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天是石夫人的生日，由於耿家夫婦要參加朋友的婚宴，無法參與，便由茜兒獨自去赴宴，嬌小的身子宛如陀螺似的在屋子裏穿梭。

“媽咪，有看到我的耳環嗎？”

“看看抽屜有沒有。”耿媽走到忙碌的女兒身後，狐疑地說：“茜兒，時間還早啊。”

“我……我要早點到嘛。”找到了。茜兒眼睛一亮，仔細戴上后，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難得盛裝打扮的她，還滿不習慣的。

她身上的禮服、飾品，全是石以風送的。

說是要幫石伯母挑禮物，結果拎回家的大包小包，全是他買給她的，害她今天請假提早下班，趕快衝去百貨公司買禮物，無論如何都得送份心意給石伯母。

“老公，你看我們家茜兒是不是可以嫁人了？”耿媽看着出落得動人的女兒，淚眼汪汪地感傷道。

女大十八變啊，何況茜兒都二十五了。

“是啊。”耿爸臉色沉重，心裏不免感嘆，他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再過不久就是別人家的了，要他怎麼捨得唯一的寶貝？她是如此珍貴啊！

“老爸！”茜兒滿臉通紅地嘟囔。“媽咪！”

“我們應該要準備嫁妝了。”耿媽愁眉不展地思忖着。

雖然比不上石家財勢豐厚，但耿家也不差啊，她和老公怎麼說也是包租公包租婆，靠房地產也賺進不少錢，嫁妝絕對不能馬虎，非得讓寶貝女兒風風光光地出閣不可。

“拜託，我都還沒要嫁人，你們窮操什麼心？！”茜兒瞄一眼牆上的時鐘，趕緊拎起宴會包。“爸媽，我先走了。”

這次石伯母的生日宴會辦在市區的五星級飯店，離家裏有一段路呢，她可要提早出門才行。

“還早啊，以風都還沒到呢！”

“呃……沒關係啦，去就會遇到。”開什麼玩笑，她就是要趁他還沒來之前開溜啊！

茜兒走到門口，套上銀色細跟高跟鞋，轉身對疑惑的爸媽回眸一笑。“爸媽，我出門了。”

“好……”

茜兒打開大門，映入眼帘的高大身影讓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石以風悠哉地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還讚歎地吹了聲口哨。

“你今天很美。”銳利的黑眸，不客氣地將她從頭到腳掃過一遍。

原本精緻的瓜子臉，在彩妝的點綴下，把她原本就靈活的水眸修飾得更為突顯，小巧微翹的櫻唇抹上晶瑩剔透的唇凍，讓人想一親芳澤，而簡單盤起的秀髮留了幾綹垂於頰側，散發自然的美感。

緊緊包裹住嬌軀的黑色貼身小禮服，襯托出她膚如凝脂的雪白肌膚，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十足是個成熟嫵媚的小女人。

“你……”他說她很美？俏臉陡地紅潮蔓延，心裏冒出喜悅的泡泡。

不、不對啊，她在開心什麼啦！她明明是打算早點出門，好避開這個讓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結果居然還是被他逮到了？

他太賊了！像是知道她不會乖乖聽他的話，還特地提早來堵她，真是可惡！

“以風？快進來。”耿爸一見到門口的石以風，連忙喊道。

“耿爸、耿媽。”石以風像是沒看到她惱火的俏顏，向屋內的長輩投以迷人的微笑，並逕自繞過她走進屋裏。

茜兒宛如石雕，怔忡地站在原地，屋內熱切的談話聲傳進她耳畔，讓她全身顫抖。

“茜兒，你還杵在門口做什麼？進來啊！”耿媽揚聲叫喚。

“媽咪，我說我要先出門了。”隨便他啦，她要離他遠一點就是了！

“也好，那我先跟耿爸耿媽好好聊聊。”他好說話地說道，一點喚住她的意思都沒有。

茜兒仍是站在原地，蹙緊柳眉，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他不是特地來接她的嗎？應該不是來找她爸媽噓寒問暖的吧？

她實在不放心，還是留下來看看好了！

茜兒關上門，嘟着紅唇回到客廳，冷眼看着處之泰然的石以風。

“茜兒，你看，以風今天真帥。”耿媽笑盈盈道。

這小子不只外貌出眾，聽說還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更重要的是多年後仍然對女兒一往情深，她真是佩服自個兒挑女婿的好眼光。

