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是一個小型的招待會。
可能是什麼慈善酒會吧,我被李盛宇帶進去,無甚興趣地在人群中穿梭,四處張望都沒有看到付林的影子,然後一個轉身,卻在正廳里發現了正與人寒暄的付家老人,他周圍的人群衣冠楚楚,體面的上流人士。
他也看到我了,衝著我笑得和善。
“來來來。”老人招呼我過去,像是要將我介紹給他的客人。
可我的身分尷尬,又是不請自來,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但不過去更是唐突付成俊身邊的客人們都開始好奇地看我,怎麼辦……
突然後面有人輕輕推了我一下,是李盛宇,他的手搭上我的側腰,湊近耳朵,說:“付老頭很少這樣的,大律師……”
他的言下之意是說“他這樣是看得起你。”
一把扯下李盛宇混蛋的大掌,我頭也不回地向老人走去。
身後,只聽見他的輕笑聲。
才剛靠近,付成俊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貌似極為器重的樣子,他對他的客人介紹我:“這是我新的法律顧問,蘇狄,蘇先生……”
什麼?!驚疑地看着付成俊那張笑得無害的臉。我什麼時候答應他……
還沒等我自那句話中清醒過來,便聽到唏噓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一刻,我已經充分意識到,自己被生生拉進一個陌生的圈子,一個本不屬於我的“圈”。
被各異的目光巡視着,我無法閃避……被人近距離打量,好似被窺測般,這讓我比站在庭上,站在法官和陪審團面前更加局促。
被引導着和這個還有那個……等等,有諸多名號的“人物”一一握手,我像是走過場一般生澀地與他們寒暄。
“蘇?”突然,一個驚訝的聲音響起,如此耳熟我本能地扭頭,看到一個衣裝筆挺的白人男子正站在我背後。
居然是史密斯先生?!
他好像很驚訝看到我的樣子,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有點尷尬地朝我點頭道:“沒想到在這裏看到你,一切還好吧?”
在這樣的場合、以這樣的身分與過去的老闆相遇……真讓我手足無措。
“嗯。”我只是頷首,沒有其它言語,這樣甚至稱得上無禮。
“那我就放心了,你還年輕,我就知道,你還有很多機會的。”
史密斯也只是客套地與我寒暄兩句,然後看了看錶,說他還有事,匆匆離開。
作為史密斯過去的下屬,我當然清楚那只是裝模作樣,他其實是不想和我有牽連吧。
“來。”空檔的時候,李盛宇向我遞來一杯白蘭地。
昨晚喝了太多,我不想去接,可這時付家老人突然向我舉起了酒杯。
我知道,這時候再怎樣,也得裝出受寵若驚的樣子。
乖乖接過酒……我一口飲盡……
苦澀的味道。
我真是不該來的,昨天是,今天也是。
借口上洗手間,我逃開了。腳步剛踱出房間門口,就看到一抹白色……俊挺的背影。
付林?
我想叫他,可是覺得不妥,於是跟在他後面,直到人影閃進了休息室……
那是禁忌……
我知道偷窺是不道德的,但知道那個秘密,真是我的無心之過。
門沒有關緊,捱着一條縫隙,我看到,門內一個貌美女子,偎在付林的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她攬着他的脖子,姿態親昵,然後付林俯身,吻上女子的唇……
男歡女愛,這本稀鬆平常,但……那女子……竟然是
昨晚盛宴的主角付矜矜!
那真是震撼的一幕!
我的心臟搏動得快要躍出胸腔。
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眼睛就像是被定住一般,自縫隙中窺視着那對兀自糾纏的兄妹。
這是……不倫不德!
“你在幹什麼?”
突如其來的耳語,我被驚得立刻轉身,下意識地靠向背後的門。
“砰”的一聲響,門被我狠狠地帶上了。
幾乎是戰戰兢兢地抬頭,驚惶之際,看到上方俯視我的藍眼睛正帶着一種促狹的神情。
李盛宇?!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我居然沒有一點知覺!
“沒什麼!”
我故意說得大聲,甚至還有點惡聲惡氣這是為了提醒門內的二人。當時也不明白為何心裏會有這樣一股衝動,突然想維護那對兄妹,突然想幫他們隱藏那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混血兒揚了揚眉,大概是嫌我態度惡劣。我想逃開,他就一把抓過我,還把身體挨過來,將我硬生生擠進他高大身軀圍起的狹小空間。
我不確定李盛宇剛才是不是看到了些什麼所以被他唬得不敢動彈,神經兮兮地瞟着旁邊緊閉的門。
裏面沒有動靜,左右的走廊也無旁人經過,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想什麼呢,蘇狄?”
