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獨孤諾的為人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后,冷若寒反倒不再避諱與他之間小小的親見。這對璧人有如新婚夫婦般出雙人對,直到他們在嘉州城的客棧,不意遇見了熟人。
“回大涼山後,姐姐和姐夫一定很意外會再見到你。”
冷若寒已迫不及待要將未來的夫婿正式介紹給大家。有外公的事先做主,加上雪兒姐姐的搖旗助陣,娘一定也會同意這件婚事的。
“希望簡大俠不會怪罪,我偷了劍波山莊的鎮庄之寶。”
“怎麼會?我惹來比武大賽那麼大的麻煩,他都沒怪我了,何況是……”她的話因眼前一位走過來的麗人而打住,“平貞姐姐?”
“孫姑娘,想不到你還是陰魂不散地跟來了。”獨孤諾的語氣極為不友善。
“諾哥哥,別這樣……”冷若寒示意他壓抑一下火氣。
諾哥哥?她居然喊得這麼親熱了?孫平貞從冷若寒甜美的微笑凍結為愕然的表情,以及其心虛地鬆開獨孤諾手臂的舉動推知,她的“陷阱”不僅全失敗了,甚至反效果地加速了他們感情的發展。
“很顯然的,獨孤大哥已經有了新人忘舊人了!”於是她委屈地說,“若寒妹妹說要帶你去求醫,結果一去不回,我着急之餘四處打探,好不容易找來這兒,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嫌棄?罷了!罷了!妹妹貌美賽過天仙,我早該有自知之明的。只希望獨孤大哥你能真心善待,別對她始亂終棄了……”語罷,她便要離去。
“孫姑娘,我不明白你為何要說這些引人誤會的話,但是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獨孤諾從未對你起過歹念、做過歹事!”獨孤諾憤然扣住她的手,“我甚至還想問你,為什麼那天我會受黑陰掌的襲擊?”
“什……什麼黑陰掌?”孫平貞嚇白了臉,“我聽都沒聽過!”
“平貞姐姐,是這樣的……”冷若寒先扯開獨孤諾的鐵臂,解釋說,“諾哥哥在客棧昏迷不醒的原因,其實是中了黑陰掌的劇毒,而非救你所致。我們想向你求證當晚的情形,一來追查兇手,二來可以把你對諾哥哥的誤解打開……”
“妹妹懷疑我說謊?”孫平貞登時無助地一坐,掩面而泣,“跟你們說了嘛!我不曉得什麼黑陰掌,我只知道那天明明是他為我運功療傷的呀!”
哭了片刻后,她才抽噎地道起那晚的事。
“記得那天晚上,獨孤大哥抱我回房后,便為我灌入真氣。起初的感覺是無比舒暢,接着就有點暈眩,後來更失去了意識。直到大約三更左右吧!我在迷迷糊糊中感覺有個男人,本想掙紮起身喊人,卻是渾身乏力。加上他一直在我耳畔輕聲呢喃,說什麼一定會娶我入獨孤府,我又驚又喜之下承其歡愛……”含羞的語調霎時轉成哀絕的哭喊,“哪知他現在居然全盤否認!難道那天在我房裏的,還會有其他的男人嗎?”
“這麼說來,你那天也遭人暗算羅?”冷若寒喃喃地說。
也許女人的眼淚見多了,即使孫平貞哭得肝腸寸斷,獨孤諾也起不了一絲同情心。
“你既然已經意識不清了,又怎能一口咬定是我?”他冷然問。
“我……我……”孫平貞登時啞口無言。
“平貞姐姐,諾哥哥絕不是那個侵犯你的惡徒。”涉世不深的冷若寒,還天真地相信孫平貞所說的遭遇,“據我所知,天下只有歐陽飛會使黑陰掌,說不定這正是他蓄意分化我們三人情誼的詭計,才在偷襲諾哥哥之後。又欺負了你……”
“真的?”孫平貞也很識時務地找台階下了,她驚懼地捂着胸口,“太可怕了,那淫賊為何不放過我?”
