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對王家而言,這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早晨。
冠倫發現今天的早晨,實在是非比尋常啊!這是他活了三十二年,頭一次有新感受,對一般人而言,這也許是十分平常且普通的事,但對他而言,不,應該說是對整個王家而言,這還是頭一遭。
究竟是什麼事這麼‘不尋常’呢?那就是,他們王家餐桌上出現了熱騰騰又香噴噴的現煮早餐。
人類的慣性是一種很耐人尋味的特殊習性。
就好比說,如果是一件你天天都能擁有的事物,你就會覺得不足為奇,沒什麼了不起;但如果是一件你難得一見的事物,你就會情不自禁的感動得要命,甚至會感動到口
水和眼淚都掉了下來。
什麼?不太懂?好吧!那就拿這‘攤’不尋常的早餐舉例證明好了。
以王國為主的這一家子,一向沒有在家吃早餐的習慣。
並不是王家人不食人間煙火,不想沾惹人間的油煙味;更不是王家人節儉成性,故早餐從簡。
事實上,是因為招弟一向沒有做早餐的習慣,她認為早晨剛起床,精神狀況不濟,故無法下廚烹飪,因此王家的早餐從未開伙過,數十年如一日,於是便習慣成自然。
所以,在王家,早餐沒得吃一直是天經地義的事,而王家的這五口人也早已養成早晨起床后自行覓食的習慣了。
沒想到,今天居然大開眼界,竟能在一天的開始即在餐桌上看見豐富的美味佳肴!
莫非真是上帝顯靈了?!還是老媽良心發現,決心改邪歸正了?
冠倫緊盯着餐桌上滿是豐富的菜肴,香噴噴的清粥,蔭瓜肉丸,皮蛋豆腐,七味花生,小炒什錦,蚝油燙青菜……盤盤看起來皆是美味又可口,令人口水都快掉下來了。
抱歉!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個知識分子,要注意用字遣詞,不能用‘口水’這兩個字,要用‘唾液’比較文雅。
唉!不管了,美食當前,‘吃’才是當務之急,管它什麼用字遣詞了。
才準備轉身取來碗筷,即看見老媽一身傭懶的由卧室走了出來,該怎麼形容老媽剛蘇醒的模樣呢?要詳實精準的形容,卻又不能用字太狠毒,還真是傷腦筋啊!
喔,有了!老媽的樣子像極了漫畫家朱德庸在雙響炮中所書的女主角,紫色睡衣下藏着臃腫的身軀,頭髮有點凌亂,臉色有點灰白,動作有點遲緩,像是剛剛被雷打中一般,神智一時無法完全清醒。沒錯,這就是他的老媽。
‘媽!早。’
‘兒子早。’
老媽的聲音很沒精神,不過,他早就習慣了。沒辦法嘛!誰教老媽是鼎鼎大名的超級媒婆,她的‘事業’做得那麼大,所以得體諒、體諒她老人家的辛苦啊!
嗯?!
老媽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像是被五千伏特以上的高壓電電到似的,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望了望餐桌上的佳肴,又望了望站在餐桌旁的他。天啊!這是什麼狀況?
他明白了!原來老媽跟他一樣的吃驚,不,應該說是驚喜!又驚又喜!
那麼,餐桌上的佳肴很顯然不是老媽的傑作了。
‘兒子,這是……怎麼、回事?’驚喜后,講話通常會有點結巴。
他搖搖頭,他也不知道啊!
此刻,由廚房緩緩走出來的寶媛揭開了謎底。
原來是寶媛的傑作,她下廚做了早餐,為三十多年來王家一成不變的生活習慣注入了新氣息。
冠倫激賞的望着寶媛,既感動又感謝,但卻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招弟開心的扯開嗓子,集合了還陷於半昏迷狀態中的王國、亞倫,甚至連一向晝伏夜出的事倫也起床了,一家子開開心心的享受了一頓既難得又可貴的早餐。
***
王國在早覺會的會議場中找到了招弟。
其實會議早就結束了,會員走的走、散的散,會場內只剩下幾位閑着也是閑着的老人留下來閑嗑牙、話家常。
招弟當然是屬於‘閑着也是閑着’的那類人物。她逗留會場,留連其中,明則聯絡感情,暗裹則進行打聽的工作。
這是超級媒婆每日的必要任務,聽聽誰家有什麼金銀財寶,少一個女主人來管理之類的,或是看看誰家還有‘存貨’有待推銷的,這任務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可不簡單啊,不信,你做做看!
