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王,東唯國的進貢車隊在祁南山下遇劫了。"

任昊天聞言,眉峰微蹙。"有人傷亡嗎?"

"除了四、五名士兵傷勢較重外,其餘人都只是皮肉輕傷。"

"下去吧!"自他繼位至今不到三個月的時日,竟接二連三地發生貢品遭劫的事故,連同今天的,已是第三件,頻頻遭劫,難道是衝著他來的嗎?

"雲紗。"

立於任昊天身後的女子向前一步。"王!"絕美的容顏是冰冷的,語氣恭敬有禮。

"現在沒有外人,別這麼彆扭地稱呼我。"

臉上的寒冰融化,她有些無奈地喚聲!"昊天哥。"她明白任昊天非常不喜歡"王"這個稱謂,他說"王"代表的是一種責任,一種負擔,壓得他喘不過氣,聽多了他的頭會疼,除非在公開場合,否則他不准她用"王"來稱呼他。她沒反對,她是他的義妹,稱他一聲"昊天哥"不為過。

大家都認為狂放不羈的昊玥王爺──昊天哥的弟弟,是最令人頭疼的對象,但任誰都沒料到擁有溫順爾雅外表的王,骨子裏卻凈是些離經叛道的駭人思想。其實王才是最令群臣傷腦筋的人物,從他在十幾年前排除眾議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只要他決定了的事,便一意孤行,任誰諫言都無用。

"你對這幾件劫案有什麼看法?"任昊天斜躺於雕琢精緻的檜木長椅上,狀似傭懶,卻充滿豹子噬血般的優雅。

"這三個月以來,已有三批貢品在祁南山下遇劫,幾十車的貨物在短短的一刻鐘內被洗劫一空,俐落迅速的效率儼然是訓練有素的組織,傷人卻不殺人,他們真正的用意頗令我不解……"雲紗仔細地分析她的看法。

"哦!"任昊天挑眉,接下來才是他要聽的重點,雲紗是她的軍師,心思細密敏感,總是早一步取得先機,抽絲剝繭,直搗問題核心,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最近幾個月正逢鄰國的進貢時期和商賈往來的旺季,這班搶匪只劫貢品,卻不打來往商賈的主意,既是打劫,為何不大小通吃?這是一大疑點。所有護航的隊伍全數安然抵達,唯有張統領的隊伍頻頻出岔子,或許是張統領的仇人想乘機打擊他,故意要按個辦事不牢的帽子給他戴。還有一點……這也許是衝著王和風馳國而來的挑釁。"

"怎麼說?"她最後一點的看法和他不謀而合,他欣賞地揚起笑容。風馳國的威儀在南方無人出其右,誰敢放大膽子做出這種不要命的愚蠢行為,他佩服"他",如果對方是衝著他來的,他更是歡迎,且樂意奉陪,畢竟日子太無聊了!

唐雲紗翻翻白眼,她沒忽略任昊天眼中的興奮光芒,十分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不過,這件事還輪不到他這個愛玩的"王"出頭,由她來應付就綽綽有餘了。"風馳國是現今四大強國之一,南方境內的其他小國莫不對我國俯首稱臣,連盜匪都不敢動風馳國的商隊了,更何況是風馳國的貢品。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即使這個新興團體大有來頭,也該明了這個道理。"

"分析得不錯,不愧是我的愛將。"多稱讚雲紗幾句,不知道她會不會讓他在計劃中參一腳?整日面對的都是些繃著一張臭臉的大臣們,他快悶壞了!

"過獎了!"年方十六的她是王身邊的左右手,最擅長軍事謀略。

在任昊天尚未登基之前,她已隨着他南征北討,參與無數大小戰役,在她的運籌帷幄下,以十拿九穩的大將之風把風馳國推到現今的地位,所以風馳國能擁有如此龐大的勢力,她功不可沒。

"你要如何處理這一連串的劫貢品案?"他相信她在分析的同時也已擬好了對策,這是雲紗一真的作風。

"靜觀其變。"唐雲紗吐出和任昊天想法背道而馳的回答。

任昊天嘴角微揚,一臉興味。"你是不是已經掌握到其他的線索了?"