“也許是對你‘余情未了’吧!”獨孤諾譏諷地應道。
這女人不是曾在床上大喊說,他比歐陽飛還更讓她爽快,假若真是那淫賊找上門來,獨孤諾才不相信,貪戀床第之歡的孫平貞會捨得拒絕。
“諾哥哥,你別嚇唬她了!”冷若寒白他一眼,又問,“這一個月來,姐姐體內的積毒可還曾發作過?”
“拜獨孤大哥之賜,這段期間,平貞的痛苦減輕不少……”孫平貞故作可憐狀說,“都是我愚昧,差點錯怪了獨孤大哥。既然誤會已解開,我也無顏求妹妹帶我回大涼山求醫了!”
哈!那最好!
獨孤諾正覺得稱心如意,冷若寒卻作出了令他苦不堪言的決定。
“諾哥哥不會放在心上的,對不對?”她暗擰了他的大腿一把,說,“人命關天,我們絕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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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有志者事竟成”,孫平貞正是這句至理名言的奉行者。一次陷害不成,沒關係!她還可以製造第二次、第三次,就不信眼睛裏容不下一粒砂的情人,會不因猜疑、嫉妒而反目成仇。
就寢時間一到,她即盛妝打扮,妖饒地扭着腰肢,捧着幾盤摻着少量春藥的小菜,往獨孤諾的房間走去。
“平貞姐姐,這麼晚了,你來找諾哥哥?”還沒敲門,冷若寒剛好出來。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是這樣的,我準備了點小菜想向獨孤大哥親自賠罪,謝謝他的大人大量。既往不咎,還願意送我到大涼山。”
“這樣啊!”冷若寒不疑有它,婉拒道,“諾哥哥正在練功,不方便吃東西的。”
“練功?練什麼功?”
早想探究獨孤話那股極陽之氣怎麼練來的,何以她無法將之吸納入體內?
“我也不太清楚……”幸好冷若寒沒有多加解釋。因她認為,不諳武功的孫平貞也是聽不懂這門深奧武學的,“反正我們不要進去打擾,尤其他在快練成時會真氣竄流,很容易傷到靠近的人。”
“這麼厲害?”孫平貞更好奇了。
等到四下無人後,她悄然戳破紙窗,想瞧瞧裏頭的人到底在練啥功夫。
凝神閉氣的獨孤諾,手掌交疊,穩當地盤腿在床上。只見其瞼上罩着一抹紅光,無風的狀態之下,紗帳居然會微微顫動。
太神了!他的內力澎湃、氣血如虹,恐怕一旦練到了相當火候,可能就難對付了!
可是這次的相遇,獨孤諾的警戒心明顯提升不少,而其功夫又如此了得,想暗算他還不容易哩!除非……借刀殺人?
“嗯哼!獨孤諾,我不會讓你活着練到十足功力的……”
胸有成竹的獰笑,在孫平貞那張陰驚的麗容中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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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城古名“海棠香國”,這裏由於遙領峨嵋、襟帶三江,是以山水相映、風采動人,據說連出生於此的姑娘也大多秀美可人。
“傳聞‘天下山水之觀在蜀,蜀之勝曰嘉州,州之勝曰凌雲’,真想在這裏多待幾天,以游遍名聞遐邇的凌雲山九峰……”喂馬兒林草時,冷若寒忍不住道出遺憾。
“姐姐剛好對這一帶很熟,只要你喜歡,姐姐願為嚮導,領你去遊山玩水……”
孫平貞將手搭上她的,指尖則輕輕摩挲着那細嫩的皮膚。雖然同為女兒家,但這曖昧的動作,已一再地令冷若寒起反感。
“我和諾哥哥因故得趕回京城,送你到劍波山莊后也下能久留了。”她抽回手,轉身進房間收拾東西。
孫平貞跟了進來,瞥見她桌上半攤開的布巾,蓋着一把氣勢不凡的劍。
“小心!”喝住靠近的她,冷若寒走了過來,“這把劍鋒利無比,不要隨便亂碰。”
藏青的劍鞘上刻着飛龍舞鳳,劍柄的末端嵌着五色寶珠……這不是在比武大會上亮過一次相的碧寒劍?