‘招弟!招弟!’王國遠遠的即喊着招弟。
她先是不太在意的看了她老公一眼,繼續她的打聽工作;三嬸婆的四姨媽正口沫橫飛的講着她們家的八姨婆的舅公的外甥的財產盛況。
據說,那年輕人的財產很可怖的,怎麼說呢?說是觀音山往南望夫,所有看得到的,都是他的。
三嬸婆的四姨媽說的是台北的觀音山嗎?這實在很令人懷疑。
招弟聽得嘴巴張得大大的,而王國卻又在不遠處直喊她。
‘幹嘛啦?!’
這個王國真討厭,成天只會鬧場;招弟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走向王國。
‘老婆!’王國笑嘻嘻的叫着招弟。
‘幹嘛啦?’她沒好氣的回應,其實內心是喜孜孜的。
這年頭,多情的人並不多見了,尤其是像她的老公王國,數十年如一日的黏着她,真是難能可貴啊!
‘一個早上沒看到你了,想你啊,所以來找你。’他說的是實話。
她知道他沒騙她,她滿是嬌羞的像年輕人一般,暈紅着雙頰含情脈脈的看了王國一眼。
兩人肩並肩的走到公園的榕樹下坐了下來。
在這功利主義挂帥的今天,能把夫妻之間的宿緣修得圓滿的人實在不多見,而王國和招弟這對書讀不多、學識領域又不廣的夫妻,能有這樣的功力實在也是不簡單了。
‘孩子們都各自去忙了?’她問老公。
‘嗯,冠倫和亞倫趕時間上班去了,季倫也說有事要出門去辦,就只剩下寶媛,我出門時她正忙着打掃呢!’王國向老婆一一報告孩子們的動態。
招弟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有感而發的說:‘老公,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家愈來愈‘欣欣向榮’了?’
‘打從我娶你的那天開始,王家就開始欣欣向榮了啊!’
他說的可是實話,打從他王國以身相許給她吳招弟之後的三十多年的歲月裹,王家真的是愈來愈旺,越來越蓬勃啊!
招弟雖然名為招弟,可是卻沒招來弟弟,倒是為他生了三個壯丁,而且三壯丁個個都英俊挺拔、還頭好壯壯,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還有招弟的超級媒婆生意簡直是如日中天般的響叮噹,還幫他贏得了超級媒公的封號,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他的回答弄得她心花怒放,可見恩愛夫妻相處之道,在言語上適時且適當的真情流露是必要的。
‘寶媛真是個好媳婦人選。’她有感而發。
他深表同意。
‘我覺得季倫對寶媛也有相當程度的好感。’她判斷。
‘何以見得?’
‘傻瓜,笨蛋也看得出來。’
‘是嗎?那我怎麼看不出來?’他納悶著「你確定你不是笨蛋嗎?’她睨着他。
‘當然不是。’王國很認真的否認,畢竟‘笨蛋’這兩個字加諸在身上,還真有點不名譽呢!
‘好吧,既然你不是笨蛋,那我就告訴你,為什麼我會覺得季倫對寶媛有相當程度的好印象。’
他挖挖耳朵準備洗耳恭聽。
‘季倫他是不是一向都習慣晝伏夜出的?’
他點點頭。
‘那他今天是不是很反常的起得早?’
他再點點頭。
‘那就對了!季倫一定是對寶媛有好感,所以才願意這麼做的。你想想,要季倫犧牲睡眠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不可能的事,唯有愛情的力量,才能改變不可能的事:唯有愛情的力量,才能把不可能化為可能。因此,我判斷季倫一定是喜歡寶媛,為了多看寶媛一面,就是犧牲睡眠也在所不惜!’她說得然有其事一般。
這次王國就沒點頭了,反而直搖頭。
‘怎麼?你對我說的話有意見?’她擺出太座的威嚴架勢。
怕老婆乃大丈夫必備的行為,所以他嚇壞了!
好怕喔!怕死人了!