“是啊。”茜兒撇過頭，隨意敷衍道，不想看那討人厭的自信表情，卻不得不承認他今天……真的很英俊。

雖然同樣是深色西裝，但卻是時尚感十足的雅痞風格，與工作時呈現的成熟領袖氣勢完全不同，窄版長褲將他的長腿襯托得更顯修長，合身外套內的襯衫，扣子少扣兩顆，露出些許結實的胸膛，讓他顯得性感又極具魅力，而那雙總讓她心跳加速的黑眸，正肆無忌憚地盯着她。

此刻的她竟緊張萬分，不敢正視他侵略感十足的目光。

“以風，回來台灣后，有什麼打算？”耿爸欣賞地看着出色的他，同樣十分滿意未來的女婿。

“公司里有很多事要忙，等我熟悉后，就……”饒富興味的眸光投向茜兒，溫柔一笑。“準備定下來。”

“喔？有對象了？”耿媽聞言欣喜，有意無意地瞟着一旁的女兒。

啊，這遲鈍的女兒，恐怕還不知道人家的心意呢！

茜兒心跳瞬間漏跳幾拍，仍是努力保持鎮定。

他那是什麼眼神？是在指她嗎？

“嗯，我們認識很久了。”

茜兒呼吸一窒，手上的杯子險些打翻。

“是這樣啊！”

“就看她肯不肯給我機會。”石以風氣定神閑，刻意忽略耿茜兒掃過來的怒視。

“會啦會啦！”耿媽笑容滿面，繼續說著：“你要主動一點。”

“有啊，那天我還主動親——”

“石以風！”茜兒一驚，陡然嬌斥，手上的杯子果然還是難逃毒手，掉到地毯上。

“親自去公司看她。”他不疾不徐地把話說完，一臉無辜地看向她。

屋內頓時靜默了幾秒，三人全都興味盎然地看着突然大叫的耿茜兒，而那倒霉的杯子仍是無辜地躺在地上。

“茜兒，不用那麼大聲，我聽得到。”

耿茜兒脹紅了臉，簡直忍無可忍，嬌小的身子跳起來，一把拉住他，氣呼呼地嚷道：“走了，你不是要我跟你一起去宴會嗎？快走。”

“茜兒，沒關係，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陪，你先去不用管我。”他體貼至極地說，卻仍是讓她拉着走。

氣惱的茜兒沒發現，在她身後的俊臉漾起狡黠的笑。

“我要你陪啦！”

嗚嗚，她投降了！

☆☆☆☆☆☆☆☆☆

“這樣你滿意了吧！”

耿茜兒臉色難看極了，任由石以風牽着她走進宴會，連反抗都懶了。

“彆氣了，笑一個。”他拉起她的小手，放進臂彎里，大方地接受所有人的注目。“大家都在看我們。”

茜兒勉強地扯出笑容，仍是不習慣過度被注目。

“茜兒，你的笑比哭還難看。”他又忍不住逗她。他的茜兒，真的好可愛。

“你還有心情說風涼話！”她狠狠地捏他一下，再次提醒自己，要遠離這個男人！

“我媽在那裏，你先過去打個招呼，我等等就來。”

她杏眼一亮，立刻鬆開手，快步走向一名氣質高雅的婦人。

“石伯母！”

“茜丫頭！”路憶如喜出望外地抱住久違的茜兒，疼愛地牽住她的小手。“你變漂亮了！”

她羞紅了臉，連忙拿起手上的紙袋。“石伯母，生日快樂。”

“哎呀，我不是叫風跟你說，不用花錢了。”路憶如感動地收下，拍拍她粉嫩的手。“茜兒還是那麼貼心。”

“石伯母對我那麼好，這是應該的。”

“風呢？不是說要帶你一起來？”路憶如發現她是獨自前來，不滿地叉起腰。

這小子敢情讓茜兒自個兒來？是不想活了嗎？

“他是跟我一起來的啊，他好像有點事，說等等就過來了……”茜兒滴溜溜的眼兒搜尋四周，卻沒看見他的身影。

他不在旁邊也好，她等等就可以先溜了，呵呵！

耿茜兒笑靨如花，拿起服務生端來的紅酒，小口地輕酌。

“茜兒？！”渾厚的嗓音響起，一名威嚴的中年男人走近，和藹的笑容淡化了臉上剛硬的線條。

“石伯伯！”

石川紀看着眼前嬌美的女娃兒，滿意地朝妻子點點頭。“長大了，嗯，可以嫁人了。”

“石伯伯，怎麼您和我爸媽一樣，這麼急着把我嫁出門？”茜兒手足無措，尷尬地紅了臉。

石川紀開懷大笑，寵溺的姿態表露無遺。“茜兒，看你喜歡我家四個死小子哪一個，雖然委屈了你，但石伯伯希望你能當我的媳婦兒呢！”

