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昏暗的小房間裏,微弱的燈光因人影的走動時而明、時而滅。大人們的低語密謀聲詭譎地教小女孩禁不住心中沒由來的一陣驚惶。

“慕敏,你要記住!”婦人將女兒拉近身邊,一臉慎重。“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有特殊的能力,了解嗎?”為了強調自己語氣中的堅決,她甚至忍不住搖動小女孩纖細地雙臂。

何慕敏眨着不解的眼眸望着母親,瞳眸中閃過一抹驚恐。她抓緊手中的布娃娃,吞咽了一口口水:“為什麼呢?告訴你,我很厲害唷!我只要手一伸出來,就可以把小狗狗的傷癒合起來噦!小狗狗就不會流血,也不會痛了耶!”

小女孩一臉邀功地模樣教何太太更加憤怒。她益發激動地搖晃着女兒,換來小女孩更多的驚恐。“別說了、都叫你別說了,記住,答應媽媽,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不能告訴別人!”

“秘密……”

“對,秘密,只有媽媽和慕敏知道,好不好?”何夫人舒緩臉上的表情,她明白自己方才激動的舉止嚇到女兒了。然而,她卻不得不如此……畢竟,在這平凡的世界上擁有異於常人的能力未必是一件好事;自己幾乎能夠預見女兒躺在實驗室里,成為被實驗的對象……不,她得保護她、保護自己的女兒!

小女孩點點頭。

如果,這麼做媽媽會高興的話她永遠都不會說出來的——她具有與生俱來的特殊治癒能力。

×××

提早結束今天的工作,何慕敏提着公事包閑散地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好久沒有這樣了!悠閑無束地走着,沒有下班時間的人潮與車潮;沒有人跟你爭道,更沒有人推擠着你前進。

停駐在紅綠燈前,慕敏等待着綠燈的亮起。

“好可憐哦,你看!”她身旁一個女學生揚起一陣哀嘆。吸引了慕敏的注意。

隨着女學生指引的方向,她看見路口邊躺卧着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狗;弱小地身軀卧倒在它自己的血泊中,一聲一聲輕輕地嗚咽,皮毛上有着明顯的車輪痕迹。

路口等待通行的人們都看見了,卻始終沒有人移動腳步走過去。

慕敏緩緩地走上前,蹲身在狗狗的旁邊,四周的女學生也一個一個地靠過來。

“它流了好多血,一定活不了了!”

“好噁心哦……你看,它的皮都被磨掉了。”

慕敏蛾眉微蹙。小狗狗的情況真的不太妙,傷勢之重不難想見當時它受到多大的撞擊,它歪斜的頭要動也不動,周身的毛皮全被怵目驚心的鮮紅浸染,只有一雙圓滾晦暗地瞳眸閃爍着對她們的戒備。

“你要帶它去看醫生嗎?”一位女學生見慕敏拿下頸項上的圍巾探向垂危的小狗。

“嗯,或許還有救!”她小心翼翼地將它包裹在純白色的圍巾里。

“噯,你走錯了,獸醫院在那邊!”女學生指着另一個方向。

慕敏的身影即將轉入一條狹小的巷子,“我走近路!”

近路?!女學生一臉茫然。

她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啊!