“既然寶劍已落在她手中,那麼我已毋需冒險入虎穴去偷了嘛!”孫平貞暗笑在心底,“嗯哼!真是天助我也,這麼快就讓我‘人劍兩得’……”
“寒寒!”驀地,獨孤諾匆匆推門而人,喊道,“玉面蜂王又出現了!”
今早他去市集補充必備乾糧時,聽到了這個令嘉州百姓人心惶惶的消息——昨晚又有個姑娘被玷污了。
“玉面蜂王前後在各州縣姦淫了七十幾人,嘉州的官府已宣,凡城裏未婚的姑娘都到府衙暫時避難,而且從今天開始實施宵禁。”
想不到一個歐陽飛,會造成這麼大的恐懼,同為男人,獨孤諾不禁替他感到羞恥。
“有用嗎?”孫平貞淡漠地說,“這淫賊可是神出鬼沒喔!”
“鄉民們也組成了好幾支自衛隊,誓死保護清白女兒。歐陽飛饒是飛天遁地,也無法一下子衝破重重守衛吧!”獨孤諾加以說明。
“獨孤大哥及若寒妹妹的高強武功,尚無法將他捉拿到手了,何況是那些無智無勇的膿包鄉民?”孫平貞故意激道。
“那是他走狗運,這回我定要將他擒下伏法。”冷若寒不服氣地一拍桌。
“寒寒!這事自有官府處理。”獨孤諾最怕她螳下這趟渾水,在碧寒劍及天絲軟甲兩件寶物尚未送回歸處前,是不該再招來麻煩的。
“獨孤大哥,我真是錯看你了!難得若寒妹妹願意為女性同胞盡綿薄之力,你一個大男人居然畏首畏尾?”孫平貞馬上煽風點火了。
“平貞姐姐說的對,學武之人本就應有‘人溺己溺’的胸懷。如果我們都抱着明哲保身的心態,那天下的女子豈有寧日?”
見她心意已決,獨孤諾自知再勸下去,也是白費唇舌。
“好吧!那麼待會兒我們就向官府報名,加入守衛隊的行列。”
③③③
嘉州城中,及笄之年以上而尚未成親的姑娘,在黃昏前已安置好暫住府衙里,總計近五十來位。獨孤諾與其他鄉民分別守在各出入口,冷若寒負責內堂的穿梭巡視,而孫平貞則和幾位嬤嬤幫忙照料飲食起居。
一天、兩天過去了,府衙內並無任何動靜。但就在大伙兒仗着人多勢眾,以為淫賊心生怯意的大意心理下,居然就在第三天夜裏出事了。
“啊——”有位半夜起來解手的姑娘,在茅房旁發現了一個昏迷裸女。她非同小可的大喊,立即引來圍觀者。
冷若寒擠進群眾中,赫然見到那名尚存一絲氣息的受害者,臉色發青還滿嘴白沫。
“狐妖啊!”驚惶聲四起了,“那玉面蜂王當真是狐大仙變的?”
