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慕敏手中捧着剛從衣服鋪子裏買回來的羅裙衣裳坐在門階上，一臉茫然。
她真的來到所謂的“古代”了……這一切真教人難以置信！難怪臨出門前“帥哥”要自己將斗篷披上，這真是一個明智之舉！
慕敏重重地嘆一口氣。這真的不是夢！儘管在回來的路上她依舊想否認這個事實……她甚至建議他揍她一下，確定她不是在作夢，結果換來帥哥一臉不屑的表情；不過雖然他沒動手，但路上她已經自己不小心的摔了個狗吃屎……替他省了出手的機會。
慕敏回過頭瞥了瞥屋子裏，旋而失望地低下頭。看樣子帥哥似乎不太想理她……可能是因為她害他平白花了不少錢替她買衣服。或者，他是在氣她剛剛的晚餐吃太多了，無故增添了一筆開銷？怪不得她呀！真的餓了嘛，也不想想她這一趟“旅途”長達千里之遠……
慕敏將臉埋進手掌里，企圖壓下霎時間湧現心頭的無助與恐慌。
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為什麼是她引她想要回家……
仕鵬站在大廳前，靜靜地凝望着坐在門階上的慕敏。
她在哭？！
仕鵬劍眉微攏，硬是佇立在原地不去接近門階上，那不久前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外來客”。
她來自另一個時空……若非自己親眼所見，這種荒誕怪謬的事他怎麼也不信！然而，接不接受面前的事實只是一時的問題，該怎麼“安置”她才是最大的困難。舉目無類、沒有生存能力，再加上需要時間適應眼前的這個世界……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
丟下她，自己就這麼走了……依照他原先的計畫？他是很想、真的非常想——可是他的良知不允許。該怎麼做呢？仕鵬無可奈何地嘆息。還能怎麼做？！只能暫時將她帶在身邊了，不然能怎麼辦？
他仰頭望了望天上星光交織的穹蒼，再次重重的嘆息。
老天，你是不是嫌我的責任還不夠多、不夠重？背負在他肩上的家仇未報、對凌家堡的恩情未償……現在又平白冒出一個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的柔弱女子……千斤重擔全扛在他一個人身上，仕鵬嘴角無奈地一撇。
算了！他一向就是一個人，獨自一人一路走來也已經七年了……
早該習慣的。什麼責任、什麼恩仇……他全扛下了，直到他咽氣死去的那一天才能解脫！仕鵬默然冷笑，是誰說人生短暫、亟需把握的？他倒是挺期待自己倒下的那一天。
收回了思緒，仕鵬的目光調向那個依舊坐在門階上的纖細身影。
瘦削的肩膀抽抽搐搐地顫抖着……想也知道她在幹嘛！
他順手撈起一旁的黑色斗篷，邁開腳步往門階走去。“披上。”
兀自沉浸在哀傷中的慕敏猛地抬起頭，“……我沒聽到你的腳步聲。”
仕鵬沒有搭理她。那還用說！憑她也想察覺出他的行蹤？
他轉開目光不看她，身影斜倚在門柱旁，一逕望向門外闃黑的暗夜景緻。
慕敏掩飾住眼底的挫折，也學他看向外頭黑麻麻的一片……他還是不理她、不跟地說話：更深、更沉的孤寂感緊緊包圍住慕敏，讓她幾乎控制不住地流出淚水。她咽了咽口水，強壓下滿腹哀傷。
從眼角餘光瞥見她默默拭淚的舉動，仕鵬心底莫名地被牽動。
或許，他應該對她說些什麼……“披上吧，會着涼。”
這短短的六個字救了慕敏。深切的感動與更深的釋然包圍住她，取代了滿腔的不安……
她不是一個人……這認知讓她感到心安，忍不住破涕為笑。
她羞澀的抹去淚，“我叫何慕敏。”
“……古仕鵬。”
用斗篷緊緊包裹住自己，慕敏抬眼看他：“我以後就跟在你身邊嗎？”