捧着小狗逐漸失去體溫的身軀,慕敏七彎八拐地來到一條死胡同里。

她左右張望着,四下無人。

“別怕……馬上就不會痛了!”輕輕地將它放在地上,慕敏伸出手掌,覆在血流一片的傷口上。

似有若無的銀色光芒緩緩自她的手心上發亮。她閉上眼。專註地驅動念力,直到整個手掌全覆蓋在一片亮燦地銀彩中。

幾分鐘的時間過去,狗狗身上淌血的傷勢一寸一寸的收口;銀色的光芒轉為柔黃,自慕敏的掌心中拓散,最後整個包圍住小狗瘦弱地身軀,將它推向一片溫暖……

它滿足地咕噥,示好地伸出舌舔舐慕敏的手,原本撞斷的腳也慢慢地挺直撐起它的身軀。

“不痛了吧?”慕敏憐愛地拍拍小狗圓滾滾的頭顱,渾身乏力地靠躺在牆邊。

“你走吧……我現在沒力氣,還要在這兒待一會兒。”她看着小狗朝自己搖了搖尾巴,然後離去。

一個人坐在地面上,靠倚着牆,慕敏抬頭靜望天空從原本的藍亮轉為闐暗。

每次都這樣。只要她運用自己與生俱來的能力進行治療,自己總會有一段時間的虛脫期:療傷的時間越長,她體力的消耗就越多,相對的也就要多花一些時間恢復體力。

天空漸漸籠罩在一片晦暗中,慕敏告訴自己該走了;這種鮮無人跡的死胡同里不宜久留,誰知道下一秒會冒出個什麼東西來?

拖着沉重的公事包,她緩緩步離原地,忘了帶走那條沾滿血跡的白色圍巾——而它,是慕敏特殊能力的唯一見證。

×××

在另一個時空裏,那是個完全不同的時代……

廣歷年間,距離民國三千九百年前。

盛世後期,國政日趨腐敗,民生奢華,貧富差距逐漸造成世風冗亂。

一座豪華的宅邸:傳統中國式的建築,雕樑畫棟、氣勢磅磚……古蒼山莊,一個素以慈善助人著稱的江湖第一大庄。

“仕鵬,小心一點……聽到沒有?”

古景緯坐在涼亭里,高大粗獷的北方漢子外表下。有着刻意隱藏慈藹的心。

一陣笑聲響起,幾乎將亭子的屋檐掀起。“景緯.還說我太寵孩子呢!你疼兒子的程度……不比我少啊!”凌盂宇促狹地盯着老友瞧,滿意地看着他微紅的腮幫子。

“我……我哪有?”

“還說沒有呢!”何鈺貞側頭看着丈夫,滿臉笑意。“哥哥、嫂嫂,他平常在家啊,可寵着仕鵬呢!”

“是嘛!景緯就這麼個兒子,不疼着點兒怎麼成?”許賀晴晃點着頭,下巴朝自個兒丈夫努了努,“說起寵啊,我家老爺也不輸景緯哩!鴻志被他寵得幾乎不認我這個娘了,你說誇不誇張?!”

“你你別胡說!我才沒有咧!”凌盂宇忙不迭地為自己辯護,臉上儘是困窘的神色。

在座的兩位婦人相視一笑,“可不是嗎?不知情的外人還當我是仕鵬的後母呢!比起我家老爺啊,我是差多了!”

一陣笑鬧從涼亭里傳出;隨後,勸飲的聲音不絕於耳。

“老爺。”涼亭外,站立着一個身形高挑、衣飾樸拙的六旬男子。

“駱昌啊!有什麼事?”古景緯應聲回頭,看見身後站着的管家。

“有點事想向老爺您報告,請您作主。”駱昌必恭必敬地站在亭外。

“有什麼事晚點兒再說,你沒看見嗎?我有重要的客人呢!現在不談公事。”古景緯揮揮手,不以為意。

“景緯.如果有事的話……”凌孟宇開口說話。

“沒。怎麼會有事呢?有朋自遠方來,天大的事也得擱着!”古景緯又回過頭,“駱昌,有什麼事你就代為處理吧!我有客人要招呼着,別來打擾我們兄弟倆兒敘舊!”

“是,我知道了。”管家恭敬地彎身回答,繼而轉身離去。

“景緯這樣好嗎?把事情交給管家去處理這,不妥吧?”

凌孟宇濃眉微皺,顯然地不以為然。

“大哥別擔心,駱昌他能力很好的。來,幹了這杯酒!”

“我不是懷疑他的能力,我懷疑的是他的忠心……”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駱昌的眼神……

“大哥,您多慮了!駱昌他對我是很忠心的,我保證!”古景緯幾乎是拍胸口保證,而身邊的妻子何鈺貞亦是一臉篤定。

凌孟宇與妻子對看一眼,“既然你這麼有把握……”景緯既是如此肯定,他自無多做置喙的必要。

“來,咱兩兄弟難得見面,不多於幾杯豈不可惜?!”

