座位大約半滿,比起高朋滿座的情況似乎更好,人多容易造成嘴雜,像這樣美妙的樂聲伴隨細細的交談聲,反而更引人入勝。

依然是間高水準的PUB,葉梧悠心想。

唯一不同於上次季青鴻單獨領着她來的情況,是他們坐在外面的一般座位。

不過,由於座位安排得恰到好處,即使是外面的一般座位,也因為恰到好處的柱子、盆栽、柜子等等裝飾,而將每一桌隔出屬於自己的空間,不會受到其他桌客人的影響,給予足夠的私隱空間。

今天透過季青鴻的推薦,他們點的是店內頗受好評的意大利菜,再加上無酒精的特調飲料,每一杯的顏色都相當漂亮、夢幻。

“季老師,這家店的室內設計做得不錯。”酒足飯飽之後,一群打定主意白吃白喝的食客開始發問。

“嗯,設計師可是國內外知名的。”季青鴻得意得很。

“應該不便宜吧?”方洌接着問。

“我碰巧認識那個設計師,交情還不錯。”換句話說,他只付了成本。

“季老師,‘狂想曲’的老闆大人應該就是你吧?”阿紫眼睛轉了幾圈后,提出她歸納的結論。

“呵呵……”季青鴻笑而不語。

“季老師,再裝下去就不像了!別人也許還不知道,但是我們都知道你不但家世很好,還很有門路跟手腕,上次晚會後我們就猜你會是‘桂冠大酒店’的少東還是‘狂想曲’的老闆。”方洌首先跳出來戳破。“不過,既然大家都知道‘桂冠’的少東是誰,就只剩下‘狂想曲’可以選了。”

嘿嘿,他這招剔除法用得還不錯吧!方洌沾沾自喜着。

“少在那猜東猜西,就算季老師不是‘桂冠’的少東,也不見得就必須是‘狂想曲’的老闆,幹嘛用什麼二分法?白疑。”連沙字一劍斃命的指出重點。

剛剛他們進來時,雖然服務生明顯的非常禮遇他們,卻也沒有直呼季青鴻為老闆,方洌那笨傢伙的二分法實在很沒大腦。

“如果不是老闆,應該不能在沒有預約的情形下,直接使用貴賓包廂吧?”葉梧悠突然發言。“我記得上次我們來時,你就是直接走進貴賓包廂的。”

她還記得上次他領她進入包廂的模樣,彷佛就像是走到自家廚房一樣自在。那時候,她居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原來,季青鴻居然就是這裏的老闆。

葉梧悠還不知道,她簡單幾句類似自言自語的話,卻在其他學生會成員心中投下一顆重量級的驚嘆炸彈。

“沙沙,沒想到季老師跟會長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了……”方洌面不改色的在連沙宇耳邊耳語,當然,他的匿稱成功換來連沙宇一個大白眼。

“干你屁事,人家就算上床也跟你這沒大腦的傢伙無關。”該八卦的還是要八卦一下,連沙宇回答如是。

“季老師能不能跟我們分享一下創業心得?”就在方洌與連沙宇咬耳朵的同時。阿紫姑娘開口。

這兩個笨傢伙,要咬耳朵好歹也該在人家背後吧?害她得出來先引開當事人的注意力,免得尷尬。

沒想到原來季老師跟葉梧悠課堂外的“交集”還不少。

“沒什麼,其實這是我以前做壞事留下的證據,你們得先保證聽完後會替我保密才行。”季青鴻調皮的眨眨眼睛。

“那有什麼問題,說出去的話,沙沙出門被車撞死。”方洌大方提供好友性命作為擔保。

“馬的,再叫一次沙沙,老子就把你的嘴縫起來!”連沙宇氣急敗壞嚷嚷,惡狠狠的用眼角掃過始作俑者。

接受到連沙宇電波的阿紫,只好端出一張無辜的笑臉連忙暗笑,彷佛是在說:真的不是人家害的嘛,誰知道大家會這樣叫上癮。

得到他們一致的保證之後,季青鴻開始敘述自己當初是怎樣說服家人,到美國去念書,然後又怎麼瞞着家人年年回來台灣,利用回來的時間規畫“狂想曲”的一切,以及後來如何在美國“遙控”所有主、分店的生意,當然期間還得小心家人的行蹤,免得被逮個正着。