眼前的面孔有點晃動,眩暈。
李盛宇輕笑,手指調情似地撓我的後頸,我聽到他喚我的名字感覺怪異。
這傢伙就同上一晚那樣對我上下其手,但這回我沒有掙扎。“你想幹什麼?”我努力使自己冷靜,板着面孔對他說。
“又是這一句,大律師你真是沒有情調。”輕鬆的調笑口吻,如此放蕩不羈讓我惱火的態度,但我沒有發作,只是靜靜打量他輕閑的笑臉。
只是想確認,他是不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付矜矜是他哥哥的未婚妻,那就是他未來的嫂嫂,如果是家人被欺騙,作為血親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可是那種淡然的表情,我看不出他有何情緒。
“放開我!”
確定他並沒有察覺到什麼,我一把將他推離。
李盛宇……不過是個被寵壞的紈褲子弟。
哼笑,他彷佛並不在乎被我拒絕似的,藍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頭越來越暈眩了。我恍惚間看他彎着唇角,那表情,就像是在嘲笑我。
想沖他吼出聲,但嘴像是被剝奪了說話的能力,徒然地張大、開合,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還是我送你回去吧,大律師,你需要休息……”他撈過我無力的手臂拉到肩上。“你喝得太多了。”
李盛宇說這話時,我這才想起了他遞給我的那杯苦澀液體。
接下來,就像紐約晚間的三流電視劇中經常出現的情景:
我的四肢沉重得像被灌了鉛,那個藍眼睛的雜碎笑得有恃無恐,在拖着我走過大堂的時候,酒會的保安曾過來詢問,我在朦朧中感覺到他搭在我肩上手掌的溫度……可李盛宇幾句謊言就將他打發。
這個無恥的男人,輕鬆將我帶進他的BMW325中,關上了車門……
不過這時候,我的意識尚存,接下來大概有十幾秒的時間,努力地睜着眼睛瞪他。
李盛宇並不急着碰我,他開着車窗抽煙,又把車內的照明打開(車裏暗,他為了拿煙)。
像琉璃珠子似的藍眼睛在我身上轉悠,是一種並不陌生的目光。
在我還是律師的時候,也遇到這樣的狀況,一些同性的委託人還有個別同事……用那種熱切的但又曖昧不明的目光打量我,透露着某種異樣的情愫,那種時候我會假裝沒有察覺,然後用乾巴巴的態度來應對,讓那些人自己打退堂鼓。
可是眼前這個頑劣的少爺,正像看自己的一件所有物般,赤裸裸地審視着……我一個激靈,渾身惡寒。
“你瞪人的樣子真好看。”
讚美的話如同譏諷。
他掐掉了煙,又是沖我一笑。
“我從不用強迫的方式和別人上床。你是第一個。”
聽起來嗡嗡的聲音格外扎耳。
難道還要我感激涕零不成?
真是下流!
我在心裏暗罵,一扭頭,頭便不聽話地歪到一邊去已是動彈不得!
“只是鎮定的藥劑,不會有副作用。”
他彎下腰,扶正我的腦袋。
“好好享受……你會很愉快的。”
伴着那句讓我寒心的話,燈滅了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現在是中午時刻,停車場不會有人出入,而且325的車玻璃是單面的,即使有人自旁邊經過也不會發現。
他的舌頭潛進來了,乾燥的熱氣……男性的古龍水味道,又一下激起了我的羞恥心!
戰慄惶恐間,一股強烈的忿恨之情湧上心頭。
我憑什麼就要被如此對待那個壓在我上方的男子,他又是什麼東西,以為自己有錢有勢,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么!
恨不得咬掉他那該死的舌頭!
