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兩個小時后,在王海文的辦公室。

“你找到爾恕了?”程予歡想不到他有如此通天的本領,僅僅一通電話便出動所有弟兄,尋人的速度竟比重案組還迅速,“他還平安嗎?有沒有受傷?”

“肉票目前還活着,歹徒一共有三人。只要一聲命令,我的屬下會立即衝進那間荒廢的小木屋救人。你……很關心他?”除了她死去的丈夫,王海立可無法接受她對其他男人的關切,“能否告訴我,他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何他的父母會找上你要人?”

蔡素芬打下第一記耳光時,他剛好進入餐廳,若非為了聽清楚大伙兒在爭執什麼,他早將那潑婦踢出門了。

“他……”有必要解釋得那麼清楚嗎?既然兩人註定有緣無分的話,“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只因他受先夫之託要照顧我,而引起唐伯父、唐伯母的誤會……”

“這種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甭種,怎麼照顧你?”王海立按住她的肩頭,鄭重地說,“你該找個更強壯、更有力的男人才對,譬如……我!”

“王先生?”她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過了,叫我海立。”他重申。

“海、海立先生,我想你可能還不太搞楚我的背景。”她咽了口口水,“我來自複雜的單親家庭,才高二就被退學,新婚不到三天,先生就因意外而死,像我這種充滿霉晦之氣的女人,結婚,只是把不幸散播到另一個男人身上罷了!”

“胡說!沒有人生來就註定一輩子不幸的。”王海立可不迷信江湖術士那一套,“你先生的死,只能說他沒那福氣與你白頭偕老。命格差又如何,憑我王海立出生入死好幾回、連閻王老於都不敢收留的硬底子,還怕沒辦法給你幸福?予歡,嫁給我吧!”

“可是我們才認識不久……”這樣的婚姻豈不是太兒戲了!

“相信我,感情這玩意兒可以慢慢培養的。但若是因為姓唐的小子擋在我們之間……”他熾熱的眸光驟轉為冷冽,“我王海立可不會平白無故去幫助一個跟我沒啥關係的陌生人!”

他的暗示夠明顯了--唐爾恕的生死全掌握在她手中。

老天!她的命還不夠苦嗎?為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月老也未免太愛拿她的姻緣開玩笑了吧!且不論王海立的背景是怎生的刀光劍影,常祖蔭的屍骨未寒,即使他們並未做過真正的夫妻,起碼也該為他留個尊嚴吧!

但……以目前的倩勢,她能有選擇的餘地嗎?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爾恕的失蹤全因她而起。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願意用生命來換取他的平安歸來,何況只是犧牲一生的幸福?

“你真的不後悔……娶個結過婚的女人?”她咬了咬下唇,硬是不讓淚水滑出眼眶。

“予歡?”她答應了?王海立興奮得拉着她的手,“儘管我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但我仍以身為你最後的一個男人為榮。”說著他欺近了她。

“別!”程予歡捂住他急切的唇,“在沒有結婚以前,請你尊重我!”

“當--當然!”沒關係,只要能得到她的心,晚點得到她的人又何妨?“喔!對了!你打算如何處置韓萬孫?”

“韓萬孫?”她嚇了一跳,“你的意思是--他綁架了唐爾恕?”

“聰明!”以他王海立在道上的名望,想探知什麼風吹草動還不容易?所以,他很快就查到是黑旗幫的兩個小混混受一名叫韓萬孫的人的應用,犯下這樁綁架案,“雖然有些意外,不過在我研究過他累累的前科后,我不由得同情你有那種人渣繼父。他以前欺負過你沒?要不要我一併為你算回舊賬?”

“不!”出乎意料地,她連連搖頭,“雖然他結夥綁架理應受法律制裁,可是……我不想讓媽媽恨我一輩子。就請你稍稍‘教訓’他一番即可,我不希望把事情鬧大了。”

“我明白。”若非考慮到這件麻煩事可能將她牽扯進來,王海立早報警抓人了,“放心吧,我的屬下會處理得很漂亮的。不過,在救人之前,我得先完成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比救命更重要的?”

王海立只是笑而不答。彈指兩聲后,唐氏夫婦被帶進了辦公室。

“姓唐的,我找到你兒子了!”

