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晚寶寶似乎也感覺到她的不安，整個晚上睡睡醒醒的，跟她一樣。

「寶寶乖乖睡喔!爹地馬上就回來了，你不要再哭啰!不然待會兒爹地回來想睡覺，會吵到爹地喔!乖，乖乖睡喔－－」

安妮輕拍着寶寶，哄了好久，寶寶終於安靜下來，小小紅嫩的唇辦含着奶嘴，吸着吸着就睡著了。

她看了看嬰兒房裏的掛鐘，已經清晨兩點了，雷亞諾還沒回家。

她悶悶的回到房裏，坐在柔軟的大床上，不斷的看著錶上的時間。最後，她索性拿本雜誌，靠在枕頭上翻閱着，只是她的注意力卻沒辦法集中，還是不停的看着手錶。

突然，「喀!」的一聲，房門的喇叭鎖輕輕旋轉，讓安妮的心漏了一拍。

她把雜誌扔到地上，拉上棉被，迅速的鑽進被窩裏。

雷亞諾走進房裏，身上帶着一股淡淡的煙味，顯示他心底的煩躁不安。

他從衣櫃裏拿出換洗衣物，而後走進浴室，不一會兒浴室里便傳來一陣陣水流聲。

躲在被窩裏的安妮，深深的喘了口氣，然後坐起身，看着浴室里透出的光亮。

她該怎麼跟雷開口呢？他是不是還在生她的氣？她想了一整晚，覺得還是必須將照片上的事解釋清楚……

浴室里的水流聲停了，她又趕緊拉起被子，躲回被窩中。

雷亞諾把頭髮擦乾之後，她身旁空着的位置深深陷下，她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動靜。

幾分鐘過去，他並沒有如往常一樣給她一個晚安吻，或是摟着她入睡，反而側身背對着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兩人共享的棉被，頭一回出現了空隙。

「……」她悄悄的轉頭，看着他的背肌，冰冷的小手輕輕的貼上。

雷亞諾的身體微微一僵，她星眸微闔，鼓起勇氣，將小手繞過他的腰際，擁抱着他結實溫厚的身體。

「雷……」她的小臉偎着他的背，他的心跳聲在夜裏變得清晰。

他並不是對安妮的歉意無動於衷，只是就算他再愛安妮，他也只是個平凡的男人，面對所愛的人出軌，他會妒嫉、會生氣，他知道自己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去說服自己原諒她所犯的錯事。

「雷，你還生我的氣嗎？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睡吧!我累了。」他沒翻身看她，只是握住她纏在自己胸前的小手，將她的

手拿開。

「雷，求求你嘛!我真的已經反省了，反省了……四、五、六、七個小時了。雷，你看看我……我一邊反省，一邊哭，哭得眼睛都腫起來了，你看看我嘛……」

她蹭向前，柔軟的酥胸抵着他結實的背，輕輕磨蹭着。

雷亞諾的身子更僵硬了，安妮的體溫，還有身上淡淡甜馥的杠子花香，讓他的心有些軟化下來。

只是，他依然背對着她，就怕一看見她楚楚可人的模樣，就會忍不住原諒她。

他該讓安妮多吃一點苦頭，讓她體會到他雷亞諾在她生命里的重要性，否則，她永遠都不會記取教訓。

「雷……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難過……」

她軟言軟語的懇求着，但他還是下為所動，她突然覺得雷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愛她了。

以前，她就算闖一堆禍，只要在床上撒嬌幾句，他就什麼氣都消了，但這一次，事情似乎不像她所想的那麼簡單，她到底該怎麼做，才會讓雷原諒她？

「雷，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跟我說話？你不要睡了，起來把話說清楚，不要像個悶葫蘆一樣，行不行？」