仕鵬終於直視她的眼，“……還有別的選擇嗎？”
一片默然中。慕敏接受了這個事實……
仕鵬亦然。
×××
“我們要去哪裏？”慕敏緊跟在仕鵬身後，用盡所有心力想跟上他疾速的腳步，氣喘吁吁。
“城裏。”仕鵬沒多放心思在她身上。察覺到慕敏的聲息不穩，他心裏實在納悶。他已經刻意的放緩了步伐，她為什麼還一副像是在拚命趕路的樣子？
或者，他乾脆先讓她走一段路，自己隨後再跟上，這樣會不會比較好？“需要我再走慢一點兒嗎？”提出這個提議，仕鵬自己都覺得好笑。他已經夠慢了，再慢下去就原地踏步了！
但慕敏顯然不這麼認為。“如果……如果可以的話。”她拚命點着頭同意，幾乎喘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終於等到仕鵬的妥協，她仰着頭朝他露出一朵甜美的笑容：“這樣好多了。”
仕鵬看着她，提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算了！就配合著她吧，雖然這種配合別人步調的事他還是頭一遭。
慕敏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們要去哪裏？”
“城裏。”他記得自己剛剛才說過。
“我們已經在城裏了。”察覺到自己的步伐再度落後，慕敏翻着白眼，認命的再次小跑步。好喘、好喘！累死了，又不是在趕路“我們在趕路嗎？”
“嗯。”仕鵬信口胡謅。如果這麼說能讓她的速度更快一些，那他決定，以後有她在身邊的日子都是趕路的日子。
“……哦。”好吧！跑就跑吧！原來老天爺送她到古代來，是為了鍛煉她的腳力。
“怎麼了？”仕鵬注意到耳邊的喘息聲停了。他定下腳步一看，發現慕敏佇立在一個小女孩面前。雖然無奈，他還是踅了回去。
“她受傷了。”慕敏望了仕鵬一眼，旋而蹲身在小女孩旁邊。
他突然憶起慕敏的特殊能力，見她朝小女孩伸出手，仕鵬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你該不會想在這裏為她……”這裏是大街上啊！
人來人往，每隻眼睛都睜大了在看……
仕鵬還不及阻止，就見慕敏溫柔地捧起小女孩受傷見血的手背，用着友善和煦的聲音：“姊姊幫你療傷，一會兒就不痛了。”
“等等！你……”他伸手想握住她，她卻早他一步將手覆蓋在小女孩的手背上。緩緩地，他記憶中的銀色光芒逐漸從慕敏掌心中暈散開來……不算大的傷口在短短的幾分鐘內癒合，女孩原本見血的手背又完好如初。
“哇……”不知何時，他們四周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潮，眾人發出一陣驚呼。
“鬼啊……她是妖怪、這女人是妖怪！”有人開始鼓噪，空氣中散播着詭譎的氣氛，以慕敏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這個找麻煩的女人！仕鵬臉色微慍，全神戒備。如果有人想對她不利，那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還輪不到他出場。慕敏已經用着幼稚園程度的措詞開口為自己辯駁。“我才不是妖怪！說我是妖怪……你才是呢！”出手救人還被唾棄？天理何在？！
“……是啊、是啊！大白天的，哪來什麼妖怪？”小女孩的母親自然是站在恩人這邊，“仙姑啦，這位姑娘是傳說中的仙姑啊！會救苦、救命的仙姑啊！”
“是啊、是啊！”一時間附和者眾多，情勢瞬間轉為對慕敏有利。
