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歐冠”是專辦歐洲深度旅遊的旅行社，倪葦儂會找上這間旅行社，是因為她在關季禮出國時，從他筆記型電腦的email信箱裏，收到了一封廣告信件。
信件里剛好介紹着幾個歐洲行程，讓她看了頗為心動，旅行社又恰巧離他們住處滿近的，所以她就自然而然的撥了電話，找上信件尾端署名的業務——辛水靈。
“倪小姐，這三份是特別依照你的要求，安排的歐洲旅遊行程表。”
“我看看——嗯，這個法國羅亞爾河城堡十日游，好像滿不錯的耶！”倪葦儂認真的看着行程表，行程規畫得十分豐富，有她想參觀的羅浮宮，還有安排紅磨坊秀，塞納河遊船、巴黎血拚一日自由購物……
十天的行程排得滿滿的，回來肯定會玩到累癱了。
倪葦儂看得認真，辛水靈故作不經意的試探道：“怎麼會想去法國玩呢？倪小姐是要和關先生一起去……蜜月旅行嗎？”
“嗯，算是蜜月旅行，這旅行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倪葦儂點了點頭，不過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下來，疑惑的看着辛水靈，“咦？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先生姓關吧？”
“呃……”辛水靈尷尬的笑了笑，垂下美麗的長睫毛，閃避着倪葦儂的目光，“不好意思，我並不是要打探你的私隱，只是前陣子新聞報導還滿大的，你應該就是力達集團的倪葦儂小姐吧？”
“哦！我跟季禮都結婚好一陣子了，沒想到新聞效果還在。”倪葦儂聳了聳肩，頗為無奈。
“關先生和你，真的是像媒體報的企業聯姻嗎？”她又問。
“說實話嘛！算是吧！你可不能去跟報社媒體說喔！”倪葦儂不設防的笑了笑，朝辛水靈頑皮的眨了眨眼。
辛水靈長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水靈剔透，白白凈凈的肌膚好像陶瓷娃娃一樣，是個很漂亮、很迷人的女孩子。
而倪葦儂向來就對漂亮的女生沒什麼抗拒力，總覺得人長得美，心也會一樣美，唔，就像她自己一樣嘛——
“沒有愛情做基礎的婚姻，你以為能夠長久嗎？”
辛水靈突來的一句話，讓專註在行程上的倪葦儂微微一震，她有些訝異的抬眸，看着辛水靈……
不知為何，她從辛水靈的眼中彷彿看見了一抹怨恨……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倪葦儂不解的望着辛水靈。
她旋即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她的笑容好甜美、無害，倪葦儂眨眼，懷疑自己剛才看錯了什麼。
“我沒別的意思，倪小姐不要誤會……我只是看多了一些八卦雜誌的報導，覺得很替你抱不平而已。倪小姐和關先生看起來那麼郎才女貌，婚姻肯定很幸福吧？”
“哦！是這樣啊……”倪韋儂扯了抹笑容，也許是她自己太多心，也太介意自己和關季禮之間的婚姻關係，所以才會對辛水靈的話反應這麼大。
“對了，你打算這趟去法國要怎麼玩？我可以特別請當地的導遊安排，比如說是要包車，單獨載你和關先生出去，法國白晝比較長，有不少有趣的活動可以參與，我覺得兩個人單獨相處會更浪漫，也會讓你們的感情更加溫喔！”辛水靈親近的拍了拍倪葦儂的手背，化解掉方才的尷尬，以及倪葦儂對她的疑慮。
“你這個建議倒是很不錯……”倪葦儂點了點頭，頗為贊同的說道。
“女孩子最喜歡浪漫了，我想關先生也是如此吧？”
“他？算了吧！我都說他像顆大冰塊，浪漫這種字眼大概跟他沾不上邊吧！呵～～”倪葦儂搖頭一笑。
“是這樣嗎……”
“嗯！有時候，真的很受不了他的。”
“也許……關先生也有他浪漫的一面，只是你不知道罷了……”辛水靈的聲音變得好淡、好淡，她淺淺的笑着，但眼底卻看不見笑意。
“是這樣嗎？那我可得好好的挖掘看看了。”倪葦儂想着，想起那天和關季禮相擁的畫面，唇邊泛出甜蜜的微笑。
“好了，這些資料我再整理、整理，過兩天拿去給你，保證會讓你和關先生擁有一個快樂的蜜月之旅。”
“嗯！那就麻煩你啰！”倪葦儂起身，和辛水靈兩手相握，看着辛水靈真摯的笑容，她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才剛從國外回來，說真的，身邊沒幾個談得來的朋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平常如果我無聊的話……”
“倪小姐，你想找我隨時可以打我的電話，我也很樂意交你這個朋友。”辛水靈主動說道。
“這不是客套話吧？”
“當然不是。”辛水靈握緊了倪葦儂的手。
“真是太好了，水靈，你是我在台灣的第一個朋友。”
友誼，彷彿在這一瞬間，因為交握的雙手而輕易的發生了。