還順便灌輸他親愛的學生們,人要懂得多準備幾張面具備用的觀念。

葉梧悠跟着另外三人聽着季青鴻興高采烈地描述他的大學生涯、打工、舉辦活動……種種有趣的事情,不禁在心中勾畫年輕的季青鴻會是怎樣?在為“狂想曲”忙碌的季青鴻又會是怎樣?不可否認,他成功的挑起她的好奇心。

說著說著,季青鴻甚至還在他們面前,透露了他在家人心中的“崇高”形象。

其實不會很難想像,這頭白狐狸連家人都蒙在鼓裏的樣子。

俗話說狡兔三窟,他雖然不是狡兔,然而身為一頭精明狡詐的高等級狐狸,有幾百張面具也是應該的。

※※※

飯後的閑聊十分愜意,或許是季青鴻向來沒有老師架子,自然跟他們很聊得來。再加上這一頓擺明了“老闆”請的免錢飯,吃起來更是別有一番風味。

平時難得有機會聊天,也不曉得原來他們這麼會聊,和季青鴻一聊就聊到九點半。

當眾人驚覺到時間流逝之快后,連忙各自蹺頭回家,有了方洌與連沙宇的護送,阿紫姑娘光榮退場,至於葉梧悠則成了季青鴻的責任。

“你真的不用麻煩,我家有司機。”即使她已經身陷匪區,依然想堅持立場。

此刻,她已經安安穩穩的坐在季青鴻那輛銀白色TOYOTA的前座上。

“我也說了,其實我真的一點都不麻煩。”他的梧悠同學幹嘛這麼見外?

“來回要花不少時間,葉家司機是有領薪水的,當然還是叫司機比較好。”俗話說得好,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過什麼好心眼。

就算季青鴻真的不是黃鼠狼轉世,她可是真的為他着想耶!從鬧區到位在市郊的葉宅,少說也要半小時,來回就要一個小時,中途要是塞車,就非得超過一小時不可。

“如果你堅持的話,多少貼補我一點,我也可以接受。”季青鴻好心的提議。“先來個香吻如何?”

“季‘老師’,你應該不希望才教了一個月的書,就被請到察局去喝茶吧?”這傢伙的個性真是讓人受不了。

他就是喜歡尋她開心。

“如果警察局請得起一兩幾萬塊的茶,倒是挺值得去喝喝看的。”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這對他季青鴻而言,只是雕蟲小技。

“……”她輸了。自動認輸能不能提早從季青鴻的車上解脫。

“喂,梧悠同學?”發現她的沉默,並沒有回答之意后,季青鴻開口喊她。

真是糟糕,他愈來愈喜歡逗弄她。

“……”被呼喊的人則繼續保持沉默,不肯有所回應。

“真是服了她,這樣也能發獃,還一副專心的樣子。該不會她平常開會時專心的模樣,其實也都是在發獃吧?真是不敢相信……”故意用她聽得見的聲調,喃喃自語着。

看來一種習慣要是上癮,想戒掉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因為他的“習慣”,終於成功讓不耐煩的葉梧悠開口反擊。

“季老師,你今年幾歲了?”

“二十三啊,不過虛歲應該二十四還是二十五了吧,如何?”

“我只是很好奇,既然你年紀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幼稚,玩這種無聊的遊戲。”葉梧悠客氣的衝著他微笑。

“唉……這也是沒辦法,我整天都得跟一些比我還要幼稚、無聊的小鬼相處,不這麼做無法融入他們的生活、思想,如果無法融入他們的生活、思想,我就無法成為一個能了解學生心理的好老師。”說話的同時,臉上掛着一副“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的無奈表情。

葉梧悠看着他千變萬化的表情,總是一下子得意洋洋、一下子裝無辜、一下子裝可憐……總之,看久了會讓人感到目眩神迷,並且開始揣測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季青鴻,哪一張臉才是他真正的臉。

