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座情緣
“你看,你的月亮在巨蟹座,表示你這個人很戀家,很適合婚姻生活。”
展喬給她的好友一個假笑。“我適合婚姻生活?那所有的尼姑都該還俗嫁人去了。”
王綉真只是微微一笑,繼續道:“水星在天蠍,具有靈敏的第六感,所以呀,你選對行了。”
展喬的職業其實不是她的選擇,說是誤打誤撞,瞎貓碰死耗子碰上的還差不多。
“金星呢,在金牛座,具有天生的美感,喜愛大自然。價值和品質,你重視的是後者。和你約會,羅曼蒂克的燭光晚餐,或者送你鑽石、名貴禮物,都是白搭。帶你去浸溫泉浴,送你一把泥土,立刻可以獲得你的芳心。”
展喬作驚恐狀。“哎呀,這些話你對我說說就算了,千萬別說給別人聽。要是有人有意給我介紹對象,或有男人想追我,人家會以為我是‘存貨大出清、大拋售’呢。送把泥土就算下聘了?種花還要施肥料呢。而且告訴你,王半仙,我喜歡浸溫泉浴和按摩浴,很多人,不分男女,全部在一個池子裏那種。”“浸溫泉浴和大眾浴池差不多啦。”綉真往下接着解析。“你這麼說呢,就符合了你火星在射手座的個性,喜歡冒險。唉,又和你的職業吻合。下一個也是,木星在巨蟹,你呀,人道主義者。”
“等一下,等一下,”展喬伸頭看綉真為她排的星相。“我明明是天秤座,怎麼你說了半天,一個天秤也沒有?”
“有啊。你的土星就在天秤,很能守成哦,非常有責任感。因為太有責任感,有時便過度認真,好在你的太陽也是天秤,這個部分的你,開朗、樂觀、不拘小節,所以可以均衡一下。”
“沒有啦?”
“準不準?”綉真問着,眼睛望向一位拿着兩隻花瓶看了老半天,拿不定主意該選擇哪一隻的女客,悄聲對展喬說:“那個,猶豫不決,三心兩意,八成是雙子座。而且她一隻也不會買,她會要回去想一想,下次來再決定。”
展喬掀掀眉,轉身詢問。“小姐,能不能請問你是什麼星座?”
“雙子。”她答。
“准。”展喬向綉真豎起大拇指。
“你們對星座有研究嗎?”女客興趣盎然地湊過來。
“不是我,是她。”展喬指指坐在桌子後面的好朋友。
“可不可以幫我看看?”女客央求。
綉真於是問了她的出生年月日,很快把她的星相排出來,並一一篇她解析。
她每聽綉真說一段,眼睛就睜得大大的盲喊,“對對對。”或,“就是這樣,一點沒錯。”或,“准耶,好准哦。”
應她的要求,綉真也為她的男朋友排了星相,細說他的個性和習性,女客又是一連串的准、准、准,對對對,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臨走時,女客說:“那兩隻花瓶我都好喜歡,可是沒法決定買哪一隻。我回去想想,下次來再買。”
她走後,展喬和綉真相視大笑。
“我看你在店門口掛個招牌好了。王半仙在此候卜。”展喬打趣道。
“我只是研究來好玩的,也不是見人就玩。”
“好吧,招牌上加句話,‘王半仙在此候教,想玩才玩’。”
“誰想玩?誰不想玩?語焉不詳,末了搞不好自找麻煩。”
門上掛着的風鈴叮噹一串響,又進來一位客人。
“歡迎參觀。”綉真照例微笑說道。
那人回個笑,便背對她們,站在陳列櫃前,瀏覽櫃內的陶藝品。
“可以打開拿出來看。”綉真說。
“好,謝謝。”他應道。
“樓上也有,可以自由觀賞。”展喬對他說。
他沒應聲,不過聽她這麼一說,便轉身上樓去了。上去之前,展喬注意到,他瞥了她一眼。
“他大概納悶我到底是男是女。”展喬向綉真嘀咕。
“什麼?”
“你沒看到他看我的眼神啊!”
綉真噗哧一笑。“神經,你得了職業病了嗎?人家看你一眼就那麼多心?他未必是看你呢。”“怎麼?告訴你,有些男人偏偏欣賞一點也不女性化的女人。”
“意思是你看這一個挺順眼啰?”