"只是懷疑,還不足以下定論。"

"沒打算讓我知道,連我都要蒙在鼓裏?"看來是沒他的分了!

"我會儘快查清,給大哥一個明確的答案。"唐雲紗一臉堅決,這是她僅能給的保證,再多,怒難奉告。

任昊天了解她的固執,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好吧!我不勉強你,雖然我是你'名義'上的主子。"沒有欺君的責備和處罰,有的只是"小孩吃不到糖"的委屈。"沒事的話,你可以下去了!"他要去找找有沒有別的閑事可管,增加點生活的樂趣。

"是。"她看得出昊天哥的失望,掩不住的笑意從唐雲紗的眼角嘴邊逸出。

☆☆☆

行經中庭,一陣鼎沸的嘈雜聲攫住了唐雲紗的注意力。

她朝聲源望去,黑鴉鴉的圍觀人群擋住了她的視線,忽然她聽到有人喚她,一個身着嫩綠衣裳的少女往她跑來。

"雲主兒。"銀兒跑至唐雲紗身旁,紅撲撲的圓臉蛋洋溢青春的氣息,嘴邊還掛着兩個小梨窩,煞是可愛迷人。她是唐雲紗的貼身侍女。

"什麼事這麼鬧哄哄的?中庭為何會有那麼多人?"

是昊天玥王爺的侍妾。"銀兒瞪大雙眸,湊近唐雲紗的耳邊說。"昊玥王爺把他的侍妾打得渾身是傷,綁在中庭。"

"原因呢?"任昊玥是任昊天唯一的手足,兄弟倆性子迥然不同,一個溫文儒雅、沉穩內斂;一個桀驁不馴、暴躁易怒。

"因為她偷人啊,還被昊玥王爺捉到,惹火了昊玥王爺。而且還不肯說出姦夫的名字,所以被昊玥王爺打得半死,現在王爺命人把她綁在中庭的木樁上,聽說那名侍妾還懷孕了,我看孩子八成保不住……"她還沒講完,雲主兒怎麼走掉了,她趕緊追去。"雲主兒,您去哪兒?等等我!。"

唐雲紗撥開擁擠的圍觀人群。

映入眼帘的是名遍體鱗傷的纖弱女子,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隱隱約約可見印在雪白肌膚上的血痕,一看便知是鞭子肆虐的結果,唐雲紗趨向前,伸手探采那女子的鼻息,微弱得幾不可察……

心念一動,唐雲紗解下繫於腰間的匕首,割斷粗如手臂的麻繩,將奄奄一息的女子扛上肩,輕如鴻毛的重量令她秀眉微皺。

"雲主兒,請留步!"任昊玥派遣的看守侍衛擋住唐雲紗的去路。

"告訴他,人是我帶走的,相信他不會為難你們,有事請他直接來找我。"留下話唐雲紗繞過兩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雲主兒。"銀兒怯怯地喚道,眼珠子在床榻和唐雲紗之間轉來轉去,盤算着該怎麼說才能勸服雲主兒?

"嗯!"螓首未抬,注意力全擺在手上的地圖。祁南山的地勢複雜,山形險峻,士兵多次搜山,找不到一丁點的蛛絲馬跡,那些被劫走的貢品像憑空消失了般,毫無蹤跡可循。若是一、兩件還說得過去,但……數量更那麼龐大,太奇怪了!

"雲主兒!"銀兒發現唐雲紗心不在焉,她提高音量再喚。

"銀兒,你的聲音太大了。"唐雲紗責備地看了她一眼,並注意床上的那名女子有無動靜。

"都是雲主兒不理人家,我才會……"銀兒為自己辯駁叫屈。

"大嗓婆,降低你的音量。"

嗚……又被罵了,雲主兒的心地最壞了,但忠心護主的她是不會和雲主兒計較的,有些話她還是得告訴雲主兒──"雲主兒,我們把她送回給昊玥王爺可好?"銀兒指指床榻上仍昏迷不醒的女子。這女人是禍水啊!留不得!