“我很好奇,你在家人面前到底會是什麼樣子?”方才聽他說,某一段時期后他就瞞着父母、奶奶,讓他們深信他的個性跟小時候的害羞內向沒兩樣。

不管如何努力想像,她還是無法把季青鴻和害羞內向劃上等號。

要不是季青鴻的家人實在太笨、太信任他,就是這頭白狐狸演技太出神人化。

“就是這樣。”季青鴻將臉面向她,表演他每日踏入家門前,都會先在門廊上演練一遍的功夫。

原本充滿笑意的眉眼與唇角瞬間被撫平,兩道濃密的劍眉甚至被刻意稍稍靠攏,眼神也收起原本的精銳與些許輕佻,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嚴肅,微微抿起的唇,感覺上就是少了自信,多了幾分羞怯。

天啊,這跟剛剛的季青鴻真的是同一個人嗎?她的眼珠差點掉出來。

“季老師……你其實很有當演員的天分。”葉梧悠發現,自己要很努力才能剋制住那股想去摸摸他的臉,一探真假的慾望。

答案非常明顯,季家人都是無辜的。他們既不笨也不傻,只可惜在季青鴻面前,他們的聰明才智全無用武之地。

“實不相瞞,以前還有人找我當模特兒。”像是變魔術般,季青鴻前一秒鐘的神情又瞬間在臉上融化,隨着他一個俏皮的眨眼,她熟識的季青鴻再度出現。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有多重人格或者被鬼附身的可能?葉梧悠差點直接問出心中的疑問。

“想過什麼?”

“算了,沒事。”她擺擺手。問這種無聊的問題,通常是季青鴻的興趣,她不想跟他搶。

“對了,你姑姑跟梧律都到了紐約,家裏不就只剩你一人?”季青鴻沒有繼續追問,倒是突然想起這件擱在心頭的事。

“除了我還有司機、管家等傭人。”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還是得小心,家人不在,別輕易讓陌生人靠近你,尤其是男人。”季青鴻依然不放心的叮嚀。

開什麼玩笑,他的梧悠同學這麼可愛,他不相信不會有人垂涎。前一陣子,就有個姓殷的跟屁蟲,天天跟在葉梧悠身後團團轉,最近才似乎是真的投降給葉梧悠不變的冷淡而放棄,不再出現。

“我們家有保全系統,家裏的傭人是我小時候就僱用的了,哪有什麼危險。”表面上她是啼笑皆非的回答,可是仍有一絲感動。

季青鴻居然這麼關心她。即使他是做表面功夫,依然為她帶來暖意。

“難講。”季青鴻依舊秉持着不可大意的精神。

至少他在體認到“葉梧悠單獨在葉家宅子裏”這件事後,第一個聯想到的東西就叫做“這是個偷襲她的好機會”。他都會這樣設想了,難保其他男人不會這樣想,例如那個姓殷的傢伙,說不定會趁機捲土重來。

“你什麼時候從風度翩翩的季老師,變成多疑的男人了?”讓她不禁懷疑他是否受了誰的騙、上了誰的當。

“唉,反正你不懂男人啦!”這種小女生,哪裏懂大野狼的心態?

“我是不懂。”誰說女人心海底針,照她看來男人也一樣。

就像季青鴻,突然莫名其妙要她小心門戶,不曉得他哪根筋又不對了。

“總而言之,你小心點,別被人家偷襲了。”他拉過她的頭蹂躪她的髮絲。

“偷襲?”季青鴻到底又作了什麼白日夢?

“葉小姐,葉家大宅到了,請下車吧。”經過一路上吵吵鬧鬧,他們終於安然抵達葉家大門。

“謝謝季老師今晚的便車,晚安。”下了車,葉梧悠站在大門前,也就是季青鴻的車門邊,打算目送季青鴻離去后再開門進去。

季青鴻順利將車轉向後,按下駕駛座旁邊的電動窗,右手搭着方向盤,另一手則橫放在窗上,對葉梧悠勾勾手指,示意她過來,然後將頭稍稍傾出車窗。

站在門邊準備揮手說再見的葉梧悠見狀,以為他有什麼事要交代,不疑有它地走到車門邊,很自然的彎下腰向前傾去,準備聽季老師還有什麼話要羅嗦。

“小紅帽。”季青鴻突然這樣叫她。

聞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還有髮絲上殘留的洗髮精味道,儘管她一向聰明、晶學兼優、辦事能力強,然而她還是十七歲少女的模樣,擁有一種不能磨滅的純真;對於這樣子的“小紅帽”,他非常滿意的笑了。