“呃……”茜兒為難地答不出話來。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啊，要她怎麼回答？

“她只要我。”霸道的低沉嗓音為她做了答覆，下一秒耿茜兒便被攬入寬闊的胸膛，頓時被“挾去配”。

“喂！”茜兒羞惱地怒瞪他一眼。

他很慈悲嘛，看她難堪就收容她。

“茜兒，你中意風嗎？”路憶如連忙接着問，擺明和丈夫一搭一唱。

“石伯母，您別逗我了。”她禮貌十足地擺出和善的笑。

“中意，她當然中意。”從頭頂上落下的聲音又自作主張地幫她回答，讓她氣急敗壞。

“閉嘴！”她惱火地瞪着他神態自若的臉龐。他不講話是會少塊肉嗎？害她又尷尬了起來。

石氏夫婦好笑地看着兩個晚輩鬥嘴，不經意瞥見前方突然聚集了人潮。

“茜兒，好像有記者跑進來，石伯母去看看。”路憶如交代道，隨即臉色凝重地偕同丈夫走過去。

她明明已經交代下去，不準記者進來的，可見這飯店辦事不周，下次別想讓她再踏進來一步。

“我去處理。”石以風神秘地朝她一笑，也跟着離開了。

“好。”茜兒沒想太多，倒是鬆了一口氣，看着琳琅滿目的甜點，肚子都餓了。

自顧自享用餐點的耿茜兒，沒發現現場氣氛微變，周遭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幾十道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石總裁，你說未婚妻在現場，是真的嗎？”

“你說穿黑色衣服？”

“是正在吃東西的那位小姐嗎？”

正想一口咬下蛋塔的茜兒，驀然感到不對勁，抬起疑惑的小臉，全場所有人的注目讓她嚇一跳，手上的蛋塔掉到地上，轉了好幾圈才停在角落。

“是耿小姐嗎？”手裏拿着紙筆的男子，興奮地來到她面前。

“呃……”她愣住，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承認。

“聽說你跟石總裁是青梅竹馬對嗎？”另一名雙眼發亮的男子也加入，急切地問道。

“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請問耿小姐在哪高就？”這次是笑容滿面的女子出聲。

“這……”

石以風！

耿茜兒看見了他，那深邃的眸子正凝望着她，如入無人之境地朝她走來，俊臉漾着得意的笑，讓她瞬間頓悟——

雖然她依舊搞不清楚狀況，但她很明白，這鐵定跟石以風有關！而跟他扯上關係，絕不是件好事！

“不是不是。”她連忙否認，嬌小的身子轉身鑽進人群里，拔腿便想開溜。

走沒幾步，她就瞥見另一個熟悉的男人，想也沒想就走上前。

“欸，石以風在搞什麼？”

“嘿，別問我，我在忙。”石尚颺聳聳肩，並不想不淌這趟渾水，說著便摟着一名美艷的女子走進舞池。

這見色忘友的男人！

茜兒瞪着只顧談情說愛的石尚颺一眼，隨即拉住站在一旁的石家老二。

“磊，你知道嗎？”

石廷磊冷峻的俊臉面無表情，黑眸中有絲玩味。

“啊，問你也是白問。”她轉而看向石廷磊身旁的石家老三，再度發問：“煜，你知道嗎？”

石晃煜狂狷的俊臉上，寫着難以置信。“笨，風說你是他未婚妻，你耳朵做什麼用的？”

未婚妻？！

茜兒腦袋轟一聲，呆若木雞地定在原地，直到悄悄靠近的高大身軀將她攬進懷裏，她才回過神來。

“石以風，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以風笑得很溫柔，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輕喃：“茜兒，我記得十年前你曾說過，如果我回來台灣你還是單身，那就當我的新娘。”

他一字一句，慢條斯理地陳述當年的承諾，輕柔的語調彷彿在述說天氣般慵懶，但說話的內容卻讓她臉色驟變。

雖然是貼在她耳邊的低語，音量不致讓她感到刺耳，卻清晰地讓在場的人聽得一清二楚，成功引起一陣嘩然。

閃光燈此刻喀嚓喀嚓地響起，照亮他愉悅的俊臉，也照亮她氣惱的俏臉。

茜兒瞪着他笑容可掬的俊臉，全身因氣憤而顫抖着。

他是惡魔，是惡魔！

他好可惡！

☆☆☆☆☆☆☆☆☆

“媽咪，我要相親！”

因為又犯了偏頭痛而提早回家的耿媽，正咬了一口麻糬準備吞下肚時，卻聽見剛進門的女兒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嚇得麻糬卡在喉嚨。