“嘿,要讓我看順眼可沒那麼容易。”
“這樣吧,哪天你遇到了意中人,我幫你看看他的星相和你合不合。”
“你不如現在替我排排看什麼星座適合我,我見了合意的,先問他什麼星座,不對就不必浪寶時間。”
“哪有這樣的?你這是要人照你的星相編排一個和你恰恰相配的人嘛。我編排得出來,你不一定找得到五行星座完全符合的。”
“你忘了我是做哪一行的了?你儘管編你的,至於人在何方?管他在水一方,還是在山的那一邊,我展某人出馬,豈有找他不着的道理!”
“是是是,展大俠。”綉真好笑地搖頭。
不一會兒工夫,綉真當真為她排出了個相配星相。
“金牛座。”展喬拿起那張紙。“呀,半仙,你真是深得我心哪,替我排了一頭金牛。”
“這頭金牛不會下金蛋的。”
“男人如果會下蛋,女人就省事了。”展喬爽朗地笑。“其實啊,找個家財萬貫的,等於有了一座金山,蛋也不必下。笨蛋才去結婚生蛋呢!”
風鈴再度叮噹響,進來的人正好聽到展喬的話,便接口問:“在說誰啊?”
“展大俠呀,她打算退而求其次,當藏在金屋裏的嬌了。”
“嘿,我有那麼嬌嗎?告訴你們,最現代、聰明的關係,是和有家有室有財有勢的男人在一起。不是同居哦。他的家業都在外國,一年為了生意回來兩三次。
他回來時,就做他的親愛小女人,他走以後,留下一大筆置裝費、生活費,及其他等等費用,足夠你揮霍到下次再見。因為他兒女已經成群,你便不用為他傳宗接代,他要的只是個能讓他覺得青春永駐,仍然老當益壯的伴侶而已。
女人呢,樂得有錢拿,又被驕寵,同時依然享有逍遙自在的單身生活。”
“照你這麼說,哪個女人敢結婚啊?”剛進來的女人咋舌道。“已經結了婚,老公又事業有成,生意做得很大的,不都岌岌可危?”
“所以我和王半仙都不結婚啊。”
“別把我扯進去。這種關係,本人敬謝不敏。”
“展大俠,你不會吧?”
“說不定我已經‘入會’了,你們不知道而已。朋友面前嘛,要保留點形象。”
展喬擠擠眼睛,把那張紙折起來放進口袋。“我要走了,我和我的金牛今天就有個黃金約會。”她拍拍口袋。“這個呢,我去和他核對核對,假如他的五行星座和我不謀而合,看在後半輩子可以依賴他,說不定最後可以分點遺產的份上,我也許考慮做他的嬌。”
她笑着離開,綉真對着她關門留下的鈴聲搖頭。
“她說什麼五行星座合不合?”
綉真好笑地說出展喬要她排的相配星相。
“哎,我今天就是特地為這個來的。我姊姊也要請你排一排她和她老公。”
許多來綉真的陶藝店的顧客,都是來過便欲罷不能的一再被吸引回來,而後都和這位隨和、氣質脫俗的女店主成了朋友。展喬也是。
最近綉真閑時研讀一些星相學,研究出一些心得,因趣味而替一些熟客做星相解析,不料大家口耳相傳的通告,都來找她,彷佛她忽然間成了星相命理家。
展喬是今天路過進來坐,綉真興起,順便為她看了看她的星相。
整天坐在這間開了有五年的店裏,綉真年紀雖輕,閱人卻不少。和展喬認識雖然只有一年多,她知道她那麼說,玩笑和諷刺是真的。這個為人行事皆豪邁直率的女子,才不會等而下之的去給人金屋藏嬌呢,更不曾犧牲色相和尊嚴,委身於老得足以當她爸爸或爺爺的男人,只為圖慕虛榮和不勞而獲。
綉真已經三十好幾,仍待字閨中。數年前一個交往不算短的男友忽然娶了別人,她相依為命的母親才說出她老人家年輕時被負被棄的遭遇,之後綉真便開了這店鋪,取名“浮生散記”,自此對感情和生活皆采淡泊之心。