"不好。"她斬釘截鐵地駁回銀兒的提議。人可是她千辛萬苦背回來的,要她將她再送入虎口,怒難照辦。依任昊玥的個性,他絕不會輕饒錯待他的人,那名女子二度落人他的手裏,豈有活命之理?

"可是……"銀兒囁嚅。"昊玥王爺生氣時很可怕……"光看床上的那名侍妾就明白了。

唐雲紗眼微眯,沉聲問銀兒:"我生氣時就不可怕嗎?"

"這……"銀兒扭着手指,老實說,跟在雲主兒身邊不過三個多月,還沒見過雲主兒生氣的模樣,她怎麼比較昊玥王爺和雲主兒哪個可怕?搞不好雲主兒更凶。

"別再絞你的指頭了,去瞧瞧那位姑娘醒了沒。"這銀兒一緊張無措就愛絞指頭。

銀兒心不甘情不願地踱至床邊,害人精!害人精!口中喃喃自語地咒罵。對昏睡的女子扮鬼臉,發泄完后她突然覺得這名女子有點眼熟。

這眉毛、嘴巴、鼻子……銀兒將眼珠子瞟往唐雲紗的方向──

她如發現新大陸般大嚷:"雲主兒,這名女子跟您長得好像喔!"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的,她先前怎麼沒發現?

"是嗎?"唐雲紗懶懶地回她,誇大其詞也是銀兒的專長,她的話大概只能信五分。"你倒說說看有哪些地方像。"

銀兒仔細端凝──"眉毛像,鼻子像,嘴巴像──我想眼睛也有點像。"可惜她閉着眼睛,無法清楚辨識。

"笨銀兒,全都像不就鬧雙胞了,我非常確定我娘只有我這麼一個獨生女。"唐雲紗聞言輕笑。沒將銀兒的話擺在心裏,只當她在瞎鬧。"你呀有時間說傻話,不如幫我把角落熬好的葯倒出來,吹涼,待會兒那位姑娘醒時,喂她喝下。"大夫預計她今天會醒,睡太久對腹中的胎兒也不好。

"雲紗──"突如其來的咆哮差點把銀兒手中的葯碗嚇掉。

哇!怎麼辦?是昊玥王爺的怒吼,光聽那一聲石破天驚的喊叫,就知道他很生氣,她要逃命去,還是討救兵?她慌得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擺,偏偏雲主兒卻是一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模樣,還有時間品茗。

突地,砰的一聲,房門被驚人的力道撞開……

☆☆☆

任昊玥大力推開房門,陰騺深沉的眼睛目露凶光,在觸及唐雲紗身影時頓時化柔八分,定定看了她一眼之後,旋即環顧房內,暴戾又重回到眼中,無情地搜尋着他的獵物。

床榻上的雪白身影令他眸光一閃,臉色更形下沉。

大掌一伸,就要揪起仍不省人事的女子──

"你不能帶走她。"唐雲紗按下任昊玥的手阻止他。

回視她晶燦的美眸,其中的堅定令他微微不悅。"她是我的侍妾,我為什麼不能帶走她?"她趁他不在皇宮的當兒,眾目睽睽下救走他的人,等於是向他的權威挑戰,他還沒同她計較,現下又來干涉他的行事。

"她的身體很虛弱,禁不起折騰的。"唐雲紗無視他的怒氣,毫不退讓地和他唱着反調。

"那是她的事。"任昊玥冷冷地說,一張俊臉寒得駭人。有膽背叛他,就得承受他的懲罰。

唐雲紗聞言,心倏地一緊,他真的變了!桀驁不馴的氣焰更勝以往,眸中的溫度讓人不寒而慄,渾身散發著令人望而卻步的狂佞氣質。

複雜難辦的思緒纏繞心間,但她只是淡淡地問:"逼死她對你有什麼好處?"強抑下心中一波接着一波的愧疚,企圖說服自己他的改變和她無關,畢竟他們之間除了"兄妹之情"外,再沒什麼牽扯了。