「……別吵了!」雷亞諾不悅的開口。

「雷，你不理我，又不肯聽我解釋，這樣子問題根本沒辦法解決，你如果真的不高興就罵我呀!不要把我當成隱形人一樣!還是……你下午說的話是認真的？你真的想離婚，是嗎？」

她從被窩裏坐起身，小手輕輕地搖晃着他的肩膀，但是他還是不肯理她。

她湊向前，看着背對着自己的雷亞諾，他卻緊閉着眼睛，好像進入沉睡狀態一般。

「雷、亞、諾－－」

她又用力推了他一下，他煩躁的蹙眉，大手突然揮開身上的棉被。

「妳煩夠了沒有？明天一早我還得上班，難道妳永遠學不會設身處地的為我想想嗎？」他捉起枕頭，「我去客房睡!妳別再來吵我了。」

「雷亞諾，你－－」

她沒想到他會捉着枕頭就走，直到房門闔上，她才回過神來，但是雷亞諾已經從她眼前消失，留下一室的孤寂。

安妮怔仲的看着房門許久許久，久到連她自己都忘了時間，育嬰室里傳來寶寶的啼哭聲，她才恍然驚醒。

她失魂似的飄下床，將寶寶從嬰兒車上抱起，摟在懷中輕輕搖晃着。

寶寶在哭，她也陪着哭，一大一小全哭成了淚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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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起了個大早，跟在王媽身邊忙裏忙外。

她弄了一桌子的早餐，最得意的是放在餐桌上的那顆半月蛋，滑滑嫩嫩的蛋黃躺在軟溜的蛋白上。

六分熟的荷包蛋是雷最愛吃的，她終於從王媽那學到這項絕活。

忙了一早，安妮端坐在餐桌前等待雷亞諾出現，大概是太累了，她忍不住打起盹來，小腦袋點啊點的，差點撞上餐桌。

王媽看見雷亞諾走進餐廳，趕快推了推安妮。

「少爺，早啊!來來，快坐下來試試少奶奶的手藝，這一桌的餐點，都是少奶奶起了大早特別為你準備的。」王媽招呼着雷亞諾坐下。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再瞄向一臉睡眼惺忪的安妮。他舉起手看了看錶，

「我早上跟客戶約好了。」

「雷，你就不能吃飽再去嗎？」聽見他這麼說，安妮難掩失望。

「對不起，時間來不及了，你們自己吃吧!」說著，雷亞諾拿起公文包經過安妮的面前。

「雷亞諾，你怎麼可以這樣？！」她衝到雷亞諾的面前，伸長手臂，擋住他的去路。

「安妮－－」

「我不管，你一定要吃，你知不知道我六點就起床弄這些早餐。你看我的手，還讓鍋子給燙到了，你知道有多痛嗎？」她挽手袖子，讓他看她泛紅的手臂，「這是我第一次弄早餐給你吃，你怎麼可以……這樣辜負我的用心？」

雷亞諾低頭看了一眼她手臂上的紅痕，「妳以後還是別弄早餐了，這些事妳忙不來的，還是交給王媽吧!」

「你……』她忙了一早上，沒想到卻換來這樣的評語，她的眼眶湧上一陣濕熱。

「我上班去了，妳乖乖待在家裏，別再找麻煩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要!不然我陪你去公司－－」她脫下圍裙，捉着雷亞諾的手臂，急着想跟他一起出門。