“真的?”唐宗賢難掩興奮地與妻子互望一眼,“謝謝你,王先生,爾恕他……”

“放心,他還沒死,”王海立一把將程予歡摟入懷中,“不過,你太太剛剛得罪了我未婚妻,我正考慮着該不該管這檔閑事。”

“未婚妻?”唐宗賢夫婦倆互望一眼。

想不到程予歡這麼快又勾搭上另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黑道角頭!蔡素芬的眼眸不禁閃過一絲嫌惡。

“收回你鄙夷的眼光,”王海立馬上警告她,“死老太婆,你打予歡的那一巴掌,我還沒跟你算呢!”

“我……”蔡素芬立即噤聲不語。

“關於內人的行為,我願意鄭重道歉。請程小姐大人大量,念在我們救子心切的分上,原諒我們的冒犯吧!”唐宗賢說著跪了下來,“王先生,我就剩這麼個兒子了,請你幫幫我們吧!”

蔡素芬見狀也跟着向程予歡跪下,“伯母錯了,我不該出口侮辱你的!你罵我也罷,打我也罷,爾恕他是無辜的呀!”

“伯父、伯母!快請起!”被人行此大禮的程予歡,急得滿頭汗,“我擔當不起的,你們別拆煞我了……”

“好了啦!予歡讓你們起來,還給我跪着幹嗎?”王海立得意地說,“想報答我未婚妻的恩德,那麼下星期的婚禮就派人送個禮來吧!”

“好好休息,這一趟飛行至少得八小時才到夏威夷。”

匆匆帶着新娘子上飛機的王海立,語氣已由婚禮時的憤怒回復到平日的溫柔。程予歡依言閉上眼睛,想藉此迴避丈夫複雜的眸光,並試着將紊亂的情緒沉澱下來。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作風洋化的王海立選擇了教堂式的婚禮。不難想像男方的賓客都是哪些三教九流,所以,程予歡堅持不讓晴姑姑她們參加,尤其是溫馨,肯定會陪着她為這條“黑道夫人”的不歸路痛哭一場的。

而萬萬沒想到,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卻突然出現,甚至趁四下無人時溜進了休息室。

“你……”嚇了一跳的程予歡,立即被捂來的手封住了低呼。

“為什麼又要嫁人?”唐爾恕顯然不曉得自己的命,是拜她的婚姻撿回來的。憤怒的他,心中只有再度被耍的痛恨,“你真的絲毫不能忍受沒有男人的日子嗎?什麼人不好挑,你偏偏挑了個混黑社會的,怎麼?難道只有這種男人才能滿足你的慾望?”

接到韓萬孫支吾其詞的電話后,他以為程予歡出了什麼意外,結果一到約定地點,卻被兩個陌生人給一棒打昏。醒來后,他才曉得自己遭人綁架,幸虧父親僱用的“保全人員”及時將他救出。之後,他再也沒有韓萬孫的下落,卻從溫晴口中得知程予歡又要結婚的消息。

如遭晴天霹靂的他,被憤怒和嫉妒給折騰得近乎瘋狂。那次暗巷的纏綿,讓唐爾恕打定了主意,即使父母反對,他也要娶予歡進門。哪知一轉眼,這個背叛過他一次的女人又琵琶別抱了。

而意外的是,父親居然知曉這件黑道上的盛事.甚至派錢副理代表公司送賀禮去。於是,他一路跟到了這座教堂,並央求錢副理把風一下,好讓他有機會與新娘子單獨談談。

不得不承認,今天的程予歡的確是位相當美麗的新娘。化過妝的她,更加明艷而不可方物,一身的白紗襯托出她如天使般純潔的氣質,可有誰會想到,她已經是二度春了?

“爾恕……”破碎的心禁不起一再的戳刺,程予歡只能任委屈的淚奔瀉而下。

“喔!該死的……”唐爾恕低咒一聲。

想不到女人的眼淚這麼厲害,他還沒冷嘲熱諷個過癮,那一顆顆滴滴答答的小水珠,瞬間即化掉他積聚已久的戾氣,甚至令他心疼而衝動得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了上去。呵!呵!這對芬芳的柔瓣原本應該只屬於他的呀!為何她老要輕易送給別的男人分享?