可是下巴被捏住了,李盛宇是個中老手……他在偷歡的時候,居然一點也不鬆懈。
……但是他停下了,我感到他突然撐離了我的身體。
眼前一亮,是他開的燈。不知他又想幹什麼。
睏倦的感覺一波波襲來,我最後聽到的是李盛宇那有點不知所措的聲音。
“別哭……”
*
我自混沌中轉醒。
耳畔的嗡聲,就像是幼時所住街區里,教堂那熟悉的悠悠鐘鳴,讓我遁入一種懷舊的遐思。
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瞪着天花板,那已經不是灰白的班駁,鼻子也嗅不到陳舊的霉味……
這不是我的聯體別墅,我很疑惑,獃滯地思考着自己身在何方。
“嗨。”
一個聲音沖我招呼道。
我懶洋洋地轉過頭,看到李盛宇一襲松垮的白色T恤,下身穿着牛仔褲……我神經立刻緊張起來,驀地從床上躍起,可眼前一黑,狼狽地偎倒在塌上。
“醒了?”他挨着床沿,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語調同初次見他的那般溫柔。
頭皮一陣發麻,我搡開他,恨聲喝道:“別碰我!”
嗓音是嘶啞的,吼出聲的時候神經在突突地跳,如同宿醉的情形。
李盛宇沒有走開,他逕自坐着,一臉的輕閑,然後大手伸進被褥按住了我的大腿。
我厭惡這樣的碰觸,並開始掙扎,那藍眼睛的雜碎卻不以為意地笑道:“別擔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聽到這句話,我才陡然記起,在車裏的時候,我被他……
心中“咯登”了一記,可是現在除了頭還是有點暈,我身體其它地方沒有什麼異樣感覺。
我迅速掃了一下自己所處的房間,很寬敞,四周的擺設卻很簡單,一張三人沙發,電視還有置衣櫃落地窗有兩層窗幃,被捲起來一層,陽光隔着簾幕照進來,木製的地板鍍上一道淡金的光輝。
“我在什麼地方?”
沉着臉,我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問。
不管怎樣,我的確是大意了,那時忘記了眼前這個花花公子素行不良,以至對他失掉了防範這是我過去怎麼也不會犯的低級錯誤。
“我家。”
他乾脆地回答,邪惡的指頭鑽進曖昧的地方,輕輕地捏弄。
我羞惱地一拳揮過去,李盛宇頭一偏,靈巧地閃開。那握着我的手同時一緊我立刻疼得蜷成了一團!
“怎麼一醒過來就那麼倔?還是睡着的時候比較可愛……”他鬆開了我,哼笑,又道:“當然,流眼淚的時候是最迷人的。”
這是一句最惡毒的嘲弄,我不可思議地望他,李盛宇聳了一下肩膀。
記起來了,那時羞憤交加,所以……
霎時臉紅若燒。
“我要控告你,李盛宇!你非法拘禁公民,你還……”
“還對你強暴未遂,對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又笑了,藍眼睛閃爍着。那種不以為意的神情看得我心頭髮怵。
“告吧,你要是有心的話,我陪你玩。”
李盛宇依舊是坐着,兩手交握。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說這番話有恃無恐。
是呵,我已一無所有……還能拿什麼和有錢有勢的人爭?!
沉默了,我咬牙切齒地瞪着那一臉神氣的混血兒,他倒像看得有趣,還蹺起了二郎腿。
“我要回去。”
挪到大床的另一端,我垂下眼睫低低地說。
“我又沒攔着你。”
李盛宇在看這邊,我反感地避開他促狹的視線,想下床,可是下身還是光着的……單有一條內褲……
只能回眼看他可李盛宇明知道我的尷尬,卻只朝沙發那邊努了努嘴。
“衣服在那邊。”
他是要我自己去拿。
愣了一下,罷,反正他也是男的,被看到也無妨。
摸下床,覺得腳下還有點發軟,我打了個趔趄,剛摸到沙發邊緣,就覺得背後一沉。
“你幹什麼?!”
我驚慌地回頭,因為腰突然從後面被箍住李盛宇的氣息噴到了頸子,我繃緊肌肉,扭動着腰想擺脫他的鉗制。
“你是要回法拉盛嗎?”聲音吶吶。我不知道他又怎麼了,莫名其妙地問這種問題。
“我回什麼地方與你何干,放手!”
我的怒吼他充耳不聞,話音剛落,整個人便被這傢伙扳過來,面對着他摁倒在沙發上了我的身體陷進沙發里,上方有個巨大的黑影壟住了所有的光線。他這個樣子很嚇人,我不禁瑟縮。
“大律師,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吧。”李盛宇低低地說,如同警告般:“你以為你真當得了付老頭的法律顧問么?”
我蹙緊眉頭,這傢伙在說什麼話?那個時候要不是他,我又怎麼會不明不白地當了人家法律顧問?
說了這一句,他頓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樣子,只聽一聲輕嘆。
“算了……”
什麼算了?