“這個……呃……”她結巴着想解釋，卻沒有人肯聽。抬眼望向不遠處的仕鵬投以求助的目光，然而慕敏卻發覺在人潮的包圍下，自己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她沒由來的一陣心慌。“古大哥……古大哥！”
糟了！她看不見他了！古大哥他……
個頭嬌小的慕敏幾乎淹沒在重重人群之中。耳邊傳來一聲聲眾人對她尊崇的呼喚、向她投以景仰的目光，但慕敏渾然不覺，她的全副注意力全急於搜尋仕鵬那健碩俊俏地身影。
“借過……讓我過去，我要去找古大哥……古大哥，你在哪裏？！”
慕敏的慌張登時全寫在臉上，焦急失措。
突然間，在所有人尚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一條黑色的影子從屋頂上竄出，精確筆直地朝慕敏而夾，下一秒鐘，她的驚呼還不及出口，人已經被卷到屋頂上；安然站立在屋檐上的她，腰間還纏着一條黑色布料——原來是那件斗篷！
“古大哥！”偎靠在仕鵬懷中的慕敏乍見是他，欣喜不已。“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仕鵬瞥了她一眼，手腕一轉，斗篷立刻自慕敏腰際上抽離。“現在怎麼辦？”禍是她闖的，他倒想看她怎麼解決。
慕敏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下方，圍着她的人群沒有減少、只有增加，口中直喊着：仙姑、仙姑，其中還不乏受傷的人，全一臉期待的望着她。
她調回眸光瞅視仕鵬，神色為難：“我很想幫他們，可是你不是在趕路嗎？”
他望着不遠處那個隱身街角的鬼祟身影，思考了幾秒鐘的時間：
“答應我你會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裏。”
慕敏掩不住興奮之情，“我們不趕路了嗎？”
仕鵬不予回答，只是一逕瞅着她，等待着。
“我答應！我絕對不離開這裏半步。”她作下承諾。
仕鵬托住慕敏纖細的腰肢縱身一跳，兩人立刻安安穩穩的做回“腳踏實地”的人。“別離開，直到我來找你。”他飛快交代一聲，隱身沒人人群之中。
“仙姑，我的腿受傷了……”
“仙姑，我娘的肩膀……”
“仙姑，我……”
“慢慢來，大家慢慢給我排、隊！”哎呀，好忙啊！
……對嘛，這樣才正確嘛，原來老天爺將她“空降”到古代來，是為了讓她來這兒行醫救人的呀！這下她懂了。
×××
慕敏星眸半閉，感覺整個世界搖搖晃晃地好像搖籃一般，教她更加昏昏欲睡。啊晚風有點兒涼了…她下意識地偎近溫熱的來源。好舒服……是暖爐嗎？慕敏微睜開眼，細嫩地臉頰在粗簡的布料上摩攀；抬望眼一看，原來她在古大哥的懷裏……
“古大哥……你來接我了？”一見是他，慕敏甜甜一笑，益發安心地陷入夢鄉。
“累了？”突然間了解到，她竟是如此的信任他，仕鵬心底有說不出的感受，說話的語調也不自覺地輕柔起來。這種感覺……好奇特，也好陌生！
七年來，他都是一個人過、一個人生活。辦完了手邊的事就走人，過了這個鎮就到下個城……從沒有想過要多停留一刻；今天，他第一次破了七年來的慣例——為了等她。
“古大哥……你有看到嗎？城角的張大嬸送我一對耳環哦……當作是我醫好她媳婦的刀傷的謝禮。”慕敏安枕在仕鵬的胸膛上，喃喃低語。她一邊說著，一邊往他的肩胛骨鑽。
“你很高興？”仕鵬聽出她語氣中的喜悅。
朦朧中，她搖頭晃腦：“嗯，好高興……還有人給我一些銀子哦，你瞧……”慕敏的手在衣袖裏掏了老半天，終於給她找着了；她攤開掌心，“都在這裏了，全給你……”
“……為什麼？”仕鵬忍不住問。
慕敏沒有半點兒回應，低頭一看，才發現她已完全陷入夢鄉中。他也不吵醒她，抱着她走進一家客棧。
“這位爺兒，請問您是要投宿還是要用餐吶？”店小二含着笑意迎上前。