“好!奉陪!”

陣陣地笑鬧聲再度在空氣中揚起。

×××

“……仕鵬,別再跪了……起來吧!”

兩座墳冢前,凄涼荒蕪地草原上;陣陣冷風吹過,更添蕭條凄迷。

古仕鵬不發一語,依舊膝跪在墳冢前,孤傲的身形遺世而獨立。

凌鴻志無奈地目光在墳墓與好友間穿梭。

能體會仕鵬的苦又如何?他什麼也不能為他做、什麼也不能為他承擔!

“仕鵬……該起來了吧?你跪在景緯伯伯和何鈺貞伯母的墳前已經有兩個時辰了……起來吧!別再折磨自己了!”凌鴻志伴在好友身邊,眼睜睜地看着他籠罩全身的痛苦卻苦無解脫的辦法。

“……我好恨!”古仕鵬在歷時十三個小時的沉默之後,首度開口。

“仕鵬……”

“恨駱昌對我父母長達三十年的欺瞞、恨他的處心積慮、恨他對我們的趕盡殺絕……恨我父母對他的信任……”古仕鵬揚起頭直視凌鴻志,“但我最恨的是自己的懦弱與無能!”為什麼?為什麼?

“仕鵬,你別自責……”

“你叫我怎能不自責?”他低下頭注視着自己攤開的掌心,倨傲而倔強地不讓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落下。

“如果我早一點兒發現……如果我武功再高強一些……我父母不會被駱昌所欺矇、被他奪盡家產,最後還喪命在他手上!”一夜之間,所有的所有……都變了:父親爽颯的笑,母親溫柔疼愛的眼光……他的家、他的寄託……

沒了!全沒了!

一片火海將他的所有燒得精光……只剩灰燼、廢墟、殘骸……和記憶!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捉弄我?我既不殺人也不放火……就算是我的錯、就算是對我的懲罰,也不該要我父母來承受!他們是無辜的!”古仕鵬突地站起身,瘋狂地在曠野間嘶吼,吶喊出心中抑鬱已久的憤怒。

“你聽到了沒有?他們是無辜的!把我的父母還給我!還給我!”他朝着天空怒吼,糾結着肌肉的雙臂在空中揮舞。

凌鴻志一臉擔憂地尾隨在仕鵬身後,深刻地體會着好友此刻心中的痛苦、憤怒……與孤獨!

這一切來得太快、來得太突然,讓所有人在措手不及間……悲劇已經發生。與古家至親如他父母,亦只能在事發的隔天,接到快馬的通報才知趕往現場——一座經過徹夜燃燒,冒着幾縷輕煙的廢墟。

只能說古伯父誤信賊人……

只能說,管家駱昌心機深沉地用了三十年的歲月一步一步地將古家蠶食鯨吞!不僅圖謀他們的家產……也圖謀他們的性命!

“仕鵬……”凌鴻志走進他身側。

只見仕鵬頹倒在荒蕪的草地上;儘管已失去意識,緊握地雙拳依舊,唯一改變的是……終究忍不住垂下不輕彈的兩行淚水。

凌鴻志心疼地將好友擋起,漫步回馬車。

他揚起臉,仰望天空。“老天,你這回玩笑開大了……”

湛藍的天空依舊湛藍……只有幾隻野雁飛過,算是答案。

×××

台北市的假日,東區的人潮不減、車潮不減;街道上人群來往,商家裏人聲鼎沸。

“小琪,我們走吧,這兒人多,我都快被擠扁了!”慕敏左躲右閃着四面八方湧進來的人。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兒?三、四坪大的店面擠進越來越多的人,彷彿全忠孝東路上的人都跑進來了!

“嗄……好吧!”

慕敏見好友依依不捨的模樣不覺好笑…有這麼嚴重嗎?瞧她一副生離死別的神情,只不過是一些小飾品罷了!

“好痛!”就在即將擠出店門的當口,慕敏被一個陌生女子的背包掛飾刮出了一條傷口。

“怎麼了?”小琪立刻湊到她身邊,“痛不痛?有點流血呢!”