“安靜!”獨孤諾極力推翻鄉民的無知議論,“這分明是人類所為,絕非什麼神仙鬼怪的……”
“如果不是狐大仙,怎能溜得進來姦淫我們的婦女?”這些人根本無法相信人的內力足以震傷這些姑娘的身體。
“女兒啊!我可憐的女兒呀!”接到通知的家屬已經赴來,一位大娘撫着傷者非人的臉色,哭道,“哪個懂得茅山之術的道士,可以救救我女兒的,拜託——”
“快把這姑娘抬進去。”冷若寒吩咐嬤嬤們幫忙善後,並扯扯獨孤諾的衣袖,低聲說“現在你說什麼都沒用了,他們雖然憤怒,可是內心更加害怕。我看……只有派人請我雪兒姐姐來一趟,也許這位姑娘還有救。”
數十人的層層護衛,仍保不了一個弱質女子的清白,第四天晚上,大伙兒更不敢掉以輕心了。
但無論多頻繁的巡邏,接下來的幾夜,那淫賊居然仍能在神鬼不知的情形下伸其魔爪。當第五位受害者在荷塘邊被發現時,圍觀的群眾無不感到膽戰心驚了。
“再下去的話,嘉州城的姑娘都保不了了……”鄉民憂心沖忡地說,“或許不該把人留在府衙,好像將待宰的雞全集中到一個雞籠似的……”
“能夠在府衙里來去自如……”獨孤諾沉思了半晌,心中不禁懷疑,“難道玉面蜂王懂易容之術,而且早就混進我們之中了?”
這晚,他便決定要守在內堂。照祁篤君的說法,歐陽飛應該已快練成陰陽合氣道,才在最後階段猛抓處子之身當犧牲品。他擔心,魔功更上一層的淫賊,終會對寒寒下手。
夜梟咕咕的怪聲,在寂靜的月夜分外刺耳,守着凄清的花園,寒意不禁由背脊漫起。忽而一細微聲發自西廂,獨孤諾立即前在查探,只見一名翠綠衣衫的女於走過迴廊……
“姑娘且莫半夜在此徘徊,當心那淫賊……”
才想善意警告,那女子突然往空中一揮袖,在他未看清蒲扇半掩下的臉孔是何模樣前,暈眩感已經襲來。這……這不是歐陽飛慣用的迷藥嗎?
“寒……”小心淫賊呀!
他想呼喊卻叫不出聲,只隱約聞到一股香臭交混的怪味,從那揚着駭人冷笑的模糊身影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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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諾是因為一頓毒打而痛醒的。醒來時,他的手腳已被五花大綁,而整個身子則牢牢困在結實的囚車裏。
“你們……”這是幹什麼?
“淫賊!”縣太爺端坐在公堂上,怒道,“原來你就是害慘七十餘位清白姑娘的採花大盜!”
“我不是!”獨孤諾反駁,“真正的‘玉面蜂王’是歐陽飛呀!”
“有誰見過真正的玉面蜂王?那些被他姦淫過的姑娘即使還活着,也昏迷不醒成半個死人了!”師爺指着他的鼻子,“要不是你昨兒個犯案時,被人發現還敲昏了頭,我們哪能當場來個人贓俱獲?”
被人敲昏?這些白痴當真以為他獨孤諾那麼輕易讓人襲擊?
“淫賊!你還我小桃的命來!”受害者的母親撲向前,“你怎麼可以殘害我那無辜的女兒,可憐她才十四歲呀!你真是喪盡天良哪……”
“我是中了迷魂散才被人嫁禍的!”他無辜地大喊,“你們千萬別上了奸人的當,歐陽飛早想將我除去以快之……”
“還敢狡辯!”師爺突然將他的假髮一掀,“這就是證據,一個假扮成翩翩公子矇騙無辜少女的和尚,會是什麼好東西!”
公堂內立即一陣騷動。
“這種污染佛門清譽的臭和尚,應該先問了他再千刀萬剮……”
“太便宜他了,理應以火刑燒死這危害眾生的魔鬼!”
辱罵聲排山倒海而來,但渾身傷痕的獨孤諾卻只想到一個人。
“寒寒呢?她怎麼樣了?”有無被歐陽飛傷到?