“什麼小……”皺起眉頭正要反駁,卻驚覺自己的話語居然消失在季青鴻的唇里。季青鴻左手一伸,拉下她纖細白皙的頸子,湊上前去,輕輕封住她單薄小巧的紅唇。

她驚訝的瞪大眼睛,呆愣在原地。

他沒有持續接下來應有的動作,只是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啄,隨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要小心像我這樣的大野狼。”留下衷心的叮嚀后,季青鴻哼着歌,愉快地駕着他銀白色的TOYOTA離開。

車子在路的盡頭即將拐彎,季青鴻像是又想起什麼似的,再度從車窗里探出頭大喊:“明天周末,好好利用時間休息。”

喊完話之後,季青鴻終於心甘情願乖乖離去。

葉梧悠看着他的銀白車子直到消失。好一會兒后才抬起右手,撫摸自己的嘴唇。季青鴻的唇留下的濕熱感似有若無,要不是這種感覺尚存,剛剛他迅捷烙下的那一啄,她會以為只是風的惡作劇。

季青鴻的味道,其實還滿好聞的。

討厭,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

踏入客廳后,女傭莉香迎上前來。

“梧悠小姐,先前夫人有打電話回來喔。”夫人指的就是撫養葉梧悠姊弟長大的姑姑──葉川靜。莉香一邊遞給她室內拖鞋,一邊說道。

她最佩服也最敬愛的就是梧悠小姐。小姐雖然冷淡,但其實小姐總是很有禮貌,對傭人們也不會驕傲得不可一世。甚至之前她媽媽得了急病進急診室,小姐還特地叫司機送她到醫院,隔天小姐還親自到醫院探望,送補品過去。

“姑姑有沒有說什麼?”換上室內拖鞋后,莉香將黑色皮鞋收進鞋櫃。

“夫人好像是想告訴小姐,他們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吧。”

“嗯,我知道了,謝謝。”

“小姐吃晚飯了嗎?肚子會不會餓?要不要我叫廚房再給你下碗面?”劈哩啪啦的連珠炮問題,是莉香最拿手的攻擊。

“不用了。”躲開這一連串問題之後,葉梧悠趕緊裝出一副疲累的模樣。“我今天太累了,洗完澡我就要睡了。”

糟糕,她被季青鴻帶壞了。居然裝出疲累的模樣騙過莉香的聒噪。唉……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聖先賢的教訓不可不留心。

葉梧悠在心底偷偷道歉、反省。

“我去幫小姐放熱水。”莉香走向二樓葉梧悠的房間,在她的浴室里放一缸熱水,並準備好替換的衣物,整整齊齊擺放在葉梧悠的床上。

五分鐘后,葉梧悠卸下身上所有衣物,半躺在飄散着霧氣而顯得氤氳迷濛的浴缸內,略高的水溫很適合在裏頭泡着休息,莉香還禮貼的幫她加入消除疲勞的溫泉入浴劑。

泡了一段時間后,不免又想到,方才在自家大門口和季青鴻上演的“吻劇”。

搞不懂季青鴻的腦袋裏在想什麼?居然莫名其妙吻了她。

他真的喜歡她?不會吧!這個念頭讓她陡地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季青鴻平時這麼愛逗她、愛跟她抬扛的原因是表示喜歡她的話,她簡直不敢想像,萬一有一天季青鴻愛上她會是什麼情形?也許那時候季青鴻不玩死她,不會輕易罷休。

還是他今天的舉動只是在尋她開心,沒有其它特別含意?

想着想着,想到連頭都開始不舒服,也許她泡太久了。

於是葉梧悠起身穿衣。從浴缸起身後,她裹上浴巾站在鏡子前面,用手抹掉鏡面上的霧氣,讓冰冷的水滴一滴滴滑下,看着鏡中的自己,拿起梳子梳開濕濕的頭髮。

如果季青鴻只是因為要逗弄她而竊吻,她非找他算帳不可!她邊梳頭髮邊想。

至少,季青鴻是因為喜歡她而吻她的這個理由,比起因為好玩而吻她的理由,較能讓她接受。

而且,事實上季青鴻的吻,真的沒有想像中討厭。

這一晚,葉梧悠直到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臉頰都還帶有淡淡的緋紅,不過她始終相信也這麼說服自己──這只是因為泡了澡的關係。

絕對不是因為季青鴻!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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