因為驚嚇,所以頭部的轉動忽然無法靈活起來。
只能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急急的澄清:‘你的話基本上我是不敢有什麼意見,只不過是有一點小小的不明白而已……’
‘哪裹不明白?坦白從寬,隱瞞從嚴,速速說來。’她恩威並重。
‘我是說……’他咽了一口口水,然後才斗膽的說:‘老婆,你確定你是早覺會的成員嗎?’
什麼跟什麼?明明在說兒子的婚姻大事,怎麼扯到早覺會?這王國真是,來愈胡塗了。
話雖如此,她仍是點點頭。是啊!她是早覺會的成員沒錯啊!
‘老婆,你知不知道早覺會是什麼意思?’
她搖搖頭。
中國字博大精深,而且又多,它們都不來找她認識了,她哪有這麼厚臉皮硬是要去認識人家。
‘所謂‘早覺會’,依字面上的意思來說,就是早一點覺悟,早一點領悟’王國解釋。
喔,原來如此。她如夢初醒。
‘老婆,既然你是早覺會的成員了,你就該早一點覺悟,早一點領悟,不要再一廂情願的亂點鴛鴦譜了。’
嗯,懂了!
她點點頭,但腦神經卻忽然像是串聯到某個中心點似的,整個人差點沒彈了起來。
這個死王國,居然兜着圈子罵她,難道他不要命了?
‘王國!’她大叫了一聲。
‘有!’他挺起肩膀,準備好被揍的姿勢。
果然,‘砰’好大的一聲。
他的肩膀留下她的五爪功運氣后的痕迹。
這是愛的證據,愛的痕迹!
他一點都不後悔,誰教他早在三十幾年前就許下承諾--以身相許,任憑她吳招弟糟蹋。
***
難得早起的季倫其實是到出版杜找仲薇的。
仲薇,仲薇,楊仲薇!
這個令他幾乎捉狂的名字,這個令他魂縈夢系、寢不安席、食不知味的人,今天若再不來找她,他可能就要服鎮定劑了。
他不要助理的通報,逕自往她的辦公室走去。
走進她半掩着門的辦公室前,習慣性的用眼角瞄了一眼貼在辦公室門板上的名牌:總編輯楊仲薇。
那是他相思了好幾天的容顏,這半個月來,他努力逼自己不去想她,可是思緒卻不聽使喚的凈想着她的容顏,弄得他幾乎無法下筆……這場相思憑誰訴?於是,只好親自找來了。
辦公室內厚厚的地毯隔音效果出奇的好,好得足以聽不見人走動的聲音。
他緩緩走近她的辦公桌,埋首於稿件中的仲薇顯然沒發現他的存在,望着仲薇專註的神情,還有她由內散發出的書卷氣息,他真是着呆了!日半晌,仲薇才由稿件中抬起了頭,兩人的眼神碰個正着,她驚嚇的差點叫了出聲。
‘你?什麼時候來的?嚇了我一大跳。’她嗔怪。
‘剛到。對不起,嚇了你一大跳。’他用字極為簡單的回答了她的詢問,然後沒等地招呼,逕自在她的對面生了下來。
‘小華是怎麼摘的?也沒通知一聲。’她指的是她的助理。
‘是我要她不要告訴你的,不干她的事。’他據實以答,眼神是一刻都捨不得離開她嬌美的臉蛋。
該應對的話一下子就說完了,兩人之間忽然靜了下來,周遭的氣氛顯得有點沉寂。
季倫用他銳利且充滿侵略性的眼睛直盯着她看,這樣複雜的情境,着實令仲薇感到不知所措……‘今天怎麼有空來?續集進行的如何?書迷老是打電話來問呢!’她說這話時,竟有點結巴。
其實季倫算是一個主動性滿強的作者了,根本不需要她這個總編輯三催四請的催稿,他總是能依進度如期交稿;而今她一下子提了兩個關於出版的問題,無非是為了要轉移話題,緩和氣氛。
‘難道我們之間除了公事以外,就沒別的好談了嗎?’他抱怨。
‘喔,你來的剛好,剛好有東西要寄給你呢,你可以順便帶回去。’她答非所問,急急的低頭在有條不紊的案牘中尋找。
終於找到了!她順手遞給季倫,但企圖隱藏的慌張卻是顯而易見的。
他捨不得她因自己的一句抱怨話而有慌張的情緒反應,所以順勢轉移話題。
‘什麼東西?’他順手接過來。
‘是書迷寄給你的信。’
這年頭是偶像的時代,從電視、電影明星,到漫畫、小說作家,都各有支持的群眾,季倫是暢銷漫畫作家,書迷理所當然的不少,而書迷通常都會將對偶像仰慕的信件寄到出版杜,再出出版杜轉交給作者,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季倫總會收到一些書迷的來信。
季倫對於書迷的來信,縐是帶着認真的心情閱讀,不論是褒是貶,他總能以乎當心去接受,然後認真的檢討,最後,仍不忘親自給書迷回信,感謝他們的鼓勵與批評,這也就是他能夠在短短數年間,莫定他深厚書迷群的原因。