他像泄恨似的狠狠吸吮,力道之強,甚至咬破了她的唇。咸澀的液體進入兩人的食道,而程予歡只是任由他掠奪及凌虐。儘管這個吻夾雜着酸楚與痛苦,卻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吻別了。

“跟我走!”不料,唐爾恕鬆口后,索求的卻是她所無法負荷的。

“我不能跟你走!”她驚慌地推開他的擁抱,躍進沙發里。如果王海立知道她在婚禮前上演“私奔記”的話,唐爾恕肯定活不過二十四小時的。

“黑道大哥大多生性殘暴,而且說不定還有無數的情婦,你如果尚有一點點理智的話,就不該跟着他過那種你殺我砍的恐怖日子!”他硬是拉着她的手,推開窗戶,“走!我帶你離開這裏!”

“不要!”她死命甩開他的糾纏,節節後退,“我不會跟你走的--死也不會!海立他答應給我幸福,而且……而且他還保證善待我肚裏的孩子!”

孩子?這個名詞像顆原子彈般,轟轟然炸醒唐爾恕被愛情沖昏了的頭腦。

是呀!他怎會忘了她肚裏還留有常祖蔭的“傑作”?雖然她的小腹被蓬蓬裙掩飾得看不出孕味,然而那項代表着羞恥的證據終會“浮出檯面”,向世人昭告她是個多麼水性楊花的無恥女人!

“予歡,你還好嗎?”急促的敲門聲和着王海立的憤懣,“你在跟誰說話?”

“沒有,我再補個妝就行了!”程予歡將眸光轉向唐爾恕,懇求他快快離去。

唐爾恕停頓了一秒,終於撇過滿是鄙夷與仇視的臉龐,跳窗跑了。

然而王海立也並非那麼好哄的笨蛋,妻子腫脹的肩無疑是最佳的證據--一個偷人的證據!但時間有限,一舉行完婚禮,他就得馬上驅車去機場,趕搭前往夏威夷的飛機。至於這個小小的插曲--就當作沒看到吧!

不過,他好不容易壓抑下來的火氣,卻因為妻子凝望窗外時滑下的珠淚給重新惹了上來。可惡呀!那個惹她哭的男人到底是誰?是唐爾恕嗎?如果讓他查出來混進休息室的傢伙是哪只不要命了的臭老鼠,王海立發誓--他一定會讓對方死無全屍的!

“小林!”煩亂地走向後面的經濟艙,他喚來一名屬下。“黑旗幫那邊探聽得如何了?”

“大哥!”林春榮不明白新婚的大哥何以眉頭糾得像要殺人似的,趕緊為他點上煙,“聽說他們出價三千萬買您的項上人頭。”

“三千萬?”王海立冷哼一聲,“我的頭這麼值錢?”

海立幫與黑旗幫在道上本就水火不容,加上這次為救回唐爾恕而砍了他們兩名嘍羅,黑旗幫更是與他誓不兩立了。早有聽聞對方放話讓他活不過一個月,王海立才決定出國度蜜月,但恐怕三千萬的高價將讓他四海之內皆“凶”弟了!

“小林……”沉吟了半晌,他交代說,“入境后,你帶大嫂走另一條路離開。”

“大哥?”小林很少看到大哥面色這般凝重。

“答應我,無論發生任何事,你拚死也要保護她的安全。”

程予歡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這麼快又成了寡婦。

當小林帶着她躲躲藏藏走出機場時,她就覺得奇怪,而後在數十公尺之遙的停車處,那道駭人的爆炸聲與緊接着冒出的黑紅火苗,將她的不安感到了最高點。

“海立--”她尖叫-聲,隨即失去知覺。

醒來后,程予歡已身處在一處隱密的海濱別墅。她第一次看見掉限淚的男人,即是小林。他哽咽着描述大哥下機前的交託,以及王海立死時的慘狀--碎屍萬段。

多麼恐怖而血腥的字眼,程予歡忍不住乾嘔起來,為他的不幸,更為自己註定克夫的命運而悲哀。記不得接下來的日子她是如何熬過去的,她任靈魂出竅的軀殼由小林領着辦完丈夫的喪事,而後終日呆立在別墅的房間--那個屬於她和王海立的新房,看着落地窗外一波波湛藍的潮起潮落。

