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妮？妳怎麼會在這裏？」雷亞諾走到休息室門前，居高臨下的偏着頭，看着半跪的小妻子。

林雅麗則在他身旁，兩臂環在胸前，看着跌跪在眼前的安妮。

她的唇瓣下意識的微微抿起，懷疑的看着安妮。她躲在休息室里多久了？一直不出聲是想偷聽什麼嗎？早知道，她剛才就應該……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安妮撓了撓頭髮，又忍不住按了按發疼的鼻尖，這回真是糗大了。

「起來吧!妳來找我，可以先用電話通知我，這樣我才能把時間撥出來，知道嗎？」雷亞諾看着安妮泛紅的鼻頭，忍不住露出一笑。

他揑了捏她的鼻尖，彎下腰，扶住她的纖縴手臂，再摟着她的腰協助她站起來。

「雷，你不要以為我是特地來找你的喔!我只是、只是－－」她看看他，又看看他身旁的林秘書，「來看看你有沒有背着我搞鬼。」

安妮瞥了林秘書一眼，不知是她長得太高還是怎麼，總覺得林秘書看着她的姿態是睥睨的。

「嗯哼……」雷亞諾的手掄成拳，移至唇邊輕咳了一聲，「那麼，妳看到什麼了嗎？」

「噢，差一點點就看見了。」她一聳肩。

如果不是她栽了出來，現在大概已經人贓俱獲，雷想賴也賴不掉了!

「噢，我看我這輩子永遠搞不懂妳的腦袋裏裝的是什麼？」雷亞諾無奈一笑，用食指輕敲她的頭。

「很快的，你就不需要懂啦!」

安妮努了努唇，從他身旁退開一步。

反正，他們很快就要離婚了，他們要是離婚的話，最高興的人會是誰呢？

安妮忍不住瞥向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的林秘書。

嗤、嗤－－又兩道冷冽的眸光殺來，她看了一眼，又被嚇了一跳，趕快又躲到雷亞諾的身後，緊緊的巴住他的手臂。

「怎麼了？」他望着安妮，輕柔詢問。

「雷……她就是你說的林秘書啊？」她用食指指了林秘書一下，又縮了回去，「她看起來好凶，這樣不怕嚇跑客戶嗎？」

「妳－－」林雅麗被安妮這麼一說，一雙杏眸瞪得更大。

「嚇死我啦!她又瞪我了，對不起……我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安妮把雷亞諾的手臂當成尤加利樹，緊緊抱住不肯放。

「總裁，一小時之後，還有早餐會報要開，你必須準備一下－－」

「已經十二點了，開……早餐會報，會不會太晚了點呀？」她話一說完，林秘書雷電般的眼神又朝她射來。

「這是因為雷總裁有事耽擱了，所以才延後。」林雅麗闔上公文夾，睨了安妮一眼。

「安妮，我陪妳吃午餐吧!林秘書，從這個月開始，請將早餐會報改成一周一次。」

他看了安妮一眼，打算這陣子每天都抽空跟安妮吃完早餐再來上班，今天若不是松元先生臨時來台，他也不會扔下安妮一個人。

「可是……」最近公司正在積極推廣幾個大案子，要是不開會的話，雷肯定要花更多的精神和時間才能了解這些案子的進展。

都是任安妮這個女人!永遠不能體會雷的繁忙。

其實，雷太太這個位子只有她林雅麗最適合，偏偏被任安妮搶先一步，真是可惡!

「就這麼決定了，林秘書，妳去幫我沖兩杯咖啡，一杯加兩茶匙奶精、三顆方糖，另一杯……嗯，妳知道我的習慣。」雷亞諾將林雅麗支開。

「總裁——」

「快去吧!」他揮手制止林雅麗繼續說下去。

他當然知道早餐會報的次數減少，勢必得延長工作的時間，而他這個總裁的工作量增加，林雅麗也得跟着加班，不過，他會記得給她雙倍的加班費的。

「……是，總裁!」林雅麗吸了口氣，轉身走出辦公室。

闔上玻璃門前，她看見安妮躲在雷亞諾的身後，對她做了個鬼臉，更是氣得她一把火直往上冒。

什麼兩茶匙奶精、三顆方糖？雷亞諾把她當成泡咖啡的小妹了嗎？居然要他替任安妮那個蠢女人泡咖啡，真是氣煞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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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亞諾轉過身，環住安妮的纖腰，她黑溜溜的雙眸閃爍着一絲懷疑，微微的揚起了菱角唇，偏頭打量着他。