“給我一間上房。”在小二哥的帶領下，仕鵬抱着慕敏步履輕盈地踏上二樓的廂房。“一個時辰後送飯菜到房裏來。”在店小二退出房間后，仕鵬將慕敏放躺在床上，隨後踅步到窗邊。
他銳利地視覺穿透黑夜，精確地落在街角暗處那個一路跟蹤他們而來的神秘身影……仕鵬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離開窗邊，悠閑地坐在椅子上呷了口茶。
憑他們三個人就想在他面前擺弄？！從他們尾隨在後開始，他就完完全全掌握住他們的行蹤，一舉一動全在他的監控中……主謀者究竟是誰？他倒想會一會。看是哪一個傢伙恁把他看扁了，凈派些小角色來給他。
床鋪上的慕敏翻了個身，轉移了仕鵬的注意力。他起身踅到床邊，掀起薄被輕輕為她覆上，眼角瞥見她的右拳握的死緊。
“這是什麼？”他輕輕拆開，幾錠碎銀從她掌心掉落。“這就是你忙了一整天的代價？”仕鵬失笑出聲。他想起來了，她曾說要將這些碎銀全數給他……
給他？！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有接受過外人任何東西……除了凌家堡；除了凌家堡之外，也沒有人給予過他任何東西……現在，她竟然要將賺得的、身上唯一的銀兩交給他？！
仕鵬心底沒由來地一陣煩躁，攪弄的他心神不寧。將那幾錠碎銀子原封不動地塞回慕敏手中，仕鵬驀地轉身帶着一身躁鬱離開她、離開房間。
×××
慕敏在燭火搖曳的微弱燈光下醒轉，睡眼惺忪的她下意識地搜尋仕鵬健碩俊逸的身影。
“古大哥？”她在晦暗中輕喚，爬下床時一個不小心踩在自己的羅裳裙擺上，險些跌倒；拜這踉蹌所賜，她的意識霎時間清醒。不在……古大哥不在這裏。慕敏舉起燭台環顧四周……這兒是哪兒？
她什麼時候來到這裏的？又怎麼會躺在床上呢？狹小的房間裏沒有太多的擺飾，慕敏發現自己身處在陌生中，一片寂靜……她心底沒由來地一陣驚慌。
“古大哥？！”她的呼喚聲中多了一絲焦急，籠罩在心裏的不安直到眼角瞥見一個黑色影子而消融——是那件斗篷！
慕敏放下燭台疾步走到斗篷前……還在這裏！她在此時終於鬆了口氣，古大哥並沒有不告而別，他或許只是出去辦點兒事……還會再回來的。
……門外似乎傳來吵雜的人聲？慕敏好奇地慢步踅到門邊，側耳傾聽……客棧！這裏是一間客棧！她正想開門出去看看，身後的窗邊突然傳來一聲咕隆地輕響。
窗外有人？！會是誰呢？不太可能是古大哥，他大可從門口進房，沒必要偷偷摸摸地從窗戶進來……會不會是她聽錯了？也許窗外並沒有人……慕敏遲疑了半晌，她放輕腳步探向窗口。
就在她的手即將碰觸到木窗的前一刻，窗戶已被人由外頭硬生生地撞破，砰地一聲驚響，木屑霎時間飛彈開來，三條高大的黑影閃入房裏，瞬間轟立在慕敏面前，擋住所有光線……
“嚇！你們是誰……”她冷抽一口氣，下意識地步步倒退。
慕敏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的房門在這時撞彈開來，另一條身影矯捷地竄身入內。
“什麼人？！”三位蒙面客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數顯得意外不已，舉起了手上的利刃全神戒備。
慕敏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力道向她襲來，還來不及驚呼，她已被安然地拉靠在一個深厚溫熱的胸膛上。這個氣息……她抬眼定睛一看，“古大哥？！”
“退下去。”仕鵬看也不看她。
慕敏順從地點點頭，退到他身後：“你要小心！”