由於新任的領導人選未定,加上惟恐黑旗幫乘機反撲海立幫,所以小林運用一切關係封鎖了大哥死亡的消息,直到確定由某位護法擔綱重任,他才委婉告知大嫂,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基於對大哥的承諾,小林在機場不斷地重申,只要有需要,他會隨傳隨到。而程予歡只是哀凄地扯動嘴角,連再見也沒說就搭公車往北部了。

回到故土,沒有一絲欣喜,卻惚如隔世,她的心境在歷盡滄桑后像乾涸的井,再也榨不出任何一滴生命的泉源。倒是路經一家算命館時,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躊躇了半天,終於拐了進去,半小時后出來.她的臉色比灰白的牆更黯然。是了!就如岳秀麗所言,她的八字的確糟到了極點。算命的說,以這命格來分析,她理應無法活過一歲的;即使能平安長大,也是註定了喪父、喪夫、喪子的厄運。

“我是個不祥的女人……我不該繼續活着禍害人間的……”

這個意念,讓她毫不猶豫直往大馬路沖。然後是“嘎”的煞車聲,從遠遠的地方長長延伸到她跟前。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於是放任虛軟無力的腳往下一滑,豈知緊接着的咒罵聲打破她求得解脫的奢望。

“小姐!拜託你行行好,想自殺也別選擇這種連累別人的方式嘛!”怒罵的司機下車后,瞪着一副失望表情的她,“要不是我眼明手快,我們董事長這下子可賠大了!”

“對……對不起!”好半晌,程予歡才起身收拾散在地上的行李。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司機覺得這個女孩可能精神失常了,否則,在她臉上怎尋不着一絲絲的驚嚇,反倒流露着“再接再厲”的堅持。

“阿量,別那麼大聲,你嚇着人家了!”沉穩的聲音喚回那司機短暫的失神。

“董事長,她……”

“小姐,有沒有受傷?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檢查……”身着筆挺西裝的男子彎下身來扶人,卻在看清她的臉龐時,微震了一下,“你--。

“謝謝!”程予歡沒有察覺到他眼中一閃即逝的驚詫,只是一徑地欠身致歉,“對不起,給您惹麻煩了!”

“喔!沒關係!”回復鎮定的男子打量了她幾秒,問,“小姐,請問貴姓大名?”

“我叫程予歡。”她瞥了眼車頭那個象徵尊榮的標誌,以及安然無恙的保險桿,才嘆口氣道,“幸好沒弄壞您的車子,否則……我恐怕也賠不起。”

“程予歡……”細聲重複了一遍,那男子含着溫和的笑意說,“我看程小姐一副疲累的模樣,這樣吧,我叫阿量送你回去。”

“先生?”她不解,這位陌生人為何待她這麼好?

“請問你住哪兒?”但對方已不容拒絕地為她開了後座的車門,“我只是想確定我的司機沒把你嚇暈了頭。”

那個男人叫安希寬,曾是名噪國際的服裝設計師,但結婚後就致力於引進各國名牌與國內設計師的培訓。不過他並非只在服裝界當個龍頭而已,聽說他死去的太太所遺留的關係企業就多達十幾家--這些資訊全是溫馨“剛巧”從雜誌上瞄來的。

“姑姑,你想……安先生是不是對你有興趣呀?”她天真地問。

自從那天他送予歡回來后,溫情餐廳又多了位固定的客人。

“傻丫頭,你以為姑姑這把年紀了還會有魅力嗎?”溫晴指指正在為安希寬送餐點的程予歡,“你沒瞧見人家的眼睛為誰而發亮?”

“可是安先生的年紀,都可以當我跟予歡的爸了!”溫馨低嚷。

“愛情是沒有年齡之分的,何況安先生並不像壞人,我想他會有分才的。”沮晴收妥手邊的細瑣,便要出門了,“記得電鍋里的補藥要喝,都快生了,還一把瘦骨頭……”

“是!”溫馨懶懶地應了一聲。

奇怪,當初予歡和王海立的婚事,姑姑是最反對的,怎麼這回反倒一副順其自然的態度?不過,看得出予歡跟安先生好像聊得滿愉快,與剛回來時的陰鬱相較,她現在的心情的確穩定多了。就不知……她能否察覺出安希寬的“企圖”?