“沒關係,隨便舔一舔就好了。”慕敏說到做到,舉手就唇三兩下便將血絲舐去。

說來也奇怪。她具有治療的能力,貓、狗、人類……舉凡是有行動力的生物,她都能醫冶,但卻不包括她自己;一直以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全都是靠最自然的方式——消毒、上藥而治癒的……雖然痊癒的時間總是比一般人快了些,但難免教她為之喪氣!

“現在要去哪兒啊?”小琪撇了下嘴,“腳好酸哦!找間店坐坐吧,我不想再走路了。”

“嗯。”慕敏隨着好友往咖啡廳走去。突然間,身旁有人出聲喚住她。

“小姐,請你等一等!”

“嗄?”慕敏猛一回頭,原來是一位在路旁擺攤的算命先生。

“您叫我?”

“噯!有些事我想提醒你。”算命先生向她招招手,氣定神閑地安坐在位子上等她自動上前。

“別去啦,他隨便唬弄你的,想騙你的錢啦!”小琪拖住她的腳步。

“別誤會,我不跟你收半毛錢!”他故做神秘地輕輕一嘆,“你的命運已經如此不順遂,我怎麼好再收你的錢?”

“哦?這倒有趣!”小琪的興緻登時提的比慕敏還高,“算命的,你倒是說說看吶!她的命運是多麼‘不順遂’啊?咱們先說好,算得不准我可是要砸招牌的啊!”

算命先生沒有一絲怯退,“看小姐的面相……”他專註凝望着慕敏好半晌,“最近會有大事發生!”

小琪忍不住翻白眼,“廢話!當然會有事發生,至於是大事、小事……見仁見智吧?誰知道你指的大事是什麼?萬一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你也定義為‘大事’,那不是白搭嘛!”

慕敏暗自扯了扯小琪的衣袖,她的語氣硝煙味太濃了啦!

算命先生也不理會她的叫囂,逕自執起慕敏的手,觀了又觀、看了又看,沉吟半晌;“這件大事足以改變你的一生,與生俱來的能力對你而言可能是福,也可能是禍!”

‘胡扯!”小琪嗤之以鼻,“慕敏她哪有什麼與生俱來的能力?一聽就知道是誑人的!”

只有慕敏自己明白,乍聽之下教她心頭一驚;猛一抬頭,隨即被算命先生瞭然的眼光攫住。

“命運的大體運轉是不可逆的,”他慎重地提醒她,“但這並不是叫你認命。命運之中還是有你能自主的部分,別隨便放棄它,是好是壞的關鍵就是你所能掌握的那一部分!路該怎麼走、要用什麼方式生活,你仍然是自己的主宰……記住,慎重的考慮,順着天意、也順着自己的心!”

慕敏遲疑地看着眼前的算命先生,一臉猶豫:“好難啊……我聽不大懂。”

他慈愛地笑了笑,“沒關係,不急於一時,慢慢體悟,你自然會懂。只是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審慎的分析對錯,然後照着自己的心意走。如此一來……你才小會有遺憾!”

“對啦、對啦,你說得都沒錯。記住了、我們都記住了!”小琪一臉不以為然地拖起慕敏離開,“你有病啊?人家隨便說說,你還當真用心聽吶?!”

“唉……小琪,你走慢一點啊!”慕敏被她疾步地拖着跑,一個踉蹌,身形突地不穩。

忽然間,她們倆行經的大樓前瞬間衝出一群群驚慌失措的人潮。“炸彈、這棟大樓被放置炸彈!”

慕敏被擠得天昏地暗,還不及細想,“轟”地一聲,她的世界霎時間燒灼成熾熱地火紅色……好燙、她好痛啊!

恍惚間,她彷彿被一股颶風似的強大力道彈出九天之外……有人在尖叫、還有人在哭?剌耳的警笛聲

漸漸地離她越來越遠了……

×××

此時,在另一個時空——

廣歷年間,昔日江湖上的平靜與和平已不復見。世道上,多的是據地為霸的歹惡之徒;他們不屑正當門道的營生方式,崇尚豪奪與強取——這就是他們的方式!