仕鵬一個箭步擋身在慕敏與三個黑衣客之間，他劍眉微蹙、臉色微慍：“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她？！”一整個下午的跟蹤，他還以為他們的對象是他……原來對方的目標是她？
“我們家老爺想請這位仙姑到府里作客！”
仙姑？“敢情你們是想抓她去醫病？”仕鵬在心底暗自嘆氣。
他早該猜到。經今天這麼一鬧，她具有神奇的療傷能力肯定在江湖上引起軒然大波……
日後這種類似的“邀約”只會多，不會少！這是不是代表他以後會更加忙碌，就只為了保護她？真是找麻煩的女人！
“你們主子是誰？報上名來！”仕鵬的語氣里隱約透露出不悅與煩躁。
“不關你的事！”三名黑衣客互視一眼，舉起劍刃一同襲向仕鵬。
“古大哥，小心！”慕敏在他身後驚呼，焦急不已。他們有三個人吶……古大哥沒問題吧？
對方的攻勢招招致命，繞也被惱火了。原本還想放他們一馬……
“是你們逼我出手的，別後悔！”
他腳尖一挑，原先放在木桌上的銅製燭台立刻擊向其中一人的門面；接着他右手一揮，黑色斗篷立時飛罩住另一人的視線，仕鵬在這時縱身一躍，準確地在他的胸口上擊出一掌，那人應聲倒地。
“你究竟是誰？！”第三人懾於仕鵬矯捷的身手，揮刀驚問。
仕鵬冷笑一聲，“連我的底細都還摸不清楚，就上門來找碴？好膽量！”他腳跟一蹬，攔下對方揮砍過來的利刃，緊接着長腿凌空踢出，擊中那人的腹部，對方當場倒地直不起身。
“古大哥，你好棒啊！”慕敏迎上前來，拚命地鼓掌拍手。
二三兩F便撂倒這三個人，仕鵬一點兒也不覺得高興；他手臂一揮，將慕敏重又推回身後：“還不出來嗎？”
他的厲色嚴辭教慕敏忍不住瑟縮，“古大哥？”他為什麼對着窗外吼呢？那裏沒有人……
一個身影從木窗外閃身而入，是一個年近五旬的中年男子。“古大俠，失敬、失敬！”
仕鵬認出男子身上的掛飾，“杜門派掌門？”
“正是老夫。”男子一身昂藏，不卑不亢。“方才手下對古大俠諸多不敬，還請大俠見諒。”
仕鵬蹙眉深思，“你想要她去為尊夫人療傷？”傳聞中，杜門派掌門夫人久傷不愈、藥石俱罔。
“是的。我妻子被仇家所傷，看遍了名醫卻都無法治癒……只恐怕拖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了。為救妻子，老夫只好出此下策……還請古大俠成全。”
仕鵬低頭沉吟，他回過頭凝視慕敏。
她了解他眼中的徵詢，淺淺一笑：“古大哥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幾分鐘后，他們動身前往杜門派作客。
×××
慕敏嬌軀微晃地站起身來，離開床沿杜夫人的身邊。
仕鵬沉默不語地上前一步，穩住她斜傾的身形。他的視線並沒有落在慕敏身上，反而目光凌厲地盯視着一旁的杜掌門。
“夫人，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有哪裏不舒服？”杜掌門急急來到妻子身旁。
“仙姑……老爺，她真的是仙姑啊！”杜夫人望着手臂上原本那道一尺長的刀傷，又驚又喜。‘不痛了……已經不痛了，我的傷好了！”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杜掌門的眼眶中隱約泛着淚光。
側倚在仕鵬的身旁，慕敏虛弱地開口：“杜夫人的傷勢已經痊癒，但是因為她久傷不愈，身體還很虛弱，多吃點兒滋補養身的東西，相信日後就能完全康復。”
“謝謝你，仙姑。您的大恩大德杜某永生難忘！”杜掌門言辭懇切，神色敬畏。“現在天色已晚，尚請古大俠及仙姑委屈一晚在舍下過夜。”
慕敏沒有回答，她螓首微揚，柔順地瞅望着仕鵬。
仕鵬降下目光回應她的注視，語氣淡漠地詢問：“累了吧？”
“我還撐得住。”慕敏勉強抿開嘴角。