“真的?您當時差點以為見到鬼了?”

顯然女主角並不曉得她的朋友有多擔心,還咯咯地與這位五十來歲的男客人說笑。

“喂!”安希寬重述他乍見程予歡時的感覺,“我以為小嬙來向我討命了哩!”

小嬙是他的舊情人。程予歡聽他斷斷續續談起往事,也就因為相信安希寬不過藉着看她來回憶與故人的一段刻骨之愛,她才慢慢敞開心扉去接受這段忘年之交。

“唉!當年都是我對不起小嬙,我永遠記得她死不瞑目的慘狀。”說到傷心處,他的眼眶不免一紅。

“安先生,都過去了……”程予歡安慰道。

雖然他跳過很多細節,不過,聽得出安希寬到現在仍深愛着那名叫紀嬙的女子。而最令他愧疚的是,小嫡居然死在他太太的手上。

“對!都過去了!”安希寬吸吸微紅的鼻頭,赧然推了推眼鏡,“不好意思,這把年紀了還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教你們年輕人看笑話了!”

“哪裏!由此可知安先生是性情中人啊!”她漾開一個微笑,“您的咖啡沒了,我去幫您加一點……”

“予歡!”安希寬倏地拉住她的手,這一幕看在觀察他們已久的溫馨眼裏卻格外“怵目驚心”,“上回我聽你說起命理的事……”

“恩?”她重新坐下。

“雖然咱們老祖宗的命運之說已有數千年的歷史,不過,你要知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德、五讀書。只要你堅持下去,相信‘運’是可以改的……”

當初她也以為安希寬對自己別具企圖,於是,有意無意間透露自己兩度喪夫,以藉此斷了他的妄念,現在想來是多餘的了。反倒安希寬老勸她要想開一點,說什麼“心是一片田、多種善根就會有福報”之類的話,來勉勵她往光明面看。

“謝謝你。不過,我想……這輩子我大概是註定孤寂一生吧!”她故作瀟洒地聳聳肩,“其實一個人過日子,也滿輕鬆自在的。”

“可是……”安希寬還想補充,溫馨的慘叫打斷了他。

“哎喲!我的肚子好疼……”

“溫馨!”程予歡沖了過去,低聲問,“你又耍什麼花樣了?”

每回她跟安先生聊得正起勁,溫馨老愛在背後擠眉弄眼或怪叫出聲,警告她離“有心人士”遠一點,不知道這回她又想嘮叨什麼了。

“什麼嘛!我肚子是真的痛啦!”豆大的冷汗從溫馨的額頭冒出,的確不像裝的。

“怎麼會?預產期不是還沒到嗎?”沒經驗的程予歡也慌了,恰巧姑姑又不在。

“我送你們去醫院!”幸虧安希寬及時拿了主意,

“溫小姐也許會早產。”

程予歡從醫院忙完回來,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了。

果真應了安希寬的話,溫馨早產了,幸好及時送醫,現在母子倆都平安無事。不過因為胎兒體重不足,得在保溫箱待上一段不短的時日,溫晴正為這數十萬元的醫藥費發愁,安希寬又為她們解決了難題。

“安先生,謝謝您送我回來……”程予歡幾乎一路“謝”回家,“至於醫藥費,我們一定會分期還給您的。”

“不急!分個三五年還也無所謂。”這段時日的相處,他早摸清她不輕易受恩的倔強個性。如果說不必還的話,程於歡寧可向地下錢莊借,也不會來跟他吭一聲。

“請進來吧!您陪我們在醫院耗了不少時間,我沖杯咖啡幫您提神……”

香醇的咖啡才煮好,一位拄着拐杖的男子推門而入了。

“先生,我們今天不營業喔……”轉過身來的程予歡,笑容在觸及那張熟悉的臉龐時,馬上僵住了。“你--”

“丫頭,咱們又見面了。”是韓萬孫!

“請你出去!”她立即衝到門口,推開門板,“我們這兒不歡迎你!”

“怎麼?跟了那黑道頭子之後,連膽子都變大了?”