我還沒弄明白,他就這樣放開了我,倒進沙發。
立刻拾起衣褲,我故意跳到遠離他的角落再套上,可他目不轉睛……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真正的法律顧問,實際上是付林。不,應該叫‘參謀’才對。”
他在台几上摸了根煙點上,吸了一口才緩緩道,而且,那話與其是說給我聽,倒不如是說給自己聽的:“你還不知道吧,”李盛宇把煙灰直接抖落到地板上,“付林是付老頭的養子。”
付林……只是付成俊的養子?
我瞪向李盛宇,一臉的不可思議。
腦中顯現的是那對父子如出一轍的自信笑容,我突然想起,付矜矜和李盛宇的兄弟已經訂了婚……
若是照付成俊這般觀念傳統的華裔,是不會讓女兒比長子先結婚的。所以,付林並非他的親生骨肉!從此也瞧出些端倪。
不過,李盛宇告訴我這個幹什麼?
朝混血兒翻了個白眼,冷聲道:“這與我何干?”
李盛宇輕笑,捻熄了抽到一半的煙。
“現在無關,將來就難說了。”
曖昧不明的話,讓我再次蹙緊了眉頭……停下了動作站在沙發前,我望着李盛宇等他下文。
可他居然就此打住,單手抹了記下巴,又變作方才輕佻的模樣。
“唉,可惜……明天我要動身去馬六甲了,嘖嘖……”
“可惜什麼?”
“可惜不能和你再溫存一下啊。”他笑得邪佞,本來就顯不羈的俊臉這般愈現張狂!
“無恥!”又是這般沒正經,我羞憤得就要奪門而出,但他長臂一伸,將我截在門口。
“滾開!不是說不會攔我的么?!”
李盛宇只是笑,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喂……嗯,他馬上就下來。”
接聽了一下,李盛宇朝我揚揚掌中的手機:“我也不攔你……他就在樓下等你。”
“誰?!”我惡聲惡氣。
“呵,”李盛宇終於站起,衝著我彎了記唇角,“付林。”
*
李家果真是財大氣粗雖然宅子並不是在紐約鬧市區,但是占的位置卻比法拉盛的住宅區熱鬧許多,規模也算得上是個“小莊園”了。
我看到這些愈加惱火:果然就是有錢人,也難怪我會被像李盛宇這種出生就銜着金調羹的雜碎,折騰地半死不活!
心有不甘地被混血兒半拉半扯至後門口,我看到了一輛嶄新的銀色天使……那是付林的勞斯萊斯。
他見我們出來,急急打開車門,跑將過來。我立刻就發現,印象中一絲不苟的付林額發居然散了,他甚至沒有戴眼鏡。
“蘇先生……”
他殷勤地招呼,反而讓我不好意思。注意到他上下打量的目光,我迅速退離李盛宇。
“我沒事。”
“沒事……那就好。”
付林這話是對我說,可他姣好的面孔卻對着李盛宇:“我想是要提醒三少,以後最好不要那麼亂來。不然不光是蘇先生會困擾,我也會有意見的。”
言語隱晦,卻字字逼人李盛宇聳肩,再無多話。
“蘇先生是回聯體別墅么?”
付林開車,問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我。
我“嗯”了一聲,扭過頭仔細看他:此時不戴眼鏡的付林,和我初次見他時感覺差好多呢,他的臉很白,斯斯文文地難掩書卷之氣,而那對細長漂亮的鳳眼沒有被鏡片覆蓋,居然多了份嫵媚……
恐怕像他這個樣子的男人,才稱得上“漂亮”吧,我突然胡思亂想起來。
“蘇先生?”
“啊?”方才有點出神,回魂時又見到他側過臉擔心的表情。
“沒……沒事。”
真奇怪,我突然覺得自己面對這個人特別是這個表情的時候,舌頭都會自動打結,說什麼都口不對心。
“付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么?”