“咳、咳咳……”

“媽咪！”茜兒連忙倒了杯開水，讓她喝下，小手趕緊幫忙拍背。

“天啊！”耿媽深吸一口氣，無法置信地看向女兒。“丫頭，開玩笑也要有限度，你是嫌媽咪活太久嗎？”

“我沒有開玩笑！”茜兒直跺腳，小手貼住燙熱的雙頰，想到剛才宴會上發生的事，她就羞憤極了。

這石以風，真夠狠的！

她沒忘記他出國前的約定，但畢竟那麼久了，年輕不懂事的稚語……根本不可考啊！而他，卻像是料到她會耍賴就是了，所以藉着石家人、政商名流、記者在場的時機，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一切成定局！

這下全世界都知道了，除了他，她怎麼還嫁得出去？

嗚嗚，她不要啦！她不要被他欺負一輩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相什麼親？”她女兒老早就被訂走了，不是嗎？

“我、我要嫁出去！”

耿媽將她拉下，坐在沙發上。“茜兒，跟媽咪說，到底怎麼了？”

“剛剛石以風竟然……當眾說、說我……說我是他未婚妻！”她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紅到耳根。

“真的？”耿媽喜出望外，提高了音量。“那很好啊！”

想不到女婿手腳挺快的嘛！

“一點都不好！”茜兒沒好氣地看着母親，覺得委屈極了。

怎麼連媽咪都站他那邊？

“嗯嗯。”耿媽一見她哀怨的眼神，便心虛地點點頭，表示和女兒站在同一陣線。

“他這樣實在太霸道了！”茜兒忿忿不平，一口喝完杯里的水。

她剛剛是以跑百米的姿態衝出宴會，飛快攔了一輛計程車趕回家，累慘了，連口一水都還來不及喝。

“喔，所以女兒，你是覺得以風應該先經過你的允許，再公開是吧？”耿媽低忖着，下了結論。

“不是啦！我跟他……又不是那種關係！”雖然他吻過她，奪走她的吻……可是……

耿媽體貼地再幫女兒倒杯水，細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茜兒，你討厭以風嗎？”

“討厭！”這還用問嗎？討厭討厭！

“那你喜歡他嗎？”

“喜……”茜兒頓住，瞬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的確很討厭他，可是卻喜歡他身上那股好聞的男性氣味，和那溫柔的笑，迷人得總讓她心跳漏跳幾拍。

還有那厚實的大手，握住她時，像是有股電流滲入掌心，流竄到她的心窩，感覺麻麻的，很有安全感……

尤其他那驚心動魄的吻，每次只要他在她面前，或是到了夜晚，她總是會偷偷想起他的吻，覺得口乾舌燥、臉紅心跳。好幾次她總是忍着不要踮起腳尖，吻上那老是誘惑她的薄唇……

不過，說也奇怪，她不是討厭他嗎？

他的吻，第一次雖然是特殊狀況，出於情急之下才吻她，但畢竟是被輕薄了，她竟也覺得理所當然，一點排斥感都沒有。

而上回在公司的那個吻，照理說應當沒有任何理由，她卻一點反抗也沒有，就這樣被吻得暈頭轉向，比第一次的吻來得猛烈煽情，十足是個火辣辣的深吻，可當她清醒的時候卻已經在家裏了，她還懷疑地想說是不是自己作了一場春夢？

但是隔天一覺醒來，卻發現房裏堆滿了營養食品，問了媽咪才知道，是他請人送來的……

他似乎很關心她，可是又愛百般捉弄她。

矛盾感充斥整個心胸，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不甘心。

他總是輕易地撩撥她，把她的世界攪和得天翻地覆，她卻一點都奈何不了他，真是不公平！

“不喜歡！”茜兒在心裏做了個總結，一心只想回到平靜的生活。

看見女兒迷惑的表情，耿媽心裏早已有譜，此刻卻陷入兩難。

她早已挑好女婿了，怎麼可能安排相親把女兒嫁給別人？只是這個寶貝女兒平時腦筋靈活得很，工作上的表現也很優秀，但遇到了感情，就手足無措了，她這個當媽的要怎麼做才好呢？

要是跟她唱反調，她一定會怪她站在以風那邊，到時候一氣之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

“你確定要相親？”

“對。”

耿媽這回是小心翼翼地咬下最後一口麻糬，在心裏輕嘆一口。

唉，還是先順着她吧，反正到時以風那孩子一定有辦法治得了她的女兒！

“好吧，媽咪就幫你安排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