"我高興。"冷酷無情的氣質表露無遺。

唐雲紗不認同地攢緊秀眉。"即使高興的代價是兩條命。"他的殘虐令她胸口泛起陣陣的疼痛。

"這你管不着!"她居然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和他頂嘴。慍怒的火苗在眼中跳竄,臉色更為陰沉。

"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她腹中胎兒的分上,暫且留她一條命。孩子是無辜的,縱使大人有千般的不是,萬般的不堪,都不應該報應在孩子的身上,你又何必趕盡殺絕──"

"夠了!"他粗魯地揮開她的手,轉過身背對她。"她不值得你這麼費心。"她對那賤人的維護令他十分不悅。

"值不值得我自己會斟酌,不勞你提醒。"面對他的冥頑不靈,她也動火了,跟着卯起來。

他突地回身。"你……"對她的任性言詞有些訝異。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她任性的慔樣,曾有的溫馨慢慢浮上心頭,他定定地看着她紅唇微嘟的可愛模樣。

鑲着薄怒的臉蛋依舊亮麗逼人,任昊玥差點忘了兩人之間的對峙。"你為何老愛和我唱反調?"瞳眸掠過一絲難解的訊息。

"我是為你好。"她斂下眼帘,別開臉,語調充滿苦澀。

"為我好?"任昊玥聞言咬牙切齒,濃眉倒豎。"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對我才是最好的。"拉過她的手臂,面對面直視她的靈眸深處。

唐雲紗下意識迴避他眼中灼人的熱烈。

任昊玥驀地放開她。她不願正視他──這份認知讓他的胸口隱隱作痛。

深吸一口氣,待痛楚褪去,他指着床上的女子,穩穩地開口:"她,就交給你處置了。"

唐雲紗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對他的輕易妥協感到訝然。

任昊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不發一語轉身離開。

☆☆☆

唐雲紗和銀兒主僕倆正走在通往朝陽宮的廊道上,朝陽宮中的竹院正是唐雲紗居住的地方。

"雲主兒,昊玥王爺對你好侍別喔!"銀兒滿臉欣羨地說。也只有像雲主兒這般絕俗出麈的美人,才能收服昊玥王爺那顆桀驁不馴的心。

"是嗎?"唐雲紗漫不經心地應道。幸好銀兒是新進的女婢,不了解她和昊玥之間的情仇糾葛,否則她真不知怎麼應付銀兒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和旺盛的好奇心。

銀兒用力點點頭。宮裏每個人都害怕昊玥王爺生氣的模樣,只有雲主兒敢站得挺挺的和他怒目相向,最令人意外的是昊玥王爺對雲主兒的包容寬待,雲主兒和昊玥王爺之間一定有某種不尋常的關係。"雲主兒,你想昊玥王爺是不是愛上你了?"

"沒有!"唐雲紗的回答又直接又快速,反而有欲蓋彌彰的意味,幸虧銀兒的神經很粗,沒領略到其中的怪異。

"你怎麼知道?搞不好昊玥王爺對你一住情深,只是你沒發覺罷了,這也難怪,雲主兒那麼忙──"銀兒吱吱喳喳,不停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兩主僕邊走邊聊,不一會兒已走到房門口。

銀兒輕手經腳推開房門,怕吵醒仍處於昏睡狀態的女子。然而她一抬頭,眼前的情況卻讓她失聲尖叫:"雲主兒──"

"你這是做什麼?"唐雲紗打掉那名女子手上的匕首。

那女子瞪視空蕩蕩的雙手,低低呢喃:"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她將臉埋在雙掌間,淚從指間滲出。