「別鬧了，安妮。」

他輕輕撥開她的手，露出不悅的神情。昨天事情鬧得還不夠大嗎？她實在不該再找麻煩了。

看着雷亞諾把她推開，她的心彷彿被狠狠地劃了一刀，她悶悶的低下頭，遠遠的離開了雷亞諾的身邊。

她明顯的感覺到，經過昨天的事情，雷的心裏已有疙瘩存在，他不再像以前樣那麼疼愛她了，昨晚他寧願自己一個人睡書房，也不肯留在房裏聽她解釋。她想，

就算她說再多、做再多也是多餘……

她知道，自己是無法挽回雷的心了。

「少爺……」王媽為難的看着雷亞諾。

「王媽，我出門了，桌上的食物，妳處理處理吧!」

雷亞諾話才說完，安妮就沖向餐桌，拿起垃圾筒，把桌上的食物全掃進垃圾筒里。

「處理？不用處理了!全扔掉最快，反正這麼難吃的東西，拿去餵豬吃，豬也不吃!」

安妮邊哭邊收拾着，餐盤乒乒乓乓的撞破，留下滿桌的狼藉。

她將垃圾筒往雷亞諾的方向摔去，雷亞諾側身躲了開，看着安妮傷心的衝上二樓，他也只能無奈的搖頭。

「唉!少奶奶真的很用心呀!她光是為了學煎蛋，就用掉了一打的雞蛋，現在全扔了……多可惜呀!」

「王媽－－」

「少爺，這次我也不幫你了。」王媽逕自收拾餐桌上的凌亂，拒絕再跟雷亞諾說話。

他再次搖頭，看着通往樓上的階梯，最後，還是按捺住想上樓安慰安妮的衝動，提起公文包，出門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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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書桌上的那份離婚協議書，安妮沒想到真的會有成真的一天。

這一份離婚協議書，是她很早之前就買的，當時只是拿來嚇唬嚇唬雷亞諾的，但現在，她卻拿起了筆，將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刻了上去。

每寫一個筆劃，眼淚就掉一滴，簽上全名后，她已哭成了個淚娃娃。

至於另一個空白，就等雷自己把名字填上吧!

如果他堅持不肯原諒她、如果他真的不愛她了……那麼，他只要把名字簽上去，他們之間就什麼話都不必再說了!

離開家之前，安妮又踅回育嬰室看了寶寶一眼。

「寶寶，等媽咪找好住處后，再回來接你，你要等媽咪喔!」

她不敢抱寶寶，就怕一抱了就捨不得放手，所以，她只是輕輕的握着寶寶的手，訴說著自己的打算。

然後，她提起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出房間……

她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現在的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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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玩笑？妳為了我跟妳老公離婚了？」邱冠傑瞪着安妮，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話。

「嗯……嗚……」她啜泣着，手上的一包面紙，被她用得剩下最後一張，再擤去鼻涕之後，只剩一個空空的塑料包裝袋。

「欵，妳先別哭，把話說清楚，妳說什麼照片？」

安妮半夜拖着行李跑來找他，他本來還蒙頭大睡作着美夢，一接到安妮的電話，看見她蹲在他家門口哭泣，所有的瞌睡蟲就全嚇跑了。

「我跟你接吻的照片－－」她抽了一口氣。

「開什麼玩笑？我什麼時候跟妳接吻……」邱冠傑跳了起來，「不會吧？妳是說那天在學校里，妳莫名其妙的啃了我一口之後就跑掉的那次？」

「對……」她擦去頰邊的淚水，「不知道是誰拍到的，把它貼在公佈欄上上……」

「公佈欄？學校公佈欄嗎？我的天啊!」他更緊張了，要是被他女朋友看見，他還能活嗎？

「不是，是雷氏的公佈欄。」安妮搖了搖頭。

「噢，那還好!照片沒備分吧？不會落到其它人手中嗎？」他跟女友最近的關係已經很緊繃了，他可沒辦法再應付新的問題。

「照片……被雷撕掉了……」

「他誤會妳跟我？不會吧？妳可以跟他解釋清楚呀!幹嘛搞到要離婚這麼嚴重咧？」

「我想解釋，但他不肯聽……嗚……」說到這裏，安妮好不容易止歇的淚水，又從眼角滑下。

「那妳現在有什麼打算？需要我幫忙嗎？」看安妮哭得慘兮兮的，任誰都會於心下忍。

「幫不上忙了，雷已經不愛我了……」她無助的搖了搖頭，用袖子不停的擦着淚水。

三更半夜的，她手上沒錢，又不想花雷亞諾一毛錢，就這樣拖着行李在馬路上走來走去。天色愈來愈暗，她愈走愈害伯，從包包里找到班上的通訊簿，就這樣來到邱冠傑的家，她希望他能暫時收留她一個晚上，明天她再做打算。