“冷姑娘得知你不恥的行徑后,已經傷心欲絕地離開了!”縣太爺拍桌喝道,“淫賊既已捉拿到案;為恐生變。本官判他‘斬立決’三日後行刑……”
“枉你身為地方父母官,居然如此草菅人命?”獨孤諾的劍眉不由得一鎖,“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縣大爺重複了一個令他十分惱火的答案,“你就是採花大盜——玉面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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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數夜未眠,冷若寒沒想到自己一頓沉睡后,府衙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事。當孫平貞急急地把她搖醒,帶她去目睹那個被人打昏的玉面蜂王時,她幾乎無法承受眼前的一幕。
“諾哥哥?”怎麼是他?
衣衫不整的獨孤諾,趴在一絲不掛的小桃姑娘身上,陷入昏迷的他甚至對鄉民的拳棍相向毫無知覺。
“住手!你們會把他打死的!”她躍上前制止。
“淫賊總算被我們逮到了,冷姑娘莫要護着他!”陳師爺的口氣很不好。
“諾哥哥絕不是淫賊!他不是!”眼看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她簡直急死了。
“罪證確鑿,如果冷姑娘還想為這惡徒說情,休怪本官將你視為同夥,一併拿下治罪了!”原本對她十分禮遇的縣大爺,態度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你……”這個糊塗蛋!
冷若寒才想大罵,驀地一個顛順,沒由來的暈眩讓她癱軟在孫平貞懷裏。
“大人!請恕若寒妹妹無札,她被獨孤諾騙得團團轉,所以才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瞧!她都氣血攻心得昏過去了……”孫平貞求情。
“嗯!念在孫姑娘及時發現獨孤諾的惡行,還趁其不備將賊人擊昏的功德上,本官可以不同冷姑娘計較。”縣太爺還同情地瞥了冷若寒一眼,“唉!枉她生得冰雪聰明,竟然所託非人……”
“若非無意中知道獨孤諾曾在萬佛寺出家的秘密,民女也不致對他起疑。若寒妹妹就是太傻了,既知他已皈依佛門,還不顧名節與這男人私奔……”
冷若寒一定沒想到,當初為了消除孫平貞對獨孤諾的疑慮而說出的秘密,居然成了她誣陷好人的證據。
“大人!依民女之見,放賊容易抓賊難,這種十惡不赦之徒最好速速除去,免得讓他有機會逃脫。”孫平貞預料獨孤諾再過一個時辰便會醒來。
“言之有理……來人啊!快把採花大盜綁進囚車裏!”
趁縣太爺與眾人忙着料理獨孤諾時,孫平貞則抱起冷若寒住府衙外走去。
“獨孤諾,縱使你有本事逃獄閃過這條死路,‘採花大盜’的惡名,也將讓你一輩子見不得光啦!哈哈哈——”
得逞的奸笑隨着馬車,一路揚到了城外的五里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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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體鱗傷又加上滿十未進,獨孤諾在惠州城的大牢裏,度過了最難熬的一天。
不知寒寒現在怎麼樣了。縣太爺說她黯然離去后就不再回來,難道說……連她也認為他是淫賊?
忽地,階梯那端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諾哥哥!”原來是冷若寒點住官差的穴道,強拿鑰匙打開牢房,“我來救你了!”
“寒寒!”獨孤諾激動地與她相擁,滿腔感動的下是劫獄之義,而是她對他的信任,“我以為連你也不相信我,已經棄我而去了……”
“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這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冷若寒心疼地審視他的傷勢,那顆已長出寸發的光頭,顯然挨了不少棍子,“他們居然如此對你?鄉民愚昧也就罷了,那昏官怎可罔顧人權,任大家動以私刑?”
“被害者家屬激動的心情,我可以體諒、”獨孤諾撫着她的愁容,笑了笑,“只要有你的支持和信賴,我什麼也不怕了!”