所以說,成功不是偶然,失敗也絕對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句話由季倫的身上可以深刻的得到應證。
當然也絕不是每位書迷的出發點都是針對他的作品而來的,也有一些書迷純粹是迷他王季倫這個作者,而不是迷他的作品,對於此類的書迷,季倫便會採取一些適當的因應措施……他低頭隨意的翻閱了一下那一小且信件。
其中一封是一位固定的書迷寄來的,熟悉的字體、熟悉的信緘,季倫一下便認出來了。
這位書迷是一位走在時代尖端的女孩子,簡單的說,她是一位新新人類。不但勇於追求自我,更勇敢的追求心目中理想的偶像情人;她已不只一次向季倫表示好感,甚至希望季倫能與她交往。
‘K小姐又寫信來了?’仲薇問。
他點點頭。
杜會結構的急遽轉變,女性不再是傳統杜會中的第二性了。所以,親愛的女性同胞們,追求幸褔得要靠自己積極爭取了,不要再被性別的角色所拘束。這是仲薇在電台接受訪問時所說的話,季倫仍記憶深刻。
仲薇不同於時下一般盲目追求時髦的女孩子,她對自己的投資只重於頸部以上,腦袋的部分。
換句話說,仲薇是一個智能的女孩子,成熟、內斂,對事物具有獨特的見解,她的話題絕對不會空洞到除了服裝、化妝品、影歌星動態,其他一無所知;相對的,她是一個可以與之深談的女孩子,她絕對不以外表取勝,但地出內散發出來的書卷氣韻卻讓人深深着迷。
他一直愛着她,這是一件多年來從不曾改變的事實,非但如此,還與日俱增,不能自拔……‘那位K小姐好像對你頗有好感,總是持續不斷的寄信給你,你為什麼不給對方一個機會呢?給別人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啊!’仲薇說。
‘說的很好。’他沒好氣的回答。
她靜了下來。
‘理論和事實總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他有些感慨的說。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你總是提出一些很發人省思的理論,讓人受益匪淺,而實際上,你卻是個理論派,而不是實務派的人。’
她搖搖頭,仍是不太清楚他的意思。
‘你說,給別人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他重複她所說的話。
沒錯!她是這麼說的,而且心裹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我請問你,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呢?這也是給你自己機會啊!’他理直氣壯的問,眼神充滿着濃郁的愛慕情愫。
她明白了,明白他繞了一個大彎后所要表達的意思了。
像是被擊中紅心似的,她整個人愣住了!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捉弄她?
這麼好的一個男孩子,這麼昭然明白的表示他的真心,但她卻不能接受。
她不能也不敢接受他的真情摯愛啊!
一次又一次的掙扎,泅泳於無法接受的痛苦情海中,她的痛又有誰能懂?
不喜歡孤獨,卻又害怕兩個人相處,天啊!這教她如何是好?
‘仲薇,這麼多年了,我的內心在想些什麼,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不相信她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不了解她為什麼不給他機會。
季倫的話一字一句像細針一般,扎進她的心,且針針皆足以令她心淌血。
‘難道你不明白我的苦心嗎?我不願給別人機會是希望你給我機會啊!仲薇。’
‘季倫,求求你不要說了,求你!’她無助的求饒,眼淚也跟着滴了下來。
她的無助,她的淚,更加深他保護她的決心與意志力。
***
冠倫一腳踏進屋子,即被濃濃的菜香所吸引,沿着菜香飄來的方向,不假思索的舉步往餐廳方向走去……果然,滿桌豐富的菜肴。天啊!這是在天堂嗎?還是在夢中?