"想死,很簡單,方法多得是,隨便你要懸樑還是刎頸。"她從抽屜中取出白緞,並解下腰間的匕首,將兩樣東西扔在床鋪上。

唐雲紗怒氣沖沖的模樣也嚇愣了一旁的銀兒,她從沒見過雲主兒動怒,雖然雲主兒生氣的時候也很美,可是也很駭人,氣勢絕不遜於昊玥王爺。

她怔忡地看着白緞和匕首,眼神空茫。

"但你可曾為你腹中的胎兒想過?你死了,他能活嗎?難不成你要他做陪葬?"唐雲紗冷冷地注視着她,澄澈的明眸罩上一層冰,為她的自私自利而生氣。

死寂的黑眸突然注入一道光芒。她撫着小腹,低頭不語。她的孩子……她壓根兒就忘了他的存在,是男孩還是女孩呢?會不會責怪她沒盡到做母親的責任,還自私地把他當作犧牲品。

"是你救了我。"她怯怯地開口,望向唐雲紗難掩怒意的清冷臉孔。

唐雲紗微微點頭。

她作勢要下床,膝未及地就被唐雲紗扶起。

"你又要做什麼?受傷的人不要隨便亂動,尤其你還懷了孩子。"責備的語氣里充滿着關懷,令那名女子淚水盈眶感動萬分。

"我只是想謝謝你救了我們母子。"她語帶哽咽地說。

唐雲紗表情放柔。"舉手之勞,別記掛在心。"

她搖搖頭。當時她雖然已呈半昏迷狀態,但她仍記得很清楚。那時。若沒有眼前這位美麗出眾的姑娘出手相救,她和孩子早已不在世上。

"昊玥王爺──"她猛一抬頭,雙手緊揪着唐雲紗的衣袖,眼眸佈滿恐懼。萬一昊玥王爺知道她沒死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她瑟縮了下,被鞭子抽打的痛楚,她記憶猶新。

"他不會再來找你了。"唐雲紗拍拍她的手,瞧她臉色發白,像要昏倒的模樣,趕緊向她保證。

"謝謝!謝謝!"

"對了!我們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湘萍。"

"雲主兒!雲主兒!不好了!"銀兒慌慌張張地闖進房裏。

"什麼事這麼著急?"

銀兒氣喘吁吁,說話斷斷續續。"王……王和昊……昊玥王爺在……在中庭打起來了。"方才她要去廚房端點心給雲主兒和這位姑娘用時,正好撞見王和昊玥王爺在中庭散步聊天,不過才一眨眼的功夫,昊玥王爺馬上變臉,拔出隨身佩劍,和王刀劍相向。

"我去看看!"唐雲紗大步離去,頭也不回地向銀兒喊道!"你留下來照顧湘萍。"

銀兒聞言收回跨出的腳步。唉!眼看着錯過一場好戲!也罷,刀劍無眼,要是被王或王爺的刀傷到,那豈不倒霉透了,她還是乖乖地聽雲主兒的話!

"銀兒,你的雲主兒叫什麼名字?"湘萍突然冒出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唐雲紗。"銀兒雖不了解她為何有此一問,但仍舊據實以告。

唐雲紗?

湘萍聞言卻如遭雷擊。

原來她就是唐雲紗。

雲紗,一個賜給她榮華富貴卻也毀了它的幸福的名字。

記得和昊玥王爺第一次相遇時,便是喊她──雲紗。

她家境困苦,不得已出賣自己換求家人的溫飽,是昊玥王爺重金買下了她。往後的日子中,錦衣玉食,黃金珠寶總少不了它的,然而他卻從沒碰過她,對她的寵溺更甚於其他的侍妾,她一直是備受尊重呵護的。

她並非草木,他對她的好,她不是沒察覺,只是她已有心上人,否則面對這樣一個英俊多情的瀟洒男子,怎會不動心呢?

這一切有如夢幻般的待遇在她懷孕時劃下了句點

有次回家省親,她和昔日戀人重逢,兩人都衱情感沖昏了頭,發生親密關係,因而珠胎暗結。

東窗事發時,她才真正見識到昊玥王爺的怒氣,她受的待遇猶如自天堂掉到地獄般,幾乎要了她的命。

至今她仍想不透,為何平凡如她會被貴族王侯看上?