綉真寫下對方告訴她的出生年月日時,樓上的男人下來了。
“哎喲,這個……”她對面的女客小聲說。
綉真本來沒留意,這時便多看他一眼,果然生得眉目俊朗,身架修長。不過外表美醜是其次,綉真欣賞的是他那股隨意和自在的氣息。
也許和他的穿着有關。布料顯然已洗過很多次,看來十分柔軟,未經刻意燙整的格子襯衫,已經穿得折縫都不見了的灰色長褲,以及皮邊已快磨損的皮鞋。
不知何故,綉真想像着他和展喬那個不注重穿着的女子,兩人配在一起應該頗稱對。
“你這裏還有替人看星相算命嗎?”他問。
綉真微笑。“沒有,我只是對星座有興趣,和朋友玩玩而已。”
“什麼啊,她算得好准哦。”她面前那位店裏的常客大聲說。“不相信,你告訴她你的出生年月日,試試看就知道。”
他沒作聲,只是微笑着。
他若不試,豈不就是不相信她嗎?綉真一旁想着他或許因此在為難。
“真的只是好玩而已,不是算命。”她解圍道。
她還不想替陌生人排呢。然而說不出個所以然地,她卻對這一個頗有興趣,想看看他的星相為何。
他思慮了片刻,聳聳肩。“好啊,有何不可。”寫下他告訴她的年月日,綉真很快找出他的行星五行星座。當她一一在紙上列出,她不禁暗暗吃了一驚。
因為並不相識,她又不是擺命相攤的,綉真沒有說出他的各星座詳細內容,只把那張紙遞給他。
“太陽是你的本命星座,代表你的潛能和人生觀,金星主才藝,水星是知識領域方面,木星主理想,月亮象徵情感,土星主本性,火星主本能。”她簡單向他說明。
他接過去,看一眼,和展喬一樣,折起來放進襯衫口袋,露齒一笑。“謝謝你。”
“不客氣。”由於他轉身朝門而去,綉真加上一句。“有空歡迎常來。”
他點個頭,走了。
而綉真還處在驚訝不信中。
他的星相和她為展喬排的相配星座,一模一樣。
展喬回到“南俠偵探社”,第一件事先查錄音機留言。
一通也沒有。她聳聳肩,隨手把一大串鑰匙往桌上一丟,坐下來,雙腿舉到桌上。“南俠偵探社”一共兩個人,老闆包稹,和一名職員兼助理兼秘書兼跑腿兼打雜,她,展喬是也。老闆不在,到外地出差,她最大。
展喬原本在這裏同一層樓一間事務所上班,她拍桌子不幹那天,氣沖沖經過“南俠”,正好看見門邊貼了張“征行政助理”的啟事,想也沒想就推門進去。
“我正在等你呢。”包稹氣定神閑地坐在桌子後面對她說。
“嘎?”她一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你這種憤世嫉俗,看不順眼就要發作的個性,怎麼會去事務所上班嘛。到我這來就對了。偵探社專管閑事,最適合你這類多事性子。我這叫‘南俠’,你叫展喬,念快點,恰恰是南俠展昭。我姓包,你我註定要合作。你就從現在開始吧。”
她如此這般就進了包稹的開封府。而沒幾天,那家事務所便關門大吉了。說也奇怪,展喬從大學畢業后換了幾份工作,每一個地方都是她離職不久就倒店。
她都沒待多久就是了,最長的一次是半年。獨獨在“南俠”,一做至今三年。
其中當然不乏又激起她的俠義性情的時候,但是有包老闆大人一旁不時開導又開示,不知不覺磨掉了她個性中一些稜稜角角。
這次老包出差前交給她去辦的案子,可差點氣得她當場吐血。
她在綉真店裏說的現代男女關係,不是說故事,是真有其事。她剛結束的案中男主角,便是上了年紀不認老,不安分,多金,以為常嘗幼齒有益他壯精活血的那種老不修。