倪葦儂開心的笑着，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映入辛水靈的眼帘，竟覺得格外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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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你的電話，快點、快點！關季禮打的。”腳才剛踏進門，就聽見倪震瀚緊急叫喚的聲音。
她一聽見關季禮的名字，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客廳里，從倪震瀚的手中搶下手機。“喂——我是倪葦儂——”
她出聲，剛才跑得太急，現在直喘着氣。
“終於聽見你的聲音了，剛才你哥說你不肯接我的電話，連手機都放在家裏不肯拿出去。”
聽關季禮這麼說，倪葦儂白了倪震瀚一眼，沒想到他居然把她的氣話當真，還告訴關季禮。
“是啊！因為你這個大忙人沒空嘛！連抽空撥一通電話給我的時間也沒有，我老守着電話幹嘛咧？”她嘟着嘴，賴坐在沙發上，喘了口氣，喝了一口老哥遞來的白開水。
“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現在是美國清晨三點，我還沒睡呢……”
“什麼？這麼晚了，你不睡，還打電話來幹嘛呀？”既然這麼忙，就不要打給她了嘛！他這麼說，讓她覺得好心疼。
“睡不着……咳，想着你……”關季禮輕咳了一聲，掩飾着自己的不自在。
對他來說，要他這樣開口表明自己的心意真的很不容易，但是聽着倪葦儂的聲音，他忍不住的想訴說對她的思念。
“你……你說什麼，我聽不見……”聽着他性感低沉的嗓音，透過電話，從那麼遙遠的美國傳遞着他的思念，她的心莫名的感動着，感動到她鼻頭都酸了。
“你呢？想我嗎？”他問，也想知道她對他的思念是否像他一樣的重、一樣的濃。
不知道為什麼，在台灣的時候，覺得倪葦儂在他的身旁好吵，現在才離開她幾天，他卻好希望她此時此刻能夠陪伴在他的身邊。
短暫的分離，讓他驚覺倪葦儂在他心底的重量，已經隨着時間的經過而逐漸加重，卻也因為這樣，他來到美國之後，只能沒日沒夜的不斷工作着，只希望能夠儘快結束這裏的事情，回到台灣。
“我——才不想你呢！”發覺倪震瀚偷瞧着她，倪葦儂隨即口是心非的否定道。
“是這樣嗎……那我掛電話了……”難掩失望的聲音。
“喂、喂！等一下——”感覺話筒那端沒了聲音，倪葦儂急了，“關季禮，你真的很可惡，我隨便說說而已，你就要掛電話，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
“我等着你的電話等了整整三天，連晚上睡覺都抱着手機睡，你要是有種掛我電話，你……你回台灣就……就別想看見我了！”她氣呼呼的威脅着。
“……我明白了，你想我。”
關季禮的聲音再次從話筒中傳出來，讓倪葦儂梗住了聲音，眼眶泛起一陣溫熱。
“對，我是想你，非常非常的想你，你最好趕快回來，不然我就飛去美國找你，你聽見沒有？”
看着小妹對着話筒又哭又叫的，在一旁看戲的倪震瀚看得連連搖頭。
他緩步離開了客廳，將這個空間讓給了陷入愛情的小妹——
是不是愛情就是有辦法讓人變成這樣，像個瘋狂的傻子、又像個幸福的瘋子？他真的不懂，為什麼人一定要談愛情呢，像他這樣，不婚主義，遊戲人間，多麼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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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不知道，時間竟會如此難捱——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計算着，只要一天沒有接到他的電話，她的情緒就會很不穩定，每天都期待着他回國、每天都等候着他的電話，就在這樣細數着時間經過的日子裏，她才明白，原來關季禮已經在她的心中莫名的佔有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而這個位置，好像已經為關季禮空出來了十多年，直到十多年後的今天，才由他來填滿。
好不容易等到關季禮完成了工作，確定了回國的日期，她特意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化了淡妝，就等着關季禮的一通電話——
誰知，電話來了，等到的卻是他的抱歉。
“葦儂，對不起，這裏出了一點問題，我可能要再一個星期後才能回台灣。”
“什麼？再一個星期？”聽到關季禮要延期回國，她一顆熱騰騰的心頓時冷卻了下來。
“真的很抱歉，有一個資產處分的過程出了一點紕漏，所以……”
“你昨天明明就說今天可以回國的，為什麼會臨時又出狀況？”她知道他是為了工作才延誤了行程，她不想跟他爭執，但是她真的很難心平氣和。
“我會儘快把事情處理完，好嗎？”
“嗯……”她輕應了一聲，只覺得渾身無力，期待的喜悅好像在一瞬間全因為這通電話而被抽光了。
“葦儂，你還好吧？”
“我沒事。”她無力的癱坐在沙發上。
“等我一到台灣，我馬上給你電話——”