拜這些敗類所賜,太平盛世已成為過往神話,如今人人自危,無不生活得戒慎恐懼。

涇陽城郊外,小茶棧的旗幟飄揚,吸引古仕鵬的注意。他驅策着坐騎上前。來到茶棚外,身形一躍矯健下馬。

“客倌,請坐!要點些什麼?”店小二立刻迎上前招呼。

“一壺茶,再來點兒小菜。”古仕鵬隨口交代一句,注意力全放在茶棧外一對扶持着走來的母子。

這對母子一踏進門口,適巧店小二捧着一盤小菜走出來。

“出去、出去!”他立刻沖向前驅離喝斥,“給我滾出去!誰准你們進來的?!”

“店大哥,別這樣……”那名十來歲的男孩一臉乞求,灰黑臟濁的臉孔上有着深切地懇求。“我娘她已經很多天沒吃過半點東西了,求求你行行好,施一些食物給我們吧!至少,讓我娘有一點東西吃……她身子不好,禁不起一頓餓啊!”

“出去、出去!別在這兒擋我生意!”店小二完全沒有一絲心軟的意圖。

“求求你!我給你跪下,我……”

“滾吶!”店小二抬腿一腳踹開男孩,伸出手一把揮向旁邊佝僂的婦人。

“娘!”被踹倒在地的男孩霎時進出眼淚。

婦人緊閉着雙眼等待即將到來的痛楚……

但沒有。

哀號的反而是施暴的店小二!他呼天搶地的哀叫聲震驚整個茶棧,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剎那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曉得在轉眼間店小二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絲斑斑地傷痕,而傷他的兇器竟是一根竹筷,那根竹筷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不遠處的地上。

“這位大娘,如果不介意,請過來和我同桌吃飯。”

沉厚穩實地嗓音在茶棚里響起,這對母子訝異地望向聲音來源:

“娘……”男孩不敢置信,“這位大爺……他請我們吃飯……”

“這位爺兒,您別開玩笑了!”店小二痛楚既過,立刻邁步上前,滿臉的不苟同。“他們只會污了您的身份,您別……”.

“還想再吃一記?”

古仕鵬慢條斯理地舉起一隻筷子,揚眉觀拐他。

啊……店小二立刻臉色大變。他伸出顫抖的手,驚恐地看着眼前這位俊秀清朗的客倌……是他!剛剛就是他出手……

“還不快去給我準備幾道菜上來!”

“……是、是!現在去、我立刻就去!”他一溜煙地跑進廚房裏。

古仕鵬摻扶着婦人上座,眼看着男孩百般悉心、小心翼翼地為母親拂去身上的塵漬、枯草,他百感交集。

如果……如果沒有七年前的那場家變,他如今也有這個機會為他的母親拭去身上的灰污……如果沒有七年前的那場家變!

“弘兒,咱們要感謝這位大爺的大恩大德。大爺,要不是多虧了您……”

“一點小事,別放心上。倒是你們,希望不介意我粗率一問:發生了什麼事?從你們母子的氣質看來,不像是長期流落在外的模樣……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男孩與母親相拐一眼,旋而娓娓道來他們落魄至此的處境。原來在涇陽城郊外,他們原本是小康階級的書香世家;但前陣子一幫地轟仗着人多勢眾強佔民房、侵吞家產,硬是把他們趕出宅邸。

“官府根本不敢動他們……到最後,我們母子倆只好在外流浪乞食,過着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了……”

“娘,別哭了……昨天城東的店鋪老闆答應要賞我一份零工,有粗活干,您也就不怕餓着了。”

男孩這番話引出母親更多淚水,“你從小就是讀書的命啊,哪有什麼力氣干粗活呢?唉!娘沒用,養不起你啊!”

古仕鵬望着眼前這一對相擁而泣的母子。

他心中暗暗有了決定。

“兩天後,你們回家去看一看應該會有不同的結果。”他留下這句話,在桌上留下一錠銀子轉身離去。

噠噠地馬蹄聲在茶棧外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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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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