仕鵬輕而易舉地看穿她的逞強與疲憊，無可奈何地：“承杜掌門招待，今晚就在此叨擾一晚了。”
他的目光飛快地看了側偎在懷中的慕敏一眼。他並不相信杜掌門，但為了她……也罷，一有風吹草動便帶着她走人，相信沒有人有本事攔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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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漆黑的房裏透着詭譎：有人在她床邊？！她旋即下意識地往床鋪後面退去，“你是誰……嗚、嗚！”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別出聲！”
古大哥？！慕敏在驚惶中點點頭，感覺到她嘴邊的那隻手緩緩退開……她湊近仕鵬耳畔，刻意壓低聲音：“古大哥？這麼晚了，你來我房裏做什麼？”討厭，他該不會想要……
感覺慕敏溫熱的氣息吹拂在頰邊，仕鵬頓時渾身燥熱難耐……
“古大哥？”她前傾着身子貼靠在他身側。
仕鵬突地退離她身邊，拉開彼此的距離。“走吧！”
下一秒鐘當慕敏意識過來，她已經被仕鵬抱在懷裏縱身躍上屋檐飛快的往大門處前進。
“他們跑了！在那邊！”一隊家丁發現了他們倆兒的蹤影，立刻出聲，企圖喚來更多同伴。
居高臨下的慕敏看着眼前的發展終於漸漸明白……“古大哥，他們在追我們？！”為什麼？她不懂。他們不是杜掌門的客人嗎？
仕鵬望了底下的情勢一眼，冷哼一聲。早料到杜掌門居心不軌。
他見慕敏果真如外界傳聞有特殊的能力，便起了獨佔之心，想將她拘禁在杜門派中，希冀藉她之名號令天下！
“古大哥，他們要用箭射我們！”在仕鵬懷裏的慕敏忍不住驚呼。
底下的弓箭隊一字排開，十餘只弓弩全架上了銅箭等待下令射出的那一刻。
仕鵬此刻卻停下了疾飛的腳步，抱着慕敏正面迎拐弓箭手。
杜掌門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臉得意：“古大俠，老夫請你們留宿一晚只是想略盡答謝之意，你們何苦選擇在半夜不告而別？”
仕鵬嘲諷地抿起嘴角，“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因古某有要事在身不能停留，請見諒。”
“既然您有事要辦，老夫自然不便強留。但是請將仙姑留下，讓杜某有答謝的機會，也可免去她與您同行的勞頓之苦。”
慕敏急急抬眼看向仕鵬，見他神色莫測……他該不會考慮答應杜掌門吧？！“不……古大哥，別扔下我！”她可憐兮兮的瞅視他。
仕鵬在慕敏萬般的祈求下開口：“抱歉，她是跟我一起的。”
“古大哥！”這一刻，她幾乎釋然的當場落淚。
“既然如此，休怪老夫無理！”杜掌門的臉上有着惡狠的笑容，“……放箭！”霎時間數十隻銅箭涮地一聲離開弓弦向他們齊飛而去。
“雕蟲小技！”仕鵬冷笑一聲挑出腰際的彎刀，手腕使力旋開刀柄；而後他縱身向上一躍，他和慕敏的身影隨即消失在眾人面前。
凌空飛舞的彎刀以極大的弧度在空中旋開宛如一面強盾，飛竄而來的銅箭一一地被彎刀隔開彈向四周。刀柄旋轉的力道隨時問而減弱，此刻盾面的功能消失，它咻地一聲往大門後方斜旋而去。
仕鵬諷刺的聲音傳進眾人耳里：“杜掌門的待客之道堪稱江湖一絕，古某今日領教了！”
杜掌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別被他們逃了快追啊！”
該死的古仕鵬，竟然壞了他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