心中所有的疑惑在見過唐雲紗后都得到合理的解釋了──昊玥王爺愛着唐雲紗,而她……像極了唐雲紗。

可是,宮中都流傳着唐雲紗可能是王的皇後人選。難道……兩兄弟愛上了同一個女人?所以選擇退出的昊玥王爺才會退而求其次的尋找替身?!

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聽說在兩年前,王尚未登基時,就以增廣見聞為借口,帶着唐雲紗出遊,兩個人的足跡踏遍五湖四海,昊玥王爺的性情也是從那時開始轉變,變得比以前更殘酷、更無情。

王和唐雲紗三個多月前才因前任的王病危而回國。

繼任后的王和唐雲紗幾乎是形影不離,常常看到這對儷影出現在皇宮的每個角落,想必昊玥王爺一定承受了相當大的打擊。

她同情他,因為她非常了解想愛又不能愛的痛苦。

這回王和昊玥王爺的爭執八成和唐雲紗脫不了干係,看來她的救命恩人要走的情路也不會比她的平坦多少……

☆☆☆

兩道俊逸頎長的身影在中庭並肩而行,吸引不少宮女佇足流連,投以愛慕的眼光。

任昊天瀟洒地回她們一笑,散發著無限的迷人風采,令宮女們雀躍不已,心魂俱失。任昊玥則冷着一張帥臉,不發一語地掃視四周,嚇得那些宮女們花容失色,差點拔腿狂奔,迅速離去。

任昊玥對兄長的風流多情相當不滿,語氣自然不甚好。"你打算拿雲紗怎麼辦?"各種不同流言在宮中傳來傳去,傳得他心煩意亂,寢食不安。他希望王兄能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好讓他……安心。畢竟雲紗算是他們的小妹,他自然希望她能有個歸宿,有個疼惜愛護它的人。如果那個人是王兄的話……他可以接受,只要王兄收起他漫不經心的浪蕩;但……他的胸口為何會如此難受?

任昊天對弟弟無禮的質問不以為忤,似笑非笑地啾着他直瞧。嘖嘖!他是不是有嗅到一絲絲酸味?血液中的頑劣分子開始騷動,勾起他捉弄他的慾望。

任昊天一副弔兒郎當,滿不在乎地說:"雲紗是我的夥伴、妹妹、戰友。"

"就這樣?"風暴在任昊玥的肩間聚攏成形。

任昊天眼中饒吉田興味,嘴角微微揚起。"如果她願意,也可是愛人、侍妾,但絕不會是妻子。"透視人心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視着任昊玥,鉅細靡遺地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

"你──"任昊玥揪起任昊天的衣領,目露凶光地瞪視着他的兄長。"收回剛才那句話。"從齒縫中迸出這幾個字。

"哪句話?"任昊天眼中興味更濃,和弟弟裝傻,無視他的怒火。

"收回那句話,否則我會殺了你。"任昊玥威脅道。他忘了對方是他的大哥,堂堂的一國之君,此時他的行為更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他唯一清楚的是雲紗受了委屈,而他要為她討個公道。

真的生氣了!任昊天一張俊臉笑得更開,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

不過,他這個弟弟的記憶力似乎不怎麼好,方才他講的那句話,在兩年前,昊玥也曾對他講過,還好死不死的被雲紗聽得一清二楚,他為了安慰開導她,才放下身邊所有的事務,帶着她四處遊山玩水,誰叫他疼她如妹妹,禍又是自個兒弟弟闖的,他不管行嗎?

相信這兩年,昊玥也不好過,所以他的性子才會轉變這麼多,何苦呢?既然愛她,又不珍惜她,傷了她也傷了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我不收回。"任昊天定定地望進任昊玥眼中的怒焰。他不過把他曾講過的話回送給他,為何要收回?

任昊玥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往任昊天的右頰送去──

任昊天機警地擺脫任昊玥的鉗制,向後退一大步。

任昊玥並沒就此善罷甘休,他反而拔出佩劍,指着兄長的胸口。

"王!"忠心的侍衛們一涌而上,將任昊天團團圍住,層層保護,手中的刀槍指向任昊玥。

任昊天氣定神閑地揮揮手。"你們退下!"