所不同的是,這個男人想和小情人做長久鴛鴦,而為了要有個理直氣壯的理由離掉他結褵將近四十年的槽糠之妻,他反過來誣指她有外遇,苦無證據,所以要僱人幫他的忙。
此翁是香港富商,老婆住在香港。展喬納悶他何以不就近找香港的私家偵探。
他的解釋是他是頗有身分地位的港紳,鮮少有人不認識他,而家醜嘛,總是不宜外揚,故而經人介紹老遠飛來台北。
展喬猜想他老婆八成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型的美艷婦人,豈料她姿色平庸,身材矮小圓滾滾,毫無曲線可言,更無半點風韻。
所謂她的外遇,是有家室的,夫妻倆一個是她的司機,一個是清潔婦人。那司機見了她恭恭敬敬的,哪有絲毫情人狀?她也不是常住香港,多半時間和已成年的兒女居住加拿大,香港的住處是一家大酒店樓上的私人套房,她老公指稱她和外遇幽會的地方。酒店還是她的呢,所以她三不五時的去視察一下。
整個情節像一出陳腔爛調的電視劇。男的為了貪女方娘家有錢娶了她,待他藉勢平步青雲,自覺身價今非昔比后,開始不安於室,最後想擺脫黃臉婆,又擔心落個一文不名,連當小情人長期飯票的資格都沒有了,於是出此下下爛策。
展喬是拍到了富婆和司機一同進出酒店及套房的照片,但捉姦也得捉在床才能成立。
跑一趟香港,花了許多精神和體力,發現的是這麼教人啼笑皆非、氣憤填膺的結果,展喬好不懊惱。
雖然她只要把調查結果交給委託人,他是否離得成婚,能否如願和年紀小他一倍的小情人雙宿雙飛,與她毫不相干,她照拿她的酬勞,但是她實在按不下那股不平之氣。
老包打電話來時,展喬一五一十報告。
“所以你溜出去散氣啦?”
“你調查我啊?錄音機沒有你的留話呀。”
“我又不是你老公,為什麼調查你?我打電話給你是有要事,留話,說什麼?
‘我是老包,等一下我再打給你。’那再打就是了,何須廢話?如果我說:‘我的電話號碼是,你回來打給我。’我又不一定在,你打來,再留話,我再打回去……
沒完沒了,越洋電話哪。我時常說……”
“當花便花,該省則應處處開源節流。”展喬接道,一面偷笑。
“咦,一字不少的背下來了。”老包很滿意。
“你的要事還沒指示下來呢。”
“悶得慌,是吧?你很快就會有個伴了。”
“你要給我做媒啊?”
“你還不到退休的時候。”
“嘩,到那時候我還嫁得出去嗎?”“這你就不懂了,到那時候要你的男人,才是真心真意,一心一意只想和你長相廝守的。”
“恐怕那時候守不了多久了。”
“短暫成為永恆,最美的一種。”
展喬大笑。“要事,老包,要事。再扯下去,你的電話費帳單才是永恆。”
“等一下,我剛發現我又說了一句雋永的智能之語……好,我陶醉完了。現在,言歸正傳。我突然領悟我對自己太苛刻了。我決定這裏的事辦完,放自己一個長假。事實上,我……唔,在半個鐘頭之內就要登機了。”
展喬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哎,老包,你不是要退休了吧?”
“嘿,童言無忌。我說的是放假,我要去度假。”
“你說放‘長’假,多長?”
“少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
“那這邊……”
“你看着呀。”
“我?”
“和你的助手。”
“我的助手?我哪來的助手?”
“我給你找的嘛。”
“你在馬來西亞登報,叫人來台北應徵?”