「為什麼這樣看着我？」他直望進她的眼底，一片坦蕩蕩的模樣。

「看你『這裏』有沒有鬼呀!」安妮指指他的心口，上半身微仰，拉開和他的距離。

她不敢跟雷靠得太近，免得又被他那雙迷人黝黑的電眼給迷惑。

「妳是想繼續早上的話題嗎？我跟林秘書之間只是單純的上司下屬關係，不要胡思亂想。」他正色的看着她。

「林秘書？我剛才在休息室里聽見的可不是這樣，你好像叫她什麼……雅麗的嘛!一看見我之後，就改口叫她林秘書了喔!」還想騙她，雖然她平常傻傻的，不過她還是有女性的直覺。

尤其是林雅麗剛才看她的目光，真是霹靂的厲害，好像只要她一放手，她就會像豺狼一樣一口叼走雷。

「……是嗎？」他思索了一下。

「是，我聽得很清楚，你別想賴。」她認真的眨眼、點頭。

「嗯，妳要是不喜歡的話，以後我就都喊她林秘書，要是喊錯了，就罰我……嗯，吻妳一下－－如何？」說著，他低頭在安妮的鼻尖啄了一吻。

「喂!討厭鬼雷亞諾，我是跟你說認真的!你還鬧我－－」安妮毫不留情的用力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欸……好痛呀，老婆!」雷亞諾捂住了胸口，瞇起眼睛，眼尾擠出一條條深邃的紋路，好像真的很痛的模樣。

「是嗎？這麼點力道就受不住，雷，你老了!」

安妮伸手撫上他的臉，拇指溜上他的眼尾紋，輕輕撫過。

她的雷，已經三十歲，老啰!不過，他怎麼愈老看起來愈帥，愈老愈有魅力，他的皺紋愈多，對他感興趣的女人也愈多，就連她自己，也愈來愈迷戀雷了。

還好，到目前為止，雷還是她任安妮的丈夫，誰也別想搶定。

「我老了嗎？昨晚妳怎麼都不覺得我老？還在我的懷裏求饒－－」

他與她額頭抵着額頭，一雙誘人瞳眸直勾勾的望着她，勾起她昨夜在飯店浴室里的激情回憶。

「呃……」一想到昨夜的鴛鴦浴，她就心跳加速。

「今晚要不要再試試？」他勾起邪魅的唇辦。

「試你的大頭鬼啦!」她趕忙伸手抵住雷的胸口，「萬一懷孕怎麼辦？糟了——昨晚、昨晚是－－」她彷彿想到了什麼，緊張的伸出十根手指算着。

「昨晚是妳的安全期。」

他捉住她的小手，握進掌中，回答了她的疑慮。

「真的是嗎？」她皺起眉，將小手從他的大掌里抽了出來，認真的從一開始數。

「相信我，我記妳的生理期比記自己的行事例還要清楚。」他又捉住她的小手，打亂了她的算數。

「啊!你害我又要從頭來了!」她抬眸，瞪了他一眼，不過這一回，他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加重了，讓她沒辦法再數。

「妳的算數太爛了，以前改妳的考卷時，妳總是不及格。」他對她搖頭，要她別再白費力氣。

安妮的算數不好、組織能力也不怎麼樣，她是唯一上他的課會打瞌睡的學生，其它同學都專心一致的聽他講解，安妮卻總是躲在角落裏，拚命對他點頭道謝。

雖然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了，現在想想卻好像是昨天而已。

那時，他一看見安妮傻呼呼打瞌睡的可愛模樣，似乎就知道這是他要的女人了。

「雷，你在笑什麼？」看他的瞳眸變得深邃，像是掉進一抹漩渦中，讓她等不及想探究。

「笑妳呆啊!獃獃的好可愛。」他說著，忍不住仰首笑了起來。

安妮氣得鼓起臉頰。居然說她呆，還笑得那麼開心，真是太可惡了，就因為她呆，所以才那麼容易就嫁給他，又替他生了一個兒子，然後讓他把她當花瓶似的供在家裏!