“請說。”
“您和令妹……”話沒說完,車在這時候突然顛簸了一下,讓我那剩下半句生生噎在了喉嚨口。
我敢確認這個街區的路況很好,剛才那記震動……
付林的表情沒變,但車速明顯放慢了。車停了,他沒有吱聲,我開始後悔不該多嘴提那敏感問題。
“蘇先生,非禮勿視,非禮勿言……有些事情不知道……會比知道的好。”付林側過頭來,笑得很陽光,他把手從方向盤放下來,一路爬到我的腿邊。
“蘇先生那麼聰明,一定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原本近威脅的話被他這麼一說,倒顯得不卑不亢,既靈巧地避開話題,也沒有讓我覺得不舒服。可是這時,他的整個上身也朝我這邊傾來,下意識地朝車門挨去,卻被他不算健壯的手臂抵住……
近得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了也許付林沒有用古龍水的習慣,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聞起來很清新,而且相對於李盛宇……還有鎮蕭施於我的壓迫感,付林……卻完全不具備,我想要是這時候推開他一定不難,可我並不想這樣做。
感到……呼吸都觸到了耳垂,我相信自己的臉一定紅了。
“嘀嘀!”突然什麼叫起來,付林撐離靠近的身軀,從上衣口袋摸出手機。
“抱歉蘇先生,我九點還有事,現在就送你回家。”
付林看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逕自說著,重新發動引擎。
“還有,明天能來王子街一趟嗎?你需要熟悉一下工作環境。”
*
車至街角,我和付林道別,下了銀色天使,便朝聯體別墅走去。
然後遙遙地就瞧見,那個守在小別墅門口、身着制服的男人
是鎮蕭!
他還是一襲黑色的警察制服,不過領口鬆動……高大的身軀斜倚在門口,嘴裏叼着根煙不羈地吞吐着,模樣有點頹廢,倒比他一本正經的時候要好看些。可能是發現我靠近了,他掐熄了煙,身體站直。
這架式……不會又是想找我的麻煩吧!
不耐地蹙起了眉頭,畢竟對前天晚上發生的……我還是耿耿於懷。
就當他是空氣吧!別開了視線,我看也不看地徑直走向大門處。
“蘇狄!”他喚我,聲音吶吶,倒像是鼻腔堵塞般不暢。
仍是不予理睬,我繞開他一腳踏上台階,肩上便是一沉!
“放開!”沒好氣地低吼,從昨天中午到現在我還什麼都沒吃,心火正燃撞在這當口,偏偏他又來惹我!
乖乖地把手挪開了,但他似乎擔心我落跑,踏前一步堵在了入口。
“你昨晚去哪裏了?”
“哼。”看來他還要糾纏不休這激起了我強烈的抵觸情緒!
好,他一開始就看輕了我,那麼這次乾脆就讓他徹底死心好了!
我沒有迴避,退後一步昂高頭顱,努力讓自己的視線與之相平。
“你是在盤問我么,鎮警官?”
“不是的,蘇狄,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他的廢話,自顧自道:“那好,作為美國公民,我願意積極配合警方工作和鎮警官你想的一樣,我昨晚在一個男人家過夜。”
這句話一出口,效果就讓我非常滿意,因為鎮蕭兩道濃眉都糾結到一塊兒去了。
“那人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同事,可以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惡質地繼續火上澆油,“就是ONENIGHTSTAND,回答還讓閣下滿意嗎?”
“蘇……”
鎮蕭欲言又止,英俊的面龐顯出痛苦的模樣,讓我快意十分……其實我就是知道這傢伙喜歡我,才會這般故意作弄他!
“抱歉,我累了,警官調查完了?恕不奉陪!”
“等一下!”
他又頑固地抓住我的腕這樣的碰觸……是我最討厭的了!
我火了,拚命想甩開鎮蕭的鉗制,可他不依不饒地圈住了我的腰身。
“蘇狄、蘇狄!你冷靜一下!我只想和你好好談談……昨天那麼晚你都沒回來,我到處找你,然後在門口等到現在……”
這麼說,鎮大警官在這鬼天氣等了我一宿?難怪都感冒了。
呵……可惜蘇狄冷血,不懂“感恩戴德”,他這樣也不過是自作多情!
“放開!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現在可是在華埠,又是上班高峰,兩個男人不分場合的就在別墅門口曖昧糾纏,雖然聯體別墅所處的街區較偏僻,可也難保不被路人看到。
這麼丟人,我可不想再摻一腳!
“咳。”
不遠處突然響起了輕咳,鎮蕭終於鬆開我,我們同時循聲望去。
那輕咳出自一妙齡女郎。
初秋時節,女郎一襲略顯單薄的白色小洋裝,身材玲瓏有致,格子呢的淺紫短大衣,襯得她美麗的面孔愈加白皙水靈……
我乍一看到女郎,突然心臟像被抽緊般,漏跳一拍。
注意到女郎的眼睛低視,一驚,趕緊格開了尚環在腰際……鎮蕭的掌。
“付小姐?”我衝著不請自來的女郎,試探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