紅燒排骨、麻婆豆腐、涼拌蘆筍、清蒸鱔魚、酸菜豬肚湯,哇!他真的是垂涎三尺,飢腸轆轆。
順手取來了一塊紅燒排骨放人口中。嗯!香嫩可口,美味十足,口齒留香。
他能肯定,這絕對不是夢!
憑良心講,他長這麼大,不,應該說他來到這世上三十餘載以來,除了上餐館之外,從未在家中見過、嘗過這麼美味又可口的食物。
他並不是故意要數落老媽的不是,而是老媽的烹飪技術實在是有待加強。
可是,家中的每一分子卻都不敢奢求老媽會加強她的烹飪技術,畢竟她老人家實在是人忙了,更何況,又沒人規定當人家老媽的,得要煮得一手好菜啊!
而且,老媽菜煮得不好吃,還不是把他們三個壯丁養得個個頭好、身體又壯壯。於是,這三十多載來,大家也早就習慣成自然了,管它菜好不好吃,只要是熱的,能入口
的,就行了。
可是,自從寶媛來到他們家之後,局勢全改觀了。
冠倫如沐春風的細細回想這一切,最近,不但吃得好,還穿得體面。
寶媛不但做得一手好菜,還會將他們換洗的衣物、上班穿着的襯衫,燙得筆挺。哪像以前,要穿筆挺的衣服得要靠自己的笨手笨腳,自力救濟呢!
天啊!這樣的生活簡直像極了天堂。他沉迷其中,繼續用他的五爪功取紅燒排骨放進口中。
‘王大哥,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寶媛的聲音由背後傳來,他急急的轉過頭去應聲,差一點排骨肉就梗在咽喉,不過那樣子還是挺狼狽的。
‘王大哥,你偷吃喔?!’寶媛慧黠的閃動着她的大眼睛。
‘我……’像是做賊被活活逮到,人贓俱獲似的,竟結巴了起來;其實他是被她的眼神弄暈了,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
‘你看你,像個小朋友似的……’
她將她輕巧又溫柔的手指伸到他的唇送,輕輕的幫他將殘留在唇邊的紅燒醬拭去。
像是被電流觸到一般,足足有三秒鐘他無法思考,一顆心蹦跳得十分急遽,脈搏的跳動頻率也等量倍增……‘偷吃也不懂得擦嘴巴。’她笑得好甜。
他伸手捉住她甫放下的手,動作雖顯得突兀但卻是發自內心的情不自禁。
‘王大哥?’她不解的餚着他,還帶着幾分嬌羞。
‘謝謝你,寶媛。’瞬間,他終於勉強的擠出這幾個得體的字。
感謝上帝將他的神經線即時修好,沒讓他出糗。
‘王大哥,吃飯了。’她轉過身去盛飯。
‘嗯。其他人呢?不等他們一起吃嗎?’他坐了下來,接過寶媛遞給他的飯,有一種小夫妻居家溫馨的感覺。
‘王媽媽和王伯伯晚上有飯局,亞倫二哥剛剛打電話回來,說晚餐不回來吃了,季倫三哥從上午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想,我們先吃好了,待會兒季倫三哥要是回來了,我再幫他熱菜。’
他點點頭,迫不及待舉箸品嘗眼前的佳肴美味。
這頓豐盛的晚餐只有他和寶媛獨享,一種小夫妻、小家庭的特有溫馨感,讓冠倫好滿足喔!
活了三十餘載,再也沒有比眼前這一刻更甜蜜,更滿足了!
真要感謝家裹其他的人,他們是故意製造機會的吧!他想。
其實才不是呢!
這是一場陰錯陽差的設計。
招弟千方百計的設計季倫和寶媛,為了讓他們兩人有獨處的機會,晚餐前,便向寶媛宣稱另外有飯局,硬是拉着王國出門。
她一直以為季倫就快回來了,要留機會給季倫,讓他和寶媛好好享受一頓獨處的晚餐,而她也算準了花花公子型的亞倫絕不會那麼早就跑回家吃晚餐的,至於冠倫呢?他應當要值班吧!
結果她算錯了,為情所困的季倫出乎意外的買醉去了,而該值班的冠倫則因為同事臨時與他調班,所以他就回家來了。
套句招弟這個超級大媒婆常說的話吧,有緣自然就能走在情路上。
該是有緣的,天涯海角跑不掉;沒有緣的,近水樓台還是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