她脫離了他，就是想證明自己不是雷所想的那麼頭腦簡單，沒想到繞了一圈，他居然還是說她呆，真是令人生氣。

「雷亞諾，你真的很過分，居然說我呆!」她忿忿的推開他，踱步到門邊。

誰知身後的玻璃門卻在同一時間開啟，硬生生的往她的後腦勺一撞，她被撞得頭昏，向前一撲，又跌回雷亞諾的懷中。

「總裁，兩杯咖啡送來了，不過我另外替你叫了便當，你中餐還沒吃，先完飯再喝咖啡比較不傷胃。」

林雅麗再次出現，手捧着托盤，上面放着兩杯咖啡和一個熱騰騰的飯盒，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撞痛頭的安妮，又將熱烈的視線調回雷亞諾身上。

「東西放下，妳可以出去了!」雷亞諾隨手指了指一旁的長桌。

然後，他伸手捂住安妮的後腦勺，輕輕揉着，見她疼得皺起了眉，心裏對林雅麗的舉止感到十分不悅。

「總裁，平常我們都是一起－－」她手腕上掛着裝便當的塑料帶，等着雷亞諾與她共進午餐，但他卻叫她出去……

「還有，下次開門的時候小心一點，妳沒看見有人嗎？」雷亞諾的聲調頓時變得冰冷，連看都不看林雅麗一眼。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雷亞諾從來不曾這麼嚴厲的對她說話，林雅麗企圖說些什麼來掩飾自己的驚愕，但說話時卻忍不住發抖。

「不管妳是不是故意的，請妳現在馬上離開。」

「是……是……對下起－－」

林雅麗被吼得紅了眼眶，她從來不知道平常總是和和氣氣的總裁，居然會因為任安妮那個笨女人而對她大吼。

她跟了他兩年多，盡心儘力的工作，即使知道他結了婚……她還是抱着一絲期盼，希望雷能夠清醒，看清她的存在，但現在……他惹得她好傷心、好難過!

自恃甚高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在雷的心底，居然不如任安妮那個蠢蛋－－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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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林雅麗飛奔而去的背影，安妮在他懷裏抬頭，捉住雷亞諾按在她後腦的大手，責備的看了他一眼。

她不過是撞到腦袋而已，雷幹嘛反應過度，還把林秘書給吼了出去。

人家林秘書不但替他泡了咖啡，還擔心他喝黑咖啡傷胃，特地為他買了便當哩!

「雷，你對林秘書太凶了啦……而且，我看她好像哭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她推了推雷亞諾的手臂。

但雷亞諾還是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裏，大手下停的按揉着她的後腦勺，把她當成易碎的瓷娃娃似的。

「頭還痛不痛？」他的大手穿過她柔軟的黑髮，總覺得她的腦袋好像腫了一個包。

林雅麗做事一向小心謹慎，他不懂她為何會沒注意到安妮？

「我還好啦……」安妮皺着眉，只覺得腦子有點昏眩。

「我看還是帶妳去給醫生看看。」他牽起她的手，就要往電梯走去。

「等一下啦!」安妮拉住他的手，停在原地，「你的得力助手被你罵哭了，你不去安慰她喔？萬一她辭職了怎麼辦？」

「她推門撞到妳的頭，為什麼還要我去安慰她？」

雷亞諾不悅的挑高眉毛，他是心疼她替她出氣，沒想到她居然還要他回去道歉!

「欽……我沒事啦!我都不介意了，你幹嘛對她那麼凶？你還是去看看她好了……」安妮甩了甩腦袋，沒想到愈甩頭愈昏。

眼前的景物在晃動，感覺好像地震一樣，她趕忙扶住雷亞諾的手。

「妳不看醫生，就先坐下來休息。」他將安妮帶到沙發旁，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雷……沒想到你這麼緊張我－－」

安妮躺在沙發上，看着他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不禁揚起一抹傻傻的幸福微笑。

「妳已經這麼呆了，再撞會更笨!我怎麼能不擔心？！」

他居高臨下的睇着她，一句話就把她從幸福的雲端狠狠的踹了下來。

「你說什麼？雷亞諾，你想死啊!又說我笨－－氣死我了－－」

「妳本來就笨啊!」他有說錯嗎？

「你還說、還說!再說呀!」

安妮氣呼呼的嚷着，伸出拇指和食指，用力往他的大腿擰了下去。

雷亞諾低嚎一聲，迅速從她身旁跳開。

「好，我聽妳的話，先去安慰林秘書，妳坐着好好休息，乖喔!」話畢，趕忙逃出辦公室。

安妮本來腦袋就不好，當然也不是多笨，只是跟他比起來，她的頭腦就不怎靈光。

不過，他就是喜歡安妮傻傻的模樣，她要是太聰明，他還不會那麼愛她。不過，沒有人會虛心接受自己的缺點，所以以後在安妮面前，他還是盡量誇她聰明好了。

「雷、亞、諾－－」她的帳還沒跟他算完哩!