韓萬孫被王海立教訓過後,躲到鄉下休養了大半年,可惜的是,他的腿因此廢了。直到聽人說起海立幫的老大已換人,他才回來找那個害他瘸了一路的“禍水”算賬。

“媽的,瞧瞧你這臭婊子把我的腿害成什麼樣子!”說著他拐杖一揮,置放在桌上的瓶瓶罐罐應聲碎了一地。

“住手!”程予歡尖叫着,這可是晴姑姑辛苦建立的店呀!他怎能胡亂出氣呢?

“先生,你這樣破壞人家的物品,是犯法的。”冷

眼旁觀的安希寬淡然說。

“怎麼,想干涉我教訓‘女兒’嗎?”看他一派溫文,不像能出手打架的模樣,韓萬孫更肆無忌憚地將其他桌子上的調味品全掃下來,“你又是什麼人?不會是看上她美色的蠢蛋吧?我可提醒你,這種命帶煞星的女人專門克夫的,你不怕的就……”

“韓萬孫,你再不出去的話,我可要報警羅。”程予歡氣得牙齒直打顫。

“不必急着趕我,我也不想待在這裏太久,免得又被你傳染了什麼衰運!”韓萬孫回過頭來,陰驚地瞪她一眼,“淑芝人現在在醫院,醫生說她的下半身癱瘓,需要一大筆醫藥費以及復健費。”

“怎麼會……是你打的,對不對?”這個瘋子極有可能找上她媽媽出氣。

“聰明!”韓萬孫毫無愧色地指指拐杖,冷笑道“我不過拿她試試這條‘義肢’夠不夠牢固罷了,哪曉得她的腦袋和脊椎那麼不中用……”

“你真該下地獄!”她迸出怒吼。

“那也是幾十年後的事了,不過,眼前這幾百萬的費用,就不曉得有沒有人要出了。”韓萬孫臨走前瞥了安希寬一眼,“噴噴噴!這種老頭你也要?予歡哪!如果生理上真那麼不得滿足的話,叔叔隨時歡迎你來找我幫忙。不是我吹牛,就因為我夠強壯,淑芝才這麼死心塌地跟着我,哈哈哈--”

狂放的笑聲終於揚長而去,程予歡這才靠着門板滑坐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老不放過我……”她忍不住掩面抽泣。

“那個人是你的繼父吧!”安希寬遞來一條手帕,“想不到他是個這麼可怕的小人……別哭了,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的。”

“幾百萬……我到哪兒去生幾百萬?”一想到母親的慘狀,她的胸口就心疼而自責地緊縮,“我們母女倆前世到底欠了那畜生什麼,以致他這輩子要如此折磨我們?”

“幾百萬隻是小問題,而大問題卻出在你身上。”安希寬的話讓她緩緩拾起頭,“如果你願意跟我賭一賭‘命運的遊戲’,我可以負責你母親的下半輩子衣食無缺,更一併解決掉你繼父無所不在的威脅。”

“安先生?”她不明白。

“嫁給我吧!予歡。”他爆出驚人之語。

“你--”怎麼會提出求婚的?她一直以為他對自己是無欲無求的呀!

“或許你覺得我趁人之危,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對你……”他欲言又止地頓了頓,“不瞞你說,其實我在不久前才證實罹患了鼻咽癌,長則再活十年,短則也許明年就掛了。像我這種行將就木的老頭,實在不該向你提出非分要求,因為讓年輕的你來陪伴一個孤單老人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確太慘無人道了。更何況,你還得面對我那刁蠻任性的女兒,甚至到最後,還分不到任何的遺產……”

原來不是每個有錢人都快樂的,從安希寬健康的外表看,根本看不出癌症在他身上所佈下的死亡陰影,以及他那顆寂寞的心。

“可是娶了我,說不定你……”更早向天堂報到呢!

“我很願意下這個注。”聽出她的語氣不再那麼抗拒,安希寬回以一個自信的笑容,“算命的說我起碼能活過五十五歲,如果兩人的八字交集后出現了矛盾,那我更有興趣看看彼此的命運將有怎生的轉變。”說著,他站了起來準備要回去了,“你好好考慮,不過別太久,我想你母親還在醫院等你的消息……”

終究,他仍是小人地放了一記致命武器。

“安先生!”程予歡陡然叫住幾乎邁出大門的他,“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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