「好啦、好啦，別哭了!說不定雷亞諾現在正急着找妳。」

「才不會!他已經跟我分房睡了，根本連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他真的好狠心，這樣對我，也不管我會不會難過。我今天早上還特地替他做了早餐……結果他連吃都不吃一口……」

安妮愈說哭得愈厲害，邱冠傑只好將自己的肩膀借給她，因為她的面紙已經用光了。

「好了好了，別再哭了，先進屋裏再說。」再這樣哭下去，左鄰右舍都要跑出來探八卦了。

「冠傑，我真的是無路可去了才來找你，明天早上我會再找地方……」她邊說邊啜泣着。

「先別說這些!很晚了，先進去吧!」

他幫安妮提起行李，摟着她的肩膀走進大門，沒發現一道道閃光在他們身後亮起，直到大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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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站在窗口吹着風，眼角噙着淚水，她本來想回娘家的，可是因為自己當初連學業都沒完成，就閃電嫁給雷亞諾，這讓家裏對她十分不諒解。

當初，她還向爸媽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一定會得到幸福，但現在，她卻落得無家可歸的地步。

安妮在邱冠傑家一住就是七天，因為他的好心收留，她才暫時有個落腳的地方，不過，她不可能一直賴着不走，遲早還是得面對自己失婚的事實。

「安妮……任安妮，幫忙開一下門!」邱冠傑的嚷嚷聲從房間外傳來，她拉回思緒，走出房間。

客廳里的門鈴聲急促的響着，她找不到邱冠傑的身影，遲疑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邱冠傑的聲音又從浴室里傳了出來……

「我在洗澡啦!大概是第四台來收費的，妳幫我－－」

沒聽清楚他說些什麼，安妮已經拉開大門，只是，出現在眼前的不是來收費的，而是雷亞諾的司機，老陳。

「少奶奶，我可找到妳了!快快，我們定吧!」

「老陳……你怎麼會來這裏？」看着老陳圓咚咚的臉上泛着潮紅，額邊滿布汗水，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她的心跳不由得快了起來。

「先別說那麼多了，再晚就來不及啦……」

老陳捉住安妮纖細的手腕，將她帶出邱冠傑的家，安妮卻拉住了老陳，定在原地不想離開。

「是少爺叫你來的嗎？」

老陳沒那麼大的本事知道她住在這裏，所以肯定是雷亞諾叫他來的。

為什麼他自己不肯出現，卻叫老陳來帶她？對於這場婚姻，他究竟有什麼打算？如果他想跟她談判，也應該親自來跟她談啊!

「是少爺讓我來的沒錯，少奶奶，出事了呀!妳別問那麼多，先上車吧!」老陳急得冷汗直冒，手裏的帖子都濕了。

「你讓雷亞諾自己來跟我說，否則我不會回去。」她想掙脫，但老陳的力量太大了，她只能由他拖着走。

「哎呀!少爺本來叫我不要說，怕妳太擔心，但是現在我不說不行了!」老陳一跺腳，圓胖的身子踩扁了地上脆弱的小花，「親家老爺他突然心肌梗塞送進醫院，現在正在急救當中，情況危急啊!」

「老爺……你是說……」安妮呆住了，神情一陣恍惚。

「少爺一接到電話就先趕到台中去了，他要我快點來接妳過去!少奶奶，妳要撐住啊……」

看着安妮在一瞬間蒼白的臉蛋，老陳趕緊扶住她。

「老……老陳，我們走……快送我去醫院……」

安妮急得眼淚撲簌落下，全身不住的顫抖，好需要一個厚實的懷抱給她依靠……

雷呢？他已經到台中了嗎？她不停的抹着淚，心力交瘁的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雷能夠陪伴在她身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