「五分鐘后回來。」

玻璃門闔上之前，傳來雷亞諾的聲音，而他的人已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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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員工休息室里的林雅麗，埋頭扒着眼前的便當，裏面裝的是雷亞諾最愛吃的炸鱈魚、炒青菜和紅蘿蔔蒸蛋。她把那些食物全塞進了嘴裏，但眼淚卻一滴滴的落下。

她暗戀雷亞諾兩年了，她甚至此安妮更早認識雷，為了接近他，她花了好多心血充實自己，然後進入雷氏。

她以為成為雷的秘書後，天天跟他相處在一起，就能讓他發現她的好，沒想到卻被任安妮那個傻蛋捷足先登。

在同一所學校、修同一門課，她的成績比任安妮好、她的容貌也不輸給任安妮，為什麼……為什麼得到雷的人卻不是她？

她跟雷培養了兩年的革命情感，他把她看作是工作上最得力的夥伴，沒想到從來不把她當員工的雷，居然因為她撞痛了那個笨女人的腦袋，而對她冷言冷語，簡直傷透了她的、心……

「嗚～～」她推開了飯盒，趴在桌上啜泣。

她最討厭吃魚，更不愛吃紅蘿蔔，可是為了雷，她強迫自己去習慣，為什麼她犧牲這麼多，卻什麼也得不到？

「雅麗，剛才的事……我向妳道歉。」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雅麗身於一顫，趕忙抹去臉上的淚水，緩和自己的呼吸。

「我……我沒事……」她故意讓聲音聽起來哽咽，可憐兮兮的回答。

雷亞諾沒想到平常處事圓融、作風強勢的林雅麗，會因為幾句責罵而躲起來哭泣。

他一直覺得林雅麗的個性堅強，也從沒把她當女人看待，如今看見她泛紅的眼眶，才發覺自己剛才對她好像太嚴厲了一點。

「妳知道，我剛才是因為太擔心安妮了，所以才會對妳——」

「你擔心她，就不用顧慮我的感受了是嗎？雷……你知不知道，我對你一直……一直……」

林雅麗眼眶泛紅，情緒激動，看着雷亞諾那兩片性感的薄唇，她突然站了起來，抱住了他。她拋去了矜持，將滿心的愛戀全都訴諸於－－一個吻。

「妳－－」雷亞諾瞪大眼，未料林雅麗有此一舉，看她忘情的吻着他的唇，他突然感到一陣嗯心……「雅麗，妳不要這樣－－」

他狠狠的推開她，沒想到安妮卻在這時闖進了休息室。

「雷，我想回去了，你跟林秘書……」

中午的陽光炙熱，照進休息室里，將一切全攤在太陽底下。

安妮傻傻的僵立在原地，眨了眨眼，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她懷疑自己是撞壞了腦子，才會出現眼前的幻覺。

只是……雷臉上的錯愕那樣的明顯，而林秘書的得意則全寫在臉上。她愣愣的張開唇又闔上，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只留下一句話－－

「我、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

「安妮，等一下!」看着安妮扭身離開，雷亞諾緊張的追上前。

「等等……我忘了一件事!」安妮轉身踅了回來。

她看了雷亞諾一眼，二話不說舉起鞋跟，朝他的腳用力踩了下去。

「噢!」雷亞諾低咆一聲，抱住了腳。

接着，安妮又走向林雅麗，朝她得意、高傲的臉龐狠狠揮了一巴掌。

「哇!」林雅麗捂住了臉。

一腳踩完姦夫、一掌打完淫婦后，安妮捉着包包，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回雷亞諾的辦公室，按下電梯門，逃了出去。

電梯裏，安妮瞪着鏡子裏的自己，剛才她這麼做應該符合八點檔連續劇女主角的反應了，只是，她明明不想哭……為什麼鏡子裏的人，卻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