“關季禮，我累了，我想休息，你去忙吧！”倪葦儂切掉電話，不想聽他的解釋，再多的解釋也沒有用，身為商人的女兒，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再多說，就會淪為無理取鬧。
她不想跟關季禮爭吵，只好選擇沉默，再等一星期，就一星期吧……
倪葦儂按着手機的通訊錄，看着上面顯示着辛水靈的電話號碼，她輕輕按下通話鈕——
還是找水靈出來吧！這幾天，多虧有水靈體貼的陪着她到處逛街、瞎拚，才讓她減少一些思念關季禮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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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啊！好累喔～～水靈，快點、快點來看我們今天的戰利品——”倪葦儂將一大袋、一大袋的紙袋扔到沙發上，跟辛水靈兩個人累癱了的躺在大沙發上。
“我今天真的見識到血拚女王的厲害了，你真的很恐怖耶！買這麼多名牌包包跟衣服，怎麼用得完呀！”辛水靈看着倪葦儂一臉滿足的模樣，不禁搖搖頭，有錢又有閑的富家千金，果然和她這種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命運大不相同。
對倪葦儂所擁有的幸福，她真的好羨慕也好……嫉妒……
“這些東西我根本用不着。”倪葦儂輕哼了一聲。
“用不着，為什麼要買那麼多？”
“你喜歡嗎？”
“名牌包包、美麗的衣裳，還有這些高級單品，有哪個女人不喜歡呢？”只是高貴的名品，並不是像她這樣的人能夠輕易擁有的。
“喜歡的話，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統統都送給你好不好？”剛才在逛街的時候，她從辛水靈的眼中看出她對那些商品的喜愛，所以她統統都買下來了。
“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水靈，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個朋友，謝謝你今天特地蹺班陪我出來逛街，要不是你，我今天真不知道該怎麼過……”關季禮的失約讓她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幸好辛水靈夠義氣，陪了她一整天，不然她肯定要把自己關在家裏，一個人生悶氣，悶到痛苦死了也不會有人理她……
“你今天是怎麼了？我都還沒問你，為什麼會特地找我出來？”
她這麼問着，倪葦儂卻輕輕闔上眼帘，唇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
“關季禮爽約了！他放我鴿子，明明說好今天要回國，結果又突然說要延後一星期……哼呵，我看，我們的歐洲行乾脆不要去算了。”
“怎麼會這樣？”
倪葦儂看着辛水靈訝異的目光，她笑了出來，“不過，你放心啦！就算我跟關季禮真的去不成歐洲，我也會照樣把團費付給你，讓你順利完成這筆生意的。”
“葦儂，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開玩笑的啦！我們不要說那個討人厭的傢伙了，今天我只要一想到關季禮這個人，就一肚子氣，你都不曉得，像我們這種人啊！心靈永遠比一般人來得空虛，所以只好拚了命的用物質生活來彌補。
“反正他在外面賺錢，我就努力的花，不過我想，再怎麼花，大概也拚不上他賺錢的速度吧！呵呵……”倪葦儂不停的說著喪氣話。
這一切看在辛水靈的眼中，只覺得是倪葦儂不懂得珍惜眼前自己所擁有的車福，她一點也不同情倪葦儂，如果今天的情況換在她的身上，她絕對會比倪葦儂還要體貼的。
真正適合關季禮的人，不是倪葦儂，而是她辛水靈……才對……
“啊～～水靈，你喝不喝酒？我剛才在百貨公司的酒坊買了一瓶法國紅酒，我們開來喝喝看好不好？”
“這不好吧？要是醉了……我沒辦法開車回家……”
“那就別回去了，反正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你今天晚上就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們來個WOMAN’STALK，你長得這麼漂亮，應該有男朋友吧？一直沒聽你提起過呢——”
倪葦儂邊說，邊從客廳的簡易吧枱上找出高腳杯，再從小冰箱裏的製冰盒中挖出了一大杯的冰塊，一臉興奮的回到辛水靈的面前，今天晚上，她決定好好“慶祝”關季禮的失約，大醉一場。
“自從大學時的一場初戀之後，我就不再輕易觸碰愛情了。”接下倪葦儂遞來的酒杯，看着酒杯里輕輕搖晃的醉人紅酒，辛水靈的思緒飄回了多年前，與“他”相識的一場迎新酒會上，那場悲傷又令人心碎的愛戀，糾纏着她讓她直至今日也無法遺忘……
倪葦儂喝着酒，專註的聽着辛水靈娓娓道來的一段愛情故事，為了她經歷的感情而心折，也為她所付出的深情流下眼淚……她不明白，為什麼女人總是那個為愛聽苦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