“我還在新加坡、香港也登了報呢。真是的。總之,今天應該就會有人去了。
對了,你最好用個男的,以後跑腿之類的雜事,叫他去做就好。”“老包,我看不需要吧。七、八、九月是淡季,通常生意冷清得教人發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度你的假,我真忙到不可開交,再找人不遲。”
“你又不懂了。正是淡季,所以才是好時機,你既然閑着,替我訓練一下新人,調教調教,等忙起來,剛好派上用場。你在‘南俠’三年了,差不多該升職啦。”
“說得有理。”
“老闆永遠是對的。”
“是是是,大人明察秋毫。既然如此,屬下感謝大人提拔。”
“好好乾……喲,我要登機了。祝我假期樂不思蜀。”
“喂,老……”他掛斷了。他故意忘記告訴她他去何處度假,這表示他銷假回來之前,不會再和她聯絡了。
展喬聳聳肩。好吧,兵來將擋就是。
老包不知究竟多大年歲?他看起來似乎大她沒幾歲,卻非常老於世故。和他共事、相處三年,不見他有過約會,似乎除了回他的王老五狗窩,就是辦公室,因公出差時,問他可有艷遇,他的眼光彷佛問他是不是同性戀。
展喬不知道他為何情願當“寡人”,她自己呢,她媽媽和一些好友都勸過她不要做這一行,日後人家知道她在偵探社待過,哪敢娶她?她一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在此三年,接到最多的案子,便是男人有外遇,而且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別的男人都有外遇,我怎麼可以沒有?”很沒面子似的。
在展喬看來,身為女人,使人感到沒面子的應該是那些做老婆的。大多數都是“只要他肯回心轉意回家來,一切既往不究”。你不究,他未必因此心懷感激,感到內疚。不必翻身也罷,展喬想,除非遇上個正字標記的男人。但,難哦。
忽然地想起她的相配星座。她拿出口袋裏那張紙,曬然失笑。
“月亮在巨蟹,”她念道。“和我一樣嘛,戀家。唔,這個好。戀家的男人不會變壞。”
水星柱水瓶座,不畏艱難,越挫越勇型,心思剔透。綉真還把特性也寫了上去。
展喬哈哈笑。“這個綉真。沒錯,像我這種吃‘鐵牛運功散’長大的鋼筋鐵骨難纏女人,”她有一個朋友曾如此形容她。“非得有超凡的勇氣和耐力,才能贏得本大俠的芳心。這才象話嘛,什麼浸溫泉浴、一把泥土。”
她向來不相信算命啊、星相什麼相的,在綉真那,純粹是湊興好玩。現在她還是不信,不過她開始覺得這東西蠻有意思了。
展喬正看得興起,忽然聽到敲門聲,不得不抬起頭。
喲,生意上門了。
一位老先生,年紀應該在六十上下。人老心可不老。夏威夷花襯衫,米色熱褲,白色輕便鞋,頭上一頂藤編帽,穿着年輕又花俏,儼然火那奴奴海灘上的觀光客。
不知他是“遺失”了他的小情人,抑或是懷疑自己戴了綠帽子,故而來此花錢尋人或跟蹤調查他的小情人?
展喬的好心情一下子被他的出現破壞了。儘管是淡季,她實在不想理他。
“請問……”花俏老先生環視不到二十呎大的辦公室。
展喬更火大了。怎麼著?她不像負責人嗎?
“有何貴幹?”她冷淡地問。
老先生走了進來。“小姐,你是這兒的負責人嗎?”“一號負責人外出公幹,我是二號。你找哪一個?”她的口氣不大客氣。
她不想對這類老不修客氣。
“只要能幫我找到我要找的人,”老先生自行拉了張椅子坐下。“幾號都無所謂。”
啊哈,找人,我就知道。展喬給他個絕對職業的笑容。“您老倒很隨和。”
前面兩個字她刻意加強語調。
老先生呵呵一笑,興味地打量她。“你看起來很年輕。”
通常這句話應該當做恭維接受,她此刻心情不佳,偏偏要認為是暗示她經驗不足的諷刺。
“我駐顏有術,”她仍假假的微笑着。“您老若不放心,不妨另請高明。三個月之內,這兒除了我,沒有別人。生意興隆,好手都出去了,沒辦法,只留下我這老弱殘兵看家。”她同時粗魯地把腳蹺上桌子。
老包知道了會掐死她,現下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她受不了再查一個仿冒外遇案,上一個到現在還會令她噁心。
老先生笑得更響亮。“你不錯,我喜歡你。”
完了,展喬的腳掉下來。“不不不,我不行。”
“哦——你不行?”
“不行,絕對不行,肯定不行。”
“是嗎?”
“是是是,百分之八百是。我……這個……我不年輕,我……”
“你駐顏有術,你說過,我聽到了。”他傾身向前,她嚇一跳,身子往後急急一靠,險險摔倒。他呢,對她擠眉弄眼,道:“改天你得教教我你的駐顏秘方。”然後他坐回去,疊起腿。“目前呢,我要請你幫我……”
“我沒辦法。你看見的,”展喬伸手一揮。“我一走,這裏就唱空城計。”
他舉起一根手指,表示他還沒說完,同時繼續說道:“請你幫我找我的小孩。”
“我真的不……”展喬頓住,坐直。“小孩。你說……要找你的……”她想她聽錯了。
“孩子!”
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