"可是……"侍衛不安的眼波在兩兄弟間流轉,面有難色。

"沒事的,我自己可以處理。"老虎終於發威,露出爪子了。也好,為免他將怒氣轉移,使不相干的人遭殃,他倒很樂意陪他練劍,反正他也很久沒活動筋骨,藉機動一動,骨頭才不會生鏽。

一干人退至一旁,屏氣凝神注視着這一埸龍爭虎鬥,深怕有任何意外發生,落得個護駕不周的罪名。

任昊天面帶微笑,也抽出了劍。

☆☆☆

"住手!"

唐雲紗不顧侍衛們的阻擋,硬是介入任昊天和任昊玥之間的打鬥。

兩兄弟連忙收住劍勢,擔心傷及佳人。

"雲紗,你這樣突然介入我們的比劃太危險了,萬一受傷,怎麼辦?"任昊天輕聲地斥責她。

至於任昊玥,可就沒這麼溫柔,直接劈頭就罵:"你是獃子嗎?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危險?你還要不要命?"心裏明明擔心得差貼魂飛魄散,怎奈出嘴的關心卻句句帶刺,見她擋在王兄面前,一副誓死捍衛的模樣,怒氣就如巨浪翻騰般洶湧而至。

唐雲紗被他吼得心驚,呆愣當場。

"昊玥,你太凶了。"任昊天輕輕扳過唐雲紗的肩膀,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前,樣子就像一對狀甚親昵的情人──他當然是故意的,眼角餘光不斷地飄向任昊玥,觀察他的反應。

任昊玥別開眼,不願觸及眼前刺目的景象。"要親熱回房去,別故意在我面前表演。"他怒極地諷刺道。

"什麼意思?"唐雲紗回過身厲聲質問。聽他的口氣似乎認定她和王有着不可告人的曖昧關係。他憑什麼這麼認為?

憤怒和悲傷的情緒在唐雲紗的胸口交織,緊握的雙手微微地發顫,她凌厲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直視入任昊玥幽黑的瞳眸,他必須為他莫須有的誣賴和輕蔑道歉。

任昊玥也定定地回視她,緘默無語。要他承認自己心上人已另有所屬,他是怎麼也講不出口。

獃子!任昊天幾乎忍不住要掩面哀嚎了,他的媒人計劃中忘了把昊玥衝動的拗脾氣算進去,所有早已預設好的狀況都被這個變數給弄擰了。他真想打昏這個一生氣就會口不擇言的弟弟。

"雲紗,算了!昊玥只是心直口快,講話不經大腦,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你別太鑽牛角尖。"任昊天出聲化解這場尷尬,並對任昊玥使眼色,要他先低頭退讓。表面上是安慰唐雲紗,實際上也是為任昊玥留後路,免得他的弟媳跑了。他知道雲紗想離開的念頭一直沒斷過,她向他提了好幾次,甚至還寫信表示要辭了軍師一職,問她原因,只換來淡淡的"累了"兩個字,但他從沒批准她的辭呈。不過,他心知肚明這不是長久之計,若不徹底將她離開的意念連根拔起,總有一天,雲紗會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不告而別。就和兩年前一樣。

"是嗎?"她要任昊玥親自對她說。

"我從不為我的言行做任何的解釋,也沒這個必要。"任昊玥丟下這句話後轉身離去。

笨蛋!到時候老婆跑了,可別怪他!任昊天在心中咒罵。

唐雲紗雙眼逐漸凝聚水氣,他要傷她到何時啊?對於自己有幾兩重,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分配不上他們的尊貴,她也沒奢望過,只是……他也不必表現得如此明顯,好似她是只妄想攀上枝頭當鳳凰的麻雀。

"雲紗……"任昊天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

唐雲紗搖搖頭。"什麼都不要說,我知道我該怎麼做的。"

她已經下定決心,待祁南山的匪亂平定后,她就離開,這是保護自己的唯一方法──遠離那個她愛卻傷她至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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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紗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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