“你……”若非自己一意擒賊,也不會害得獨孤諾落此下場,而他卻無半句怨言,冷若寒更是歉疚了,“走!我們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
“你以為府衙膽敢只留一名官差守住我這‘採花大盜’?”他晃晃手腳上的銬子,“鑰匙在縣太爺那兒,這副刑銬乃用純鋼打造,絕非一般利器能截斷,除了碧寒劍……”
‘碧寒劍?”冷若寒愣了愣,悔恨的淚立即落下,“都是我不好,不但害你蒙受這不白之冤,連姐夫的碧寒劍也被人家竊走了……”
平貞姐姐說,她在背着自己匆匆出府前,那把放在房裏的寶劍早不翼而飛。
“這不是你的錯!”他溫柔地為她拭淚,安慰道,“你我都中了迷魂散,才讓敵人有機可乘。”
碧寒劍被偷,他並不意外。整件事顯然有人在暗中操控,所以縱使撇下無辜的嘉州百姓不管,他們當真能安然無憂地遠走高飛?
不!照這縝密的佈局來看,對方若不置他於死地,恐怕是不會罷手了。
“一定是歐陽飛!”冷若寒的猜測很直接,“這淫賊既陰險又沒種,他想把所有的罪過都推給你一人去扛!”
獨孤諾也這麼認為。可恨的是,歐陽飛的迷魂散實在太厲害了,以致能夠讓他三番四次得逞。
“寒寒,孫姑娘知道你來劫獄的事嗎?”陳師爺曾說,她們倆是一道離開的。
“我怕平貞姐姐擔心,所以趁她外出時溜出來打探你的消息……”冷若寒擔憂地說,“還是我去逼那昏官,要他把鑰匙交出!”
“不!倘若誤殺地方父母官的話,可是死罪一條啊!”獨孤諾拉她坐在石床上,勸道,“聽話,我不准你為我再闖下滔天大禍;老天有眼,一定會還我公道的。”
“可後天就是你行刑之日了,你怎麼能老神在在說那些空話?”她真急死了,“劫獄我都敢了,還有哪條滔天大罪不敢犯?如果拿不到鑰匙,我明天就劫刑場……”
又來了!他最怕的就是她的急躁個性。
“不行!縣大爺惟恐生變,安排了數十名弓箭手在場防守.我不能任你冒這個沒把握的險,何況還有個歐陽飛在暗處。而且我身為獨孤家的人,絕不能知法犯法……”
“你——”怎麼這麼死腦筋?人家都要砍你的頭了呀!
獨孤諾明白她想說什麼,緊接着打斷:“除非你親自快馬跑一趟大涼山,只要請來簡大俠,縣太爺或許會給我翻案的機會。”
現在最令人擔心的是冷若寒,如果能將她借故支開,那麼他就無後顧之憂了。
“對呀!姐夫響叮噹的名號,連益州知府都敬重三分,我怎會給忘了呢?”
不過說來奇怪,數天前她曾派人送信去請雪兒姐姐,照理說也該有迴音了,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麼……這玉佩你留着!”她掏出胸前的玉石,“希望能助你躲過這一劫!”
“這不是你的護身符嗎?”獨孤諾聽她提過玉佩的傳奇,連忙推回。
“我堅持你戴上它!”她硬將玉佩掛在他頸上,眼眶一紅,“這樣我才會安心……”
“好吧!那玉佩我收下了。”獨孤諾緊摟着她,下巴在她額上磨着,“幾天沒抱抱你了,你身上的這股幽香還真令我懷念呢!”
“這是娘親自調製的‘百花迷香’,擦在身上可使皮膚更細緻光滑……”她從袖中取出一隻綠色瓷瓶,“不然,我把這瓶子也留下,你若想我的話,可以隨時聞一聞。”
“的確很香!”他深吸一口,開玩笑地說,“不過這特殊的香氣,很容易引我起邪淫之念的,還是別送我為妙吧!”
“哦?”冷若寒揶揄,“我也給了平貞姐姐一罐擦在身上,你怎麼不會對她發情?”
“她不同!孫平貞身上的臭汗水味,已濃重到連十斤的百花迷香都掩蓋不掉……”
獨孤諾的笑意突然僵了一下。
對了!那綠衣女子身上的氣味,不也是和着狐臭的變味香水,難道她是——孫平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